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欲解释,可是裴寂却对着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别说话,这里还有别人。”
魏云珠下意识惊慌的摇了摇头,裴寂随即神色一冷,即刻示意身后的金吾卫上前搜查。
那一刻,魏云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大人,这里没人。”
这样,魏云珠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可突然跑进来的护卫,却叫她又一次提心吊胆。
“大人,顾侍郎的行迹查到了,他今晚也在这家茶楼。”
下一刻,裴寂缓缓底下头:“珠珠,为什么要对我撒谎呢?”
忽而,他拽着怀里的人儿,就将她往外带:“我要你亲眼看着顾延翊死!”
门外,顾延翊带着几个手下,已经被包围。
魏云珠见状,她抓着裴寂的胳膊,慌张乞求道:“裴寂,我们只是偶遇,不关顾延翊的事!”
裴寂嗤笑一声:“郡主以为我还会信吗?”
无奈,魏云珠只能冲着对面嘶声裂肺的大喊:“顾延翊,走啊!快走!”
可下一瞬,她的嘴便被一个宽大的手掌捂住了,男人的薄唇紧贴着她的耳畔:“郡主,你看看四周,那些人都是被你牵连的。”
不错,此刻整个含光街都一片狼藉,不复往日的繁华。
“还有他们。”裴寂指引着她看向刚刚茶楼,并在她耳边提醒着。
魏云珠的瞳孔映射出那正在熊熊燃烧的大火,茶楼门口,是因为毕生心血被毁掉,而痛哭的老板,还有唱戏的角儿们。
“裴寂,你放过他们!”她有些慌张的晃着男人的胳膊。
可男人神色莫辨,不为所动。
“裴寂,我求你,放过那些人,他们都是无辜的……”魏云珠的声音里夹杂了祈求。
“给我把这里烧的干干净净,什么都不许剩。”男人冰冷的声音传来。
四周的哀嚎声更盛。
魏云珠生性善良,哪里看的了这个,她发疯似的打向裴寂,哭着道:“疯子!疯子!你为什么波及无辜!”
“有什么冲着我来!”
裴寂扶起哭倒了身子的魏云珠,强势将人带进了轿子里。
此刻,平静过后的魏云珠正冷眼瞧着对面的男人,他正隐秘在那一处黑暗里,低着头。
“你说佛祖从不曾善待过你,可你又何曾善待过那些无辜之人。”
“烧杀抢掠,滥杀无辜之人,还妄想善终,岂不是笑话。”
“裴寂,你活该。”
尖锐的话语,向裴寂砸去,魏云珠知道,惹怒他不会有好结果,可她还是执意挑起他的怒火,她想让他痛。
“砰”的一声巨响,裴寂握拳的手重重打在案子上,顷刻间鲜血淋漓。
魏云珠内心猛的一颤,她本质还是怕极了这个男人,也不敢再出言拱火了。
突然,男人打开了手边包糕点的油纸,用满是鲜血的手,拿起了一块栗子糕,顾自吃了一口。
接着,他掀起眼皮子瞧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少女,即刻便逼近她,将栗子糕递到她嘴边,声音不容拒绝:“吃。”
魏云珠瞧着那带血的栗子糕,顷刻就被吓住了,颤着声道:“裴寂……”
“我不想说第二遍。”
毫无温度的声音再次传来,魏云珠只能逼着自己咬了一口。
浓重的血腥气,猛然间在嘴里蔓延开来,魏云珠受不住,即刻痛苦的干呕。
“我的血,就这么恶心?”
“我在郡主心里就这么低贱?”
魏云珠颤着身子,在这一刻情绪彻底崩溃:“我要回家!我讨厌你!”
男人手指猛然间钳制住她的下颚,力道毫不怜香惜玉。
“收回这句话。”裴寂薄唇印在她的耳畔,声音阴沉。
魏云珠痛苦的小脸皱起,眼眸里却是满满的固执,以及厌恶……
裴寂将她的小脸抬的更高:“那微臣就带郡主去看看,现在到底是什么世道。”
当轿子停下时,魏云珠被带到了保宫狱。
保宫狱是专门羁押重罪贵人女眷的地方,被送到这里的女人,大多数会沦为军妓。
守在外面的侍卫,见到了这尊浑身暴怒的煞神,也是连话都不敢说。
魏云珠满脸的泪痕,被他踉踉跄跄带到一间宽敞的塔屋里,裴寂自后撑着她站在二楼的栏杆后。
“看看这些女人!”裴寂按住她的后脑,强迫她向下看去。
潮湿阴冷的地牢里,传来女人痛苦的叫喊声,病痛中的她们甚至无法安静,只能通过蠕动去缓解。
魏云珠透过泪眼模糊的眸子,瞧见一个满身伤痕的女人,她奄奄一息,没有了胳膊和腿,鲜血直流!
