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愿开口是吗。”沉樱一瞬敛了神色,手掌向地一伸,红色的权杖顷刻间从手下顿然显现出来,她抬手握住权杖一挥再往身边一带,桌面上的盘子眨眼间就被她拽到自己的身侧——悬浮在空中。
她动了动手指,表情冷冽着看向他,左手上前硬是把他的下颌扳向自己:“我就问你是吃还是不吃。”
忽然间,一道气力迸发出来将沉樱击退,她后退两步后用力稳住身体,双眼微眯,发现自己的左手竟有点动不了了。
涟轲起身垂眸轻扫了她一眼,伸手抚开面前的东西砸在地上,声音冷漠:“你虽用巫术将我困在这里,却忘了我是仙,单凭你一人之力想近我的身——不过是妄想。”
噼里啪啦的声音坠落在耳畔,她敛眸一扫,右手握在左手上狠狠一握。
“就算仙又如何,还不是照样被我的巫术困在这里。你虽是仙,却也仅仅如此了,就那半点仙术我根本就不怕。”沉樱愤然将左手背在身后,红色的斗篷挡住她大半张容颜,然而她只是微微动唇,锋利的神色仍是流露了出来。
她倒要看看,被困在这里,他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涟轲眼蕴不屑的扫了她一眼,转身背对她而立,没再说话。
她蹙眉深吸了一口气,紧接着恍然一笑,细长的发丝遮住眼瞳:“就算无法近你的身又如何,能十年百年将你困在这里陪着我,于我来说已经足够了。只要你留在这里,我便无所求。”
他轻咬了下牙齿,右手手腕微微一拧,眸色灰暗:“你将我困在这里,究竟是何目的,若你想拿我来威胁冰神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做无用功的好。”
“冰神?”她轻蔑一笑,偏过头狠狠地挑了下唇,握住拳的瞬间权杖消失不见,妩媚的声音中带着丝狠劲,“那女人与我有何干,我威胁她作甚,我啊——,只想长长久久的留你在我身边,而你,是逃不掉的。”
涟轲没再说话,沉樱浅浅的看了他一眼后走了出去,关上石门后对着站在门外的两个人发号施令道:“看好他。”
“是。”虞念点头应道,手握佩剑双臂环胸笔直的站在门的一边。
虞念和姜月霜奉命守在这里,只为困住在神魔大战期间——
沉樱掳来的仙君涟轲。
门的另一边,姜月霜看着沉樱走远后,用剑柄探出去碰了下虞念的胳膊,亲昵的挽上她的胳膊:“我们出去玩吧,正好上元节就要到了,我带你去喝酒赏花。”
“……”虞念无语的白了她一眼,冷冰冰道:“巫师大人叫我们看好里面的仙,你没听见吗。”
“我当然听见了啊。”姜月霜说着又用剑柄怼了下她的胳膊,冲她眨了下眼睛,“你到底去不去啊,你不去我可去了啊。”
“不去。”
“那我自己去了。”
姜月霜刚迈出一步,只见一道锋利的剑气袭来,她微一落眸,看见虞念手中镰刀已横在她的颈前,再往前半分,自己必死无疑。
“你又何必大动干戈。”姜月霜伸出两指夹开面前的刀,单手掐腰道:“我要死了,你该如何向巫师大人交代。”
“大人说了,让你我二人看守在此。”虞念冷面对向她。
“这不是有你在,我又不是一去不回了,你就让我离开一会儿又能如何。”她讨好着靠近过去。
虞念:“不行。”
姜月霜:“真不可爱。”
虞念:“……”
姜月霜:“你说巫师大人为何要关着他,还让你我守在这里。听闻里面关着的那位公子如玉,恰似冬雪傲梅,可是真的?”
见她无话,姜月霜回头看她:“你又干什么,板着一张脸要吓死我。”
虞念:“你话太多了。”
这回换姜月霜无话可说了。
两个人都安静下来,门后石牢里突然间发出一道清脆的声音。
就像是谁逃走时不经意打碎了什么东西一样。
姜月霜赶紧推门进去看,眼瞳跟着一颤。
人不见了。
可……怎么会?
