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来……
看她好戏的吗?
虞念心想。
一个护卫模样的人上前,持一柄剑来到虞念面前,递给她。
“这下剑也有了。”姜月霜冷冷看她一眼,“出手吧。”
她刚接过剑,姜月霜就抬剑猛地刺向她。
虞念纵身一退,脚底生风,踩断一截树枝,后背贴在粗壮的树干上。
没有退路了。
好歹也给她一点时间准备一下好吗。
姜月霜说的礼物,该不会就是她的项上人头吧。
她看姜月霜一副很想拿到的样子。
“这样就不太好了吧。”虞念抬手指了指上方,眼藏涩意,“还有人在树上呢,你我在此比试,岂不是会伤及无辜。”
陆引鹤抱臂立身树上,居高临下的往她的方向瞥过一眼,眸光晦暗。
“除非你能斩断大树。”姜月霜手中的剑再度往前,“不然受伤的只会是你。”
既然对手都这么要求了,那好吧。
“这可是你说的。”她嘴角浮现翩翩笑意,手掌抚上身后的大树。
顷刻间,擎天大树从中间整个折断,遽然向后沉沉倒去。
依照这个世界的法则,造福人界的神女百年才诞生一位。
而拥有毁灭之力的神女则是千年一遇。
她刚好就是后者。
当然这件事也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知道。
一直以来,她都隐藏的很好。
但是现在她不必隐藏了。
因为很快她就会迎来新的生活。
最好那个生活里没有沈离,没有凌昼,也没有……姜月霜。
下一瞬,陆引鹤瞬间踩着倒下的大树向上一跃,同时出剑袭向她。
那剑气生猛,先一步划破她的衣襟。
虞念为了躲避长剑,侧身向后一退,顺应天意——
掉进了湖中。
落水的那一瞬,她挣扎的抬眼看去,却见姜月霜伸出手,像是要扯住她。
然而下一瞬,姜月霜也跟着失足掉进湖中。
不是吧。
我也没拽你下来,你不要碰瓷我啊。
湖水汹涌漫上来的那一刻,虞念握剑的手一松,努力朝姜月霜的方向游去。
既然她都能求得上天降雨了,附赠她一个游泳的技能岂不更是锦上添花。
游泳什么的这都不算什么。
但事实却是,她根本就不会游泳。
用尽全力抓住姜月霜的那瞬,虞念的思绪被湖水冲散。
失去了意识。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若是上天能再给她一次机会, 自己一定好好躺在床上,哪里都不去。
虞念在心里这样想道。
而后,她就真的醒了过来。
她抬眸望着天花板, 长舒出一口气来, 视线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心口的律动照常进行,盖过耳畔其他声音。
没死成吗?
所以她才会看见陆引鹤。
等等——
陆引鹤!
虞念一下腾身坐起, 手抓住被子捂在身前,身体往后退了退。
陆引鹤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对……
是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披散下来的长发掠于她眼前,迎风而动。
这不是她的头发。
“你醒了。”陆引鹤在叫她,“姜月霜。”
他的声音温暖从容, 面若春风, 半眯着一双眼, 唇角隐笑, 朝她走过来。
虞念微微晃神。
他本来就是这样的存在吗。
如初阳动人,如繁星耀眼。
能活着再次看见他, 有那么一瞬间, 她竟然觉得庆幸。
不,这一定是错觉。
在这错觉里,她看见陆引鹤疾步走到她床边, 温柔握住她的手,冰冷长眸微垂, 可怜的望着她——
“若你再迟一步醒过来, 我就会去杀了虞念。”
她蓦地抬眸。
杀……
谁?!
当着她本人的面说要杀她,这样真的好吗。
虞念浑身打了个寒颤, 美艳容颜仍是苍白。
她避开他的视线, 虚弱的收回手。
此时向凌昼借兵还有的救吗?
