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之上——卤蛋专家【完结+番外】
时间:2024-07-02 23:05:36

  “说。”
  “臣请皇上赐婚。”
  秦之恒没想到是这么个简单的事,当即答应:“允了!谁家儿郎?朕现在就拟旨。”
  陆乘风答:“微臣谢主隆恩。此人皇上也当认识,便是谢允谦胞弟谢岑。”
  秦之恒眉间一抽:“谢岑?”
  陆乘风低眉:“正是。”
  秦之恒勃然大怒:“陆乘风!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陆乘风面色平静:“知道,臣与谢岑情意相投,欲请皇上赐婚。”
  秦之恒猛然站起,焦灼着来回踱步,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忽然一摊手将桌上书折扫了干净,奏章哗啦啦摔落,有的打在了陆乘风身上。
  她不慌不忙重新跪下。
  秦之恒盯着人,心情复杂道:“朕不同意!”
  陆乘风说:“臣只是觉得,有皇上赐婚的圣旨,这桩亲事更是美满,既皇上不肯,那谢陆两家自行成礼,稍有遗憾。”
  秦之恒听懂了。
  她这意思是就算自己不同意,这桩亲事她也要!
  还没人胆敢这么放肆!
  秦之恒目光冰寒,冷声道:“既然你失了神智,那便出去跪到清醒为止!”
  陆乘风磕了个头,退出去跪在御书房外。
  地面已经落了一层雪,陆乘风跪了一会,雪被她的温度软化,寒冷渗透膝袍,不一会雪花便落在红袍上,她身板挺直,面色冷然一言不发。
  一个时辰后,邱二小心翼翼进门伺候换茶,秦之恒正眯在榻上,被扰得额头难受,邱二忙上前替他按着,过了一会小声道:“皇上,今日雪可真大。”
  秦之恒不说话,邱二便识趣闭嘴,过了一会便退出去。
  消息传到胡荣耳中时已经是晌午后,他没有犹豫,当即就要进宫,想了想,又掉头去了陆府。
  卓三得到消息比胡荣晚,谢九霄已经起了,吃过午膳便在房中看书,他犹豫了一会,正准备进门去告诉谢九霄时,胡荣来了。
  卓三迎出去:“您老怎么过来了?”
  胡荣道:“谢岑那小子在不在?”
  卓三道:“二公子在主子屋里看书。”
  顿了顿:“主子被罚跪的事该怎么办?”
  胡荣面色沉沉不答,望了屋内一眼:“乘风回来之前先瞒着他。”
  卓三蹙眉,刚想说柳小小已经进去禀告,便察觉到了动静。
  谢九霄疾步出门,神色匆匆,显然已经听到消息:“卓三备马!我要进宫!”
  胡荣冷声道:“你哪也不准去!”
  谢九霄哪里肯依,几步走到跟前就要穿过人,被卓三拦下:“二公子你先冷静,听胡大人的。”
  “姐姐被罚跪,你让我冷静?让开!”
  卓三十分为难,却并未让开。
  谢九霄一怒,不管不顾就要越人,卓三不肯,二人便动起手来,卓三武功高强,谢九霄自然打不过人,却也不肯罢休。
  胡荣分开二人,怒急之下扬去一掌,怒道:“你闹够了没有!”
  谢九霄打得脸色一僵。
  卓三张了张嘴,想要上去扶人,可想了想还是没动。
  胡荣气得脸都白了,声音不自觉拔高:“乘风今日为何会被罚跪?还不是因为你!你非去招她做什么!燕京多少好姑娘,你非缠着她做什么!她有自己的事要做,她原本无需再经历这些苦难!可因为你谢岑,所以她得跪在那!否则谢陆两家结不成这门亲!”
  胡荣说完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似乎受不住般晃了一下,柳小小连忙扶人:“胡爷爷――”
  胡荣咽了一口气,忍不住又道:“你以为结亲这么简单?那你大哥为何会落到递辞文?你难道不知道?还是说你知道,但是你还是放任!放任她今日遭这个罪!”
