过往的一幕幕，像走马灯，在他脑海里不断闪回。
提醒着他，他曾经带给这个女人多少伤害。
回到车上的驾驶位，洛南商迟迟没办法启动车子。
他此时的想法，执拗地徘徊在“我给我最爱的人带去了最大的伤害，我是个罪人”这件事上。
整个大脑传来剧烈的痛感，连同心脏一起。
原来心痛从来不止是一个形容词，陷入悲伤到极致的情绪里时，心脏，真的是会痛的。
青筋与汗水蔓延在洛南商全身，他甚至连坐着，都坐不稳，只能倾斜在座椅上，仰着头，紧紧咬着牙关，五官扭曲着。
洛南商想着：也好，让我感受一下颜子墨曾经受过的伤害，这是我应得的。
疼痛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慢慢褪去，洛南商从半晕的状态里清醒过来，手里紧握着方向盘。
“颜子墨，你承受过的痛苦，还有你未来可能会遭遇的苦难，如果可以，全部都给我吧……”
车子疾驰而去的声音落入颜子墨耳畔。
此时她已经抱着电脑开始码字了，可思绪还是被打断了片刻。
她对自己的做法很满意，既然洛南商上赶着，那就看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但是为什么隔了这么久才离开？
这一个多小时，他在车里干嘛？在想些什么？
发觉自己又在绕着洛南商打转，颜子墨猛地摇了摇头。
指尖重新抵在键盘上，手机铃声又响起。
来电人：许初言。
“子墨……”许初言的语气不安又慌乱，颜子墨立刻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小净呢？”
作为母亲，颜子墨对颜净的事总是格外敏感。
对面只有浅浅的呼吸声，颜子墨的心不断下沉，旋即嘶吼出声：“你说话呀！小净怎么了？”
“小净她，不见了。”
颜子墨只拿着手机就跑出了门，抵达N市前的这一路上，她眼前都是颜净那张堆满婴儿肉的小脸，根本没办法思考其他的事情。
到达N市的那栋海边小屋时，海天相接处的夕阳已经将海水染成一片橙红。
“许初言！”颜子墨推门而入，却只看见了在屋子里踱步的张姨。
张姨憔悴了许多，看见颜子墨之后，直接哭了出来，快步走到颜子墨跟前。
“子墨，许初言在隔壁咖啡店里，孩子是在那没的，他在配合警察做调查呢。”
闻言，颜子墨顾不上别的，直接转头往隔壁冲。
张姨在她身后跟着她跑。
警车明晃晃地停在咖啡店门口，颜子墨深吸一口气，强撑着不晕倒，走进咖啡店。
“小净呢？找到了吗？”颜子墨的脚步已经有些踉跄。
许初言绕过警察身边，到颜子墨身边扶着她。
“别碰我！”颜子墨一把甩开许初言的手，眼底里尽是悔恨和埋怨，“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你说过你会照顾好小净的！早知道我就不会把她交给你！”
许初言悬在半空的手颤抖着收回，无声地应下了颜子墨的怨怼。
眼眸低垂，许初言不敢看颜子墨的眼睛。
因为颜子墨说得对，他食言了，他说要照顾好颜净的，但他没做到……
“抱歉，子墨……”许初言的声音快要低到尘埃里，“是我没看好小净。”
站在一边的两名警察见状，走过来劝道：“先别吵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孩子，时间拖得越久，希望就越渺茫，所以咱们尽快，好吧？”
颜子墨咬着牙咽下泪，应了声“好”。
监控视频一调出来，中午十一点十分，趁着许初言上厕所的时间，一个戴着鸭舌帽的黑衣人走进店里，将吧台旁边婴儿车里的颜净直接抱起来。
画面显示，当时店里还有另外两桌顾客，而且她们试图阻止男人将孩子抱走。
可无奈这两桌都是年龄不大的女孩子，体力与男人相差悬殊，被男人用力一推就狠狠地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等着顾客们大喊“老板”时，许初言冲出来，可已经来不及了。
男人早就没了踪迹。
其中一个警察摸了摸下巴，微眯着眼睛道：“明知道店里有监控、有顾客，还这么明目张胆地抢小孩，这不是一般的人贩子，这是有目的性的，你们得罪过什么人吗？”
颜子墨的双手渐渐攥紧：“秦以茉……”
第202章 下落不明
“谁？”警察没听清颜子墨的话，又问了一遍，“你是有联想到的人吗？”
颜子墨眸光里已经被恨意覆盖，咬着牙一字一顿：“秦以茉，她恨我，只有她会做出这种事。”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开始记录。
“但是这个名字听起来是个女孩啊，抱走孩子的人是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
