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散不是一般人所能拥有的,尤其是极其复杂的原料。
可是那是他的女儿,他唯一的女儿,是自己从牙牙学语看着长成豆蔻少女的女儿,所以只要有一丝可能,他也要尽力一试。
章让还要说些什么,却被一声“四皇子到”打断了话语。
四皇子看都没看好跪在地上的陆安,拍了拍章让直接声音冷冽的说:“陆语惜杀夫之事已人证物证确凿,怎么断案我相信章大人应该是知道的。”
章让诚惶诚恐地又跪了下去,脊背挺直,一字一句的说:“殿下,陆太医已经查明姜承怿的死亡的真相,是碧落散。”
“陆语惜不是凶手,她没有作案的时间与能力,将真正的凶手捉拿归案。”
四皇子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儿,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像是嘲笑章让的天真。“章大人,不管陆语惜是不是凶手!本殿下说她是她就得是!”
气氛不可抑制地变得焦灼,一声责问从外面传了进来,“四弟真是好大的威风,不问青红皂白,随便都能给人定罪。”
“是不是卫国律法应该由四弟来定?还是等四弟有这个权利了再独断专行!”
一大顶帽子扣在了四皇子头上,他整个人都有些惶恐,而造成那一切的罪魁祸首赫然是本应在定林郡的傅寒瑾。
“你怎么在这儿?”四皇子被傅寒瑾吓得冷汗涔涔的,强装着一口气。
“不管我怎么在这儿,四弟现在也应该离开了,是非定论自然也应当有章大人决定。不然我不介意将今日之事禀告父皇。”
傅寒瑾冷冷的看了四皇子一眼,命令他离开。
四皇子不甘心地瞪了傅寒瑾一眼,但还是气急败坏地离开了。
虽说傅寒瑾是不受宠的皇子,但靠着自己的本事封王,不管从哪方面讲都压他一头。
傅寒瑾打点好后续,让章让秉公办法,并告诫他们不要告诉陆语惜自己来过的事情,之后便又快马加鞭回定林郡了,幸好他离开之前在陆语惜身边留了人手,不然他都不敢相信陆语惜该有多无助。
他绝不会让他在意的人受到伤害!
如果他这次能活着回来,他一定会将陆语惜好好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不让今日之事发生。
这次来的太匆忙,不能久留,让皇帝知道他回来,肯定又是各种找茬。
在傅寒瑾的支持下,章让雷厉风行的以陆语惜没有作案时间,杀人证据不足释放。
可是坊间传闻陆语惜的杀夫的那些流言却愈演愈烈,背后之人想借世人之手杀死陆语惜,让她在世人的口诛笔伐中不齿于世。
“夫人,太后懿旨召你进宫?”
翠柳脸色难堪,听说太后与老夫人曾是挚友,上次姜承怿牢里也是太后暗中加力。
这次……
第77章 离经叛道!
听说老夫人死之前还曾让白妈妈入宫见过太后,依照老夫人的想法,不难猜出老夫人进宫的目的。
可是现在姜承怿已死,太后现在召自己进宫怕就不单单是为了老夫人的请求了。
更何况对于太后来说,挚友和挚友唯一儿子的去世都与陆语惜有关,她现在应该是恨不得杀了她才对。
无论怎么说,此次进宫对她而言都不亚于刀尖上行走,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夫人,要不我们就让老爷对外声称你生病了无法见人。”
“总不能太后还会有精力再来召见你入宫吧。”翠柳看着一脸沉思的陆语惜提出建议。
“左右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况且太后召见若我还是推脱的话,不免落人话柄,还彻底得罪太后。”
“而且太后因侯府一事本来就对我颇有微词,若她召见我再不去的话,她心里不免又会有颇多怨恨。”
“对于高位之人,我们哪怕不能与之交好,但也万万不可与之交恶。”
“否则高位之人心思莫测,我们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蝼蚁,往后这种事还是要谨言慎行,万不可像现在这般随意决定。”
在一番看似敲打,实则指点的话之后,陆语惜便带着翠柳进宫了。
“太后娘娘,姜夫人求见,现在已经在门口侯着了,可是要现在传唤召见?”
前来传唤的丫鬟低头,极为规矩地等着高位上的那人指示。
一女子坐在那高位,虽有几分苍老,可那通身的气派,让人一看就知道那人应是个贵不可言的主儿。
“先让她侯着吧”
那女子漫不经心地开口,话语里满是轻慢,她稍微咳嗽一声儿,立刻有懂事的丫鬟为她奉上暖炉。
“小姐,我们都在这儿等了三刻钟了,太后娘娘是不是不想见我们所以故意让我们等待的啊?”
