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温嫽摸摸自己的嘴角,抬起眸。谢屹支一眼看穿她,“还有事要问,是不是?”
略顿了会儿,点头。
“信中闵氏,郎君可否与我说说。”
“我观她,倒是与我际遇类似。”
这话就是瞎说了,仅仅一封信,几行字而已,她哪看出来的类似?
谢屹支黑了眼睛。
“从何处,看出类似?”
温嫽:“都是为求生路,来了燕城。”
谢屹支捏捏她下巴。
那她可真会拿重点。
要按这个说法,这燕城中三成的人都能说和她类似。
世间类似的人那就太多太多!
“你当初可无人护送。”
最初是没有,但温嫽无法否认,后来离了镖局,是相当于羌申施舍,护送了她的。
忽又被他抚了肚子,温嫽耳朵一沉,听他说:“你身边也没有一个已经能独当一面的儿郎寄予厚望,望他能为父报仇。”
这?温嫽惊讶的张了张嘴。
“你更没带数十箱资财,差点被人盯上谋财害命。”
温嫽:“……”
“还觉类似?”谢屹支瞥一眼,道。
短短几句,温嫽已从他三言两语中基本知道了信中闵氏的情况。
原来,她是如此。
谢屹支拍拍她额,回神。温嫽默默,忽道:“……仅剩一分。”
“哪一分还能类似?”
都没了丈夫。
只是她的情况似乎比闵氏还要不同些,她没有孩子,也没有财资要守,她清贫只剩己身。
温嫽没说没了丈夫这句,说了谢屹支不说勃然大怒,但肯定也得变了脸色。
“都是想求个平安。”
谢屹支低哼一声。
温嫽悄悄撇开脸去。但谢屹支不打算到此为止,望着她,忽说:“特地问她,为何?”
能是为何,温嫽垂眸
谢屹支逼视着。
温嫽只好道:“以为您要迎她进府,所以问了。”
谢屹支愣了愣。
他为何要迎闵氏进府?对方大他二十有三,若是他有个孩子,对方是能做孩子祖母的年纪。
收到消息后肯帮忙,是因她的丈夫曾经算是个有名望的人,举手之劳,他也就帮了一把。
谢屹支眯眸微沉了眼。
温嫽低了头。
谢屹支捏着她的下巴抬起。
还是眯眸。
温嫽被看的眨眨眼睛,眼前忽听他一声嗤哼,随即,下巴被他强硬捏了下。
面无表情,“若你想要个半大的孩子养着玩,我代你向闵氏说说,回头她想揍你,可不怪我没拦。”
温嫽怔了,她要闵氏的孩子干什么?
谢屹支冷哼。
所以,如她刚刚想的毫无可能一般,他刚刚说的,对她来说也是毫无可能。
五指擦过她细细的脖子,温嫽颤了一下,绷了脖子。
谢屹支淡淡说:“无厘头的事,以后莫要再提。”
温嫽扯扯唇,知道了。
但就像今天这事一样,她不问,又从何知道呢?
到他耳边,低声说了这句。
谢屹支听完侧眸看她,温嫽迎上他的视线。
其实还有一事的。
温嫽垂垂眸,在他耳边低声又道一句。
明明两人现在如前几日一样,偎着最亲近的姿势,可亲近中,无形已多了一分疏离。
“郎君若哪日要迎第二个女人进府,提前……和我说一说。”
当初会选他,明明他没说要娶她她却肯跟着他走,就是因为他后宅无人。不然其他看上她的人,曾经她为何不答应呢?那些人的妻妾太多太多了。
相比之下,谢屹支这边很清净。
温嫽抓着谢屹支一只手,谢屹支掀了掀眼睛。
所以,“你在乎?”
板了她脸过来,看着她说的这句。
温嫽眼里有尚且没来得及收起的芥蒂,这一眼,被谢屹支看见了。
谢屹支琢磨似的盯着看。
温嫽垂眸,笑笑又说:“这院中是住着我一人还是要再多一人,其中感觉自然是不一样的。”
谢屹支淡淡一勾眼神,“醋了。”
温嫽自认还说不上吃醋,但他,似乎眸微微深,眼中的深意浓了。
温嫽想,他若以为这句醋了合适……那么,也不是不可。
是他先动的情,先表露出的感觉,她此时希望他至少将这份情维持的久一点。说醋了,也有两分像。
而他,若是以为这句能最好的概括她此时的状态的话,温嫽也不在乎。
顺势正好说:“郎君答应我这桩事?”
