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人的训练有素对上千人的散兵游勇,再加上虎贲们都身经百战,胜算,绝对是毋庸置疑……可对方若是暴起的话,在最开始的时候,难免还是会先乱上个把时辰,虎贲们才能控制住局势。
而那时,混乱中谁还能说得准她不会被伤上一分。
谢屹支可不敢赌那个情形。
“一点不怕?”谢屹支皱眉。
一点不怕是不可能的,温嫽虽然设想的很好,但途中时,她一直都怕出乱子。
好在他给的那些虎贲的确很有能力,在她未找当地官员借人前,虎贲们便已先定好框架。
每十人为一伍,虎贲百人,足以压制他们。是后来为保险起见,不想出现任何纰漏,虎贲才向各处求援手。
后来兆何来了后,也是按这种十人一管的法子,将他们管的井井有条。
温嫽:“怕过,但我以为将他们带过来后,益处比途中这点担惊受怕要大。”
“郎君不以为他们用处很大?”
“向南,文家这块地你叫人清理过匪首后,正是需要人丁聚居的时候。”
“桓地和奚地因为生了干戈,也需要人去重新开垦那些土地。”
“正好这千人都是无地无家求个安生立命的人,郎君可将他们分派到各处,给他们一块立锥之地,以后生活便有了盼头,便会真心拥护于你。”
“除此之外,郎君因今日善待了百姓,也将声名远扬,届时会有越来越多的百姓会愿意安心待于你的治下。”
“谢家帐下将士因百姓拥护,保家卫国的士气也会更加激昂。来日待郎君要挥师拿下任家之日,郎君做的是一统天下的大业,两厢一比,任家的士气是无论如何也与郎君比不了的。”
再加上谢家人多,粮又多,纵深更是广袤无垠,只要不是谢屹支突然出了什么意外导致门下之人人心不稳,军队失序,那谢家拿下任家,毫无疑问,是必然的事。
温嫽:“郎君以为我说的可对?”
对。
谢屹支笑了笑。
不禁摸摸温嫽的头发。
“因此才将他们聚集?”
“是。”温嫽说,“这干戈之地,正好缺人。”
的确缺人。
谢屹支正好也借这个契机,让更多的人知道这边缺人。人数越多,便越能冲散原有奚桓两家的影响。
“善。”
温嫽挑了眉笑。
谢屹支不禁眼底微深,勾着唇又吻了她一下。温嫽一乐,仰笑着枕到他腿上。
……
千余人的安排在半月之内做好,另外,这件事的影响的确非常大。
从温嫽身后尾随了这千余人时,其实消息就已经以她为中心,开始向天南地北传开。
且不止在民间有所流传,到九月中旬时,连远在燕城的羌申都听到谢家司马的夫人是个有善心的人,温夫人有副体恤百姓的热心肠。
听说,只要是无地之人,愿谋个出路,只要到现在的奚桓两地去,温夫人便会劝其郎君,将奚桓两地那些因为战争而荒废的的土地分给他们这些平民百姓耕种。
一时,不少愿意闯一闯的人都愿意南下往奚、桓两地过去,在那落地安家。
主父刻等文官县吏因此最近忙的脚不沾地。
羌申听了传言后,愣了许久。
温夫人这阵……做了件这么大的事?
又看掾属:“你口中所说不少愿意去奚桓两地的人,又到底是多少人?”
掾属答:“源源不断,远不止曾经千人之数。”
这世间有不少人是没有土地的,如今既有个能在名下有一分土地的机会,他们便都卯足了劲往那边去。
“听说……”掾属忽顿了下。
“听说什么?”羌申问。
掾属:“民间还有一流传。”
羌申:“什么流传?”
掾属:“都说待主公拿下任地之后,也会在任地施行同样的庶务之政,所以……民间战意,比之前高了一倍不止。”
都突然盼望谢屹支最好立马发动战争,一鼓作气把任家也拿下来。
到时把任姓任公霸占的土地也分了,或许桓奚二姓不够分的地,就能轮到他们头上。
羌申一愣,还能有这种效果?能让百姓们迫不及待想拿下任家?
“果真?”