“翠柳,谨言慎行,这种话莫要再说了,宫中人多眼杂,妄议太后,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陆语惜及时制止了翠柳因为等太久的不满情绪,心中明白迟迟不肯召见怕是太后给自己的下马威。
也罢,总归在太后心中姜承怿的死以及定安侯府的悲剧,与她逃不了干系,她一定要再谨言慎行。
不过初秋的天气已经有点儿冷了,等待这么久的陆语惜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寒冷无比。
而且在宫里要保持仪态,万不可再落人话柄,所以哪怕她冻得发抖,也不能靠跺脚搓手取暖。
“姜夫人请随老奴来,太后娘娘有请。”又一阵漫长的等待之后,先前传话的那婆子才带来太后传召的消息。
陆语惜客气地向那婆子点了点头,并将手上的手镯拿下来递给了那婆子,“有劳姑姑了。”
“语惜第一次面见太后,怕有些忌讳不知道,冲撞了太后娘娘,还望姑姑能指点一二。”
“夫人这可真是折煞了老奴。这镯子成色这么好,老奴可担不起啊。”
李嬷嬷推脱了一番,心中却对陆语惜多了几分好感。
而后轻轻将那镯子退还给了陆语惜,“这东西我万万不能收,不过嘛?太后娘娘的忌讳之事我倒是可以和夫人说道一二。”
陆语惜听见李嬷嬷这般说,倒也没太坚持要把镯子给她,只是将全部心神放在了听李嬷嬷说出口的话语上。
“臣妇拜见太后。”陆语惜行了个极为规范的礼,然后就规规矩矩的坐在那儿等着太后让她起来的吩咐。
而太后就像是没有看见跪着的陆语惜,迟迟不提让陆语惜起来的事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底下有人在交头窃耳讨论羞辱跪着的陆语惜。
太后稳坐高台,如慈眉善目的菩萨,高高在上地注视凡间,仿佛那一切龌龊在她面前都无可遁形。
如果没有太后的授意,底下那群人根本就不可能这么大的胆子敢当着太后的面妄议别人。
“外婆,语惜已经跪了许久了,再跪下去怕是膝盖要废了,外婆还是快快让语惜起来吧。”
平宁郡主软软地向太后撒娇,太后一向宠爱这个外孙女,也倒是没有责怪她的不守规矩,只是依她所言不轻不重地对着陆语惜说了句:“起来吧。”
“谢太后娘娘。”陆语惜不卑不亢地起来,面上不见任何怨怼,姿势仪态样样挑不出任何毛病。
“陆安真是养了个好女儿!”
太后挑不出来陆语惜的错处,只能这样不轻不重地讽刺一句。
“臣妇惶恐,谢娘娘夸奖!”
陆语惜挑了一句怎么都挑不出来错的话来回太后的讽刺,倒是没有让太后没面子。
“倒是个能言善辩的妇人,那本宫且问你,古有三纲四德,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那如若夫去世,妇是否应为夫守节?”
太后突然发难,想知道陆语惜的答案是什么。
“女子守节没有错,但不守节也没有错。守节是愿不愿意,不是应不应该。”
太后转动佛珠的手微顿,“你愿不愿意?”
陆语惜抿唇摇头,“臣妇不愿意。”
姜承怿不值得她搭上一辈子为他守节。
不然如若自己今日的答案是愿意为夫守节的话,那太后的下一步定是要让自己为姜承怿守节?
“你倒实诚,可要请姜夫人好好说道说道。”太后笑眯眯的开口,就像只是在和陆语惜平和地讨论问题。
“臣妇惶恐,《卫律》有言:夫悖逆人伦,杀妻父母,废纪纲,乱之大者,妻可义绝离去。”
“姜承怿之前与其妹乱伦的事情早已闹得沸沸扬扬,这于我不忠。”
“而且我自问一直为了侯府兢兢业业的,可是侯府之人纵容姜承怿宠妾灭妻,欺上瞒下,丝毫不顾律法,于我不义,我自然不会为他守节。”
“而且,如若世间男人都如姜承怿一般的话,那我愿终身不嫁人!”
陆语惜的话如一记重拳打在众人的心头,现场的人瞬间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太后震怒,“如此离经叛道,破坏纲常的女人拉下去,乱棍打死!”
第78章 危在旦夕
虽然陆语惜不知道太后为何会发这样大的火,但是她还是立刻反应迅速地跪了下去,“太后饶命,不知臣妇是犯了什么罪,竟要被处死?”
看似冷静地反问,实则心里捏了一把汗。
因为她知道,太后要处死他一个小小没有实权的臣妇压根儿就不需要任何解释。
她现在就是赌一把,赌太后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没有任何理由的就处死她。
“理由,什么时候本宫处死人还要理由了?”
高位的太后反问,却因为在场的人多又有些隐隐的忌惮。
陆语惜跪着,不敢多言,生怕太后又因为她的某句话暴怒而要杀了自己,只是姿态放得更低。
高位上的太后眼里闪过一丝沉痛,随后又语气很绝地说:“来人,将陆语惜拖出去,哀家今天还真要做一做世人眼中的不讲道理之人。”
“外祖母,三思啊!”平宁郡主在关键时刻站了出来,妄图阻拦太后。
太后的眼眸一沉,冷冷地反问:“怎么?现在连你也要反抗我吗?你也觉得我是蛮不讲理之人,对吧?”