  谢九霄被他一番话说得面无血色,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
  都是因为他。
  “聪明有什么用?凡事都要别人替你善后!你跟着去肃北?你知道肃北到底什么情况吗?到时候乘风忙着平乱还得给你擦屁股,你不是去帮忙,你那叫添乱!”
  卓三想要让他别说了,可一看胡荣怒得涨红的脸,又默默咽了回去,这些话虽然是实话,但这般说出来,实在太重了。
  谢九霄静静伫立,脸上巴掌印明显得不行,整个人跟个漂亮木偶一样,紧抿着唇。
  就在这时,跟随胡荣前来的护卫上前禀道:“老爷,谢大人半个时辰前进宫了。”
  胡荣顺着气:“谢允谦?他去做什么?”
  “宫里说,谢大人什么也没说,连皇上面也没见,去了就跟着姑娘一块跪在御书房外。”
第84章 立誓
  “为什么一定要派陆姐姐去剿匪?旁人不行吗?燕京名将不少吧?他们都不行,皇帝为什么觉得陆姐姐一定行?”
  柳小小坐在马车内的边缘,听卓三说完前因后果,她挑开车帘子远远望见宫门,问出心中疑惑。
  卓三看了一眼一旁默不作声的谢九霄,想了想,说:“其实肃北以前也有过匪乱,但匪寇大多低调,起因是五年前一户富贵人家途径庆城被洗劫一空,报到凤阳知县,凤阳知县却一口咬定境内绝无匪患,这件事连庆城知州都瞒着。后来开春时节城中百姓大量感染风寒,城中缺乏医治药材,这类风寒类似疫病会传染,却并不会致人死亡,只需要服几日药即可痊愈,庆城知州将远近的药材搜了个光,一时间肃北境内药材大涨供不应求,便朝肃北境外购置,可那一批治病的药材被劫走了。”
  “药材被劫?那后来呢?”
  “然后治不上病的许多百姓被拖死了,庆城知州朱明昭怒不可遏,彻查之下发现庆城居然有匪寇横行,便带人去剿匪,可那匪首是个狡猾又颇有计谋之人,东躲西藏之下竟又劫趁乱道,还伤了不少官兵,一时间庆城水深火热。”
  柳小小托腮:“可这跟陆姐姐有什么关系?”
  卓三说:“关系大了。主子当时才十七,从临西城转庆城要抄小道去巡视,摊上这么一件事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管,主子只用五天时间便把庆城匪首以及部下十余人头颅摘下,十几个头颅挂在庆城城墙上示众,血淋淋的画面吓晕了不少百姓,主子还在城门前当众立了誓。”
  柳小小不由好奇:“立了什么誓?”
  卓三回想了一会,模仿着陆乘风当时的语气:“陆乘风今日在此立誓!肃北境内若胆敢还有人落草为寇祸害百姓者,这十二个头颅便是下场!”
  卓三顿了一会,接着道:“至此多年以来,肃北境内再没听说有什么匪寇。此次庆城悍匪再生事端,众人定然觉得是他们卷土重来,你想一想,十七岁的主子尚能拧下当初作乱的匪首头颅,二十二岁的主子能不能再拧一次?”
  柳小小像是被打开了另一个陌生的认知。
  卓三看她微怔模样,笑了笑,说:“怎么?”
