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脑子里有个一闪而过的想法：今天怕是走不出去了。
可怕的念头一旦产生，就会像藤蔓缠绕着她，把她团团围住。
恐惧和不安促使她加快了步伐。
“啊！”秦以茉被一根树枝绊倒了，几乎以头抢地，重重地摔在了布满石子的地上。
过程中，怀里的颜净被她丢在了一边，手中的刀片不知所踪。
待她爬起来时，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与石子摩擦之后，出现了一个个窟窿，这还不算完，她坐在原地，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下巴滴在了她的手臂上。
“嘶……”
痛感也顺着她的下巴传来，这时她才想起来用手摸了摸下巴。
一个小小的利器挡住了她的手，是刀片。
那个刀片竟然嵌在了她的下巴上！
“呃啊！”秦以茉痛苦地嘶吼。
她用以威胁别人的利器，成了刺向她自己的刀。
一定是刚才摔倒的时候，刀片脱手，直接扎向她的下巴。
她气急败坏地用手在地上一扫，身边竟然传来石子坠落的声响。
声音仿佛从空荡荡的谷底传来。
她的视线往旁边转移，身后就是一片悬崖！
惊惧中，她赶紧往身上的平地上爬了两步。
脚踝处传来骨头断裂的疼痛，汗珠瞬间蒙上了她的额头。
不远处的一片黑色中，开始闪起星星点点的光亮，紧随而至的是陆陆续续的人声。
“去那边找找。”
“我刚才好像听见那边有声音。”
“小净！”
……
他们来了。
秦以茉没有任何站起来挣扎的力气，她拖着残破不堪的身躯爬向颜净。
今晚，她是绝对没有生路了。
即便如此，她也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让颜子墨不能好过！
就算死，她也要成为颜子墨永远的阴影，伴随着她的一生！
她要跟颜净，同归于尽。
“在那边！”李恒的声音在空荡的林子里响起，所有人用手机开着手电筒，跟随着李恒的脚步。
转眼间，秦以茉已经被团团围住，可也是同一时间，她再次把颜净禁锢在了自己怀里。
“别过来！”秦以茉的嗓子出现一丝腥甜，似乎是因为喊的次数太多，把嗓子喊坏了。
颜子墨走在最前面，用手机灯光照着秦以茉的脸，发现她的下巴上嵌着刀片，血已经开始滴在颜净的脸蛋上。
颜净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哭也不闹……
太安静了……
“小净……秦以茉，你把小净怎么了？”颜子墨质问时，声音不断在打颤。
“呵。”秦以茉笑得病态，“她就剩半条命了，满意吗？”
颜子墨心脏停跳了一瞬，双手紧握在身侧，指甲都嵌进了掌心。
“你把她放下，否则我今天一定让你死在这里。”颜子墨后槽牙快要咬碎，颜净近在咫尺，她却无能为力。
当初郝莲的死，几乎带走了颜子墨的半条命。
今天就算拼上命，她也要救下颜净。
秦以茉抓着颜净的小被子，把她拎到悬崖边上，笑得阴恻恻的。
“哦？那你说，是你弄死我比较快，还是我放手让她死比较快呢？”
“你把手收回来！快收回来！”颜子墨的声音已经喊破了。
“颜子墨，我今天就没打算活着从这走出去。事到如今，也该有个了断了，待会儿你们去悬崖下面收尸的时候，可别忘了顺便把我的一起收了。”
“秦以茉！”
秦以茉抓着颜净的手一挥，颜净如圆球般娇小的身体在空中抛了个弧形，而秦以茉脸上挂着诡异的笑，靠着悬崖边，使出最后一丝力气和颜净一起从悬崖跌下。
颜子墨连滚带爬地往悬崖边冲去。
蓦地，悬崖边上窜出一道黑影。
黑影以人眼难以辨认的速度，抓住了正在下落的颜净，但同时他自己只能靠一只手扒着悬崖边缘。
颜子墨冲到悬崖边，映入眼底的是洛南商一只手圈住了颜净，另一只手堪堪抓住了崖边。
碎石不停滚落，颜子墨想去抓住洛南商的手，可对方却先把孩子举给她。
洛南尚扒着崖边的手紧绷到泛白，命悬一线间，他对着颜子墨扯出一抹苦笑来：“抱歉子墨，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了，以前的事，你不原谅我也没关系，下辈子如果可以，希望能再遇见你，把欠你的全部补偿给你。”
颜子墨接过孩子，放在靠里安全的位置之后就打算去拉住洛南商，可两只手臂刚伸出去，洛南商手上的那块土突然裂开，他随着那些滚石，一起掉进不见底的深渊。
身后的人赶上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洛南商！”颜子墨大喊着他的名字，趴在崖边，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
许初言见状，揽住她的腰，把她拉回来，生怕她掉下去。
