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语惜心里隐隐的猜到这封遗书是什么样的内容,才让回话的翠柳担心自己暴怒之下迁怒于她。
“母亲留下遗书可是劝慰我莫要与侯爷合离?要与侯爷共同扶持?万不可在此刻离去?”
见陆语惜已经猜到遗书的内容,翠柳索性也不再遮掩,将今早侯府发生的事儿一一带来。
“夫人,人死如灯灭,老夫人这是以死谢罪,要将以前的一切错事一笔勾销啊!”
“好一句人死如灯灭!好!好!好!”陆语惜接连说了三声好,已是一副气急的神态。
侯府还真是一群狗皮膏药,一沾上就再也甩不掉了,事到如今,老夫人还要摆自己一道,一个孝道压死人,还留遗书,她可真是会为她的儿子谋后路。
“翠柳,我们回陆府。”
陆语惜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决定打道回府。
“夫人,可是老夫人那儿怎么办?”比起主子的淡定,翠柳这个小丫鬟就慌张多了。
陆语惜冷笑一声,“她不是以死为她的好儿子谋后路吗?我想她挚爱的儿子为她守灵下葬肯定还是愿意的。”
“可是,如果夫人现在不回去肯定会落人话柄的,到时候京城中人肯定又不知道该如何编排夫人了。”
陆语惜看着面前满心眼为她着想的翠柳,心底的那些愤愤不平不由少了几分,世间好人那般多,她属实是不应该将精力浪费在侯府的那群烂人身上。
“不用了,既然母亲已经向太后求情将姜承怿从天牢放了出来,那我现在再回侯府也只会是一番鸡飞狗跳,反倒为别人徒添笑料,倒不如现在回家,反而落得几分清闲。”
翠柳看了看陆语惜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试探,“那夫人现在还想和侯爷和离吗?”
“那是自然,无论有多么困难,我都是一定要和姜承怿和离的。”
看着翠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陆语惜不由再次开口:“翠柳,纵然母亲此次以死相逼,说我冷血也好,不在乎名声也罢,我都不想再像以前那样困于侯府这一方天地浑浑噩噩过日子了。”
“那我希望夫人能永远像未出嫁前那般顺从自己心意地活着。”
再次回到陆语惜身边的翠柳好像成长了许多,这句话之后便不再多言,只是默默地跟在陆语惜后面,是全然默认跟随的态度。
“陆语惜呢?叫她滚出来。”姜承怿暴怒的一脚踹开了他面前战战兢兢的下人。
“夫人,夫人她回家了!下人抖得如筛子般,生怕暴怒中的姜承怿再给他来一脚。
“该死的贱人!算计完老子就跑,我一定要让她知道她的错误,让她知道老子有多不好惹。”
姜承怿在听到陆语惜回家的消息后反而平静下来了,只是那双眸子黑沉沉的,里面尽是看不清的阴暗,仿佛掀起了一场巨大的风浪,又悄无声息的平息。
除了刚开始姜承怿的一通暴怒,后面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一般,平静地处理了老夫人的后事。
白妈妈抹着眼泪,“老夫人把这辈子都奉献给了侯府,只希望侯府能恢复往日夫人荣光。”
“忙了一辈子,谁知死的时候侯府已经败落成如今的这幅光景!死的时候都不安心。”
“侯爷,老夫人用自己的命拖住夫人,只希望你们夫妻俩好好过日子,过去的那些旧事都随着她的死,结束吧。”
姜承怿盯着姜老夫人的棺材,心中也是无尽的伤感。
定安侯府走到今天,是他的责任,也有陆语惜的责任,他和陆语惜肯定是不能好好过日子了。
但哪怕是一对怨偶,他也要拖住陆语惜,他的一辈子已经毁了,陆语惜凭什么享受完定安侯夫人的荣光后就潇洒离开!
姜雅舒死了,铭哥儿死了,他的母亲也因为救他而自缢身亡,侯府落败已成必然。
曾经对陆语惜那三分隐晦的爱意,如今也已成七分刻骨的恨意,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将陆语惜亲手拉下地狱。
“怎么,娘子你看到我好像很惊讶?”
陆语惜看着出现的姜承怿一脸嫌弃,这人怎么这么阴魂不散,都进牢里了还不死。
姜承怿一步步地向陆语惜逼近,“娘子好像很不愿意看见我,我在牢里的那些日日夜夜,可是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娘子呢?”
陆语惜没忍住甩了一巴掌过去,“我不需要你的想念。”
姜承怿貌似被这一巴掌甩得冷静了下来,颇为神经质地摸了摸自己脸上被陆语惜甩了一巴掌的脸。
“我今天是来接夫人回家的,夫人可要同我回去?”他平和地问,仿佛前面他们两人没有发生过任何口角。
“回去,我嫌恶心。”陆语惜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的问话,并再次甩了一巴掌,仿佛要将那些积攒的怒气一下子全部发泄出去。
“陆语惜,定安候府才是你的家,我还没有休你呢,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姜承怿怒声警告。
陆语惜:“我什么身份不需要侯爷提醒我,倒是侯爷,和自己的亲妹妹没皮没脸的睡在一起的时候,怎么想不起自己的身份!”
