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雨忍不住哼了声,不觉间手术的紧张情绪已经慢慢消散。
他记得,她也记得。
虞清雨也曾想过他们为什么会走到这般地步,大概是两个人都太骄傲了吧,拗着最后的那一口劲,却谁都没有开口。
那时候的他们都以为来日方长,会有很久很久交给他们来较劲。
但意外总是来得比计划快很多。
没有时间再去纠缠,再去比出输赢了。
更重要的是,那个输赢对她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虞清雨双唇轻抿,唇线平直,卷翘的睫毛低低垂着,冷艳中透出一点疏离。
“为什么要来到港城呢?明明电动汽车行业在内地更火爆一点,落地港城对你的新创业项目并没有什么优势。”
虞清雨转了话题,重新回到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投资项目上。
她不想再提过去的事情,翻过了那一页就便是他们的最后一页了。再有续集也是狗尾续貂,毫无意义了。
宋执锐意识到她的冷绝态度,晒然一笑,攥紧手指:“京城阻力太大了,有太多人不想让我起来,我只能择地另起。”
虞清雨没有戳穿他,其实宋执锐即便在京城待不下去,也有更多的地方供他选择,港城并不是最优解。
她凉薄视线轻轻落在纤细的手指上,硕大的钻石在她指间闪耀着璀璨华光,时刻提醒着她如今的身份。
“其实挺没意思的。”她漠然开口,“说过了不是一路人了吗?我以为至少你会避开我在的城市的。”
宋执锐撩起藏在短袖下的银链,一个花体形状的“S”串在链条间,他的视线静静沉敛在那个字母之上,轻声说道:“因为还想在为成为一路人努力。”
曾经觉得很难说出口的话,在意识到一切将结束时,也轻易地说出口。
好似很嘲讽,嘲讽他们之间错过的许久年。
原来她送的是一个字母形状,好像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用心。
虞清雨呼了口气,抬眸望向咖啡厅里吊钟,拎起自己的包,优雅起身。
“那个项目,我会帮你。”
“至于剩下的,到此为止吧。”她轻轻晃了晃指间的婚戒,“我结婚了,婚姻……很幸福。”
她眸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宋执锐没有错过。
抬起的手落在她翩然的衣角后,什么也没有捉住。
虞清雨刚刚到家,还没换下鞋子,谢柏彦的轿车已经停在了别墅外。
“你回来了啊。”虞清雨张望了下,“好巧啊,我们前后脚。”
“嗯。”谢柏彦只是淡淡应了一声,跟着她的身影漠然进屋。
虞清雨有点累,揉着自己的腰,懒散地坐在沙发上,视线轻抬,就是他海蓝色的领带,只是上面道道褶皱一眼可见,是他们中午胡闹时留下的印记。
她皱着眉,几分怀疑:“谢柏彦,你不会就这样顶着这个鬼样子的领带在公司工作一下午吧?”
那谁见了,都知道他们中午干了点什么坏事。
谢柏彦随意瞥了一眼自己的领带,抬手间,又重新正了正角度,轻描淡写:“太太系的,自然不敢解下。”
“你你你你……你这样,别人都要觉得我品行不端了。”虞清雨鼓着唇,语气急切。
“怕什么。”谢柏彦手指捋过领带上的道道褶皱吗,“我们是夫妻,就算真有些什么,也是夫妻情趣。”
虞清雨无奈地吐了口气,懒懒地翘起腿。
算了,反正丢人的也不是她,若是真和她扯上什么联系,她大可以矢口否认。
只要她不承认,那便不是她弄皱的领带。
偏了偏头,虞清雨舒适的靠近沙发椅背里,忽然想起了什么:“我从咖啡厅回来的时候,一直有辆车跟着我哎。”
“你在港城是不是有什么仇家,想要对我图谋不轨啊。”她观察了许久,那辆车从咖啡厅门口就一直跟着她,而谢家的司机居然毫无察觉,“而且你的司机居然都没发现,也太不敏锐了吧。”
眼波微转,望向他淡然自矜的神情,她又说:“当然啦,也不一定是你的仇家,说不定又是什么疯狂的追求者,被我的美貌才华所迷倒,想要个我的联系方式,和我共度晚餐。”
清透晶莹的眸子微微眯起,眉眼缓缓舒展着:“谢柏彦,你要看紧我哦,不然我就——”
戛然而止,留白三分,她挽了挽额间碎发,微微挑起眉尖,像是狡黠的小狐狸。
谢柏彦泰然自若地坐在她旁边空着的沙发上,薄唇轻扯,弯起一点自持端方的弧度:“看得很紧。”
语速悠然,视线微转,落在正在停进车库里的那辆黑色轿车上。
“那就是我。”
脑海中绷紧的弦倏地断了,刺耳的声响扰得她思绪混乱。虞清雨笑不出来了,她茫然地眨着眼睛,有些怀疑她的耳朵。
跟着她的,就是谢柏彦?
