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的汤药,就这样被缓慢地推了进来,一口一口,在绵软的纠缠中,原本苦涩又坚硬的汤药,变得柔软不堪,一下下因为她被迫地吞咽,滑进喉咙里。
不咽下去,他就不叫自己呼吸!
魏云珠的手掌抵在男人胸膛,原本还在拍打,可渐渐的,愈加无力,病重的少女全身都软绵绵的,真是没有一点力气。
良久,男人终于松开了她,少女微微后退,张着嘴,急促的呼吸着。
裴寂却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声音低沉又幽深,抵着少女的额头:“真乖,全都喝下去了。”
第138章 伺候郡主,微臣乐意至极
魏云珠猛然间后退,身子贴上了冰冷的墙面,撞击使她的伤口疼痛不已,便强忍着倒吸了一口气。
裴寂瞧见了,但他眼里的笑意太坏。
“郡主不用见外,微臣舍身伺候你,早就伺候惯了,没事的,这几日你昏迷不醒,喝不进去药,微臣都是用的这个法子呀。”
真是不要脸!
魏云珠脸颊骤然间发烫,染上了火烧云。
耳边传来裴寂低低的笑声,眼看着他又要把药往自己嘴里送,少女着急的抓住了他的衣袖。
小郡主在生病呢,小小的欺负几下就哭的惨兮兮,裴寂瞧着心疼,便不准备惹她了,用勺子舀了汤药,吹凉了些许。
少女却曲解了自己的意思,惊慌地上前,一口咬住了勺子,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将那汤药抿入了嘴中。
因为她这动作太过匆忙,汤药便顺着少女的两片唇瓣中,漏出了些,顺着唇角滴到了裴寂的手背。
魏云珠有些窘迫的眨眨眼。
裴寂却眼底笑意渐浓,甚至以衣袖帮她细致的擦了擦嘴角的药渍。
“用、用帕子吧……”
少女微微躲闪,声音轻轻的。
可裴寂手上的动作一顿,眼神立刻沉了下来,扬起了危险的弧度。
魏云珠知道,这人又误会了,自己又不敢真惹恼他,只能小猫似的讲:“我怕、怕把你衣裳弄脏。”
男人微不可察的轻哼一声,眼神果然柔和不少,他仔仔细细的端详了少女的唇瓣,真像芙蓉花瓣啊,又香又软,还甜。
怎么会脏呢?
他冲少女挤了挤眼:“伺候郡主,微臣乐意至极,又怎么会嫌脏呢?”
“更何况,微臣最爱……”
下一句还没说出口,就被一只精致的小手给捂住了嘴,少女完全预判了出来,他一定又要讲那些叫人面红耳赤的混账话!
裴寂就着那小手,低低地笑了。
“药真该凉了。”
魏云珠这才放下手,任由他继续用勺子喂自己喝药,少女怕苦,喝药本就艰难,现在被裴寂一勺一勺的喂着,只觉得难熬至极。
可又不能不喝,只能蹙着眉硬喝。
裴寂看在眼里,看少女喝完最后一口,便立刻将一颗蜜饯塞进她苦涩的唇齿间。
少女微微一愣,立刻得救般以舌尖将那蜜饯卷进了口中,以缓解那苦味,丝丝清甜的味道缓缓的散开,带着缱绻的馥郁,波澜渐起。
“郡主,你该休息了。”
耳边传来裴寂温柔至极的声音,少女却摇了摇头:“我不困。”
裴寂却自顾自扶着少女躺下,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柔声细语:“受伤了,就得静养,听话。”
男人的手掌轻轻覆上她的眼皮,意外的温暖,声音似乎带有一种奇异的魔力:“乖,闭眼。”
然后魏云珠就莫名其妙照做了,仿佛受到了催眠一般,困意来袭,眼皮立刻就沉重的不想再睁开了。
之后,少女便陷入了绵长的梦乡,见到她的呼吸渐渐平稳,裴寂这才帮她掖好了被子,手掌轻轻抚上少女细腻的脸庞,无限留恋的爱抚。
其实是他在汤药里加了安神的药。
这次小郡主伤得不轻,那毒过于狠毒,而且加大了剂量,存的是一箭毙命的心思。
然后,他起身走出了门外。
仅仅是一瞬间,一门之隔,裴寂刚刚眼里的温存笑意全部都消失殆尽,随之而来的,是入彻心扉的寒冰,萦绕着凛冽的杀意。
寂然无声的黑夜,化不开的浓重雾气,一道道黑影已经整装待发,皆恭恭敬敬的跪候。
宁错杀三千莫放过一人,是裴寂一直以来的行事作风。
……
寅时,顾府。
顾延翊正惴惴不安的踱步,他心中十分不安,已经整整一个时辰了,派出去的人却没有一人回来复命。
有侍卫进来,他便道:“立刻同我去暗卫所。”
暗卫中,各个都是他亲自挑选的人,是最忠心的手下,要说任务失败跑了,是不可能的。
叛变,更是不可能。
每年,他都拨下巨额的银票,纂养着这支私兵,他们训练有素,个个都是顾家的死士,已经十余载,若说所有人都忠心耿耿,恐怕过于以偏概全。
但叛变,在暗卫所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一但发现叛徒,不仅本人的下场会凄惨至极,无论逃到天涯海角都会被寻到,然后处决,而且其家人也会被残忍杀害。
所以他隐隐约约觉得此事不简单,必须得去暗卫所一探究竟。
快马加鞭赶到时,平日里戒备森严的暗卫所今日却是大门紧闭,无一人看守,静悄悄的,空气中传来一阵诡异,又浓烈的血腥味。
顾延翊翻身下马,示意身后的属下拔剑警戒,他则独自一人上前,将手掌轻轻抵在大门上,却没有推。
低头,他瞧见门缝里有血迹渗出,就连边沿也有黏腻的血水,悄无声息,极其缓慢的时不时滴下来一滴。
他手已经搁在了剑柄上,在大力推开门的一瞬间,自然也拔出了剑。
向前望去,整个暗卫所空无一人。
确切的来说,是没有一个活人,整个院落,连带着回廊,都密密麻麻的堆满了尸体,甚至于,暗卫所十一位军头的尸体,皆整整齐齐挂在廊下。
各个都面部狰狞,大张着嘴,但都被凶狠地拔了舌头,血从他们嘴角流出,真真正正的血盆大口。
这样惨烈的死状,足以说明,他们死前是如何的痛苦!