“子墨，咱们叫警察一起，下去找，这里不安全。”
身后看着这一切的张万澈，站在无人在意的树影下，漾开一个属于胜利者的笑容。
秦以茉这个臭女人死了，洛南商也坠崖，他张万澈成了最终的胜利者。
没有人会再来骚扰他和颜子墨的生活了。
这样正好。
警察带着大批人马来到山崖下搜寻时，已是凌晨。
初秋时节，这个时间点正是天凉的时刻。
许初言再三劝说颜子墨上车休息，可她偏不听，她一定要亲自找到洛南商。
救护车在旁边，医生们给颜净做了个简单的检查，确定她是因为手指上的刀伤感染，于是才发烧，给她输了液，此时正躺在救护车上由医护人员看管。
颜子墨着了魔似的，扒拉着那些有半人高的杂草丛，不顾自己手上被划开的细密的口子，大声喊着洛南商的名字，期盼着他能回应自己。
“这边，这里有人！”
第207章 捡回一条命
听见警察的声音后，秦以茉一群人循着声源跑过去。
手电筒的灯光照在草丛里，女人面朝下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一个胆子大的警察上前去，带着白色胶皮手套，扒拉着她的肩膀，试图让她翻过身来。
女人的脸被转过来的一刻，颜子墨的呼吸瞬间停滞。
“呕……”
捂着胸口，颜子墨一个急转身，弯下腰，在草丛里吐了出来。
掉下悬崖的秦以茉，不偏不倚地正好砸在一块西瓜大小的石块上。
冲击力太大，她的整张脸已经碎掉了，血迹和皮肉组织粘连，五官全部凹陷，模糊一片。看见这一幕的人包括警察在内，都泛起生理性的恶心感。
警察松开手，叹了口气：“没救了，大家再继续找，还有一个。”
所有继续行动，许初言轻轻拍打着颜子墨的背：“没事吧？”
“嗯。”
颜子墨现在无暇顾及眼前的许初言到底是谁。
许默也好，许初言也罢，她现在只是一心想找到洛南商。
同样都是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秦以茉摔得连样貌都无法辨认，那洛南商又会是怎样的境况呢？
张万澈没有参与搜救，他独自坐在车里，只吩咐手下的人帮忙，并让他们找到洛南商的尸体后第一时间来告诉他。
只有看见洛南商彻底死了，他才放心。
没了洛南商，无论是颜子墨，还是洛氏集团，他都会慢慢地纳入囊中。
搜救工作持续了几个小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警察们已经开始出现倦意，强打着精神在工作。
颜子墨虽然这几天精神高度紧张，一直没有好好休息，可是只要没找到洛南商，她的倦意就好像被锁住了，一丁点都没有露出。
凌晨的空气，清新寒凉，一呼一吸间，已然能清晰地看到层层白雾。
颜子墨的鞋上被草丛的绿汁和泥土剐蹭得不成样子，可她仍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直到一个白衬衫黑西裤的人影闪过她的眼前，她停滞了一瞬，反应过来，是洛南商。
他仰面躺在靠近地面的悬崖壁上，一动不动，面无血色。
颜子墨的手伸到许初言的手腕上，紧紧抓着他，眼皮无力地闭上又掀开：“你帮我看看，他，他怎么样了……”
“好，你在这里等一下。”
颜子墨不知道怎么了，她的意识似乎已经游离到身体之外，整个人动弹不得。
她不想亲眼见证洛南商因为她，而丢了命。
她已经没法理解眼前的状况。
她想报复的这个男人，伤害了她无数次的这个男人，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做出这种举动，让她心软……
心软到什么程度呢？
心软到她已经打算原谅他了……
可如果他真的死了，她要去原谅谁呢？又该去折磨谁呢？
说好的，要一直当她的玩偶。
为什么又食言了？
许初言一步步靠近洛南商，他的脸上只有两道泛着血迹的浅浅划痕，身上暂时没看到什么明显的伤口。
“洛南商。”许初言俯下身子，半蹲在洛南商旁边，用手指探在他的鼻尖，一道浅浅的呼吸刮过他的手指。
许初言一惊，猛地转过头，看着颜子墨：“快去叫警察和医生！他还活着！”
还活着……太好了……
颜子墨的呼吸一下子变得畅快，踉跄着边跑边对那边还在搜寻的警察们喊道：“这边的人还活着，你们快来！”
听到喊声的警察和医生，腿脚麻利地跑了过来，把还残留一丝意识的洛南商抬上担架。
颜子墨紧跟在身侧，握着洛南商的手，在他不断重复着：“别睡，千万别睡。”
颜子墨的话有魔力似的，唤醒了洛南商。
洛南商的眼皮一阵挣扎之后，终于睁开了一条缝。
他的目光全部聚焦在颜子墨身上，看着她平安无事的样子，不禁扬了一下嘴角。
“颜子墨……我做到了……我救了我们的女儿……”
“嗯嗯。”颜子墨连连应声。
“真好，我终于做了一件对你好的事情，就算死了，我也没有遗憾了。”