“陆语惜……”姜承怿怒叫,倏然心口刺痛,吐出一口黑血,倒了下去。
第75章 我没有家了
陆语惜握住姜承怿的手腕把脉,脸色凝重。
他突然吐血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等她反应过来有人给她下套的时候,便立刻吩咐翠柳看住大门,务必拦住要进陆府的每个人。
死了!
姜承怿死了,突然的、毫无征兆的就这样死在了她面前,
她的恨,她的痛不欲生还没有加注于姜承怿身上,那人便这样轻飘飘地离去了。
陆语惜认真地探了探姜承怿的脉搏,死相,毫无生还的可能,至于死亡原因还未知,像突发恶疾,又像是中毒已深。
根本没有医治的可能。她成了杀人凶手。
一环接着一环,环环紧扣,大有一种不置自己于死地就不罢休的感觉。
到底是谁呢?现在谁和自己有这般深仇大恨。
陆语惜看着前面姜承怿的尸体,思考着接下来该如何处理,她绝对不能让杀夫的名声再加诸于她身上。
“让开,让我们进去。”
外面一阵吵闹声打断了陆语惜的思考。
熙熙攘攘的,来的人应该很多。不出意料的话,翠柳应该是拦不住他们的。
果然,不出陆语惜所料,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就看到刑部的人带着浩浩荡荡的官兵进来了。
“姜夫人好。”
带头的官员章让恭恭敬敬地向陆语惜打了个招呼。
因早年陆语惜的父亲照拂过章让,他此刻也没有直接给陆语惜定罪,哪怕现在看起来就是妥妥的凶案现场。
他也只是语气平常地说:“夫人,我接到有人报案说你杀害侯爷,大人特命尔等前来调查。”
“官爷,这还调查什么?侯爷的尸体就在那儿放着呢。一定是这个恶毒的陆语惜残忍地杀害了侯爷。”
就在章让刚说完这句话的之后,他身边的另一位愤愤不平地说,那模样,倒是比陆语惜这个当事人还愤怒。
陆语惜抬头看了看刚刚说话的那人,赫然是姜承怿之前的下属,怪不得不做任何调查就要给自己打上杀人凶手的名声。
“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讲话是要有证据的。”陆语惜适当开口。
前面说陆语惜是凶手的男人冷呵一声,“证据,你要证据是吧?我现在就给你证据。”
后面验尸的仵作,在那人的一声吩咐之后,手脚利索地立马上前检查姜承怿的死因了。
“禀大人,侯爷,侯爷是中毒而亡啊!”
仵作检查完之后,给出了姜承怿的真正死亡原因。
“你可查清了是什么毒?”陆语惜急急忙忙地上前追问。
陆语惜虽探查到姜承怿属实是中毒身亡,却至今没有明白是什么毒,只能寄希望于经验丰富的仵作能知道。
可惜就连经验丰富的仵作也不知道姜承怿中了什么毒,只能对陆语惜摇头表示他也不知。
“姜夫人现在还装什么?我们可是亲眼看到你和姜侯爷吵架,然后突然死了,不是你还是谁?”姜承怿的小厮看陆语惜慌忙的样子,又是一顿嘲讽。
紧接着他又直接开口:“侯爷娶了你这样的女人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官爷,一定要将陆语惜压入大牢。”俨然一副已经给陆语惜定罪的样子。
“姜夫人,多有得罪!凶手若不是你,我们一定还你清白。”
章让命令手下的官兵压着陆语惜出门,偌大的陆府已被看热闹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看着是个和善的面相,倒是尽干歹毒的事儿。”
“就是就是,那可是自己的丈夫啊,怎么下得去手的。”
“不仅如此,我听说姜老夫人自杀也是被这陆语惜逼的呢!”
“对,我还听人说这陆语惜生不出来孩子就虐待侯府小少爷呢,而且啊,嫉妒心还强,这年头男人哪能没有几个妾室的啊,她还拦着侯爷不让侯爷纳妾,可怜的侯爷现在还被自己的枕边人一剂毒药毒死了。”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那些咒骂与愤恨的声音一并传入陆语惜的耳中。
她不免有些唏嘘,人言可畏,怕是就算这次她逃脱了幕后之人的算计,不死也得脱层皮。
就像上一世一般,哪怕她为侯府尽心尽力,在外人眼中依旧是善妒,不可理喻,她比谁都清楚流言蜚语的攻击力。
怨恨,一股强烈的充满恨意的视线,陆语惜强烈的感受到了那种被偷窥的感觉,抬头望去,却只看见陆岩带着姜笙铭匆匆离去的背影。
对了,还有陆岩,她把陆岩忘了,她是不是太容易相信他了!
他知道一切故事的走向,那么便有可能提前布局,一步步地置她于死地,可是想起陆岩那天那双真挚的眸,她又有点儿怀疑,这一切的幕后推手真的会是陆岩吗?