谢屹支要答应没什么难。
但她要求了他一件事,那她呢?谢屹支也有一件忽然想问的事。甚至这件事,随着这段日子两人相处的越久,谢屹支忽然便芥蒂的越深。
尤其,她也有向他靠近的感觉后。
“你那亡夫,可还曾念过,梦过?”
一开始确实从来没把王懈籍当回事,但人的心态是会变的。从前谢屹支不在乎,那是那时候的温嫽对他来说也就是个陌路,他在乎一个陌路人曾经的经历干什么?
可现在已经不一样。
温嫽从未在他跟前提过王懈籍的名字,但午夜梦回呢?温嫽是否还回忆过曾经是她丈夫的王懈籍?
谢屹支缓慢收起唇角的弧度,黑眸盯视。连梦里,他也不想她梦上一分。
他也极其讨厌同床异梦的感觉。
是否梦过?
温嫽竟顺着想了下去。
说实话,确实从未梦过。
离开衢通的她一直疲于奔命,总是有太多太多的事项要注意,她没有时间去回忆从前,去想王懈籍。
和王懈籍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太短太短了,短到她还没培养出任何感觉,他便已经走了。更何况,王懈籍还是以火葬的方式离开的,死前都没看清过他的相貌。
谢屹支对温嫽愣神的状态微微眯了眼睛两指不轻不重钳制她的脸,“嗯?”
温嫽忽动动眼神,“您也醋了?”
谢屹支:“……”
略顿,不言不语。
“可曾?”只是问。
眼睛越发深的厉害了,两个字,颇有分量。温嫽于是轻声说:“那就是醋了。”
谢屹支掀唇就要反驳,但他的眼睛却一暗,只是冷冷摩挲摩挲温嫽的下巴。
“别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温嫽:“那您以为我有?”
“我若是有,您要怎么办?”她忽伸直了手,摸摸谢屹支的眼睛。
他看她的眼神已经太暗太暗。
谢屹支的手掌瞬间收了力,看温嫽的眼神也无形中变了。冷冷捏着她的下颌骨,皱眉似想表现出几分危险和冷血的模样。
她竟然用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挑衅他。
温嫽注视着谢屹支的每一分反应,所以,他是真有点醋了的。心里忽然冒出点异样,她抬手,又想摸摸他的眼睛。可他却忽然把她的手别了,脸也一下子沉了。
他身上有了疏冷感。
温嫽腰上之处原本搂着的一只手,这时也放了。
谢屹支直接起身,似是要走,温嫽的目光追着他,见他已大跨了两步。因她刚刚的试探,他或许此生都不愿意再和她有多余接触。
温嫽跪坐起来,正想马上就出口说清楚,但她慢了半拍的反应中,唇才张,心脏微快,却见谢屹支转身,倒是又回眸来看她。
忽地,两步中,手一撑,谢屹支抵上了她旁边的矮几,温嫽不得不微微后仰,看他。谢屹支的眼中似有冰冷的怒火,更似恨不得把眉拧断了,看她的眼神又冷又含着薄怒。
温嫽提动了下嗓子。
“你真醋了。”一错不错看着谢屹支,轻声说。她竟然又说了句不合时宜的话。
谢屹支狠狠皱了眉。
嘴角重重一沉,是狠戾的模样。温嫽抬起身子,摸摸他的脸。谢屹支的眼睛一暗,偏开。温嫽借势起身,勾住了他的脖子。谢屹支的臂膀毫不留情,又要将她推下去,温嫽飞快的仰头说:“我嫁他半月有余,他便离我而去,我要怎么培养出让我此生难忘的感觉?”
“我不想骗你,我也不算情深,曾经的王懈籍我已经有些忘了。”
谢屹支的手微微顿住。
沉沉侧看了眼她的侧脸。
温嫽对着他耳畔,继续低语,“不曾念过,也不曾梦过。”
“真要论往昔。”她一顿,“我梦的最多的也是曾经的温家,我的娘家。”
“郎君可知?”