掾属:“酒肆茶坊,这种言论已有不少。”
羌申挑了下眉。
这……倒是非常好的一件事。
平民百姓如此支持主公征战,那首先,他们这些文官就省力不少,都不用找借口动员民间了。
“对了,那夫人那边?”
掾属以为羌申是想问,温夫人在民间的声望因此到底到了何种地步。
他低声答:“几乎已到无人不晓的地步。”
虽百姓们未见过温夫人的面,但时至今日,却已都知道温夫人这个人。
此外,虽温夫人其实不算主公已经娶了过了媒的夫人,但民间都已默认,温夫人是主公身边唯一的女主人。
羌申要问的可不是这个。
他当然知道因为这一出,温嫽在民间会有多好的名声,这事从连他都能听到传言后,便已经不言而喻了。
且,其实正好,主公也是需要一位声望极好的夫人的。
羌申真正想说得是,“主公那边可有重视夫人身边守卫?”
温嫽越广为人知,怕是,也越会遭人暗算。
这事对百姓当然是百利无一害的,就怕有人趁此看谢家民间战意太浓了,想临死弄死温嫽。
当温嫽的声望达到一定地步后,她的死肯定也会造成一些动荡。
起码到时往奚桓两地奔去的百姓便会心有迟疑。
羌申以为,任家最有可能派人动手。
如今谢家的局面对任家可不算好,尤其,谢家如今还得到如此大的拥护,这份拥护更是直接针对的就是任家。
在任公看来,他任家一姓名下的土地被这些无名无姓的百姓视为己有,如此虎视眈眈的感觉,任公怎会觉得舒服,怎会不想弄死温嫽呢。
掾属摇头,这他倒是不知道。
羌申也不继续向他问,埋头写了一封信,直接叫人送去给主公。
不用羌申提醒,谢屹支在收到各地官员的奏报,得知还有人源源不断的往奚桓两地来时,便已着人加重府中守卫,同时加重城防,免得出什么意外。
……
虽暗地里已有人恨不得温嫽死,但温嫽也不能因噎废食,直接再也不出门了。
这天因为有事,温嫽还是出门了一趟。
就在上楔城城中,层层守卫,又有重兵把守,温嫽这趟出门自然是没出什么事的。
她完好无损的又回到府中。
只是才回来不久,听到何媪说一虎贲来告,说有一人想见她。
其实这段时间想见温嫽的人数不胜数,几乎达到了恐怖的数量,温嫽已经很久都是闭门不见客。
“谁?”
何媪:“您是否还记得您叫虎贲救得那对姐弟?后来回城途中,您也与她说过好几回话。她安了家,带了一袋谷子过来想向您致谢。”
温嫽还记得。
在温嫽的记忆中,对方看起来挺瘦弱,只有姐弟两人相依为命。
温嫽说:“让人带进来,我见见。”
这段时间有不少第一批跟着她来的人在安了家后回来向她致谢,开始温嫽都是见了的,但后来实在来的太多了,没办法,温嫽只能称病婉拒。
……
芝平听虎贲说让她往里走,眼睛不由得亮了亮?
她能见到那位夫人了?!
快步跟上。
才入门中,芝平叩谢,“当初多谢夫人您出手,又肯允我跟随。”
甚至,还给了她一块土地能安家立户。
芝平感激,“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芝平此生一定铭记。”
温嫽让何媪带她先坐下,不必一直站着。
“你已经安定下来了?”温嫽问。
虎贲瞥了瞥,防人之心不可无,上前来就站在温嫽几步外。这个距离,如果眼前这个陌生人有歹心的话,他能第一时间出手阻止。
芝平咧了笑点头,“嗯!”
“如今我和弟弟做些官府派的活,挣钱买农具,准备明年的春耕。”
明年芝平就能吃上自己种的粮食。
挺好,温嫽笑了笑。
“你现在所居何处?”
应该不是被分到了桓地?
芝平:“往南大河之畔,靠近一座山的山脚。”
在那边?
那边虽不是桓地,但距离这边也不算近。
温嫽说:“那你如何过来的?”
芝平:“我留弟弟在家中守着。”
虽然其实没什么东西需要守,但到底她也是有几个包袱的,需要留弟弟看着。
“我随村里其他人一起来买东西,走路过来的。”
谢屹支按百人分成一个村,方便掾属管辖。
温嫽:“那你可将东西买齐了?”