许初言回复道：“她不可能自己来的，我认识她，她不好下手，那个黑衣人一定是她雇来的。”
“行，那我们会在这附近调取一下监控，好好找找，你们别太担心。”警察拍拍许初言的肩膀安慰道。
颜子墨根本听不进去这些话，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那是她的女儿！
她的爸妈都被秦以茉间接害死了，难道要把女儿再搭进去？
她绝不允许！
更不能坐以待毙！
警察走了之后，颜子墨给洛南商拨去电话。
现在唯一能联系到秦以茉的人应该就是洛南商了。
许初言看着颜子墨，大气不敢喘一下。
“洛南商，你能找到秦以茉吗？”
洛南商正在办公室里忙，听出颜子墨很急，他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出什么事了？”
“颜净丢了，一定是她干的，我必须马上找到她，否则颜净一定会有危险！”
“之前我找过她，但她已经搬走了，现在下落不明……”
颜子墨的希望再次破灭，深吸一口气：“看来她是早就计划好了。”
“我会让李恒带人找她，你先别急。”
“怎么找……”颜子墨颓然道，“如果她跑到别的城市隐居了呢？如果她出国了呢？如果小净……”
她越说，声音里的颤抖越明显。
不能再继续想了，颜子墨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直接挂了电话。
紧紧握着手机，颜子墨开始自言自语：“不能等着，我得想办法、想办法……”
“张万澈！”
之前张万澈跟秦以茉合谋陷害洛南商，他跟秦以茉一定有联系！
颜子墨再次拨通电话，对面的人很快把电话接了起来。
“子墨？没想到，你竟然主动给我打电话了。”张万澈的声音温柔似水，面对颜子墨时他一向这样。
“秦以茉呢？”
“什么？”
“别装傻，你们两个一直有联系吧。”
张万澈低笑一声：“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和秦以茉一起把洛南商推下水的，不是吗！”颜子墨彻底见识到张万澈的阴险和卑鄙，实在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一嗓子吼了出来，“你们害完洛南商，现在又来害我的女儿，你们到底为什么这么恨我！”
“子墨……”张万澈唤着颜子墨的名字，然后反问道，“我怎么会恨你呢……你难道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让洛南商落水吗？”
“什么意思？”
“我是为了能跟你在一起啊……”张万澈胸腔不断起伏，“你的眼里只能看得到洛南商，甚至不惜离婚后也把他的孩子生下来！只有让他彻底消失，你的眼里才会看见我，才能知道我的好。”
“噗！”颜子墨胸腔里一股止不住的温热喷出，是鲜血……
“子墨！”许初言一步跨到颜子墨身后，托着她的身体，不让她直接坐在冰凉的地砖上。
鲜血涌出、喷洒在空气中，又落在地面，醒目的红刺激着许初言的视觉神经。
“别吓我，子墨。”
张姨拿出手机，立刻给急救打去电话。
颜子墨的手机还没挂断，眼前发生的这些事，张万澈都在那边听着。
“颜子墨！你怎么了！”
看不见画面，张万澈失去了所有理智，只能不断通过唯一连接的电话来确定颜子墨的情况。
颜子墨在许初言的搀扶下，进到吧台里侧的休息间，那里有单人床，颜子墨大口呼吸着，倚在床边。
沾到血迹的手，再次使出力气举起电话：“张……张万澈……秦以茉现在，掳走了我的孩子，你一定知道她的下落，告诉我……咳咳……”
咳嗽声把张万澈的心揪成一团。
“子墨，你别急，秦以茉那边我会找到她的，孩子我会找到的，相信我。”张万澈用尽了自己的温柔，不停地给颜子墨保证，自己会找到秦以茉。
“要多久？”
“我尽快。”
“三天，最多三天。”颜子墨的嗓子，每发出一个字节，都会产生撕裂般的疼痛，“否则，你这辈子，别想再看见我。”
颜子墨只能用这件事来威胁张万澈了。
既然张万澈为了她，不惜与秦以茉合谋杀人，那么他最怕的，应该就是她消失吧。
“好，三天内，我一定会找到秦以茉。”
得到对方的保障后，颜子墨的手突然没了力气，直直地垂了下去，手机也摔在了地上。
“子墨……”许初言无力地用手指擦拭着颜子墨嘴角快要凝固的殷红，“挺住啊……”
随着救护车一起去了医院，经过医生的精密检查后，给出了结论。
只是情绪波动过大导致吐血，没有什么大碍。
许初言坐在床边，看着已经睡过去的颜子墨，抬起手轻轻拂过她的脸颊，眼底皆是心疼与愧疚。