为了不让陆引鹤看出破绽,虞念别开头, 用手挡住半边脸,表现出痛苦的样子来。
“啊……我的头,好疼。”
此时在陆引鹤的眼里,她就是姜月霜。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装傻?装失忆?还是演姜月霜的样子。
不,都不对。
陆引鹤观察力卓绝,疑心很重,十分警觉和谨慎,又是熟悉姜月霜的人,她只要稍稍失手,就会被他逮住。
碰见他这样的人,她最好什么都不要做,不要说。
“看来你还没有完全恢复。”陆引鹤失神看着自己的双手,冷眼握拳,“那等迟些时候,我再来探望你。”
对,这才对嘛。
虞念喉间紧卡着一口气,快速点了点头,因为恐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与身为太子、从小锦衣玉食的凌昼不同,陆引鹤是战功卓绝的少年将军,他身世坎坷,以一己之力振兴了慕氏一族。
他是从血污和白骨堆起来的废墟中爬出来的孤狼。
杀伐果决,孤高冷傲。
陆引鹤的眼中,是俯瞰的世间,不分冷暖,无惧刀剑。
而他的心,就连姜月霜都不曾踏足。
姜月霜对他有恩,但也仅此而已。
他对姜月霜,并无其他感情。
从虞念开口骗陆引鹤的瞬间开始,一切就都结束了。
所有谎言,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听到陆引鹤离开的脚步声,虞念垂眸松气,挡住脸颊的手臂搭下去,白皙面容得以重见暖阳。
须臾之间,那道脚步声迎了回来。
她下意识看回去,心里咯噔一声。
只见陆引鹤眉目沉静,再次走到她面前,冷冷凝视着她。
望着面前的人,虞念有了那么一瞬间的走神。
日光从门外投.射.进来,直直落在陆引鹤身上。
他那一头墨发披散在肩头,眸色清浅似琉璃玉珠,唇瓣相贴处有一丝有异常人的殷红,嘴角缓缓向下,笑意若隐若无的涌现出来。
完了完了,她一定是被他发现了。
虞念面上强装着镇定,心里却极快乱成一片。
出手攻击他和趁他不备跑出去,哪一个方式的存活率能高一些?
她的大脑飞速的运作后发现——
都是零。
上天对她太不公了。
既然活都活过来了,为何还要让她这么快再死一次呢。
虞念:“……”
笑不出来。
被他盯了一会儿,虞念将右手藏在身后,敛眸质问他:“你到底在看什么。”
他一步倾身而上,伸手揽过她一缕发丝,冷然挑眸。
“在看你。”
说完,他傲慢地轻笑一声,似在试探她,又像在挑衅。
挑衅她吗?她怎么能联想到这个词。
虞念冷着脸推开他的手,轻咬着唇,不再言语。
陆引鹤低眸睨着她,面无表情直起身。
她在拒绝他的靠近。
真是有趣。
他抬手抚上剑柄,漠然撤回目光,在那一瞬,虞念唤了他一声。
“陆引鹤。”她说,“我要见虞念,你带我去找她。”
陆引鹤闻声愣了下,松开了手中的剑,沉声落音。
“是。”
想要见到“虞念”并不容易,在姜月霜闯入太子府邸之后,那里增多了守卫,很难进入。
不光如此,虞念和凌昼的婚期亦被延迟。
但这些防守对陆引鹤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这回我自己进去,你站在外边等我。”虞念背对着陆引鹤,没给他回答的机会,直接翻.墙.进去。
姜月霜或许对这里并不熟悉,可虞念对府邸的每一处暗道都了如指掌。
在确定姜月霜正在一人独处的时候,她快速推窗而入。
“要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虞念轻合上窗,转眸看向坐在床边的人,“希望没有让你等很久。”
虞念到达的时候,已经入夜。
烛光透过白色窗纸,藏在深夜里,熠熠生辉。
“灵魂互换这种事,若非发生在我身上,我也不会相信。”姜月霜稳步走向她,提剑架在她脖子上,“说吧,你打算怎么办。”
事情发展的怎么不太对。
你让我先想想再拔剑好不好。
虞念两指钳住面前的长剑,一字一字道:“你需要冷静。”
这可是你的身体啊,你对着自己这张脸怎么还能泰然自若的拔剑。
果真是心狠手辣的女人。