明明红巫大人方才出来时人还在的,怎么就这会功夫,人就不见踪影了。
“别慌。”虞念抬手轻按住她的肩膀,“我进去查探,你守在这里别走,他不可能逃出去了。”
恐怕有诈。
“我就在此处,哪里也不去。”姜月霜轻拧着眉,心头仿佛压着一口气。
这位仙君也太能瞎折腾了。
若是此时人丢了,要是红巫大人怪罪下来,谁也别想好过。
虞念轻步走进去,巨大的红色镰刀瞬间立于身后,割裂出冰冷的风。
“红巫大人在此设了法阵,除她之外无人可解,你不可能逃得出去。”
她冷眼挥动镰刀,砍出一道红色的光来,那光映进她眼瞳,如同来自冥界的使者一般。
沉樱代表着死亡。
她们亦是。
姜月霜听着里面的动静,无奈的扶额喊道:“晚菲你下手留点余地,这里再毁了就是第十处了。”
虞念动作一缓,一脚踢翻了石桌,刀尖下滑刺进地面,凌厉转眸向后一看。
——找到了。
另一边,地下城外。
红色斗篷被风吹落,三千青丝迎风飘扬,铺展成迷眼的黑幕,微遮住少女的脸颊。
沉樱指尖落在空中勾勒出一只红色蝴蝶,轻轻抬手一挥,那蝶已展翅飞向另一处。
“我现今忙得抽不出身,本不该出来见你的——郁洛遥。”
“忙于困住仙君涟轲吗?”郁洛遥挥袖打碎那红蝶,白色发丝随风盈了上来,堪堪遮住那双冰冷眼瞳。
她对涟轲的话题避之不及,转而勾唇调侃道:“若非我不是对你知根知底,恐怕真要将你当做白巫女了。”
红、白、黑三位巫女相生相克,相互威胁,相互抗衡,不死不休。
千百年皆是如此。
而早在千年之前,初代三巫却是朋友亲人一般的关系,她们并肩而战,互为彼此的手中刃,心上盾。
但沉樱不同。
她要杀死白巫与黑巫其中一人,阻止预言成真。
动荡乱世已在眼前,她能做的,就是摧毁她这一脉支线,绝不让三巫聚首。
其实三巫已千年都未聚齐了。
这千年间,不是三位没能百年内相继降世,便是在聚首前已自相残杀。
“很可惜,三巫聚首已成定局。”郁洛遥迈腿上前,每一步走过来,都是带着敌意的阵法,“你虽是杀戮的化身,却未必是杀掉对方,与那两人对弈,被杀掉的也可能是你。”
“若我死了,也算是善事一件。”她唇边的笑颤了下,目光却顷刻间锋利笃定起来,“可我不会这么轻易死掉。”
起码此时还不会死掉。
是再次出现的那个人,救了她的命。
她答应过他会好好活着。
活的比任何人都艳丽光彩,作为人活着。
哪怕浑身浴血,遍体鳞伤,苟延残喘也要活下去。
郁洛遥冷漠的盯了她片刻,瞬间收回法阵,扭头便走。
看着她充斥着疏离的背影,沉樱唇边吊着笑,将权杖扛在肩上。
“就这么走了?”