她仔细地回想,似乎在那间咖啡厅的时候,在她和宋执锐谈话的时候,街角停着的那辆车。
那辆车?
她猛吸一口气,几分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老公……”她忽然抓上他的手臂,可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谢柏彦清冷的声音适时地落下:“没关系,太太是自由的,该是有自己的生活。”
虞清雨抬眸望着他,曈底几分闪烁。
若是谢柏彦说几句严肃的话,或是质问她,她或许插科打诨说他跟踪她,再倒打一耙,这事可能就这样过去了,她心里也会好受许多。
毕竟确实是她逾界在先。
可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体贴地说她想做什么都可以,她反而五味杂陈,心下情绪翻涌,酸胀地包裹在赤红的心房上,鼓噪着她的心跳。
虞清雨抿了抿唇,莫名自己先委屈了起来,眼眶红漆,潋滟一层水雾。
“我想过了,我还是不投那个电池项目了。”瓮声瓮气,她吸了吸鼻子,继续说,“和其他的没关系,我只是以我现在浅薄的认知,并不看好这个资本不断涌入的新能源汽车市场。”
谢柏彦的视线偏了过去,她话说得含糊,他也知道那是假的,只是看着他的小鱼一副可可怜怜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心里压着的闷气倏然散了。
“怎么还要给自己说哭了?”他揽上她的肩,安抚性地轻轻拍着。
虞清雨缩在他的怀里,揪着已经不成样子的领带,轻声说:“谢柏彦,你帮帮他吧。”
“用你的钱。”她鼓起勇气,“那是个赚钱的项目。”
“好。”谢柏彦很快回答,没有一点犹豫。
虞清雨恍然抬眸,一点破碎的晶莹在眸底漾起点点涟漪,她是没想过谢柏彦答应得这么快的:“你不问什么吗?”
谢柏彦缓缓收紧环着她的手臂,只是淡声说:“或许你可以早点跟我说的。”
“小鱼,你可以信任我。”
“我是你的丈夫,印在结婚证上的。”
卷翘的长睫猝然颤抖了几瞬,几乎要溢出心尖的感动让她心软成一片,只是下一秒,她猛地从谢柏彦怀里站起来。
“结婚证?”
“结婚证!”
她恍惚记起自己的结婚证,那日结婚登记过后她随手一放,不知道丢到哪里了。
谢柏彦闻言微微挑眉,轻笑一声:“那正好,别找了,找到了容易滋生你什么坏心思。”
虞清雨不满地推了他一把:“哪有什么坏心思,我从来都没想过的。”
至少她从来都没想过和他分开,不管出于哪种心情,她都没有想过。
谢柏彦眉眼淡淡,语气轻描淡写,却又声线沉沉:“我也不会将这个机会递给太太的。”
第39章 Chapter 39
“彭稚檀会去驻唱吗?”
邵佬的生日宴会,谢柏珊缠着虞清雨不停地问。
谢柏彦眸色微冷,清如寒池,寥寥转了过来,谢柏珊立刻住了嘴,只是还拉着虞清雨的手腕不放。
可怜巴巴地望着她,但又迫于谢柏彦的压力,不敢说话。
虞清雨莞尔低笑,反握住她的手,轻轻安抚:“应该会的,邀请函已经发过去了,只要他的经纪公司不卡合同,他应该会去的。”
谢柏珊松了口气,转念又皱起眉头:“不卡合同对他的经纪公司来说,可能有点难。”
按照谢柏珊的说法,彭稚檀的经纪公司是只顾利益,没有任何艺人职业生涯规划,更别提有关艺人的身体心理健康了。
一米八五的大高个子为了保持体型严格控制饮食,每天至少三场商演,累到低血糖晕倒,这种几乎是彭稚檀的常态。
谢柏珊看在眼里心疼不已,但又没有办法。
她唉声叹气地晃着虞清雨的手:“嫂子,你就不能把阿檀的公司收购了吗?”