若是还未的话,她可以帮帮她。
芝平:“已经买齐了。”
其实还没呢,她先买了袋谷子就过来致谢了。
芝平马上道:“这袋谷子还请夫人收下,以后我每年都给您送一袋谷子!”
芝平举起手中的袋子。
温嫽摇摇头,每年就不必了。不说谷子她留着自己吃最好,就说温嫽以后要回燕城,离这实在太远,不方便,温嫽也不适合年年要收她的谷子。
温嫽收下眼前这一袋,接受她现在的心意就好了。
“这一袋我收下,以后的你留着自己吃。”
温嫽说完又对何媪说了句什么,叫她下去拿份回礼。
芝平连忙摆手说不要。
温嫽还是给了,让她拿回家为以后做准备。
给的是一匹布料,布料中藏着一些银子,芝平能拿布料做衣裳做鞋子,也能拿银子去买东西。
芝平是回到家后才发现布料中还藏着银子的,愣愣红了红眼睛。从父母去后,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关照过她了,赶紧擦了擦眼泪。
擦得眼睛越来越肿,好半晌,芝平把眼睛擦干净,想到一个回报的法子。
她记得今日路过官府时,看到上面有几张通缉的画像,芝平想起其中有一个人她是见过的。
芝平记得那张画像上还印了个很鲜红的印。
被官府里的小吏告知,这代表通缉的这个人十恶不赦,对官府很重要。
芝平仔细回忆了遍当时的情形,次日,在见到一队兵马从村中路过巡视时,便胆子大的往前跑,朝对方说,“大人,我见过衙门中被通缉的一个人。”
“哪个?”
“从左数第一个。”
也就是温嫽一直在找的最后一个人。
第49章 49
士兵领芝平去见自家将领。
将领听了士兵禀报的,详细问芝平,“真见过?不是认错?”
将领并不知道那个人是温嫽的仇人,只知道这张通缉画像的确挺重要,主公门下之人一直在找画中之人。
芝平:“是,没有认错。”
“两年多前,曾在一集市上见过,当时听他说他打算要去任地。”
将领皱了一下眉。
那就代表此人不在境内?
一时半会儿,看来还是抓不到人。
他再确定一遍,“没有记错?”
“没有记错的。”芝平说。
将领嗯一声,便将消息又往上传,叫人回上楔城禀报。
回上楔城的人次日才打马进城,进城途中看了看来来往往热闹的人流,探头在城门处逗留了一会儿。
自从温夫人带了那千人过来,陆陆续续,如今城中因为人气旺,比及往日,热闹已不止三分。
窥了窥城门处井然的秩序,男人随后一刻不停,直奔官府。
官府收到消息之后一层层往上报,最终,事情先到了主父刻这,再由主父刻报给谢屹支。
“有消息?”谢屹支看了眼,凝着主父刻。
主父刻:“是,一个叫芝平的姑娘说看过对方,但估计对方是去了任地,此时并不在您的辖下。”
如此也就说得通了,为何谢屹支明明一直在通缉,不说抓不抓得到人,但他下了这么大的力,却一直连一点消息都没能收集到。
原来可能是去任地了。
谢屹支掀开眼前已经看完的一张纸,那看来,温嫽还要再等一会儿。
嗯了一声。
“叫个人去和夫人说一声。”
主父刻点头。
谢屹支原本已经埋头又要忙,不过,忽而他又抬了头,很郑重的,对着主父刻多添了一句,“让夫人不必心焦,不管他是在任地还是在哪里,人总归是会抓到的。”
“是。”主父刻再次点头。
转身出了帐,主父刻便叮嘱一腿脚麻利的人。嘱咐完,道:“去罢,记得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和夫人说。”
“还有,夫人若有什么话叮嘱了你,记得再一字不落的带回来。”
“小的明白。”掾属叫了匹马,疾驰而去。
但途中被拦住了去路。
前面一阵喧闹,将路直接堵住。
掾属皱皱眉,正要呼唤让路,却忽然,眼神一尖,发觉事情不对劲。
忽然呆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