平时咖啡店里来的都是熟人，他没想到会有人明目张胆地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把颜净抢走。
如果能再多小心一点，也不至于……
可现在一味地自责什么也解决不了，他能做的，是守在颜子墨身边，不让她出事，等她醒了，跟她一起去寻找颜净的下落。
颜子墨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趴在床边熟睡的许初言。
虽然胸腔还是有些轻微的刺痛感，但是她的情绪稳定了许多。
看着许初言被清晨阳光照耀着的蓬松头发，她忍不住拍了拍，小声说了句：“对不起，不该对你撒气的。”
第203章 借你的手，遂我的愿
“对我撒气也没关系的。”许初言抬起惺忪的睡眼，眸中的朦胧还未完全散去，“本来就是我做错了。”
“你什么时候醒的？”颜子墨倏地收回手。
“你摸我头发的时候。”
颜子墨有些尴尬地扣着手指，忽而又正色道：“做错事的人是秦以茉，不是你，昨天我太着急了，所以把火气都发在了你身上，抱歉。”
许初言嘴角上扬了一个漂亮的弧度：“说什么呢，谁抱歉都轮不到你抱歉，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直到找到小净。”
“好。”颜子墨从床头边拿过手机，点开一段录音。
播放完之后，许初言睁大眼睛道：“这是……你昨天跟张万澈的通话录音？”
“对。”颜子墨在手机上一顿操作，发给了许初言，“以防万一，你也留一份，这里面有张万澈承认他推洛南商下水的证据。”
许初言保存下来，思量片刻，犹豫着说道：“是不是应该也给洛南商发一份？毕竟，他是受害人。”
颜子墨的手指停在屏幕上，虽然她想好好折磨洛南商，但那只是她和洛南商之间的恩怨。
这种杀人证据，还是应该提供给他。
“你说得对。”
颜子墨找到洛南商的对话框，把录音发过去。
刚发送成功，对方就打来了电话。
“咳咳。”颜子墨清了清嗓，接起电话，“干嘛？”
“谢谢你。”
“谢什么啊……”
“帮我搜集证据。”洛南商畅快地呼出一口气，“相信我，我一定能找回我们的女儿。”
“你……”颜子墨喉间被堵了一下，“你早就知道？”
“嗯。”洛南商把原本低沉的声音尽量放轻放柔，“只有失忆的那段时间忘记了而已，我一直都知道，那是我们的女儿。”
“你派人跟着张万澈吧，他知道秦以茉的下落。”颜子墨给洛南商指了个明路。
“颜子墨……”
“嗯？”
“你相信我吧？”
颜子墨的呼吸一凝，从刚才起，洛南商就一直在说“相信他”这几个字。
可她没办法轻易回答，因为她千疮百孔的心，不允许她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对方等不到她的回答，也不再继续追问，而是用近乎央求的语气在说：“颜子墨，求你，相信我，这次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颜子墨不想承认，她有一丝动容。
“嗯……”她的声音小的宛如呼吸声，然后又匆匆挂了电话。
颜子墨急着出院，颜净现在下落不明，她根本躺不住。
于是她和许初言简单收拾了一下，出发回到M市。
张姨没跟他们一起，颜子墨嘱咐她在这里看好咖啡店。
咖啡店里都是熟客，跟张姨也熟，而且经过许初言的培训，店里的饮品张姨基本上都会做。
最重要的是，颜子墨抱着一丝希望，如果颜净哪天回到N市了呢，至少得有个人在这里等她……
M市。
“李恒，把秦以茉的犯罪证据全部提供给警察，不能再等了，同时把她手里现在有个婴儿的消息告诉警察，让他们谨慎行动。”洛南商脸上的肃色，比任何时候都要明显。
“是！”李恒刚要走，又想起来，“那张万澈那边？”
“我已经派人跟着他了，等他找到秦以茉的下落，我们再行动。”
洛南商没有精力和心思再去处理工作上的事情，好在许多事情洛铭赫已经可以独自完成了，给他省了不少心。
在等派去的人给他带回消息之前，洛南商就坐在办公椅上闭目养神。
看似平和安稳，但实际上，只有他自己听得见，他的心跳如雷，简直快要冲破他的身体。
紧闭的双眼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可一片黑幕之下，竟然不断闪过颜净的脸。
如果颜净出了什么意外，他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电话铃声响起。
“洛总，我们跟着张万澈的车，已经找到了秦以茉的下落。”
听筒里传来的消息，让洛南商睁开了狭长的眸子，挂了电话，披上西装外套，一气呵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