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屹支不咸不淡嗯哼一声。在哪用都是用,既然还有一会儿时间,便在这用了。
温嫽眨眨眼睛。
用膳时,温嫽才知谢屹支原来也有不爱吃的东西,便是她眼前这碟白菜。现在尚是春天,新鲜的白菜没有下来,屯的还是去年秋的白菜。
也算是稀罕东西,可他竟然碰也不碰。温嫽见他什么都碰唯独不碰它,猜到了八分。
相反,她现在只想吃这点白菜。
吃点荤腥她怕又要呕。
饭后,谢屹支大步离去。
温嫽则正等着,让药变凉一些。至少不烫嘴了,温嫽才喝。
……
药晾到正是时候,既不烫也不凉,最宜入口。温嫽捧起碗,何媪这时却跑过来,到她身边低声,“温夫人,主公遣了个大夫来替您诊脉,请您移步前堂。”
温嫽此时是在卧寝。
温嫽微愣。
他叫了人来给她看?早上他不是已经知道她退热了?
竟然,还是不放心又叫来大夫。
“……嗯,好。”
一会儿,点了头。
放下药碗,这碗药过会儿再喝。
快步往外去。
……
温嫽出来见到的却是个生人,对方不是昨日给她诊脉的那个。
她下意识望向何媪。
何媪是认识来人的。
这是司马府府医之首,是府里医术最精湛的大夫。只是前阵子这位大夫不知去了哪,一直不在府里,今日才回来。
“夫人,这位是府中府医,管先生。”何媪低声道来。
温嫽致意,“管先生。”
男人作个揖,“温夫人。”
温嫽轻轻敛了下颌,作以内眷之礼。
……
男人诊脉离去后,先来了谢屹支处,而后又出府去了内城一处地方。
傍晚,谢屹支也来了这处。
几天后,谢屹支又来了第二次,看看对方状态如何。
温嫽这日傍晚,在谢屹支回来时,发现他身边有个小儿玩意。
是个会变脸的小人。
温嫽家里从前也有这个。
这是家中小弟曾经非常喜欢的一样物件。
温嫽有点出神。
看着看着,望向谢屹支。
在视线到处却没有看到他的人影。
一愣,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忘了,谢屹支去净房去了,刚刚才从她注视的方向离开。
轻轻抚了抚,又看了眼变脸小人,把这东西小心放在一边。
一会儿,谢屹支回来了。
温嫽见到他,在他走动间起身来迎。
这几步的走动中,是下意识想向他问问变脸小人的事的。她很少在他身边见到过这种孩童玩意。
却突然,一惊,双膝一轻。惊呼的声音都还没来得及脱口而出,被他不疾不徐,带着往里去。
她的嘴巴早已被他咬了吻住,屋里的蜡烛也不知道是不是哪里漏风吹来了风,在温嫽眼前晃一晃,突然熄灭。
有种不真实感,下意识搂紧眼前的人。谢屹支像在黑暗中也长了能目视的眼睛,她紧紧勾着他,他却依旧处之泰然,精准的穿过黑暗走到榻边。
后脑勺被他整个巴掌抬起,温嫽才仰躺,清晰听到彼此的心跳都在变大。
忽而,眼睛忍不住一闭,因他吻来。
在她所说过的日子中,今天温嫽的月事早已经来完了。
……
温嫽早上起来,方睁眼,愣了愣。
愣中,翻转趴了起来,只抬起头左右看。对于昨晚……忍不住盯着左侧的方向看。
将一半的脸缩进了被中。
不知不觉,面上似勾又似说不出的,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了一些异样,而眨了眨眼。
想起了昨夜与谢屹支的许多。
……
想的再多也起了榻,且又喝了一碗药,这是给她滋补身体的最后一碗药。
吃完这碗温嫽就不用再喝了。
这日傍晚,温嫽这忽然来了一名虎贲。只见虎贲,不见谢屹支。
温嫽微微诧异,这种情况倒是少见。
她这里基本不会有虎贲单独过来。
而且虎贲明显是来找她,不是找何媪这些人。
“夫人。”虎贲向她行礼。
温嫽抬手,好奇问:“可是有事?”
