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把你关起来就能避免那些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吗。”他反问道。
虞念闻声偏过头,用冰凉的手握住另一只手腕,缓缓道:“起码我的内心是这样想的。”
从那之后,虞念就被关了起来。
惩天宗的弟子没有抓住潜进来的妖,但他们也没能找到虞念,最终无功而返。
一年后,虞念再次遇见了让她内心生出恐惧的始作俑者。
他说,要剜去她的双眼。
阳光奋力前越挤过窗帘的纱落进房间,明媚的光线步步爬到床边,软在人的面庞上。
洛危睁开眼在床边坐起身,单手扶住低垂着头,呼出一口气。
他无声走到桌边倚着站立,抬手托起了桌上的本子。
本上的两个字像碍眼的刺一般扎根在纸面上。
虞念。
不仅是这一页,连着好几页都写了这个名字。
洛危沉沉地吸了口气,将这页纸慢慢撕下。
自他幼年起,他就患上了一种特别奇怪的梦游症。
他梦游后只会在本子上记录一些名字,一些事情。
一开始,本子上留下的都是他认识的人和记忆中的事。
他以为自己只是潜意识的想要记住一些东西。
后来,本子上记下的名字和事情都是他不知道和闻所未闻的。
他开始觉得新奇,却并未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直到有一天,本上的人和事真切的发生在他面前。
他才发现自己可能是窥测到了所谓的“未来”。
尽管他对那些人和那些事毫不关心,却无法阻止那些事情或人出现在他面前。
因为多数时候他的本子上只留下了一个陌生的名字,他没有办法获知这个人出现的时间地点。
一个月前,他的本子上第一次出现了虞念这两个字。
自那之后,他的本子上只有这个名字,再无其他。
就如同他的能力消失了一般。
合上本子后,洛危面色平静换好一身衣服,来到了另一个房间。
有一个人躺在床上。
他的到来带来了不小的声响,却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回应。
床上的人双目静阖,面色苍白如纸,微弱的呼吸轻若鸿毛,一掌就可包住,却怎么也抓不到。
洛危往前凑近一分,眸光有些微微探究。
床上的女子神情就如同睡着了一般,若他事前不知情,他也会认为她是睡着了。
可惜,她并不是睡着了,而是被人催眠了。
被虞念催眠了。
乐雁在被洛危和其他妖抓住后,几乎对所有的事情都闭口不谈,除了——
虞念这个人。
洛危让其他的妖接近乐雁,得知乐雁曾经被虞念催眠过。
他们抓住乐雁,无非是因为需要她这个人。
她那双好看的眼睛,像极了一个人。
乐雁活着,他们才能让那个人再次出现。
可就在大事将成的前一天,乐雁突然间沉睡不起,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
所以他们费尽心思混进惩天宗,只为带走虞念,试图让她唤醒乐雁。
而今,他们找到了比乐雁更好的替代品。
“虞念就要到这里来了,开心吗。”洛危站在乐雁的床前,轻快笑着,“她到来的那一日,同样也是你的死期。”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睡梦中的漩涡陡然消失, 陆引鹤从椅子上醒过来。
过了半刻,他抬眸望向无边无际的夜空。
下一瞬,乌云结伴压过夜空遮住整片月光。
世界归于黑暗。
陆引鹤缓缓直起身, 木门还维持着开着的状态。
身边的蜡烛顿然一下子亮了起来, 锐利的光芒顷刻间灼烧着陆引鹤手边的黑暗,从死寂中挣脱出一丝光亮来。
他低眸去看, 脸色微凝,漆黑的眸子沉静如潭。
夜里的风凉似饿虎扑来,猛然间撞上那道烛火。
须臾过后,光芒霎时间收了回去, 黑暗再次侵袭而来。
陆引鹤的手臂顺势拄在桌边, 手背摊在额头上, 一双眼终于得以闭阖起来。
他失忆了。
恢复意识后遇见的第一个人就是虞念。
她说他们两情相悦,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虞念想要甩掉他。
