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云珠微微一愣。
“听说,首辅大人今日刚从栖灵寺离开,便受到更多激愤百姓的围堵,本来只是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也闹不出太大的事,可没想到,那些人里竟然混进了好些杀手。”
念霜的语调稀松平常,像是在说毫不相干的事,却听的魏云珠心头一震,怎么好端端的会混进来杀手呢?
木质的水桶里,水汽缭绕,少女露出的半截莹白小肩迎着莫须有的寒气,掀起一阵悚然,太冷,她缓慢滑落,缩在温热的水中。
念霜倒像是在同人唠家常一般,声音轻缓,却比绘声绘色更加残忍。
“混进来的那些高手,各个身手不凡,就连金吾卫都被打的落花流水,最惨的就数首辅大人了,他被人暗剑刺中后背,而且胳膊上还挨了好几刀呢,说是当场就倒下了。”
“大家都在打赌猜呢,猜那杀手到底是越王派的,还是顾家派的,竟然能把大周第一剑士伤得如此重,有个多嘴的家奴不小心走漏了风声,说首辅大人被抬回去的时候,流了整整三桶血。”
魏云珠眼神微变,睫毛扇动,轻声问:“那……那他死了吗?”
水有些凉了,念霜靠着边儿,轻柔的加着热水,有些惋惜:“可惜了,还活着呢,不过,伤得那么重,没个一年半载估计缓不过气来,郡主您可以安心了。”
魏云珠觉得,自己是该高兴的,高兴他受了伤,以后就不会再来烦自己了,可又忽而觉得自己很没良心。
毕竟,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因为自己才受的伤。
“哎。”
少女下意识微微叹一声,念霜看在眼里,便微微一笑,故意岔开话题:“郡主,您刚刚听到东边的动静了吗?”
魏云珠点了点头。
的确,自从裴寂走后,东边儿就一直OO@@的,可能因为不敢打扰到自己,故意压低了声音,可动静还是不小。
“好像是一群小沙弥们在那边搬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也不知到底在搞什么,还不叫人凑近呢。”
魏云珠便笑着道:“可能是住持要把厢房改建成佛堂吧。”
……
念霜挽好头发,取来一件外衫,魏云珠踩着柔软的地毯,向床榻走去。
今日之事叫她身心俱疲,拉上被子双眼便不自觉的瞌上了,半梦半醒间,门外传来的一声巨响,忽而将她惊醒。
直起身子,便看到一个人影慌慌张张朝自己扑来。
她跑得很急切,甚至于推门而入,面颊上皆是隐隐的担心,眼神定格在魏云珠身上。
“珠珠儿,你可有受伤!”
魏云清说话间,竟然是带了哭腔,声音有些沙哑,整个人憔悴了不少,瞧着不再像是坚毅果断的大周太后,而只是一位忧心操劳的弱女子。
“阿姐!”魏云珠又惊又心疼,立刻走下床榻。
魏云清一走近房门,瞧见妹妹完好无损,便体力不支,又或者是这几日经历了太多冲击之事,跌倒在地,瘫软着,默默垂泪。
“阿姐,你怎么了?”魏云珠赶忙将人扶到床榻上。
魏云清抽泣了好一会儿,两手轻轻抚上魏云珠的脸颊,仿佛庆幸极了:“还好,还好你没出事,现在岩儿是这样的情况,你若再出一点情况,阿姐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灯光下,美人双目通红,杏眼灼灼,曾经所有的坚毅,都化作柔软的泉水,怎样都流不够,瞧的人心疼。
“阿姐,我没事的,一点伤也没受,珠珠现在可以保护自己呢。”魏云珠轻声安慰着她。
“岩儿出事了!出事了!”魏云清似乎是用尽了全力,哑着声喊出了出来,好像喊得大声些,她心底的害怕就能被驱散一些了。
魏云珠眼眸一颤:“岩儿怎么了?赵太医不是在吗?”
这几日,魏云清没日没夜的守着儿子,对外还要一副强硬的模样,现下见到小妹,她终于卸下了所有防备,心里的坚固城墙轰然倒塌。
她的肩头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嚎啕大哭下,嗓子哑的不像话,只能从喉间硬挤出字眼来。
“岩儿身中奇毒,现在为止,赵太医也束手无策!”
魏云珠心底猛的一沉,赵太医医书高明,若是连他都没办法,那岩儿就……
她一把将魏云清抱在怀里,自己也害怕极了,却用瘦弱的身子,将阿姐紧紧搂住,她做不了什么,可至少能给她一点安慰。
“阿姐,我在呢,珠珠会陪你度过这次难关的。”
“岩儿是天子,有佛祖保佑,他一定能挺过去的,相信我,好吗?”
