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临更不舒服了。
他刚才说话是不是凶了点啊?
第34章 暴雨
盛临急忙补救,语气也软了不少,“不是,没什么麻烦的,只是我和宁穗,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所以啊,红线不能乱牵。
万里一“嗯”了声,有点低眉顺目地说:“我知道了。”
盛临:“......”
你真的知道了么?
小区楼下还是热闹非凡,上次和盛临下棋的大爷见到他,扬着白胡子笑得可热情,一个劲地说:“年轻人来来来,上次还没下完你就走了,这次啊,咱们一决高低。”
离饭点还有点时间,盛临也不是什么一点不懂事的人,不乐意白吃别人的东西,专门提早来想要帮忙的。
万里一却笑眯眯地和他说:“待会饭好了我下来叫你。”
“那好吧。”盛临玩心也重,万里一这么说,他立刻就摆出了恭敬不如从命的态度。
万里一走进了单元门,盛临则是一头扎进了大爷们的棋局里。
他其实也不常玩象棋,毕竟这种东西很少在年轻人身上流传开来。但是他智商高,之前没统共也没见别人下几次,就悟出了门道。
这次是把大爷们杀了个片甲不留。
在大爷们的唉声叹气里,盛临则是神清气爽地朝万里一家里走去。
“外婆,饿饿,饭饭!”
盛临大大咧咧走进屋里,调皮地打着招呼。
客厅里,万里一和外婆都不在,只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小男孩坐在沙发上玩手柄游戏。
万程淡淡地瞥了盛临一眼,目光又落回了屏幕上,完全没有主人家面对客人到来时的热情。
盛临见他和万里一有五六分像,估摸着是她家里人,他本来还想主动打个招呼的,但由于万程的冷淡态度没说出口。
盛临往厨房走去,万里一正往餐盘里布菜。
她微微抿着唇,之前回家路上的轻松神色荡然无存,眉头轻锁着,像是在举行某种庄严肃穆的仪式。
盛临摸不准她是不是心情不好了。
外婆见到他倒是笑成了一朵花,“哎呀,盛临来了,怎么进厨房了,油烟味多重啊,快出去,去客厅休息。”
盛临笑着回答:“没事,我一个大男生,不怕油烟味,倒是女孩子熏多了对皮肤不好。”
他说着,一把抢过了万里一手里的厨具。
万里一抬头不解地看着他。
盛临眯着眼笑,深邃的五官好看又充满少年感,他理所当然还带着小得意地说:“有我在的时候,我妈和我姐就永远不会进厨房。”
万里一憋着笑,“所以?”
“所以这才是女孩子该有的待遇啊。出去出去。”盛临两手端着盘子,就用手肘把万里一往外推。
“外婆你也出去,我来。”盛临还不忘对外婆进行劝说。
外婆正想说点什么,盛临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似的抢先插话道:“别说什么你一把年纪了,女生永远都是十八岁,独立与否都理应享受这样的待遇。”
外婆被哄着那个乐啊,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堆到一起看不见眼睛了。
万里一嗔怪地看盛临一眼,油嘴滑舌的,哪儿学来的?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盛临敢肯定的是,氛围被挽救回来了。
只是后来吃饭时又出现了点小意外。
那个万程,嘴巴就是欠。
有事没事就爱挤兑万里一两句。
万里一专心吃饭不搭理他,外婆为难得不知道说什么,盛临也不好插手别人的家务事。
他看得干着急,一顿饭吃下来小心脏都要憋坏了。
后来万里一送他回学校时,盛临终于忍不住问了,“那男的谁啊?一天天的哪儿来那么多话呢?碎嘴子闲不下来似的。”
万里一看她一眼,从坐到饭桌边开始到现在她就没笑过,她闷闷不乐地道:“我弟弟。”
盛临:“......啊?”
他要是敢在他姐面前那么造次,嘴都会被那个母老虎撕烂,还会迎来父母的混合双打。
万里一知道他在想什么,悲凉地扯扯唇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从小就嘴巴贱,我都习惯了。”
“你不收拾他啊?”盛临不敢相信地问。
万里一吸了口气,无所谓地摇头,“都说了,我习惯了啊。”
什么叫习惯了?
要是享受也就算了。
可哪有人受欺负还受习惯了的啊?
盛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要是别人,他会有恨铁不成钢的感受,可放在万里一身上,他只觉得无比烦躁。
他甚至想替万里一教训一顿那个小王八蛋,可又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直到后来到地铁站,万里一站在外边没动,盛临一个人上了车厢才发现不对。
“喂!你不回学校啊?”