而她成功了。
在这漆黑的夜里,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和另一个人一起消失。
那个人不是他。
思及此, 他走出门外, 整个人沐浴在月光之下。
清冷的寒光打在他身上,勾勒冷静的侧脸和分明的棱廓。
惹眼的光线下,拥有这般容貌的主人, 极淡地勾一下唇角。
虞念。
他怎么可能让她就这么逃掉。
不过她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毫无底线的骗子——
若是她的眼睛没有骗人的话。
他想要相信她。
再她又一次同他说谎之后。
一夜就这么过去。
明晃晃的阳光从缝隙出探了进来,落在他闭合的眼上, 一瞬吵醒了他的世界。
陆引鹤头痛的扶了下额坐起身, 下一瞬,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
他犹豫了一瞬, 睁开眼, 声线低沉。
“是你。”
“门没有关,我就直接进来了。”晏寒站立的地方和他隔了一段距离, 谦顺地问他,“尊……我们何时离开。”
“离开。”陆引鹤浅淡的应了句,懒洋洋的站起身,“我何时说了要离开。”
“她们两个人已经消失了一个晚上,你却不准备去找她们。”晏寒置身于光影交错的位置上,神色冷漠如常,“你一直待在这里,是想等她们主动来到你面前吗。”
陆引鹤紧跟着目光一沉,面无表情看过去,声音格外冰冷。
“她说会找到我。”
“所以你就决定在这里等她来找你。”晏寒黯然收回了目光,歪头看向立身在唯一漆黑角落里的陆引鹤,“你相信她说的话。”
“信啊。”他语气平淡,手指轻轻摩挲过腕上的手环,略一抬眸时锁住闯进眼睑的那束阳光,“我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
包括她说要甩掉他这句话。
“在你看来,我是否喜欢虞念。”陆引鹤挑了下眉,神色由衷的暗了一些。
“我不知道。”晏寒一本正经回答。
“她是否喜欢我。”
“我看不出。”
“所以我和她结成道侣印——”
“是事实。”
陆引鹤:“……”
晏寒:“……”
静默半晌,陆引鹤再一次开口。
“把山庄里的人都抓起来。”
晏寒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疑惑道:“可是你答应过虞念,不会打草惊蛇。”
“我是答应过她。”他低眉垂眸,唇上缝进乖张的笑,“但我一向不守信用。”
一瞬间,风透过门窗吹了进来,明目张胆的翻倒了桌面上的茶杯,杯中的水快速下落,在还未落地前就已结成水柱。
晏寒从陆引鹤身上收回目光,转身走出房间。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就已经抓住山庄内所有的人,绑了后一一带到陆引鹤的面前去。
等晏寒把最后一个人丢到陆引鹤的房间里时——
风歇,水停,世界冰冻。
他睁开眼。
整个山庄皆被寒冰之气吞噬,所有实物都活在冰雪之下。
无妖山庄的管家跪在寒冰之上,瑟瑟发抖着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是我要问你。”陆引鹤起身上前,俯身轻笑,“为何无妖山庄里除了妖,什么都没有。”
被他认出本来身份,管家挣扎着想要反扑,却不想自己的身体也开始慢慢结冰。
管家开始怕了,朝着陆引鹤喊道:“你以为你杀了我们还能安然无恙离开吗,若是我们没有和妖界的其他妖传递信息,他们必定会回到这里,杀了你们。”
“很好,我正等在他们来。”陆引鹤眉宇稍挑,笑意翩然。
晏寒追问在场所有妖怪,试图探查虞念的下落,但他没有得到答案。
谁也不肯说。
最终,在场每一只妖怪都已经尽数被陆引鹤冰封。
纵然烈阳高悬,也褪不去死亡的颜色。
傍晚,陆引鹤站在屋檐之上,冷眼看着那些妖怪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
