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烟没想到会是她,但忽然意识到是宴冬易那里有什么事情,便一把将卷帘门上的锁打开,“刷”的一下就拉了上去。
霞姐脸上都是汗水,也顾不得擦拭,“你怎么现在才开门,你快去看看小易,他又折腾起来了。”
池烟呆住了,冲着霞姐喊道,“你帮我看着孩子,我去看看。”
三十分钟的路程,池烟十分钟就跑到了。
修车厂的宿舍内,昏黄的灯在风中摇晃着,吱吱呀呀的声音如同鬼哭狼嚎一样。
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男人正站在宴冬易的门口,池烟打过照面的,那是霞姐的丈夫,跟宴冬易是同事,两个人交情还不错。
男人见了池烟,赶紧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你可算来了,你是他老婆,你快管管他。”
“他怎么了?”池烟想要推门进去,却见房门紧闭,竟然从里面反锁了。
“你不知道他偶尔犯病吗?忽然就发狂摔东西,然后又开始折磨自己,上次的时候他出来的时候,身上血淋淋的,让他去医院也不去。”
池烟想也没想,看着脏乱的院子里,扔着几把斧头,拎过来一个,猛地砸向满是铁锈的门。
她的力气很小,虎口震的发麻,她却一直也不肯放弃,然后冲着男人喊道,“大哥,别看着了啊,快来帮忙啊。”
对方接过斧头,一边劈着,一边道:“老板让赔钱的话可算你们的啊,这锅我可不背。”
他的力气果然大,不过片刻的工夫,只听“碰”的一声,房门打开。
只见里面一片的狼藉,那几个破旧的家具已经东倒西歪的了,而宴冬易却在洗手间里。
“我去看看他。”池烟交代了一句,猛地冲进了洗手间。
却见宴冬易趴在冰冷的洗脸台上,廉价的塑料盆里全是冰冷的水,他的身上也是湿漉漉的,而他的后脑勺上,隐约有一点的血迹。
“宴冬易。”池烟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他拽起来,“你怎么了?”
宴冬易跌坐在地上,痛苦的将头埋在双臂间,“我也不知道,就是想要发狂,就是想要伤人,池烟,你离着我远一点,我怕再次伤害你,我求你了,离我远一点。”
他的声音里满是痛苦,还掺杂着啜泣的声。
“所以你就这么折磨自己是吗?”池烟看着她头发上的血,“你拿着头撞墙吗?你跟着我去医院,快点。”
听到“医院”这两个字,宴冬易猛地抬起头来,浑身都在战栗,“不,我不能去医院,你知道我的身份的,我不想进监狱,池烟,我宁愿再去死一次。”
“好,不去,不去。”池烟轻声的安抚着。
而就在这时候,修车厂的老板走了进来,看着砸坏的门锁和宿舍里的狼藉,怒骂起来。
“你有病就滚,三天两头的这样闹,我可雇佣不起里,连张身份证也拿不出来,我现在就报警,让警察查查你们究竟是干嘛的!”
老板说着拿起手机便开始按,大过年的,老板也是满肚子的火气。
宴冬易看着对方厌恶和鄙夷的眼神,眼中满是血丝,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冲着对方过去,一拳狠狠的砸在了对方的脸上。
他一拳接着一拳,老板发出杀猪一样的叫声。
池烟忽的想起了那些不堪的往事,然后嘶吼道,“你给我住手。”
正在发疯边缘的宴冬易猛地停下了拳头,然后转头看向池烟,眼中的光散去,只剩下一片的荒芜。
他似乎渐渐的恢复意识,然后疯了一样冲出了狭小的宿舍,消失在了漆黑的夜中。
“报警,老子要报警!”鼻青脸肿的老板爬起来,从地上捡起摔碎屏幕的手机。
…………
海岛的风永远炙热,鲜花满地,不知历经多少年的古堡,美轮美奂的地方,成了多少人向往的结婚之地。
只是这里是私人岛屿,只有很少的人知道,它的买家是金都。
海边停着无数的游艇,还有停在绿茵地上的飞机。
来的宾客都是非富即贵,没有任何的记者媒体,但祝福的人很少,大都不过是来拉拢跟金都和贺家的关系的。
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堆满笑容的,哪怕都是虚假的,但唯独这场婚礼中,金都从未笑过一下。
从交换戒指开始,这场婚礼就像是一场签约仪式。
连门口穿着礼服的迎宾看起来都比他高兴。
贺言言接受着所有人的祝福,对于任何人来说,她就是胜利者,他嫁给了金都,那可是多少人可望不可得的。
结束婚礼之后,她回到卧室的时候,人已经累得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她的婚纱是定制的,裙摆很长,也圆了她小时候的梦,但累是真的累。
