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父刻来问谢屹支,“主公下一步,待要如何?”
如今架势已经摆开了,与任家的不和也已经明牌了,下一步要如何?
谢屹支敲敲木案。
“将六具尸体烧了。”
“然后……”
主父刻接茬,“然后主公要等任家出差错,先引燃战火,再图大军压境?”
谢屹支的确需要等,但不是等任家先对他发动战争。
他怎么可能让任家先发兵,他反而因此时时处于被动和掣肘的状态?
本就是谢家实力占上风,他何必要陷入那等境地。
要出招,也该他先出招,让任家来个措手不及。
正好,今年的秋粮已经收上来了,粮食充足,他远比任家能耗。
谢屹支是要任家在此事之后一直忐忑害怕,时刻猜疑他何时发兵。
到时不必他有什么大动作,任家都会风声鹤唳,如此,帐下将士迟早疲于待命。
谢屹支:“你继续将温嫽被刺之事广传南北。”
这事还需要让更多的人知道。
届时一朝发兵,就不愁没有顺理成章发动战事的理由。
主父刻:“继续传?”
“嗯。”
好,主父刻点头。
任家刺杀,还是刺杀的温嫽这事,也的确大有文章可做。
此后谢家不管对任家要做什么,都是合乎情理的。
任家这边,待兵一月迟迟不见谢家发兵,任家前线将领具信回任家主城,向任公表明情况。
任公召集门下谋士,“你们且说说,谢屹支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难道谢屹支不想趁此时派兵马大肆压境?
任公又说:“谢家虽不发兵,这一月内却屡次装成匪首挑衅任家边境,已有十数次。”
四月份那些匪首就被谢家全歼了,对于这一月内屡次骚扰任家边境的人,任公心知肚明。
“谢屹支意欲何为?”
“恐是觉得此时还不是发动战争的时机。”一人答。
任公想了想,也只有这一句话能勉强说通了。
便道:“只要他不大肆举兵,小打小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莫将战火扩大。”
任家当下最重要的,还是继续积蓄实力,保证腹地城池稳定。
这需要任家至少有五年六年不能再有干戈。
任公:“能忍则忍。”
“是。”
可也就是这时,寇初力打头阵,以歼敌安天下的旗号,气势汹汹先拿下任家一城。
其后,任家边境被谢家从四路压境,任家败退数十里。
任公紧急调兵遣将,强行下令,抵挡谢家!
转眼,至十一月上旬。
谢家大军不断推进,士气昂然。而任家,在谢家突然发难的这几天不说抱头鼠窜,但也是疲于应付,士气低下。
不过任家到底先前占了屠家,又占了文家好几分,这一退,也只是损失了文地,以及任家边境一部分城池。
任家腹地还还未受大影响。
谢屹支也知道任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啃下的,但只要他这边士气依然足,又有兆何寇初力等猛将,拿下任家是必然之事。
谢屹支源源不断向兆何等前线将领运输粮草,稳扎稳打。
第50章 50
不几月,二月末时,主攻文地这边的寇初力,因事先从区伍那对文地全境几乎有了十分的了解,迅速拿下了文地,兵锋逼向任家原来边境。
另一边,比车骑领一路大军,也马上就能夺下曾经屠家城池,任家危机四伏。任公无法,选择放弃曾经的文屠二家,全力守护任家腹地。
兆何直插,一路向任家进攻。
寇初力比车骑则伺机从东西二侧包围,对任家一步步呈蚕食之势。
……
“文、屠二地任家根基不稳,百姓也不以任公为主,是以拿的轻易,剩余任家,兆将军那边恐怕要多花些时间。”营帐之中,一谋士观看舆图,对着谢屹支沉吟道。
谢屹支一直知道这点。
任家曾经能拿下屠家,又夺了文家好几分地,任家肯定是有些实力的。
但他说:“兆何治军有法,如今月余战事下来,又屡有胜战,天下统一之势,已势不可挡。任家境内,或许不全以任家为主。”
曾经四海之内便是只有一主,这些年因为各种原因分裂的七七八八,如今,也该重新回到天下一统的时候。
真正将中原大地重新合起来的,才该是百姓们以为的新主。所以,不会有太多的百姓为任家负死抵抗的,不值当。
更何况,谢屹支帐下的士兵们因为只剩这最后一角,士气大盛,数十万人万众一心,这天下就算再大,又有哪一块地方是拿不下来的呢?