一阵风吹过,没有一点人气儿,有的只是炼狱般的死寂,以及阵阵令人发呕的血腥气。
顾家整整养了十年的心血,各个都是绝顶的高手,竟然一夜之间被屠的彻彻底底。
顾延翊猛地踉跄了一下,动作太快了,而且,在他顾家的地盘,竟然也是如此猖狂!
他踩着一地的尸体,赶去正堂,毫无例外,无一活口,下意识的,他手掌紧紧握成拳状,眼眸已经变得猩红。
整个人因为心口剧烈的震动,开始不住的咳嗽,一旁的心腹立刻扶住他,却被伸手拒绝了。
第139章 为何郡主总不愿微臣伺候你?
外头的日光斜斜的自窗户缝隙穿插而过,燥热下,没有一点风。
魏云珠就是在这股燥意的驱使下醒来的,发了一身闷汗,身子倒是反而轻松起来了,伤口好受了很多。
她微微坐起身子,不知自己这是睡到什么时辰了,然后,就见到裴寂推门而入。
他瞧见刚刚醒来的少女,自外而来的戾气还未完全卸下,眼角的笑意却是温柔至极。
“郡主。”
不知为何,魏云珠觉得今日他身上的杀气尤为重,但嘴角的笑意却十分友好,总之,多么温柔都掩盖不住那种凛冽之气。
男人缓步靠近,却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又转身去了盥洗架旁,他将自己修长冷白的手,浸在水里,仔仔细细的洗着,不知为何,他固执的洗了很久。
然后扯下搭在上方的干净棉布,颇用力的擦拭着,一边还不满意,仿佛手上沾染了什么污秽之物似的。
说实话,裴寂这双手,除去掌心因为常年习武而留下的茧子,骨相是极好的,指节修长,十分的赏心悦目。
男人瞧见了少女眼里的疑惑,这才走至床榻边沿:“刚从外面回来,手上不干净,怕冲撞到郡主。”
魏云珠见他面露疲惫之态,便问:“你一夜未归?”
裴寂点了点头,笑的莫名邪气:“微臣去点灯了,挂满了一整个回廊,很美呢。”
少女有些狐疑,又不是什么节日,哪里会点这么多灯呢?
却忽然想到,每年上元节,整个长安城都火树琪花,一盏盏彩灯光彩溢目,云安殿前那颗槐花树,也是由她亲自将祈愿灯挂上去的。
魏云珠面露伤情,语调有些落寞:“这个时候,怎么会有花灯呢?”
裴寂不动声色看在眼里,然后他发现少女的发丝不听话的耷拉在额角,便伸手,轻轻帮她别至耳后。
“怎么没有,郡主若是喜欢,微臣可以带你去看。”
魏云珠抬头,眼前一亮:“真的吗?”
裴寂低低地笑着:“自然是真的,微臣说到做到。”
不过,魏云珠心里还藏着一个事,现在解药也有了,不知裴寂准备什么时候启程回长安呢?
正在她思付着该如何开口时,裴寂却道:“郡主,你该换药了。”
“啊?”少女惊呼了一声。
她知道,自己的伤口是在左边的肩膀处,要换药,就连里衣都要退去一半,便支支吾吾:“你出去吧,我、我自己来。”
裴寂却一副真诚的模样:“郡主受了伤,会不放便的,还是叫微臣伺候你吧。”
少女立刻诚惶诚恐的摇摇头:“不行!”
男人倒是被这句话给逗笑了,他摊了摊手,甚至露出颇为君子的模样:“郡主想哪去了,微臣只是给你换个药而已。”
“这里不比皇宫,没有宫女丫鬟,只有侍卫,郡主伤的位置自己又不好动手,就只能微臣干了。”
他说完这话,还故意叹了口气,好像是被迫无奈似的。
虚伪至极!