不然怎么会过来?
正是有事,虎贲点头。
“您屋中是不是有样变脸小人?主公落在了这,嘱我来拿。”虎贲说。
拿变脸小人?温嫽下意识望向一个地方。
还真有。
叫来何媪指了一个方向,让她去拿。上回看过之后她放在了那。
不一会儿,何媪便捧着个不足巴掌大的东西出来。她先捧来到温嫽跟前,温嫽看过,对虎贲问:“可是这个?”
虎贲一看便重重点了下头,“正是这个。”
“谢夫人。”虎贲作揖。
温嫽摆手表示无事。
温嫽以为,谢屹支叫虎贲特地过来,是要把这东西给谢氏族中哪个小郎君。可之后几天看来,不是。
温嫽一日受谢惝夫人温平丹相邀,出门时,正好看见一对夫妻下马车,夫妻两人又各牵一男一女的小童,由虎贲牵引着进入司马府。
两方错过时,温嫽正好瞥见小女孩手中抓得是上回她屋中的变脸小人。
原来不是给谢家哪个孩子,而是给这对夫妻的孩子的……
温嫽不认识他们,但她观男子气色虚白,是受了伤尚未痊愈的模样。
无意识多看了他们两眼。
……
温嫽的马车离去时,刚刚男子身边的妇人下意识看向自己的丈夫。
男人重伤月余,至今他方行动利索,好全六成。
今日来司马府,一为致谢,二为表忠。
谢屹支留了他,以后他便是他的新主,是他要投效的对象。
不只他的夫人刚刚注意到了温嫽,男人也注意到了。
还注意到了温嫽身后跟着的好几名虎贲。
对方,在司马府中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
观其面貌,以及身后仆妇们的规矩,还有她所上乘舆的规格,男人猜测,对方应该是谢司马内宅之人。
虽然矛盾的是,他听说的一直是谢司马内宅无人……但,事情出入几分也在情理之中。
温嫽于谢屹支来说已经远远不是出入几分而已。她于谢屹支,早已出入太多。
傍晚回到内府,面对琵林苑的空荡荡,听到仆妇说温嫽依旧未归时,谢屹支便忍不住望向谢惝方向。
他听说了温嫽赴约去叙旧的事。
但她和温平丹叙旧还能叙到这个时辰?
当初她在温家待的那一阵,能多出这么多的话要说?
难不成,那时温运伐还让她和温平丹日日玩在一处?
这才有这么多的话能说……
背了背手,忽说:“备马,去谢惝那。”
虎贲们:“是。”
……
温嫽早已不在温平丹那了。
两人的确没什么话一直说,单纯是故人见面,聊了也就两刻钟便罢了,聊完她就从谢家出来了。
只是,她出来后并没有直接回司马府。谢屹支不知道,上回那个变脸小人她是很想留着的,它和小弟曾经玩的那个一模一样。
可是那个已经没有了。
曾经这些不值钱的东西,做为她的嫁妆陪她一起嫁入王家。可后来她自身难保,逃出衢通城时,除了必要的钱财与药物,为免累赘,她基本什么都不能带。
那些东西应该早就被搜罗王家的人瓜分了,以后只能留在她的回忆中。
温嫽特地走了三家卖变脸小人的铺子,可是,都没寻到上回谢屹支带回来的。
她辗转又去了第四家,这时,天色已暗,各家铺子跟前都掌起了灯。
温嫽蹲在一个小摊贩前,一个一个的去认。
小贩:“您尽管挑,我这保准都是最好看的变脸。”
“比别家的也更皮实。”
温嫽还是没找到一样的,又去寻下一家。何媪看看天色,已经实在是很暗了。
上前来,说:“夫人,不如我们先归家,明日再来瞧可好?”
