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樊尔在咸阳城用钱币买来的,这应该是他的崇拜者誊抄的,不是原文。”
“若真是崇拜者,又怎会贩卖他的文章。”
“兴许是想让更多人看到他的文章。”
“那更不该贩卖,而是赠予。”
嬴政不屑哂笑一声,将四卷简策卷起装好放进手边,准备等会儿带回去。
琉璃无话反驳,若真崇拜至极,的确不该拿到坊间去贩卖。
第085章 蠃鱼祝寿
蔚蓝深海, 浟湙潋滟。天光毫无阻碍穿透海水,照亮海底三座城池。
八月初一是蝾螈首领降风的两千岁寿辰,整个蝾螈族上下忙碌大半年, 为了这场盛大的寿宴, 他们甚至寻找到生活在五百里之外的蠃鱼族, 苦苦熬了一个月才打动他们为蝾螈首领献舞。
蠃鱼是个很奇特的种族,他们明明生活在深海, 但却有着飞鸟一样的五彩翅膀。
蠃鱼族不喜与外族接触,万年来他们都没有走出过五百里之外的蓝光城,这一次蝾螈族眼巴巴过去, 他们起初不打算理会,可奈何天生性子软, 看不得别人苦苦哀求。
星知三兄妹是第一次见蠃鱼族,以前他们只在典籍里看过关于蠃鱼的相关记载, 只知道他们鱼身,背上有着五彩斑斓的双翅,速度极快且擅舞。薄如蝉翼的双翅在清透蔚蓝海水里翩翩煽动时, 犹如绝美的彩蝶, 是深海中难得一见的景色。
蠃鱼族虽不如鲛人族那般貌美,但独一份的彩翅, 也是深海十分神秘的存在。他们久居蓝光城不出,广袤无垠的海底只有他们的传说。
这一次, 蝾螈族众长老也是煞费苦心,才请来了蠃鱼最年轻一辈的出城。
太月古城结界大开, 星耀、星言兄弟俩带领几千蝾螈族亲自在结界入口迎接为祝寿而来的十名蠃鱼族。
星知拉着子霄悄悄躲在角落, 在看到闪着流光溢彩的蠃鱼时,她还是不受控制一把抓住身旁亲侍的袖袍。
“子霄, 你快看他们的翅膀,真的是薄如蝉翼,几近透明,若不是那双翅有着五彩流光,怕是肉眼都看不到的。”
“三少主,我在看。”子霄眼神宠溺,任由身旁少女拉住自己袖袍激动晃动,嘴角噙着笑意柔声回应着。
隐约听到后方角落里的对话声,兄弟俩同时转头去看。
察觉到熟悉视线,星知立时抿紧嘴巴,噤声躲到高大的子霄背后。
子霄语气幽幽提醒:“三少主,你何必多此一举,大少主二少主看到我,自然会联想到你。”
… … …
星知也是本能反应,被这么一提醒,她莫名觉得自己很蠢。尴尬眨巴几下眼睛,默默回到先前的位置,对着远处两位兄长咧嘴一笑。
星耀、星言忙着招待蠃鱼族,暂时没空搭理她,只是双双用眼神警告一番。
眼见着兄长陪着几个蠃鱼行远,星知暗暗松了口气。
今日是八月初一,蝾螈首领的寿宴在酉时准时开始,而距离酉时还有三个时辰。
兄弟俩将蠃鱼族迎入广隐宫回来,恰巧鲛皇鲛后带着两位鲛族将军、几大长老以及一众贵族也来了。
星知看到樊尔的父母樊胤和白婼,拉上子霄摆动尾鳍便挤了出去,她先是对鲛皇鲛后行了一礼,转而闪身到白婼身边,亲切挽住她的手臂,矫揉造作撒着娇。
“几年不见,我真的好想好想您… … ”
“行了,没脸没皮也要有个度!”星言打断她,毫不留情揶揄。
不悦瞪了兄长一眼,星知面露窘态噘起嘴巴。
三百年来,白婼早就知晓星知对樊尔的心思,碍于种族有别,她一直没有表态,但也未曾阻止。含笑拍拍身旁少女手背,她莞尔一笑:“说起来,四五年不见,小少主似乎更加明艳了。”
被心仪之人的母亲夸赞,星知顿时乐开了花,歪头在白婼肩头蹭了蹭,笑得眉眼弯弯。
鲛皇半截身子探出銮舆,笑容和蔼道:“小阿知,听说你这几年都与阿璃樊尔在一起,他们而今如何了?”
依照礼制,鲛皇不可过问继承者的陆地历练,琉年这话一出口,楹婳面色凝重按住他置于膝头的手,用眼神提醒。
琉年一向溺爱琉璃,看到撒娇的星知,他也是没忍住才问出口的,回头对妻子温柔一笑,不动声色反握住她的手。
两侧这么多蝾螈族看着,一贯严肃的楹婳面上一热,挣脱那只粗粝大掌。
星知松开白婼手臂,闪身过去,趴在銮舆上,对着鲛皇调皮一笑。
“我若告知您,可有好处?”