“冷静?”姜月霜冷哼一声,不以为然的笑起来,“我就是为了杀你才来的,冷静下来也什么都不会改变。”
“你想杀了我后取而代之。”她手上施力,长剑在她手中发出嘶鸣,“对吗。”
姜月霜面色淡定的看着她,没有半分要收手的意思。
“虽然过程出了偏差,但这是我想要的结局。”
“是吗?”她偏头看了姜月霜一眼。
下一瞬,利剑在她手中断成两半,下落时被她徒手接住。
“现在你看到了。”虞念凑到姜月霜耳畔,压低声音道:“你只是拥有了我的身体,但神女的能力仍在我手中。一个无法求雨的神女,想必很快就会被发现,失去利用价值。”
她微微后退一点,继续往下说:“到最后,你会被凌昼彻底抛弃。”
提到凌昼这个名字,姜月霜瞳眸一颤,像是微微动摇了下。
虞念抓住机会,牢牢盯住姜月霜,微笑启唇:“在我们换回来之前,我可以帮助你,成为真正的我。”
姜月霜拿剑的手垂下去,不情愿的回看她。
这才对嘛!虞念在心中窃喜。
“现在,我们好好聊一聊吧。”她笑着道。
半个时辰后。
姜月霜嫌弃的落目瞧着虞念,无聊玩着手中的断剑。
“我看你根本就是忘了,下一题。”
虞念双手抱着头,小声反驳道:“你别说话,让我再想想。”
“你已经想了半个时辰了。”姜月霜一语戳穿她,“我看你根本就不爱凌昼。”
她无奈掀眸:“就快想出来了,你再等等。”
我本来就不爱他好吗。
谁说两个人结婚一定就需要有爱存在,她就不爱。
虞念依稀记得,自己和凌昼的初见是在两年前的上元节。
他们在那日戌时相遇,天色已黑。
虞念独身一人漫步在街上,街上处处都有彩灯闪耀,戏声穿街,人影繁重,热闹非凡。
小商贩们摆摊亮嗓,用尽十八般武艺吸引街上人的目光,玲珑灯景,人多戏杂。
胭脂水粉,茶食衣服,水果蔬菜,奇珍玩物,彩灯脆玉或铺或挂,摆满了摊位,琳琅满目。
大红明灯高高挂起,楼宇处汇集了歌舞,杂耍,演剧,喧杂乐曲的表演人员。
虞念在一片片吆喝声,婉耳歌声,叫卖声中举步维艰。
她停了下来,望见一片盛世夜景,如一串串萤光缀裹的帷幕在茫茫夜色中被缓缓拉开。
一阵马蹄声中断了她的思绪。
热闹的人群在顷刻间四分五裂空出一条道出来,原本用力的空间变得宽敞,宽敞的路的尽头则是迟钝的反应过来的虞念。
她迟缓的转回身,只见一匹深红色雪蹄宝马冲着她奔驰而来,虞念脚步一顿,黑眸猛然间扩大,她扭身就跑,马上之人突然间勒住马缰,吁了一声,长袖一挥,将她揽上马背。
骏马响亮长嘶一声,蹄下生飞,很快变消失在街的尽头。
虞念是第一次骑马,这马又跑的飞快,偏偏凌昼的手臂又好死不死的扣在她的肚子上,一路下来,她整个人晕头转向,刚一下马,眸前的事物像是在飘。
她索性闭上眼,视野受了阻碍,刚走两步开外,整个人就像是睡的昏天黑地般跌倒在地。
须臾,她泄了气一般蹬了几下身下的泥土地,愈见清晰的视线里探出一个陌生的身影,她没好气的咬牙问:“来者何人。”
“在下一介书生,扰个姑娘雅兴,实在惭愧。”凌昼生的白净俊俏,拱手时显出几分风雅之气。
“好一个一介书生。你如此轻狂张扬的在街上策马扬鞭,掳我来这种荒郊野岭来,莫不是想要图谋不轨。”虞念忍着胃中翻腾之意慢慢起身,有意无意瞪了他一眼。
对方没意料到她说话如此不客气,他愣了一愣,半晌,嘴角轻扬,再次颌首拱手道歉:“方才马儿惊了姑娘,我本想诚心道歉,但奈何那里人多眼杂,将姑娘带到此处,实属无奈之举。”
她轻轻一挑细软双眉,摆了摆手,故意打趣他道:“罢了罢了,你身上可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虞念上下看了凌昼两眼,狐疑的视线在他的身上停留。
“在下出门得急,未曾佩戴银两,只有一块家族的传世玉佩在身,不知此物可合了姑娘的意。”
“不可不可,这东西可是公子的传家之宝,将这东西予我,怕我只能以身相许才能与你扯平。这等贵重物品我可收不得,公子觉得我此话如何。”虞念狡黠一笑,轻巧的跳到他的身边,手轻轻搭上他的肩。
“姑娘此言确有道理,是我唐突了。”凌昼僵直了身子转过身,却发现那一抹娇小的身影已经藏匿于夜色中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