听见沉樱的声音,她一瞬脚步顿住,徒留冰冷的一句话。
“你杀气太重,还是收敛些好。”
“不劳你费心。”沉樱脸上表情冷掉,朝那背影摆了摆手,“我的路我自己走。”
匆匆赶回去的时候,沉樱远远便已看到了熟悉的一幕。
她寻的第十处藏身之地,被再次毁掉了。
须臾,她已瞬行至地下城内,法阵圈随即消失。
“都说你逃不掉的,你偏不信。”那一瞬,她抬手硬生生替虞念接下一道重击,扬眉对另一人笑道:“你就这么想让我时刻都守在你身边吗,涟轲。”
近来阴雨连绵,少有一日阳光明媚。
择日不如撞日,沉樱不得已第十次搬家。
“红巫大人,你这东西也太多了吧,我一个人搬不动啊。”姜月霜走在最后面,身上扛了不少包袱,不满的嗔怪道:“为何让我一人拿全部东西,明明是晚菲闯了祸。”
被这样如实指责,虞念仍旧没什么回应,抱臂持剑走在最前方。
而她拿的剑,是红巫女的。
“还真是辛苦你了,苏音。”沉樱走在最前面,回首瞥了眼身后的轿子,手里握着一个簪子转了转,“雇轿夫轿子和投栈住宿都需要银两,所以有些事最好还是亲力亲为。”
姜月霜撇了撇嘴,将东西往上提了提,负气走到虞念前头去。
沉樱何时为银两发过愁。
她这分明就是想变相的惩罚晚菲罢了,不舍得罚晚菲,就罚到自己头上去了。
可瞧着晚菲那副样子,何曾有半分愧疚的意思,更不会心疼了。
虞念视线一瞬被挡住,她愣了愣,忽地眉头一皱,冷厉声音顷刻落下:“有妖——”
几名轿夫都是普通人类,一听见有妖出现,当即放下轿子,四散跑开。
“可恶,别乱跑啊。”姜月霜倒吸了口冷气,也将身上包袱丢在地上,赶着就要追上去。
若是他们在她身边,她还能护住他们,可现下这般乱跑,说不定正巧就跑到妖的眼里去了。
“不必追了。”沉樱脚步停下,美眸流转片刻,唇角轻提了下。
这些妖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而他们的目标,是她。
姜月霜满面不解,还是闻声走回来。
同一刻,虞念站在原地,冷静的将剑往空中一抛,沉樱面无表情抬手,接住了那剑。
不过一瞬,林间走出许多化作人形的妖,将他们团团包围起来。
“红巫女沉樱,听说大部分妖的攻击在你的巫术面前都是无效的。”一身材伟岸的男子走到最前方,与她四目相对,“我们首领对你有些兴趣,想要见你,特派我们来此抓你。”
沉樱抬起眼帘,神情倨傲的看过去。
区区兔妖,根本不足为惧。
“我啊,可不是你们这样的妖能抓得住的。”她眉眼一弯,笑的明艳动人。
那男子神情一冷,挥手对群妖下令。
“抓住她。”
沉樱睫羽微垂,抬手利落抽出剑来,唇边无声噙笑。
一剑下去,热血四处飞溅。
姜月霜退后几步挡在轿前,抬脚踢了下轿边,掀开眼睑:“轿夫都跑光了,还留这轿子作甚,晚菲你去请他出来好了。”
虞念听了这话双眉敛起,神色黯淡走进轿内,须臾,手里抓着铁链,将涟轲带了出来。
那边厮杀后留的血已流至姜月霜脚边,她眼瞳浅浅一动,声音里聚了冷:“要不要打个赌,红巫大人解决掉这些妖,用不上一炷香的时间。”
“半柱香,绰绰有余。”虞念在另一旁不咸不淡应声。
“半柱香不够吧。”姜月霜狠狠踩上那滩血河,视线钉在地面上,“这些兔妖比上次那一批厉害了些,没那么好对付。”
“足够了。”虞念面无表情回她。
他有多久没再接触到外面的世界了。
涟轲双手皆被铁链铐住,墨色长发迎着风,一袭白衣长身玉立,倒是比这朗朗乾坤中其他颜色更显夺目。
沉樱自是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存在,她转眸看去,只守得一双清凌凌的目光。
可纵是那目光已分外冰冷,这眼瞳里亦是没有她。
走出轿后,他不曾看她一瞬。
而只是这片刻的分神,却被群妖抓住了机会。
方才与她交谈过的兔妖一把将她扑在地面上,覆有妖力的绳子瞬间缠上了她白洁的脖颈。
其他妖同样用绳子拴住了她的双手双脚,朝着四个不同方向用力将她拉扯。
钻心的痛从四面八方爬了上来,沉樱悠然自得的盯着他,动了下唇角,问道:“你们首领不是要见我吗。”
“是啊。”那兔妖听她声音已哑了些,手上力气加重,咬牙恨恨道:“死了,你就能去见他了。”
原是来报仇的。
“五马分尸,这死状可不太好看。”她脸上笑意盈然,惑心容颜更添几分媚色,“不过这死法是你们亲自选择的,就先从你开始如何。”
那兔妖被她这样盯着,一瞬怔然,手上松了力都未察觉。
下一瞬,红色法阵从她身下浮起,沉樱左手边幻化出红色权杖,顷刻间将绳子尽数割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