她这故作娇憨的模样逗的琉年轻笑出声,反问:“你想要何好处?”
星知眼眸转了几转,凑到鲛皇耳边,低声道:“把樊尔送给我做夫君。”
琉年假装思忖片刻,面露为难:“种族有别,况且樊尔将来是要继任鲛族将军之位的,倘若将他送给你,鲛族岂不是会失去下一任将领。”
“我可以嫁过去,只要您答应。”
“本皇答应与否都无用,关键还是看你君父如何抉择。”
“… … … ”
星知失望噘嘴,就是君父迟迟不答应,她才想到这么一个主意的,看来想要嫁给樊尔这件事情,任重而道远。她皱皱鼻子道:“那您就别想知道琉璃的状况了。”
鲛皇失笑:“也罢,那本皇便再等上三十五年,等她回来亲自说于本皇听。”
轻哼一声,星知才不情不愿道:“她想要净水术的法诀,麻烦您准备好,我走前会去取。”
琉年想起女儿幼时因不愿修习净水术,而跑到自己面前状告大长老的情形,唇角不由浮现笑意,点头说了一声“好”。
星知不甘心扯住鲛皇的袖子,想要撒娇祈求他帮忙劝说父母。
星耀和星言无脸直视自家妹妹的做派,兄弟俩上前拉开妹妹,对鲛皇鲛后的銮舆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鲛皇,鲛后,请。”
琉年和楹婳微微颔首,挥手示意前方驱使銮舆的几名男鲛前往广隐宫。
星知紧紧跟在白婼身后,一张嘴巴唠唠叨叨个没完,三句不离樊尔。
白婼与丈夫樊胤对望一眼,没有打断少女喋喋不休的热情。
后面一众鲛人里有一位高大挺拔身着灰蓝色鲛绡纱的俊美男鲛,不时瞅一眼星知,欲言又止,可又不好意思近前。
广隐宫是蝾螈首领所居宫殿,约有六百亩,殿宇三十二座。
鲛皇鲛后所乘銮舆浩浩荡荡驶入广隐宫,引得无数普通蝾螈族伸长脑袋张望,都想瞧一瞧貌美绝色的鲛人,他们普通蝾螈平时是没有机会见到鲛人的,也只有在首领寿宴的时候远远凑个热闹。
广隐宫内,各处殿宇游廊,甚至是嶙峋山石全都镶嵌了各色水晶石,乍一入宫门,亮晶晶的,差点能闪瞎眼睛,这奇特华丽的景象,倒是能与鲛族建造部一拼。
这片深海之中盛产水晶石以及各色宝石,起初两族都未在意那些亮晶晶的东西,后来有一位鲛族建造部的匠师心血来潮把那些水晶石头镶嵌在了殿宇上。
当时那位匠师其实是有格调的,审美也不错,他所建造修葺的殿宇几乎都很精美壮观。后来,不知从何时起,两族之间的匠师有了攀比心思,似乎是想较量谁收集的水晶宝石多一般,而他们较量的方式就是频繁在宫殿上添加五颜六色得水晶宝石。久而久之,原本好端端的殿宇越修葺越俗,每一代匠师们都会受上一代匠师的影响,审美不但没改变,反而更差了。
对此,两族领导者亦是无能为力,琉年和降风也分别试图与宫里的匠师们沟通过,多次无果后,他们也别无他法,只能妥协接受,总不能自己动手拆了重新修缮。
下了銮舆,巡视一圈那些俗到闪瞎眼的建造,琉年欣慰点头,好像比百年前更加难看了,知道降风依旧跟自己一样还在煎熬,他放心不少。
星耀看清鲛皇眼神,尴尬笑笑,抬起手臂指路:“鲛皇,鲛后,这边请。”
夫妻俩同时含笑颔首。
酉时,寿宴准时开始。
偌大殿宇内,摆了数百张案几。以往寿宴,从来都只邀请鲛族,今年多了蠃鱼族,倒是多了许多新鲜感。不止蝾螈,就连前来参加寿宴的鲛人也对那蠃鱼充满好奇。
在两族首领落座后,一众蝾螈和鲛人纷纷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先前宫外总是瞅星知的男鲛恰巧坐在她身旁,察觉到来自左侧的视线,她转头看去,对上一双神秘莫测的墨蓝眸子,那幽蓝似是深不见底的漩涡,有一种似有若无的蛊惑。
她暗暗掐了自己一把,恢复清醒,面色凝重问:“你这般瞧着我做甚?”
男鲛粲然而笑,笑容清澈纯粹,原本深沉气质荡然无存。
对方过于俊美的外表让星知呼吸停顿须臾,她再次在手臂狠掐一把,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莫要忘记樊尔。
待恢复镇定后,她又问:“为何这般瞧着我?”
那男鲛先是做了自我介绍:“我叫南荣舟。”
“???”