魏云清抬头,眼眶红的厉害,眼底满是失魂落魄,今日岩儿吐了两回血,她又听到珠珠儿当街遇刺的事,整个人便六神无主,近乎彻底崩溃。
这才有了刚刚的失态。
到底是舍不得魏云珠忧心,她此刻已经平复了心境,微微直起身子,有些懊恼,自己竟然跟个小姑娘似的。
“阿姐知道了。”
魏云珠倒是想起,幼时自己被雷声吓到,阿姐便像刚刚那样,紧紧抱着自己轻声安慰,所以,她也想强大到可以保护阿姐。
“岩儿一定能挺过这关……”魏云清哽咽着,似乎在自己给自己吃定心丸。
半个时辰后,魏云清又变成了大周人人都敬畏的太后。
她眉宇间彻底染上了沉闷,悠悠叹了口气:“我和越王,彻底谈崩了。”
谈崩了,魏云珠凝眉。
“他太贪了,给了好处,却不满足的还想要,而且,一次比一次过分,切切实实的巨贪!”
第88章 复刻版的云安殿
关于那些条约中所牵扯到的利害关系,魏云清已经进行了透彻的分析,那人的用心之险恶,对大周而言可谓剖肝泣血。
他要让那把刀,永远悬在自己头顶,从此以后彻底控制自己,这叫她脊背生寒。
“我若是答应,便是将大周的半壁江山双手奉上于他,日后整个祖宗社稷,他就是想改名换姓,都是易如反掌,如此,我怎么对得起先皇。”
“索性,我拒绝了他所有无理要求,那个豺狼便恼羞成怒……”
魏云清明白,这段时间以来,阿姐一直如履薄冰,步步都惊心动魄,她今日能如此失态,想必事端一定很紧急了。
魏云珠握着她的手,恳切着道:“那下一步应该如何呢?”
魏云清嘴角扯出一抹苦涩,暗含了些寂寥与无奈:“还不知后面会发生什么,越王下一步行动也没有章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夜色下,她神情中,有着超乎年龄的成熟。
顿了顿:“珠珠儿,叫你暂时留在这里,实属无奈之举,宫里那群老狐狸顽固不化,只能暂时先以此法子稳住。”
魏云珠点了点头:“阿姐,我都明白的。”
魏云清瞧着妹妹,有些心疼的伸手抚摸她的头发:“就是叫我们珠珠儿受委屈了。”
魏云珠尽量笑的叫她心安:“不委屈。”
……
相安无事过了几日,今日天刚刚亮堂,李义赶了个大早,来了栖灵寺。
魏云珠有些好奇:“李义,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李义答:“奴才今日前来,是要带郡主看个东西的。”
魏云珠下意识朝他身后看去,还好那恶蟒蛇没有亲自来,不自觉松了口气。
但转念一想,他应该还在养伤吧。
跟着李义,她来到了东边的厢房,说是厢房其实是个佛堂的主殿,只是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荒废了,久而久之就改成了沙弥住宿的地儿。
这里似乎是前几日整修过,门外竟是焕然一新,不过大门是紧闭的。
魏云珠颇有些不解:“你带我来这里是何意?”
李义没说什么,只是殷切的上前,打开了封闭的殿门。
魏云珠下意识朝里看去。
这是……与云安殿一摸一样的陈设。
这一瞬间,她有些错愕,恍恍惚惚间,真的以为自己还在家。
少女为了不显眼,穿着颜色陈旧的衣衫,竟是与这堂皇富丽的殿内,有些格格不入。
她情不自禁走进去,停在桌案旁,只见这里有一株翡翠兰,翠绿的叶子与娇贵的花瓣相映成趣,兰芝常生下,是平日里养兰人的心血。
那边的窗下,整整一排素冠荷鼎,各个风姿绰约,袅袅婷婷,似那撑着脚尖的妙龄女子,翩翩起舞,扬起阵阵涟漪。
每一盆摆放的位置,竟然都跟云安殿寝殿无二,甚至于每个细微的细节。
可这些都是魏云珠自己亲手侍弄的娇花,他是如何知晓的?又是如何记得这样清的?
少女忽然想起他读书的那些名头,名不虚传的话,记住这些想必也该是很容易的。
“郡主,这些都是首辅大人亲手为您置办的。”李义小心翼翼打断少女的思维。
魏云珠扫了一眼四周,这哪里是栖灵寺的佛堂呢?分明就是一个复刻版的云安殿。
“因为时间仓促,准备的急,或许有些地方还不到位。”李义瞧着蹙眉沉思的小郡主,以为她是因为什么不高兴了。
魏云珠却笑了笑:“没有,这里很好。”
李义舒心一叹:“那便好,只要郡主您满意,首辅大人也就高兴了,他一高兴兴许身上的伤就能好的快些,那样便可以少受些罪……”
可说着说着,又变的忧心忡忡了。
抬眼,果然瞧见小郡主的眉头微皱,便又道:“哎,首辅大人太倔了。”
“他……现下如何了?”魏云珠终于问出了口。
“情况不容乐观,大人这次伤的重,好不容易醒了,第一件事便是问我这佛堂的事……”
“可有查出那些杀手是谁的人?”
李义一听这话,有些难为情的眨眨眼,艰难道:“G……查是查出来了,不过……”
魏云珠回过身,反问:“不过怎样?”