  柳小小道:“就是觉得陆姐姐不太像……”
  可她又想起三公曾说过的话,能想出血三日这种刑罚的人,确实不会是现在这对人对事都客气的模样。
  柳小小顿住,又疑道:“卓叔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说到这,卓三不自觉咳嗽一声,用微笑掩饰着稍许的尴尬:“……因为我就是当初押送那批药材的人。”
  当初卓三正好同胡荣在晋西宿州采风,卓三便被临时派去押送药材。
  柳小小不厚道的捧腹大笑起来。
  ――
  天色趋于黄昏,二人面色挨了半日风雪,唇色发着白,腰杆一个比一个挺直,若是不清楚内情的,陡然见一男一女跪在这,只怕要误会些什么。
  谢允谦目光落在某一处不动,说:“那小子在外面估计急坏了。”
  陆乘风说:“别担心,胡伯伯会看着他。”
  谢允谦目光有了点焦距,说:“这话应该我说。”
  陆乘风轻轻扯了下嘴角,可无奈脸被吹得僵硬,怎么看都是漠然脸色。
  天蒙蒙灰时,邱公公从御书房出来,伸手要去扶陆乘风,低声道:“皇上有旨,请二位大人先回去。”
  邱二已扶到陆乘风小臂,冻得惨烈的人按住那只手,朝邱二轻轻摇头,无声拒绝。
  邱二低声劝道:“陆大人,万事好商量,天寒地冻的大人先起来。”
  陆乘风朝人轻点个头,承了这份好心,却不容拒绝。
  邱二只好收回手,神色复杂进门去禀了。
  御书房内静默一瞬,不一会,秦之恒跨步出来,面色怒急,停在二人面前:“你们要逼朕?”
  陆乘风微抬头,目光一片凛然:“微臣不懂,为何这道圣旨下不得?”
  “你不懂?”秦之恒冷笑,目光扫过二人,语气阴沉:“你是不懂?还是替谢家问朕?”
  陆乘风目露沉色,里面盛着猛烈而坚定的利剑:“我不懂。”
  秦之恒眼神阴郁几分,转向谢允谦:“连你也要逼朕?”
  谢允谦摇头:“皇上,我只是想替弟弟讨一桩亲事,绝再无他意。”
  “绝无他意?一个二品大臣刑部尚书,跪在这你跟我说绝无他意?”
  谢允谦默然:“谢允谦如今已无官职在身。”
  “好!好的很!”秦之恒脸色发沉:“你们――你们到底要朕怎么办?赐婚?我如何同意?谢家百年根基,再加上一个你――陆乘风!将来你二人在朝廷上一开口,满朝文武皆跟随,我这个皇帝要来做什么?”
  许是被逼到极点,又或许自己已不胜其扰许久,他终于在这入夜朦胧间忍不住亲手撕裂这一层纸。
  陆乘风道:“皇上是九五之尊,一言九鼎,我们是臣子,何来满朝文武跟随?皇上有顾虑,可谢大人与你自小长大的情分,难道真会置这段情谊不顾?可皇上三番两次置谢家于不顾,冷了人心,说到底不过是圣上猜忌太重!如果陆乘风跪的不是一位明君,我又何必自讨苦吃!”
  这一番大不敬言论,谢允谦都替她捏了把汗。
  “陆乘风你放肆!”秦之恒怒声:“你口口声声说朕不是明君!是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陆乘风冷声:“皇上是天下之主,自然杀得我!陆乘风以下犯上触怒圣颜,请圣上责罚!”
  “你――”秦之恒一窒,明显怒急,他深吸一口气,陷入另一番焦虑中。
  秦之恒很矛盾,一方面他很想信任谢家,可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提防谢家,谢益在朝三十多年其余威令人忌惮,可谢允谦又与他有情义在,明明他已递交辞官文书,可自己出于这样那样的考虑迟迟没有动作,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显得优柔寡断。
  默然半晌,谢允谦缓缓抬手,语气略显悲沉:“你我三岁自小的情意,我虽未曾言明,可我怎会不帮你?你要收回内阁,陈家陷害我入大理寺这事,我理解你的难处,可你一再糟蹋我们的情分,之恒――我们之间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得这般生分?”