虞清雨悄悄抬眼去看谢柏彦的表情,他只是淡漠地扫过谢柏珊,眉目低敛,不置一词。
态度微妙,虞清雨一时也猜不透,不好多说,只好随意应付道:“我回头再看看。”
了解过行情背景再说。
其实虞清雨在收到拉力赛驻唱歌手清单的时候,也有些惊讶的。
听闻森说,那份名单是由谢柏彦审阅过的,他是知道彭稚檀在那份拟邀名单中,却没有任何举动。
虞清雨一直拿不准谢柏彦对彭稚檀的态度,于是那次便就着拉力赛的事情一起问了:“我还以为你会把那位彭稚檀的歌手名额卡下来呢。”
夜色凉凉,还在忙工作的谢柏彦,只是从文件中偏出一分视线,薄唇淡定地吐出几个字:“有必要?”
神色微凉,波澜不惊:“我不是公私不分的人。”
虞清雨耸了耸肩,那就暂且相信谢先生是公私分明的吧。
他除了那次把谢柏珊关禁闭外,似乎也确实没做什么其他的。
不过,谢柏彦缓缓收回视线的同时,一句凉薄冷清的声音也跟着落下,在静谧的书房里幽然流淌——
“而且,就算我不反对,他们也长不了。”
“好了好了,这句就别说了。”虞清雨就知道他不会这么轻易地就同意,“我就当没听见你这句话。”
唇角勾起一点浅淡的笑意,谢柏彦揉了揉额角,闭着眼靠在椅背上,问她:“你这是又被珊珊拉拢过去给她撑腰了?”
谢柏珊和家里的抗争行动很是激烈,几乎爆发了她懂事后最大的家庭矛盾。
为此谢夫人已经停了她所有的卡,说要马上把她送回国外。
原本虞清雨是带着谢夫人的委托,试图和谢柏珊以同龄人的角度开导的,只是她看着谢柏珊红着的眼眶属实可怜,很多出于理智的话也只能咽下。
虞清雨思忱了半晌,严谨地组织语言:“也不是给她撑腰吧。”
“我只是看珊珊孤立无援有些可怜,我也不好再跟着一同打压她。”
最开始的时候,她确实将谢柏珊的坚持当作是罗密欧朱丽叶效应在作祟,周围的反对声越大,谢柏珊便越坚持,越是爱得更深。
后来深入了解后,似乎也不尽然。
谢柏珊的心动之触,远比他们想得要早很多。
那还是她在国外念书时,谢柏珊信用卡在购物时被偷了。大小姐只是随意和网络那边的彭稚檀抱怨了一句,便匆忙下线。
那后来很久她都再没有登陆过微博。
忙过期末考试周,谢柏珊再次上线的时候,才发现彭稚檀给她发了一长串的消息。
问她生活有保障吗,问她吃饭怎么解决,问她卡找到了吗,问她怎么这么久不上线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见她长久未回,彭稚檀便在微博上给她发了个二百的红包。
大概是怕她觉得少,又跟着发了不知多少个红包。
直到发到红包上限。
少年笨拙又纯良的心意。
谢柏珊从未和他提过自己的身份,而那时的彭稚檀连养活自己还捉襟见肘。
原本只是粉丝与自己偶像之间的碎碎念,却在那一刻变了关系。
最怕心善之人。
也最怕真诚之人。
虞清雨也再不忍心给谢柏珊风雨飘摇的爱情再泼凉水。
今日是邵佬的七十寿诞,请的都是圈子里的熟人,气氛倒也自在。
邵佬在切蛋糕的时候,谢柏珊悄悄凑近她的耳边,小声说:“嫂子,你的生日好像也快到了。”
虞清雨这段时间太忙了,都快忘了这件事。
其实她的生日很少大肆操办,她对这件事看得很淡,除了十八岁成人礼那次,苏姨为她亲手为她戴上公主冠冕,听说那是她母亲给她留下的礼物。
后来,她也很少再办什么生日聚会,只是同家人朋友小聚。
“悄悄告诉你个秘密。”谢柏珊压低声线,“我哥给你准备了惊喜……”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句冷声制止,来自站在她身前的黑色笔挺西装的男人,目光几分冷然威胁:“谢柏珊。”
“我和我嫂子说个悄悄话,你也偷听。”谢柏珊努着嘴,很是不满,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刚刚都没跟我嫂子告状呢,你刚刚在前面和周斯岑说话的时候,有个粉裙子的女孩和身边的朋友说你是她老公。”
“啧啧啧,假老婆都跑到了真老婆面前了,你还好意思对我凶?”
虞清雨还在等着谢柏彦为她准备了什么惊喜的后续,话题忽然变到了什么“老公”?
她想问哪个粉裙子,却在兄妹俩燃起的硝烟中根本插不上嘴。
谢柏彦骨节分明的手指扶在虞清雨纤薄的肩上,眸光凉淡眺向防御姿态的妹妹:“谢柏珊,我是不是最近又对你太温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