温嫽抬头看看。
确实天已经黑了。
望望前方,正好也是一家卖变脸的。
“再去瞧瞧那家,瞧完便回。”温嫽说。
最后一家?何媪忙道好。
运气也不算太差,温嫽倒是正好在这最后一家找到了一个一样的。
温嫽付过钱揣进怀中。
“主公。”
听身后何媪吃惊,忽然唤道。
“……”
温嫽微愣,非常讶异的回头。意外的是,还真是谢屹支。他身后跟着两个人,正朝她这走。
温嫽连忙起来。
快跑向他而去。
本来从谢惝家中出来就一直皱着的眉,忽而,在这么一刻谢屹支的眉松了,她害他已经辗转了好几个地方……
谢屹支才松又突然眯眼,想沉着脸,可瞥见温嫽数步中,弯着眼睛冲他跑来的模样,眼神黑了,却也朝她去。
温嫽于谢屹支跟前踉跄止步。
思及此处四处有人,温嫽可不好再往前走。可谢屹支却像不管,借着拿了旁边仆妇抱着的披风披来她肩上的姿势,竟浑然不顾的搂她一下。温嫽的额头压低了,不自觉笑。原来,她迟迟不归谢屹支是会找来的?
谢屹支将温嫽的披风搭好,将她一牵,大步步入不远处的乘舆。
迅速,有马儿调整脚步的声音,也有虎贲们与仆妇们调整队伍的声音,不几息,乘舆往司马府去。
至司马府。
仗着天色黑透了,谢屹支直接把温嫽抱下了乘舆。他抱着她,温嫽手中则拿着那个变脸的小人,紧紧收在手心。
落地那刻,见他看了眼她手中的东西。
刚刚在马车上谢屹支便已拿去看过。
“便是为了这个?”
“是。”
就为了这个。
温嫽和谢屹支相对而站,有影子落在脚下。
……
琵林苑。
温嫽手中的东西被谢屹支拿去了,他面无表情拨弄着变脸小人。
温嫽发觉他一点没看出这个小人和上回他带回来的一模一样。
他好像仅仅是在想,她怎么喜欢这些小孩爱的东西?
谢屹支也不是完全没想起来。
到底当日那东西也是他亲自选的,虽然根本没太放在心上。
“和我那日带回来的相同?”忽顿,眸光变深了。
是啊,相同,温嫽把东西拿回来。
这只手却干脆被他抓了过去,温嫽的眼睛望向他,谢屹支眼里转黑,收了手掌,倾来,“既喜欢,为何当日不说?”
当时她若说了,他可以重新再买一个送给那个小孩。
温嫽:“……我说了,您会留下?”声音莫名有点低。
谢屹支笑笑,笑的有点薄,所以她竟然以为不会?忽将她拉来,两人靠近。
“呵。”她既以为不会,便算他不会好了。
温嫽:“……”
不禁把手中东西放下,双手推拒,离了座位。这些举动,从前温嫽是不会做出来的。到底,几日下来两人之间都已经不会再去计较每一步每一个的小动作,如今……这些自然而然就做出来了。谢屹支将她的手压至掌心,忽然,她动不了,还落入了他怀中。
温嫽眼神异样,脸垂向一边。谢屹支慢条斯理,又紧一下她的手掌。温嫽迅速瞟他一眼,接着,继续从他怀中离去。谢屹支都没让她离开他的腿一分,便又将她压了回来。
温嫽的背靠到了身后的矮几,他坐着的腿,其中一条也故意拦住她的去路,温嫽几乎以前后左右处处如有围栏的姿势,困在他怀中方寸。
温嫽把他的腿推了,谢屹支一笑,却又将她抱回来。温嫽不知不觉扫他一下,谢屹支则搂了她的腰。
又垂下眼睛,忽然,谢屹支将身后矮几上的东西丁零当啷全扫了。
第31章 31
温嫽一歪,被放着躺在了上面。
“……”
躺倒时她有点懵,也有点傻,呆呆望着眼睛正上方的屋顶。
屋顶……
骤然,眼睛微微睁大了,跟躺着的是荆棘一样,翻个身滚下去。她倒是忘了,滚下去可就得在地上摔一跤。
温嫽或许是真忘了,身体一翻只顾着朝谢屹支够不到的地方滚。男人脸色一翻,眼睛紧了。温嫽眼看着就要滚下去的那刻,温嫽自己同样也意识到不对,下意识往他这边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