“不了,我就在家过周末吧,周一早上没课,到时候回去也不迟。”
盛临酝酿了一肚子的话,张了张口,最终只说出三个字,“那好吧。”
送走盛临后,万里一回到屋里。
碗筷已经被外婆收拾好了,可家里也没了老人的身影。
万里一躺在沙发上,心里涩涩的,空荡荡的屋子真是一点人情味也没有。
万里一想着想着,闭上眼疲惫地睡着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
屋外隆隆的雷声把她惊醒,她一睁眼,发现半边阳台都别暴雨淋湿了。
万里一急忙起身关了窗。
这时,门铃响了。
混着一声惊雷,把万里一吓得一哆嗦。
她赤脚走到门边,透过猫眼看见了空荡荡的楼梯间,莫名害怕得没敢出声。
“万里一你在家么?”
下一秒,盛临湿漉漉的脸庞出现在猫眼里。
万里一:“......”
她忙不迭开了门,果然看见被淋成了落汤鸡的盛临。
他身上单薄的衣物湿透了,黑发软乎乎地垂在额前,不停地往下淌水。
立体的五官因秋季夜里的湿寒变得有些苍白,双臂固执地环着,像是死死护着什么。
万里一惊了一跳,把他拉进了屋里,“你怎么来了?这么大的雨,冷不冷啊?”
万里一去屋里找出了新的干毛巾,却不想再次回到客厅,就看见了让她鼻头发酸的一幕。
第35章 生日
茶几上摆着一个四寸的蛋糕,中间一根蜡烛被点燃,在这个寂寥寒冷的深秋夜里散发着光芒。
万里一走到盛临面前,把毛巾递给他,嘟囔着:“你做什么啊?”
“给你过生日啊。”盛临一边擦头发一边说话。
小小的火苗在空气中散发的光芒很微弱,却照亮了两个人的两旁,温暖了整间原本冷清的屋子。
盛临粗略擦了一下头发后就把毛巾丢到一边,拉着万里一在自己身边坐下。
他带着湿意的手指微凉,那温度传到万里一的身上,反而让她的心脏都暖烘烘的。
盛临说:“我自己去蛋糕店做的,手笨,做废了好几个,后来又下雨,不好打车就耽搁了一阵子,好在赶在了十二点之前。”
他庆幸地搓了搓手,对万里一说:“等到零点,我要做第一个对你说生日快乐的人。”
万里一恬静地笑了笑,小脸在烛光的照耀下红扑扑的,她:“盛临,你怎么知道过了十二点就是我的生日啊?”
她好像没有和他说过这件事吧。
盛临笑着,潇洒地说:“哥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等到十二点,盛临准时和她说了生日快乐。
盛临有点得意,高兴地问:“我是今天第一个和你说生日快乐的人吧?”
万里一抿着嘴唇点点头,鼻子忽然就酸了,不仅是今天,在她迄今为止过过的所有生日里,掐着点送她蛋糕给她过生的人,也只有盛临一个。
盛临说:“快许愿吧。”
“我没有什么愿望。”万里一摇了摇头,直接吹灭了蜡烛。
这个动作无疑是扫兴的,盛临愣了愣,莫名有点尴尬。
他盯着万里一的侧脸,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为什么感觉在他让她许愿后,万里一变得不太开心了啊?
万里一切下一块蛋糕递给他,若无其事地说:“尝尝你自己的手艺。”
盛临还挺喜欢吃甜食的,现在看着万里一忧心忡忡的模样却没了胃口。
他把蛋糕放在一边,小声地问:“是我说错什么话了么?为什么突然就不开心了啊?”
万里一:“没有不开心啊,盛临,你给我过生日,我很开心。”
因为从来没有人会这么重视她的生日。
从来没有。
可为什么盛临觉得她此刻的表情......有点苦中作乐的意味?
盛临问:“那你为什么不许愿啊?”
万里一犹豫了一下,很轻地叹了口气,小声说:“盛临,我身上有点玄学,我许的生日愿望,从来没有实现过。再后来,就基本不过生日了,所以许愿什么的,没必要。”
盛临沉默着把蜡烛插上,再次点燃。
“你有什么愿望放心大胆地说就好了。这次肯定能实现。真的。”盛临说,“我无所不能。”
见他固执的样子,万里一妥协道:“好吧,我今年的生日愿望就是希望你以后都平平安安。”
女孩说得虔诚用心,盛临心中像是被什么击中了,呆在原地,在他木木的目光中,万里一吹灭了蜡烛。
她没发觉有什么问题。
可她许的愿望就是有点偏了。
盛临反应过来说:“不是,你说错对象了,你应该希望自己平平安安,或者你的家人......”