谢屹支眯了眸,眼底几番凉透了的变化。
依然未收拢手臂抱住她。
“若你骗我……”沉默半晌,温嫽的耳朵忽然被咬了,温嫽微惊,嘶了一下,想捂住,手却马上被谢屹支摘下,同时整个人都猝不及防横躺下去,被他裹在臂弯里压了。
谢屹支从上往下看,对着她的眼睛,“后果……”
呵呵。
温嫽不知道后果是什么。
但看看他的表情,也知道后果应该挺严重,他也有那个能力。温嫽不知不觉中倒也有那么一刻是害怕,但她注视着他,后背抵着坚硬的罗汉榻,胸口略起伏,突然也说:“那若是郎君有了第二人却不告诉我。”
她谈不上要他有什么后果,只暗暗深呼一口气,道:“届时请郎君放我离去。”
他的后院里永远可以有第二个人第三个人,温嫽一分都不会阻拦。
只是,其中一个人再也不会是她。
她一定会离开谢屹支。
“我不曾再念王懈籍。”温嫽说,“盼郎君在这事上,也给我一分许诺。”
温嫽很认真的望着谢屹支。
谢屹支眸中微沉。
温嫽静静禀着呼吸,不动。忽然,见谢屹支动了。他莫名的,捏了捏她耳朵一处。这是他之前咬了的地方,温嫽的耳朵一烫,眼睛则一动不动,继续望着他。
谢屹支的手在温嫽耳朵上捏了数下。
“我若说……”他启唇。
温嫽全神贯注,却听,门外轻轻一扣。
一愣。
一口气堵住,猛地扫向门外。
谢屹支也瞥了过去,忽而,他收起臂膀,大步过去,温嫽愣愣的躺在原地。
耳朵支了,悄悄听是因为什么事。
隐约有几个字。
“明天。”
“住处。”
温嫽翻过身,趴着抬头,目不转睛盯着门边。谢屹支根本没关门,她能毫无阻碍的窥过去。
冷不丁,倒是和正禀报的虎贲眼神交错,视线对上了。虎贲一愣,温嫽也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窥听,直接被对方看见了。
正想挪挪目光作无事发生状,却见谢屹支也回眸来。
视线里清晰看到,他的脸色变了一息。
沉沉看着她此时的状态。
温嫽回忆了下自己的身上,她趴着的姿势不拘小节归不拘小节,身上的衣裳却是整整齐齐的,没有露一分不该露的地方。
谢屹支以最快的速度道了声知道了,脸黑的迅速关了门,把虎贲的视线隔绝在门外。沉沉大踏步,快步向温嫽走来。温嫽只觉眼前一闪,忽被他抱了,腿被一捏。
又捏她的腿,温嫽勾起脚抬眸。谢屹支还是皱眉状,瞥了眼她的领口。
是,她刚刚的姿势顶多算不拘小节了些,或者,用词再严重一些,有些不雅。
但到底这是在两人的寝居,情有可原。
谢屹支只是不喜欢她那样的姿态被外人瞧见了。见虎贲眼神愣了一下,回眸过来脸色便不受控制黑了。
盯一盯她,“想知道,不会等我听完禀报回来问我?”
刚刚……
想及她抬眸姿态趴躺的模样,谢屹支的脸又沉了一分。温嫽忽地笑了,谢屹支更沉了脸,似不悦。
温嫽指去,“您未关门。”
“我也就听了。”
可怨不得她。
谢屹支哼一声,又捏了她大腿一下。这一下,极轻,而后还抚了一下温嫽的额发。温嫽抬起脸问,“可是在说,明日闵氏抵达燕城?”
谢屹支深眸不语,只是看着她。
“你刚刚还说了我能问的。”
谢屹支这才不紧不慢嗯一声。
却吻了她的唇,惹得温嫽躲一下,谢屹支才道:“嗯。”
温嫽又问:“要替她寻住处?”
谢屹支反而说:“你如此关心,难不成还想替她去寻个好地方?”
面无表情。
温嫽哪是,但他真要交给她去做的话,也不是不行。温嫽挑眉表达了这个意思,谢屹支又哪里用她明日去找,闵氏居住的地方羌申早已找好了。
抱了她起来,“用不着你操心。”
那就是早已经定好了。
温嫽嗯一声。
突然,眼睛一怔。意识到,两人怎么不知不觉又是这般亲密的姿势?明明之前的话根本还没说完,他根本还没给她答案。温嫽下意识看谢屹支。
他似乎比她忘得还早。
之前还对她脸沉了一下又一下,这时却又揽着她在怀中,不放。温嫽摇晃了下身体了,谢屹支撬开她的嘴角,温嫽拦住,望着他。谢屹支皱眉,温嫽忽提,“刚刚的事,郎君还未说。”
谢屹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