思付了一番,李义搓了搓手:“哎,其实是顾家。”
“首辅大人平日里和顾家不对付,这都是些常有的事,只不过,这次是我们大意了,没有提前防备,才叫首辅大人遭此横祸。”
“希望他能挺过这一坎吧!”
李义说这话的调子,谈不上浓墨重彩,可那其中暗含的惋惜,和无可奈何,却很残忍。
魏云珠第一次见到李义这样。
或许,那恶蟒伤得真的很重吧。
可她想象不到,平日里张牙舞爪,作恶多端,强迫自己的时候,无论她怎么踢打撕咬,那人都像一块铁一样,这样的人也会受伤吗?
李义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又觉得无从开口,对于自家主子和小郡主,他一直是又焦心又无奈。
明明就暗恋了郡主好多年,可怎么一见着心爱的姑娘,最先起的是疯病呢?
“李义,你回去吧,我都明白了。”见郡主没有拒绝这屋子,李义欢天喜地的告退。
魏云珠却陷入了沉思。
她从来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这些时日,他多次相救,她是真心感激的。
所以,萌生出担忧,也是正常的吧……
之后的几日,关于裴寂身受重伤,命不久矣的谣言,纷至沓来。
原本屈服于他的威严之下,朝堂上没人敢再递有关处死云安郡主的折子。
可今日,是首辅大人缺席早朝的第三天,太异常了,众人或多或少都信了那谣言。
“首辅大人病重,以太后之力,根本无法保下云安郡主,听说,昨天都有人偷偷上密折了。”
“既然如此,咱们也该上折子,从古自今,预言一说,不可不信啊!”
此时,又有另一个官员插嘴。
“我看不可,云安郡主同顾家是有婚约的,若是得罪顾家,也麻烦。”
听的人摇摇头:“根本不会,从头到尾顾家都未表态,想必是不会管了。”
……
下朝的众人可谓是议论纷纷。
第89章 病态的迷恋
幽静的殿内,快要燃尽的香炉还冒着一丝细细的雾气,许是这里真的和云安殿一摸一样,身子都会认错,魏云珠睡的很沉。
连一个身影入内,都浑然不知。
火折子划动,细微的“呲啦”声,滋滋的火花下,床榻旁一盏安神香烛被点亮,四周依旧昏暗,但相比刚刚已经足够。
足够,叫他好好看看她。
软塌被压下一角,裴寂坐在边沿,看着少女的睡颜,就算入睡了,小郡主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紧闭的眼,鸦羽般的睫毛,撩拨心弦,裴寂情不自禁抚上她的脸颊,指腹轻柔的划过那小巧而娇俏的鼻子,殷红的唇以及精致的下巴。
莹白的小脸,叫那红肿的眼眶愈发明显,脸上残留着泪痕,应是一个人偷偷哭了很长时间,委屈的连梦中都微微蹙着眉。
“珠珠……”裴寂轻声唤着。
“魏云珠。”他又唤了声,这次音调稍高。
“嗯。”遥远来自天际的声音,还有脖颈间似有若无的炙热呼吸,有些痒,少女不舒服的闷哼一声。
声音软糯粘腻,像一颗化开的怡糖。
男人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心脏一紧。
掌心摸到那小巧的手,好像惊到了她,少女忽而抬手,力道不重的落到他的手臂。
那处有伤,破了皮的肌肤偶然被异物触碰,引起了阵阵刺痛,男人却眉头都没皱一下,甚至攥着少女的手,更大力的摩挲那里。
“珠珠,我有多久没这样看过你了?”
柔软的锦被被掀开,少女穿着洁白的里衣,躺着的软塌微微下陷,勾勒出美好的弧度,裴寂修长的手指下移。
白,雪一样白。
她的珠珠好白,官窑里上等的白瓷,捎着通透而薄的粉釉。
“珠珠,珠珠……”男人低下头,在她耳边呢哝,手顺着滑腻似酥触碰着每一处。
他的声音又低又哑,干燥的像是被架着火,灼烤的柴,一点就燃。
“珠珠,珠珠,我好想你。”
想的快要活不下去。
鼻尖顺着少女的肌肤,肆虐游弋,变态又沉溺的嗅着味道。
熟悉又迷人,和他昨夜梦里的,一摸一样。他气息越发沉重,粗气连连,青筋暴起,用生平最大的意志力克制想要吻她的冲动,生怕自己的忍不住,在那娇嫩如豆腐般的肌肤上,留下痕迹。
有时,他也偶尔会觉得自己的行径像个变态,这种病态的迷恋,阴暗又偏执,他自己也控制不了。
她越是干净纯洁,他就越是想在那纯白的宣纸上留下浓墨重彩的痕迹,一步一步,作一副只属于他自己的画。
总之遇上她,他总会失控,任何事情上。
睡梦中的少女,被打搅到了,两只小手下意识在空中乱挥。
“别闹。”她迷茫的顺着灼热抬头,试图躲过那呼吸的喷撒,水润的唇瓣无意识的微张着,引人采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