“我没有说错话,我就是希望你以后平平安安的。”万里一说,“所以盛临,以后别再做半夜冒着大雨给我送蛋糕的事情了,容易感冒知道不?要爱惜自己呀。”
盛临:“......”
不是,怎么还教育起他了呢?
两个人开始吃蛋糕,吃到一半,盛临像是想到什么,问:“外婆呢?叫她出来一起吃啊。”
“她不在家。”万里一淡淡地说完就放下了蛋糕。
盛临说:“没关系的,吃吧,这是素食打发奶油,吃多少也没关系的。”
素食打发奶油一般分为椰奶和豆子两种。
盛临选了前者。
新鲜椰子加水榨汁后在冰箱静置数小时后油水分离。
只取脂肪进行打发。
用这种奶油做蛋糕的缺点是:不易保存,奶油十分容易化。
但它的好处是:纯脂奶油,哪怕是乳糖不耐受患者也可以正常食用。
盛临:“你之前不是说你很喜欢吃甜食么?但是因为身体原因,很多时候只能浅尝辄止。所以今天生日,就敞开肚皮先吃个够好吧。”
这句话是某次体育课,万里一喝着寡淡无味的矿泉水,看见路过同学手里的雪糕感慨的一句话。
他居然记得她随口说的一句话,这感觉确实很特别。
万里一感动得红了眼眶,“盛临,你对我怎么这么好啊?”
“那不应该的么?”
“你没理由这样做啊。还是说,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
话说到这,万里一忽然没来由地委屈起来。
即便是盛临没有义务对她好,可这一刻,她还是自私地想,要是盛临只对她一个人这样会更好点。
那种独一无二的待遇,她真的很想体会一下。
瞧着万里一泫然欲泣的模样,盛临慌了手脚,急忙用指腹擦拭女孩泛红的眼角,“怎么要哭了啊?”
盛临说:“我怎么没理由这么做了?不是,我对你好需要什么理由啊?咱们父母关系不也挺好的?而且我哪有对所有人都好啊?哪有那个时间和心思啊。”
原来是因为他们父母在生意上有往来的关系啊。
万里一想,那她还真是沾了她爸妈的光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盛临犹豫再三,还是没忍住问,话一出口,又补充道,“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就当没听见我这句话吧。”
万里一看盛临眼观鼻鼻观心的,生怕冒犯她的样子,原本笼罩着的乌云顷刻散了不少。
她浅浅地笑了笑,坦然道:“盛临,我没和你说过我小时候的事吧。”
盛临摇了摇头。
万里一说:“我和万程,就是你今天中午见到的那个男生是双胞胎,出生那年,爸妈因为生意忙,只把万程留在了身边照顾,而我被送到了S市的舅舅家。”
万里一的亲舅舅徐启是个成日只知道喝酒打牌,嗜赌成性的男人。
自打万里一记事起,他只会把家里搅得一团乱,喝醉了酒或打牌输了钱就拿舅妈出气。
舅妈是个善良却软弱的女人,多次隐忍之后,做过最强硬的事情也只不过是带着行李离开了那个家。
第36章 奇怪
舅妈走后,万里一成了徐启的发泄对象,那些拳头落到她身上时,她才知道舅妈每次用纤细柔软的身躯护着她时是什么样的感受。
她无力反抗,也疲于反抗,总是想着,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直到某天,失踪已久的舅妈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女人疼惜地看着她鼻青脸肿的样子,说要带她离开。
她认识了不介意她结过婚的男人,成立了新的家庭,终于有能力把可怜的万里一也带走。
在那一刻,万里一也曾短暂地看见过希望。
只是舅妈抱着她还没走出家门,徐启回来了。
因为老婆的背叛,这次的他怒意冲天,下手没了轻重,万里一缩在角落,眼睁睁看见舅妈倒在血泊里,再没起来。
后来是警铃声,温柔的警察姐姐把她抱回了警局,给她拿了零食和玩具一直安慰她。
再后来,是她素未谋面的外婆和亲生父母出现在了警局。
外婆看见她就哭得老泪纵横,嘴里不停地说着,“造孽哦!造孽哦!”
徐志浩夫妻和警察的交谈声,外婆的哭声,周遭人急匆匆的脚步声让整个世界都变得闹哄哄的。
万里一麻木地被老人抱着,瞪着眼睛,脑袋里只有舅妈死不瞑目,死死望着她的眼神......
盛临的手几次举起又放下,他因为万里一悲惨的过往感到沉重,可语言过于贫瘠,似乎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好受点。
万里一吸了吸鼻子,想哭又想笑,“没过几天,外婆带我去见舅妈最后一面。那是我第一次接触到死亡,盖着白布的舅妈被人推出来时,我总觉得她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因为以前她被打伤,也会躺在床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