星知满脸不解,不明白他这所答非所问是何意思。
南荣舟微微侧身,用手背挡住半张脸,压低声音问:“不知能否向你打听一些事情?”
对方这神秘兮兮的模样,瞬间勾起星知的兴趣,她也微微侧身,低身反问:“何事?”
南荣舟腼腆一笑,才说出目的:“先前在宫外听你与我们鲛皇谈论少主的事情,我想知道少主近来可好,历练可还顺利,她可还习惯陆地上的生活。”
星知噗嗤笑出声来,她本还以为对方对自己一见钟情了,没想到竟是鲛族少主的倾慕者。她虽然不喜欢那个琉璃,但不得不承认她那张脸是无可挑剔的,迷惑一些男鲛也算在情理之中。
而她这一笑,对方霎时红了脸,垂在一侧的蓝色鲛尾局促摆动两下,余光瞥见那不自在的鲛尾,她眉眼更加弯。
“她很好,现在是一位人族君王的师父,历练也十分顺利,在陆地待了十五年,就算起初不习惯,现在应该也习惯了。”
“那便好… … 那便好… … ”
南荣舟呢喃重复几遍,坐直身子,不准备再交谈。
星知的好奇心还没有消散,她凑过去一些,“你是不是喜欢琉璃?”
若说喜欢倒是谈不上,南荣舟只是对那久居王宫里的少主很好奇,幼时父母便告知他,说他将来是要与那鲛皇继承者成婚的,他从未入过浮碧王宫,故而没有与琉璃正式见过面。十五年前的成人礼,他隔着肩摩袂接的鲛人远远看到过她的侧影一次,在那之前,他只是听说王宫里那位少主容貌上乘,气质非凡,那日不过一个模糊侧影,便令他久久难以忘怀,传言还是谦虚了。
“不回答,是害羞了?”星知笑意更甚。
南荣舟收起思绪,浅然淡笑:“三少主说笑了,作为堂堂男儿,理应坦坦荡荡。”
“如此说来,你是承认了?”
面对对方地追问,南荣舟只是淡笑不语。
星知黑亮眼眸转了几转,心里有了主意,她婉转蛊惑:“你想不想见她?我明日要回陆地找她,你想不想一起去?她现在与樊尔朝夕相处,还有她那个人族徒弟,也是长得气宇不凡,颇为俊朗,比之樊尔都不逊色,你难道就不怕她对别人动了心?”
南荣舟自然明白她什么意思,蝾螈小少主心仪鲛族一个亲侍之事不是秘密,她两次提及樊尔,真正心思昭然若揭。
“你放心,鲛族有规定,少主与亲侍不可以有感情纠葛,纵使他们朝夕相处生出情愫,也是不可以在一起的。”
“话虽如此… … ”星知停顿稍许,继续蛊惑:“可他们心里若装着彼此,我们夹在中间岂不是很尴尬。况且那还有一位人族君王呢,我可听宫里有传言说他心仪琉璃。你平时待在无边城也无事,还不如跟我一起去陆地见见世面,你若是能俘获你们少主的芳心,日后可是能入住浮碧王宫的,难道你就不想争取一次?”
南荣舟想说自己不争取也是要入住浮碧王宫的,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鲛人是不可以随意出入无边城结界的,没有鲛皇同意,我不可以和你一起去陆地。”
听他如此说,星知看向上首主位上坐在君父旁侧案几前的鲛皇,心里暗自打定主意,明日去鲛族拿净水术法诀时,顺便跟鲛皇絮叨絮叨这件事情。
寿宴开始一刻后,蠃鱼族煽动双翅井然有序自殿外进来。
千年一次的寿宴要大办,否则负责操办的几个长老也不会想到请来蠃鱼族的点子。
泛着五彩荧光的蠃鱼整齐排列,降落地面,对着主位上两族首领辑礼,几句恭贺寿辰的祝词结束后,十名蠃鱼翩翩起飞,或快或慢旋转着飞舞着,小巧身姿在硕大羽翅的带动下更加轻盈,流光溢彩间仿若夜空上的璀璨星光,使得大殿那琳琅满目的水晶石都黯然失色。
鲛族和蝾螈族均都聚精会神注视着那游刃有余的舞姿,在场年龄最大的也就数蝾螈的大长老了,三千二百岁,纵使活了三千多年,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蠃鱼的舞姿。
一舞之后,掌声雷动,拍的最起劲的要数星知,她平时就爱凑热闹。
几名蠃鱼降落地面,行了一礼,便退到左侧后排的十个空位前坐了下来。
降风起身,举起白玉酒樽,朗声道:“感谢诸位今日能来参加这场寿宴,我敬诸位。”
一时间,祝贺之声此起彼伏,大都是祝福蝾螈首领千秋万岁的贺词。
若是上古时期的蝾螈的确可以千秋万岁,自从万年前蝾螈族伤了元气,已经没有蝾螈可以活过上万年了,四千岁已算是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