明亮的月光倾洒下来,直直的扫落在那些僵硬的脸庞上。
忽然间,陆引鹤的身后传来了异动。
他的目光随即坠下,在看见那微微震动的地面,他瞳孔一晃,阴翳的双目露出欣喜之色。
月光在整个山庄铺展开来,紧接着,黑色的漩涡在陆引鹤脚底骤现扩张,他身下遽然一空,在房屋坍塌之前已闪身躲开。
少顷,晏寒一瞬飞身至陆引鹤身侧。
他望向一座座倒塌的房屋,困住山庄的冰雪也开始土崩瓦解。
怪诞的景象在两人面前上演。
轰塌声之下,灰尘迷雾四散,鹅毛大雪随风又起,似是一张巨网铺开,阻挡所有人的视线。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那些被冰冻的妖怪缓缓陷进地面里,还来不及反抗就被压在废墟之下。
眼前的一切都是障眼法。
有人要现身了。
晏寒沉沉压住一口气,一双眼审视着划过每一处细微的角落。
随着没有察探的过地方越来越少,她扫视的速度也跟着越来越快起来。
究竟在哪里。
直到一阵凉风入骨,晏寒被迫抬头望向天空。
迷蒙的夜空坠落进眼眶之中,如同地狱敞开了没有尽头的大门。
须臾,陆引鹤垂首低笑,看见躲藏在其他景致下的黑色漩涡,声音阴沉的可怕:“找到你了。”
他随意挥了一剑下去,直接将那漩涡劈得四分五裂。
俄顷,漩涡一点点的愈合起来,洛危在它完全消失之前摔落在高耸的废墟之上。
刹那间,疼痛四面八方的从身体上快速溢了出来,洛危躺在锋利的碎冰之上,眉眼一抬,竟笑了。
几乎就在一瞬间,他一下子腾空,瞬移至陆引鹤的对面。
漫天飞雪迎头落下,直接贴进洛危眼中,他咬牙蹙眉,头脑刚清醒过来,耳边就传来了声音。
“你也是一样,无话可说吗。”陆引鹤抬眸盯着洛危,一言一行都带着压迫感。
“我来处理他。”晏寒的声音紧跟着落下。
“别心急,晏寒。”陆引鹤轻一抬手,目浸寒光,“他这条命,迟早都是你的。”
第30章
第三十章
洛危被陆引鹤盯着, 眼里没有恐惧,反而把视线落到他和晏寒的手腕上。
前者的手腕上坦荡荡着露.出手环,后者的手腕被衣袖挡住, 半遮半掩着露.着手环的边缘, 似是竭力想要藏住什么秘密。
洛危笑了。
“原来你们是为了找回意中人,才特意将我引至此处, 可惜啊,你们要失望了。”
“失望。”晏寒皱眉反问,身体挡在陆引鹤前面,“你在说什么。”
“你们四人都带了同样的手环, 怎会不知我在说什么。”洛危环抱起双臂, 眸中灌满了笑意, “不过你们来晚了一步, 因为她们已经死了。”
他微抬了下染血的指尖,轻轻笑着:“被我杀死了。”
陆引鹤眼睫稍动, 漫不经心扫过去洛危一眼, 面上波澜不惊。
说谎。
他和虞念生死相依,若是她已身死,他绝无可能复活。
哪怕是虞念濒死前的恐惧和痛苦, 他也理应会感受到,而非像此时这般——
悠哉听他人说自己的遗言。
“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些。”陆引鹤上前一步, 越过晏寒来到洛危面前, 歪头一笑,“这条死路, 你要比她先走了。”
说完, 他拔出身侧长剑,飞速朝洛危刺了过去。
洛危想要躲开, 肩膀却重重受他一剑,一时间鲜血直流。
剑身上的寒冰之息骤起,顺着洛危的伤口,直奔心口而去。
洛危蓦地瞪大眼,心念一动。
这股气息是……
魔尊陆引鹤。
不,这怎么可能。
洛危笑着吐出一口血,单手握上那把剑。
“想不到你竟会在此处现身,还和宗门弟子扯上关系,虽说死在你手里是我的荣幸,但我还不能死。”
陆引鹤沉吟片刻,一双黑眸森冷骇人,神情锋利如刃。
“不,你会死。”他睫羽微垂,抽出剑后再次向着心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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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虞念在牢中感受到了一股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