谢屹支负手,反而是看向文屠两家已经夺回来的城池。
如今需要先安稳这两地的治安。
谢屹支说:“城池已拿,治下官僚掾属也都已到任,如今百姓们,正需安抚。”
下令出征前,谢屹支严明过军令。除了负死顽抗,欲伤帐下士兵者,对百姓们,都以安抚为主。士兵拿下城池,不可骚扰百姓。
只是,谢家将士没有要大肆屠杀文屠二地百姓的意思,任家每退一城,却往死里朝城墙上堆人,导致死伤其实不少。
这也是为何最后任家在屠文二地的守军退的那么快的原因,因为他们不把文屠二地百姓当回事的传闻已传遍两家每一片土地,所以到了后来,文家最后几座城池几乎是先行造反,宁愿内乱也不愿再被任家抓上城墙。
寇初力等人趁此抓到先机,不费吹灰之力拿下最后数座城池。
谢屹支:“文家主城和屠家主城死伤最为惨重,需要迁一些人过去,稳定局面。”
既需增加人口去处理城中那些断壁残垣,也需要活人去增添人气。
不然凭任家当初那个堆人法,以现在大战后的死伤,两城很难喘过气来。
主父刻点头。
道:“去年秋夫人的影响仍然在,最近,仍然有源源不断的人往奚桓二地来。”
可以把他们迁过去。
谢屹支:“有多少?”
主父刻:“以各城池沿途关卡所报,全部加起来,依然有数千之数。”
谢屹支颔首。心中已经忖,那就让他们前往文家主城和屠家主城定居。
两地因为当地人口空缺,是绝对有足够的土地分给他们的。
只是,眯了眯眸,谢屹支怕这些人因为前线战事正起,会不愿继续南迁前往文屠二地。
毕竟战事还没有彻底结束,最后任家会不会又反杀过来,一切不确定。
谢屹支是能肯定任家绝对没有那个能力再杀回来的,但这些百姓,是不如他笃定的。
他们肯定会有担忧。
对于这点,便问主父刻:“先生有何法可解?”
让百姓们心甘情愿过去文屠两家的主城。
主父刻想了一息。
最终,他道,还是得温嫽来。
毕竟这一阵的南迁都是因温嫽而起。
“当请夫人去劝。”
有温嫽亲自现身,效果肯定会不一样。而且,她身为主公的夫人却愿意亲自去劝,也最大程度表明了谢家在战后善待百姓的态度。
温嫽?谢屹支却皱皱眉。他似乎不大想温嫽又去接触从天南地北来的几千人。
谢屹支不想有任何的不确定性发生。
主父刻深知主公爱护温夫人的心思,他只能道:“只有夫人出马劝说,效果最好。”
谢屹支眉略拧,“非她去不可?”
主父刻:“夫人过去,是万全之策。”
谢屹支面无表情,瞥瞥主父刻,主父刻叹气。
谢屹支还是皱眉。
他只道:“还有几日,那数千人能在盘木城聚齐?”
主父刻:“约十日。”
十日?
谢屹支便道,“容我再想想。”
主父刻颔首。
……
谢屹支凛着脸想了许久后,最终独自思索的结果,是的确没有任何人能比温嫽更好的动员那些人。
谢屹支的眼睛不由得垂了垂。忽而,便起身,大步出帐去。
……
“夫人不在房中?”谢屹支回到房中,未找到温嫽,转头问向仆妇。
“夫人不小心污了衣裳,去换衣裳。”
谢屹支:“嗯。”
坐于屋中等着。
不一会儿,听到门外有温嫽的声音。她因为怕冷,刚刚特地找了个暖和的地方换衣。
谢屹支目不转睛盯去。视线中人影一现,温嫽的身影走入他视线中。女人看到他微微愣,随即笑了笑。
笑着朝他走来,“刚刚仆妇说你在等我,我还以为是她们说错了。”
没说错,他确实回来了。
谢屹支看着温嫽,嗯一声。
另一边,不咸不淡挥去仆妇。
手臂挥得很随意。
忽而,温嫽才步入他身边,便见谢屹支起身,挑挑眉,先让她坐下。
温嫽讶异。
什么情形,还搞得如此隆重?