  秦之恒答不上来,为何坐上了这把九五之尊的椅子,他曾以为永不会变的却在悄然改变,是权力吗?这一把椅子赋予了他生杀大权,却也给了无边的猜忌。
  他以前总以为自己能做个臣民爱戴的君主,可如今看来却不是如此,朝堂风云诡谲,各地风波不断,就连他如今唯一的手足都想要将他推下皇位。
  诸多往昔,一时间如走马观花般,秦之恒怔了半晌,艰难喃喃道:“错已铸成……肃北动荡……情分已散……还有何用――”
  他在这一刻,生出了一股后悔的心思。
  陆乘风却抬手,目光坚定:“不!没有对错。”
  秦之恒看着人。
  “谢家永远是皇上的退路!”
  谢家还能是他的退路吗?
  秦之恒目光不由落在谢允谦身上。
  谢允谦与他对视一瞬,在那双眼眸里看到了熟悉的倒影,是他的模样,他凝望着自己,缓慢又坚定出声:“谢家――永远是皇上最忠诚的臣子!”
  秦之恒饶是七尺男儿,却也无法不为之动容:“允谦――”
  他不由伸手去扶,谢允谦顺势起身,久跪膝麻,不由一个趔趄,秦之恒稳稳扶住人。
  秦之恒转看向陆乘风,正要让邱二扶人起来,陆乘风却缓缓磕了个头,直起腰板,垂手恭敬,掷地有声道:“陆乘风今日在此立誓,必将扫平肃北动荡!重固肃北边境防线!”
第85章 落定
  一更天过,邱二扶着陆乘风出宫门,在宫门外等了半天的几人将二人接上马车,胡荣见她手中拿着圣旨,本有好多话想叮嘱她,想了想,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没事就好。”
  柳小小将早已备好的氅衣披到陆乘风身上,又将手炉塞到手中,陆乘风轻笑一声,状似感叹说:“你最近越发的懂事了。”
  她脸色白得可怕,毫无血色,衣袍半湿漉漉的。
  柳小小说:“府上备着热水,一会好好泡一泡。”
  陆乘风恩了一声,没再说旁的,靠在车壁闭目小憩。
  到府后柳小小还要搀扶人,可她个头矮,陆乘风比她高出不少,不免吃力,走了两步后,身后人快步上前扶住人。
  谢九霄脸色苍白,眸光发沉:“我来。”
  他将陆乘风抱起朝里走去,明明天寒地冻,可怀里人的温度又比这寒冬腊月还要冰上三分。
  陆乘风搂着脖子,说:“你大哥怎么样了?”
  谢九霄道:“大哥还好,他跪得没有你久,已经在回秀洲的路上。”
  谢九霄将人抱进屋,屋内地火一直未熄,暖意横生,卓三跟柳小小将热水抬进来,架好屏风,柳小小端着姜汤,看了眼替陆乘风脱着鞋袜的谢九霄,说:“陆姐姐,喝姜汤。”
  陆乘风道:“你出去吧。”
  柳小小便放下碗关上门出去。
  谢九霄脱下她身上湿冷的红袍,里衣也被风雪浸湿,旋即将人抱放入热水中。
  陆乘风泡了一会,缓过神,谢九霄绕过屏风将汤药端进来,说:“先喝药。”
  陆乘风路途时从柳小小口中得知白日府中发生的事,见他一言不发连个笑脸都没有,哪里不明白,沉入水底湿了个彻底,很快破水浮出,抹了把脸上水珠,一张脸因为热气恢复了血色:“不喝。”
  谢九霄端着碗:“你在雪地里跪太久了,需得喝药,若是嫌苦我去要点蜂蜜来。”
  陆乘风看着人,语气像是找茬的:“不喝。”
  谢九霄苦口婆心道:“寒气入体易感风寒,你喝了才能不生病。”
  陆乘风见他焦急又无可奈何,靠在一旁:“你喂我。”
  肯喝就好。
  谢九霄舀起汤药,递到嘴边,陆乘风盯着勺:“我说的是,你喂我,勺可不行。”
  谢九霄一言不发,心绪酸涩盯着片刻,含了口药俯身就要渡去,陆乘风叹息一声手抵住人,抚着他被打的侧脸,说:“还疼不疼?胡伯伯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他是长辈,与我爹相识已久,我们做小辈的不同他计较,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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