平宁郡主惶恐地跪下,然后结结实实的向高位磕头,“外祖母,孙女不敢。”
“可如果外婆这样不问缘由地把语惜处死,是不是太武断了?她也没有说错什么!难道就因为一个朝三暮四,破坏纲常的狗男人,还要为他守着虚礼吗?”
“求外祖母三思,饶语惜一命。”
“平宁!”太后怒拍桌子,“我看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平宁毫不示弱,“明明就是外祖母的不对,每个人的想法与观点是不同的位,现在孙女和语惜的想法是一样的,外婆也会杀了我吗?”
“若这是天下人的想法,外祖母是不是也会杀了天下人!”
太后叹口气,语气中依旧不减怒气。
“那依你所看,此事应当如何处理?”
“依孙女所见,应释陆语惜无罪,不然恐怕难堵天下悠悠之口。怕是借此时机会有人挑起百姓对皇室的不满。”
平宁郡主看似句句都在为国家考虑,实则是想给陆语惜一条生路。
“姜氏,那哀家问你,对于你刚才的回答,你悔是不悔?”
太后将目光放在了台下的陆语惜身上。
陆语惜恭敬磕头,“是非定论,自有世人决断,臣妇不悔。”
“臣妇认为,女子应当先是独立的个体,然后才是他人的妻子。”
“谋权算术,悬壶济世,浪迹天涯种种活法也不应当只有男子才可,男子使得的,女子亦可以。”
“父亲自幼小教我拥有悲鸣之心,却无救世之力。可怜我自己也只能被困在侯府那一方小小的宅院。”
“目光所触,方寸之地。尽是之前看得厌倦的风景,如今既然有机会,臣妇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望太后成全。”
陆语惜谦卑且有教养,大胆的言论,话语里的真诚,无不让在座的所有人动容。
“好一个不悔!将如此惊世骇俗的事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可真真是有本事啊!”
“你可知你刚才的话,哀家就可以杀你千百次!”
平宁郡主不满地想为陆语惜辩驳,被太后怒瞪一眼,“还有你,年纪不大,就知道顶撞长辈!是不是明日也会说出这样离经叛道的话!”
“要是再敢多嘴,别怪哀家不念情分!”
太后的话刚刚说完,就捂着胸口痛苦不已。
“外祖母,你没事儿吧?”
“太后娘娘旧疾发作,快传御医,快传御医啊!”
因为太后突然的发病,周围的人一阵兵荒马乱,也顾不得还跪在地上的陆语惜了。
陆语惜看见太后唇色乌青,急忙握住太后的手腕把脉,知道如果现在不能得到及时的救治,恐怕会性命不保。
父亲自小的教导让她站了出来,试图拨开乱糟糟的人去医治太后。
太后身边亲近的李嬷嬷看见陆语惜一直试图往太后面前挤,想着太后之前对陆语惜的刁难,立刻大喊:“救驾,救驾!陆语惜想谋害太后!”
门口的侍卫听见救驾的声音,一下子呼啦啦的冲进来,将试图还在往前挤的陆语惜按倒在地。
“郡主,恳请郡主让我为太后医治,不然恐怕太后危在旦夕啊!”
陆语惜急切的向守在太后旁边的平宁郡主开口。
“郡主,万万不可。谁知道她会不会趁着帮太后治病,治太后于死地。”
“对呀,郡主,万万不可!我们不能拿太后的性命开玩笑。”
台下的人一时的反对,丝毫不觉得陆语惜会以德报怨,毕竟太后刚刚的刁难她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平宁郡主不免有点怀疑陆语惜话语的真实性,毕竟刚刚外婆做的确实过分,说不准她真的会想趁着混乱之际想刺杀母后。
可是当她看向台下语气急切的陆语惜,那种真真切切的担心,又不像是装出来的!
也罢!就暂且相信她,上次陆语惜帮她只好假孕,医术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病情不能耽误,耽误的越久,外婆就越危险!
“放开她!让她上来为外婆医治。”平宁郡主果断决策。
“不可啊!”
周围人还要劝阻,却被平宁郡主的一句“如果再有人阻拦,那么母亲出现任何问题,我绝不轻饶。”堵了回去。
一切不平和的声音,都被平宁郡主暴力镇压,周围人跟个鹌鹑似的,安静的看着陆语惜治疗。
“陆语惜,我相信你,你可千万别辜负我啊!”
“外祖母若是出了什么事,别怪我不念旧情,谁找我都没用。”
平宁郡主在太后面前照顾,低声严肃地对陆语惜说。
众人紧张地等待,生怕太后有个三长两短,也生怕陆语惜对太后暗下毒手。
终于在经过长久的治疗后,陆语惜虚脱瘫在了地上,显然这场救治耗费了她不少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