一时未坐。
谢屹支笑笑,便两手抓了她手臂,让她入座。他随即也坐在她身边,温嫽这时倾过来,“郎君这是怎么了?”
谢屹支也不打哑迷,包了她一只手,说:“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温嫽:“何事?”
谢屹支:“前两日拿下屠文二地的事,我夜里和你说过,可还记得?”
温嫽点头,她记得。
“仍有人在不断南迁,为有块田地安身立命,这事你可知道?”谢屹支继续说。
温嫽一直知道。
她也很高兴,谢屹支一直在支持这件事,门下的官吏掾属致力于把这事办的最妥当。
谢屹支不自觉揉揉温嫽手背柔软的肉,“十日内,仍有数千人会到盘木城。”
“只是……”
只是什么?温嫽仔细听。
谢屹支凝着温嫽,眼睛里有种郑重的沉然,“月余的大战后,文屠两地有两座城池死伤惨重,需迁移一些百姓过去。”
“这些人正好要来盘木城,能迁过去是最好的。”
“但你也知道,前线正起战事,所以这回恐怕不会有多少人愿意冒险过去。”
温嫽愣了愣,歪头,“所以?”
他到底想说什么?
谢屹支揉了女人手掌在掌心,逼来视线,“所以需你前去动员一番,让他们前往文家主城和屠家主城。”
两人额头差点相撞,温嫽唔一下,闪开,谢屹支正住她的肩膀。温嫽笑笑,直接冲着谢屹支点头,点的轻轻的。
原来是为这事,那行啊。温嫽相信他既已决定迁移百姓过去,那就证明那里不会再有战事。
而这时两地正人丁凋零,那便确实是需要人的时候。
“好。”
她这一声落得太快,倒是谢屹支有一成停顿了。略略一深眼,如此轻易的,她便答应了?
哑了一丝喉咙,滚着喉结,深刻看着温嫽,“不怕人群太混乱,生什么意外?”
温嫽毫不犹豫说:“你那日也会去是不是?而且,我身边会虎贲林立,何须忧心?”
谢屹支忽地笑了,对于她的信任而笑。眼里一成深,不由得拦了腰抱她过来。轻笑数声,笑声都痒耳朵,温嫽不禁弯弯唇,别开他在耳朵边的下巴。
谢屹支懒懒滚动着微哑的嗓音,啮咬了下她耳朵尖。温嫽耳根瞬间红透,一丝恼一丝哼,真推开了他。谢屹支反而笑的更深了,睨着她的脸,愉悦将她又搂至怀中。
忽地,温嫽的衣服里,她的腰上探了一丝凉意。身体激灵一下,嫌他手冷,谢屹支却还偏偏摸一下她衣服里腰上的肉,才又将手伸出来。
温嫽朝外探了一下脸,叫他且快去忙,可别在这闹她了。谢屹支淡淡嗯哼一声,笑笑,倒又抱她一下。
甚至是又搂着她走了十数步,闹得温嫽都觉得他太近,脸颊边被他一吻,谢屹支才总算松开手,离开她去忙。
温嫽明明刚刚还嫌他一直不走,这时却又扶着一张能倚靠的桌子看谢屹支背影。
到谢屹支走远了,才低头,摸摸腰上似乎还有的凉意。
他之前探过来的手是真凉,不过,此时感受着,温嫽又觉得凉过之后,有点热了。
转身,快步往里面的房间走。
……
次日,谢屹支给温嫽来了张纸条,纸条上表明了具体的时间。
温嫽仔细将纸条看了三遍,以确定她没有看错。看完,她低声叫来一虎贲,命他去准备一张弓来。
虎贲眨眨眼,“您要弓?”
“是,你去取来。”
温嫽又说:“等会儿你再在府里设个靶场。”
虎贲愣了,还要设靶场?
“您?”
温嫽笑笑,说:“我想习射艺。”
且这十天,她的射艺必须到达一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