贺言言坐在卧室的圆床上,房间里摆满了鲜红的玫瑰,她红着脸,等着金都的到来。
然而很快房门就打开了,金都醉醺醺的被伴郎扶了进来。
对方见贺言言在,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金太太,把人给您送来了,今晚洞房花烛,我可不打扰了,告辞。”
贺言言脸颊一红,瞪了对方一眼,却还是露出害羞的表情。
然后上前扶住金都,嗔怪道:“你们怎么让他喝着这么多的酒,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对方冲她挤了挤眼便跑了,偌大的卧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贺言言见金都的外套已经不知所踪,只穿着白色的衬衫,领口开着,让人血脉喷张。
“金都……”她走上前去,想要扶住他,“你终于属于我一个人的了,谁也夺不走了。池烟也不行。”
然而就在她要触碰到他的一刹那,却见金都一把站直了身子,漆黑幽深的瞳仁中哪里还有半点的醉意,清冷的让人汗毛倒竖。
“你没有醉?”贺言言脸上满是诧异。
“知道我为什么娶你吗?”金都直勾勾的看着她,没有任何的感情。
第168章 她回去了
“自然不是因为你爱我了。”贺言言心中比谁都明了,但却又露出激动的样子,“不过我爱你就行了,这辈子你只能是我的。”
金都冰冷的眸子里没有任何的感情,“因为在我心里,除了池烟娶任何女人都是一样的,而你以后在外面就是金太太,在我的面前,你绝不是我的妻子。”
贺言言抽噎起来,脖子上挂着的硕大的钻石项链在锁骨处颤抖。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哪里比不过那个女人了?”贺言言哭泣着,“是她亲口说的不爱你,可我爱你啊。”
“那又如何?”金都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要走了,你好自为之。”
贺言言不顾形象的尖叫,“金都,你这是过河拆桥,别忘了是谁替你扳倒了金家。”
金都眼神漆黑,犹如深渊一样,望不见底,“看来你还不知道,你那个好父亲挪用了不少公款,一旦闹出来,你觉得那些人会放过你们?咱们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你是个聪明的人,知道以后怎么做好金太太。”
谁也没有想到,这场世纪婚礼的当天晚上,新郎乘坐直升机离开,被丢下的贺言言一气之下将房间里的东西砸的稀巴烂。
小城镇里的年味并不多,家家户户刺相聚几日便又要骨肉分离了。
因为是大正月的,长途汽车也不怎么跑了,只有零星的两个乘客。
司机将车从车站里开出来,看见一个穿着脏兮兮衣服的男人正站在门口,手上只拎着塑料袋,里面是些看起来很廉价的零食。
看起来是进城打工的,然而等他隐约的看见被帽子遮挡住的半张脸之后,忍不住的啧了啧舌。
生的很俊的一个男人,找个什么工作不好,要干那些又脏又累的。
他将车子停下,等着那人上了车。
男人一直低着头,紧张的看了一眼车上的摄像头,然后找到最后排的一个车座,坐了下去。
司机正要再次启动车子,谁知一个女人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差点把人家给撞了,他赶紧踩了刹车。
他整个人身子前倾,将车窗打开,骂骂咧咧的道:“作死呢。”
池烟知道自己错了,但也明白自己要不拿着命去拦,自己或许再也找不见他了。
“对不起,我找人,您将车门打开,求求您了。”池烟的额头上全是汗,眼中也满是哀求的神色。
司机转头看了一眼车上两三个人,诧异的打开了车门。
池烟一把冲了进去,直奔着最后座。
“你已经躲了我两天了,你究竟要去哪里?”池烟看着将头低下的宴冬易,“你身上只怕连付车费的钱都没有吧。”
宴冬易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我已经伤害你一次了,我不想再伤害你,你知道我的病,或许这辈子都没有办法治好了。”
池烟抿了抿嘴唇,“我不会允许你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自生自灭,我要你好好的活着,宴冬易!”
司机转过头来,冲着两个人吼道,“你们两个要说话出去说,我还等着发车呢!”