见小郡主不肯松口,裴寂抬起自己的手,左右掂量着瞧了几下,一副伤情的模样:“如果是顾侍郎那双手,郡主是不是就不会嫌弃了?”
魏云珠皱了皱眉,他又在胡扯什么呢!
“郡主,微臣的手真的不好看吗?”
然后,他将手伸了出来,完完全全展示在少女面前,像在极力的表现,和一个求表扬的幼童没有两样。
少女不明所以,她虽然知道裴寂对自己的容貌身段一向是极端的自负,可莫名其妙问她手好不好看,又是怎么了?
恶蟒的心思,你别猜……
见少女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也不回答,男人顷刻间就像是霜打的茄子,整个人仿佛都苦恼到了极点:“微臣的手好看,还是顾延翊的手好看?”
魏云珠微微一愣,这人怎么……这么幼稚!
什么都要同顾延翊攀比,现在连手都要攀比了……
为了不激怒这头恶蟒,魏云珠只能无奈道:“我不是嫌弃你……”
裴寂挑了挑眉,好整以暇:“那为何郡主总不愿微臣伺候你?”
魏云珠叹了口气儿,你见过哪个女子会挑个男人来贴身伺候自己。
更何况,他所谓的“伺候”,她……消受不起!
不过,魏云珠现在已经学聪明了,对付这头凶狠的恶蟒,强硬是不可取的。
思及此,她便道:“你是首辅大人,身份尊贵,又怎么能像个奴仆似的,伺候我呢?”
好一顶高帽子。
裴寂面色毫无波澜:“那有什么,要说身份尊贵,郡主的身份可比微臣尊贵多了。”
巧舌如簧的恶蟒!
“那好,本郡主命令你在门外候命,一但本郡主需要,喊你了,你再进来。”
小白兔真是学聪明了,裴寂磨了磨后槽牙,干脆直接耍赖:“郡主就是嫌弃微臣,哪哪都嫌弃。”
挺有自知之明,还真是!
但魏云珠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大着胆子继续拿话压他:“裴寂,你是不是要违抗本郡主的命令?”
裴寂一向脸皮比城墙还厚,竟然状做思考一番后,还点了点头。
然后大言不惭:“微臣违抗过的命令,还算少吗?”
魏云珠无奈极了,有些恼怒的瞪着他,不肯再说话。
可裴寂,却只是定定的瞧着少女,他嘴角虽然挂着笑,可是眼神却十分不对劲,看的魏云珠莫名发毛,总觉得他心里又憋什么坏主意呢!
果然,伴随着男人眼眸一亮,他开口了:“郡主,不如我们……不回长安了。”
他莫名说了这一句。
“嗯?”这人一直以来都想一出是一出,魏云珠轻微的愣怔过后,心中警铃大作。
然后,裴寂骤然间抓住了她的手,紧紧的攥在他的手心,整个人都异常激动,声音里也染上了些雀跃:“郡主觉得如何呢?”
少女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用力抽手,想要推开他,可力量差距之大,叫她根本无法挣脱,只能不悦的瞧着他。
裴寂的眼底,星星点点的雀跃,像是星光一样,越积越多。
第140章 强烈的占有欲
“郡主,行吗?”
裴寂再次充满期许的问着,他面上的激动溢于言表,眼神中充斥着一种对生活的期许,以及对未来美好的向往,这种强烈的期盼,倒削弱了凌厉,增添了少年气。
“咱们去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儿,两个人,自由自在的过一辈子,岭南的大草原,苏哈察儿玉顶雪山,江南水乡,微臣可以带郡主一一走过,那些都是微臣年轻时走过的美景,天地广阔,难道郡主就不想去外面的世界瞧一瞧吗?”
他讲的简直是绘声绘色,津津有味,好像早就把一切都计划好了似的。
可他越是这样,魏云珠就愈发觉得恐惧,他讲这些话,说来容易,可根本就是叫自己抛弃阿姐,抛弃岩儿,抛弃家人,抹除自己曾经的一切,后半辈子隐姓埋名永远同他在一起。
怎么可能呢?
他孑然一身,什么都不在乎,自然可以悠游快意,可魏云珠不同。
她人生最割舍不下的,从来都是家人,更何况,现下她心急如焚,日日心焦岩儿的情况,怎么可能同他离开。
更甚,她不敢想象,若是自己后半辈子都要伴着这只恶蟒,那会是如何的生活?仅仅是这一年多来的纠缠,已经令她万恐千惧了。
这只恶蟒,他浑身冰凉,一颗心坚硬如铁,总是对自己充斥着强烈的占有欲,他阴晴不定,脾性时好时坏。
他所谓的爱,就是将自己紧紧缠绕,不留一点空隙,完全不给自己呼吸的机会。
她总是觉得快要窒息!
就类似于,在无尽的黑暗中,被拖入汹涌而来的水中,挣脱不了,就只余死亡的恐惧,溺毙会是她唯一的结局。
“不、不可以,裴寂,我们不能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