“陆岩,你拉我干嘛?我一定要杀了陆语惜,她杀了我的母亲,我的父亲,我要报仇。”
姜笙铭不甘心地对着拉他离去的陆岩又抓又挠,恨不得连他一块杀了。
陆岩忍无可忍地甩了他一巴掌,“你冷静一点儿,发什么疯,我都说了让你好好听陆语惜的话,你不听,你们侯府一家人那么对她,落得现在这步天地也是应该的。”
陆岩看着极度不甘心的姜笙铭,语气一凌:“如若你还想着向母亲报仇的想法,那我们现在就各自离去,我以后不会再管你任何事儿。”
“当然,如果你跟着我走的话,我会为你找最好的夫子,成功抚养你长大的。”
重来一世的陆岩太知道自己自私自利的性子了,至少现在,无论出于哪种目的,年幼的还无法负担自己生活的姜笙铭一定会跟自己走,任何人的安危和仇恨都大不过自己的性命。
姜笙铭卸去力气,趴伏在陆岩的肩膀上,哽咽的说:“我没有家了!”
陆岩心软下来,安抚地拍打姜笙铭的后背,“以后会有的。”
姜笙铭乖巧的点头,眼中却是化不开的怨毒,他绝对会让陆语惜血债血偿,为父母报仇。但他现在才六岁,根本没有能力,只能依靠陆岩。
……
“舒美人,一切事情已经按照你说的做好了。”
阁楼上围着面纱的人冷眼旁观底下的一切,一个下人兢兢业业地旁边汇报。
风吹起面纱的一角,那张脸,赫然是早就死去的姜雅舒。
第76章 证据确凿
“陆语惜,我说过,你的那些算计与羞辱,我一定要百倍千倍奉还。”楼上的姜雅舒暗暗发誓,这次就算不能送陆语惜去死,她也要从陆语惜身上扒下来一层皮。
对了,还有她懦弱的,亲爱的哥哥,她说过的会让定安侯府付出代价,这才刚刚开始!
身上某些伤口又有裂开的架势,要不是因为陆语惜,她怎么会去做四皇子的贱妾,如果不做四皇子的贱妾,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天天备受变态的折磨。
该死的陆语惜,她一定要将她千刀万剐!
姜雅舒恨得紧紧抓住了双手,指甲都掐出血了都毫无知觉。
那旁边的丫鬟抖得更严重了,四皇子出来吩咐如果姜雅舒有任何一点儿伤口都要她不得好死,看见姜雅舒此举,心底的恐慌无限蔓延。
姜雅舒固然可怕,可是比起四皇子那些折磨人的手段,丫鬟还是唯唯诺诺地开口:“小姐,你受伤了,我来帮你包扎吧,就算生气,你也不应该为了别人伤害自己啊。”
“我要你多嘴,要你多嘴,你个贱婢,就你个贱婢也敢指责本小姐。”
听到丫鬟话的姜雅舒暴怒,对着丫鬟一顿踹,那些好心关心的话听在她的耳中更像是指责,她不顺心,便要身边的人也不顺心。
丫鬟被暴揍一顿,心里满是委屈,却不敢有任何反抗,事后还要高高兴兴地奉承姜雅舒打得好,自己是叫婢就该被打。
下层人的命如蝼蚁,她只想活着,哪怕活着的每天都像身处地狱,可是她还是想活着,毕竟人活着才有希望,死了就真的什么也没了。
“章大人,老夫想求你件事儿。”陆安一见到章让就打算跪下去,却被章让拦了下来。
“太医莫要折煞我了,当年幸有您扶持,章让才能走到现在,您有事儿需要章让尽管开口,何须如此。”
陆安坐了下来,沉沉叹了口气说:“我想再看看姜承怿的尸体,我相信语惜是断不会毒害侯爷的。”
“语惜自小就跟着我学医,我教她辩事理,明是非。她有医者仁心,哪怕心中再有恨,也断然做不出这样的傻事。”
陆安起身向着章让作揖,“所以姜承怿被害一事一定另有隐情,求章大人成全,我想亲自看看他的死因。”
章让看了看诚切请求的陆安,四皇子的暗中派人过来的命令又在脑海中划过。
陆安之前对他的恩情,抓陆语惜是指责所在,他贫困无望的前半生都如走马观花一般在他面前一一闪过。
“也罢,或许您可以找到对姜夫人有利的证据呢?”
他也和陆语惜有过交集,也相信她。
“我现在便带你去看侯爷的尸体。”
所幸一路都没有遇见难缠之人,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停放姜承怿尸体的房间。
陆安上前观察,把脉,详细端详良久,随后脸色大变,“碧落散。”
章让不解,“陆太医,碧落散是什么?可是有何玄机?”
陆安闭了闭眼,有些不可思议地说:“碧落乃是禁药,整个皇城中应该不见一颗才是,要不是老夫祖上世代学医,怕也是看不出他所中之毒是何?”
“而且碧落发作时间为十到十五日,那个时间侯爷在牢里,语惜没有作案时间,毒害侯爷之人一定不是语惜所为,望大人明察。”
陆安直接跪了下去,虽不知道女儿到底惹上了什么大人物,但也知道哪怕他拼上这条老命也是以卵击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