“不行。”颜子墨的泪决堤了一般，不停流下，“我还没原谅你，我还没折磨够你呢，你不准死。”
洛南商在笑容中，再次闭上了眼，任凭颜子墨再怎么呼唤他，他都听不到。
医院的走廊里，颜子墨身上披着许初言给她拿的外套，失魂了一样坐在长椅上一动不动。
秦以茉已经确认死亡，而洛南商还在手术室里进行抢救。
许初言在一旁，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好轻轻揽过她的肩，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
“小净在婴儿病房，已经没什么事了，放心吧。”
“嗯。”
走廊尽头，张万澈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颜子墨。
为什么洛南商这么伤害她，她都能原谅他？
而自己恨不能把所有最好的都给她，她却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自己。
从那么高的悬崖上坠落，张万澈甚至已经做好参加洛南商葬礼的准备了。
老天爷竟又让他捡回一条命。
不对，这条命捡不捡得回来，还未可知。
张万澈公司里还有很多事务等着他处理，可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做，他想等手术结束。
命运的天平最终会偏向哪一方，他想亲眼见证。
“手术中”的灯光灭掉。
张万澈神情严肃地朝着颜子墨这边走来，同时主刀医生也走了出来。
颜子墨的眼睛顿时睁圆了，急忙起身问道：“医生，他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命是保住了……但是……”
“但是什么？”张万澈突然出声道。
医生轻轻摇了摇头：“他的脑部接连受到过几次严重创伤，里面出现了恶性肿瘤，需要进一步观察和手术，你们家属要做好准备。”
这个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让颜子墨不知作何回答。
不过好在洛南商捡回了一条命……
等到洛南商醒来，他自己也不知道时间已经过了多久。
眼前一片黑色，半点光都透不进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但是从身下柔软的触感来看，至少他是躺在床上的。
是晚上？为什么不开灯呢？
洛南商双臂撑起身体，想伸手去寻找灯源开关。
身边出现一声轻哼。
“嗯？你醒了？”颜子墨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她太久没休息了，守在洛南商床边的时候，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你需要什么？我给你拿。”
“这屋里，怎么这么黑呀，我什么都看不到，能把灯打开吗？”洛南商的双目用力看向颜子墨出声的位置，可就是看不到她，连轮廓都不看清。
颜子墨残留的睡意顷刻间消散，她举起手指在洛南商面前晃了晃，看出洛南商的视线完全没有跟着她的手指游走，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洛南商……现在是白天啊……”
第208章 看不见了
“子墨，你别逗我了，快帮我把灯打开。”
颜子墨意识到情况不对，站起身按下了床头了呼叫铃。
医生和护士呼啦一下子涌进房间。
“怎么了？”医生问道。
“医生，他好像……看不见了……”
医生没有太惊讶的表情，一切似乎都在他的预料中。
他上前扒开洛南商的眼皮，仔细检查了一番，然后回过头把视线递给颜子墨：“子墨小姐，我们出去说吧。”
“不用出去说。”洛南商阻止他们，“就在这里说，我自己的情况，我必须了解。”
既然已经知道了，再僵持下去也没用。
于是颜子墨对着医生点头道：“就在这里说吧。”
医生双手交握放在身前，眉心紧蹙：“洛总应该是因为我之前说过的脑部肿瘤压迫了视觉神经，所以导致的暂时性失明。”
“有办法恢复吗？”颜子墨的目光里满是焦急和迷茫。
医生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只是建议道：“像我之前说的，必须进一步做更精密的检查，然后尽快手术，时间拖得越久，对他的病情越不利，现在是眼睛失明，下一步就不一定哪里出问题了。”
病房的气氛一时间陷入了死寂。
沉思许久之后，颜子墨对医生说了谢谢，医生便离开了。
病房里又只剩下颜子墨和洛南商二人。
洛南商睁着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