池烟将手伸在半空中,“跟我一起回去,我只说这一次。”
宴冬易犹豫了片刻,却还是攥住了她的手。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下了车,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周围是车水马龙。
宴冬易忽的开口,“池烟,咱们就这样相伴过一生吧,谁也不抛弃谁,哪怕没有爱情的存在,哪怕我知道你爱上了他。”
池烟一直走着,脚步没有半点的停顿,“好,说定了。”
就当是两个走投无路的人,互相依偎。
……………………
九月初的滨市,却依旧烈日炎炎。
池烟一身干净的名牌套装,踩着高跟鞋,微卷的长发披散在肩膀上,妩媚而又动人。
而她的怀里却抱着一个小小三岁的小丫头。
不过令人失望的是,这孩子生的样貌不怎么出挑,但却还算乖巧好看。
三年没有回来,池烟看着耸立的高楼大厦,竟然有点陌生。
池烟的手里还攥着一张死亡申请书,她是以宴冬易妻子的名义,来法院申请的。
她顺便来处理宴冬易所有的财产,还有那些遗留下来的画。
现在的她已经不需要那些东西了,这两年多池烟的蛋糕店开的很好,开了不少的连锁店,已经小有名气了,甚至在滨市也有分店了。
月月这丫头很黏人,跟橡皮糖一样跟着池烟。
这丫头还是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来大城市,看见什么都新鲜。
“妈妈,你答应月月去买很多公主裙,还有漂亮娃娃的。”
两个人从法院出来,月月激动的蹦蹦跳跳的拉着池烟。
池烟有点无奈,伸手摸了摸她乌黑的小辫子,“你易叔叔不是给你买了很多吗?不许浪费钱!妈妈以前怎么教你的。”
果然月月红着眼圈,满脸委屈的样子,“那些都不漂亮,岳阿姨说这里的公主裙最好看。”
池烟只得妥协了,“好,等咱们去花店买点鲜花,等看完外婆之后,就带着你去买。”
月月怏怏不乐的答应着,到底是小孩子,总是耐不住性子。
池烟用手机搜索了附近的一家花店,店内的评价很高,果然跟池烟预料的一样,店主是一个大美女,一进去就对客人笑。
店主十分的殷勤,等询问池烟买花是祭拜的时候,便主动介绍了康乃馨和百合。
池烟拉着月月在店内走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一束束开的鲜艳的向日葵。
朝气蓬勃的,这才是他母亲喜欢的东西。
池烟最后还是选了向日葵,店长赶紧拿到后面拿去包装。
就在池烟等待的时候,忽然从外面进来一个身形孱弱的人,手里拎着一个篮子,“老板,进货的数量减半,这几天的生意一直不好,他妈的,生意真是越来越难做。”
池烟总觉得对方的声音十分的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一般。
她诧异的看了过去,在看清楚对方的脸的时候,顿时惊住了。
而对方的目光此时也落在了她的脸上。
第169章 他是我爸爸
许久不见的白媛好似苍老了十几岁,曾经保养得当的脸上,此时却满是皱纹,连鬓角的发也是半白的。
白媛的目光也落在了池烟的脸上,雾蒙蒙的眼睛里满是震惊。
“是你,池烟,你回来了。”
她激动的扔下手里的篮子,直冲着池烟过来,激动的攥着她的手,浑浊的眼球上,堆积了一层泪。
“求求你劝劝金都吧,这几年他将我逼的都没有活路了,我真的活不下去了,我只能偷偷摸摸的在地下通道里卖花,可他最近又故意找我麻烦。”
池烟永远都记得宴霖是怎么死的,即便她惨成这样,她的眼中依旧没有半点的怜悯。
“天道好轮回而已。”池烟一把甩开她的手。
白媛双掌合上,对池烟不断的乞求,“我儿子已经进了监狱遭了报应了,他现在就是个疯子,将我逼成这样也就算了,你知道监狱里他爹成什么样子了吗?一个正常人彻底的被折磨疯了。”
她说着好像想起了恐怖的事情,浑身都在发抖。
池烟愣住了,金都竟然连他爹都没有放过。
“我已经三年没见过他了,你求错人了。”池烟声音中带着生疏。
“不,不,你可以的,他曾经那么爱你,只要你跟他求求情,让他高抬贵手好不好?”白媛不想失去这唯一的救命稻草,已经不顾形象的冲了上来。
然而正在后面打包花束的店长却冲了过来,手里拿着棍子,“你在这里发什么疯,吓到我的客人了,滚滚滚,我以后也不做你的生意了。”
白媛狼狈的捡起地上的篮子,连滚带爬的跑了,连脚上那双破烂的运动鞋还丢在了门口,也顾不得捡。
“吓到了吧。”店长扔下手里的棍子,满脸嫌弃的道,“她是我们附近的流浪的,说起来还挺可怜的,她儿子进了监狱,隔三差五的在里面就被打断骨头,要么就揍的小命不保,啧啧啧……”
池烟知道那是出自谁的手,两年多未见,他的手段竟然狠厉成这样了。
“她一直就这样活着吗?没有人管她?”
“谁管她啊,她就自己睡在大街上,去年的时候还被醉汉给欺负了,后来报了警,不过倒霉的是她怀了孕,连打胎的钱都没有,还是她自己在街上吃药流产的,满身的血,还是我给她了点钱去医院呢!”
池烟觉得汗毛倒竖。
店员将包好的向日癸递过来给池烟看,忽的想到了什么,“哎呀,我记得你带着一个孩子过来的,人呢?”
池烟这才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脑袋嗡的一下,“月月呢?刚刚明明还在的?”
店员赶紧查看店内监控,池烟急的脸上都是汗。
只见视频里,池烟正在白媛说话,那孩子趁机挣脱开她的手,出了店门,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