四周夹杂着的浓烈的血腥恶臭味,压抑又窒息,叫魏云珠忍不住剧烈的干呕。
“这就是进入保宫狱的下场!”
“不管曾经多么风光,只要进了这里,最后都会变成一滩烂肉。”
魏云珠费力的捂住自己的耳朵,痛苦道:“别说了!别说了!求你……”
卑微的乞求,换来的却是男人的变本加厉:“还没完,被折磨的半死不活后,再被扔到笼子里,被猎犬蚕食,撕咬!”
魏云珠已经将近虚脱,意识也越来越薄弱。
是的,她现在是个逃犯,本来的命运也是要被羁押进这里的。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世界,她瞳孔急剧收缩,苍白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可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终于,她身子一软,彻底的倒在了男人怀里。
第12章 占有
魏云珠回去便病倒了,烧了一整夜。
当外头渐渐亮堂起来,裴寂赶走了一直忙忙碌碌的侍女们。
榻上的少女猛的颤抖了一下,她额间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打湿,接连不断的莺莺低泣,仿佛在经历一场噩梦。
的确,梦里那躺在血泊中的女子,正痛苦的朝自己爬来,她悲切的伸出手呼救……
“阿姐!阿姐,救我……”
裴寂轻揉的握住少女的手,少女仿佛感应到了那温暖,即刻就不住的往他怀里缩,声音无助又脆弱:“珠珠真的好怕……”
裴寂将她抱在怀里,感受着她的颤栗。
昨天吓坏她了吧?
一整晚,他无数次听见她弱小的低泣,以及仓皇的呜咽。
或许,自己不该那么心急。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傍晚,魏云珠才在噩梦中惊醒。
她眼角挂着泪珠,轻轻喘息了一会,才逐渐清醒,眼神有些空洞的转了转。
“郡主……”
男人的声音,叫魏云珠骤然发现,自己的手还被他攥着,她眼里迸发出巨大的恐惧,猛的起身挣脱开来,朝着床榻的一角缩去。
一张小脸固执的歪向一边,不敢直视。
裴寂却极缓的靠近她,俯下身子,伸手将她歪向一边的小脸版正,强迫她直视自己。
“永远不要试着和微臣作对。”
少女眼睫轻颤,根本不敢回话。
病中的少女,平添了一丝易碎感,让她美的更惊心动魄,裴寂瞧着着实喜爱,可是她脸上透出的抗拒,却叫他极度不爽。
“做了微臣的人,就该乖乖听话。”
“昨天的事,微臣希望是最后一次,不然,后果不是郡主能承受的了的。”他低声警告着。
少女身子发颤,脑海中又出现昨晚那挥之不去的画面,眼底的泪意再一次汹涌。
裴寂却丝毫没有去安慰的意思,他像个老道的猎手,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小猎物,等着她屈服。
要真的疼过一次,才会长记性,不是吗?
没有人懂,他此刻的兴奋。
血腥,厮杀,飘摇的人生中,突然出现一个同自己有云泥之别的人儿。
她高高在上,纯洁高贵的犹如九天圣女,可却又弱小到极点,马上,马上这个人儿就会自愿附佣于你,从此以后完完全全属于你。
这是一种怎样的救赎呢?
所以他不惜一切代价,占有她,以满足自己的贪婪。
此刻,他完完全全没有碰到她,仅仅将双手撑在她身子上方,以阴影将她笼罩,几近变态的用他的鼻子,细细嗅着来自她身上的芳香。
这样的审视,让少女毫无招架之力,无法承受这赤裸的目光,浑身颤栗着。
终于,那挑逗的鼻息,叫她内心的坚守轰然倒塌。
泪水决堤,伴随着她崩溃的点头。
裴寂扬起一个了然的笑意,奖励似的在少女额头落下一吻,带着薄茧的掌心揉了揉她的头发。
半晌,才开了口:“乖女孩。”
魏云珠紧绷的身子,彻底松了下来,同时也已经呜咽颤抖的不成样子。
“真可怜。”裴寂低低的笑着,一把将少女拉进自己怀里。
终于不再禁锢着她的身子,任由她软倒在自己胸膛,不断的低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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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延翊也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拼死才逃了出来。
这间,郎中已经给他包扎了,他身边的管事不住着道:“爷,这夫人的病还没好利索,您怎么又出了这档子事,不若,去一趟大慈恩寺吧,也好求个好兆头……”
可话还没说话,顾延翊便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这下吓得一众下人都手忙脚乱的,顾延翊却摆了摆手:“备轿,我要进宫面见皇后娘娘。”
管事“诶呦”了一声:“爷,您就别折腾了,至少也得等到明日吧。”
他不能再等了。
昨日,郡主被裴寂抓进轿子的那一刻,他已经懦弱了一次。
这一次,他要裴寂死!
坤宁宫。
听完顾延翊陈述的魏云清猛的一下站起了身子,她被气的浑身发抖。
她一直以来都捧在手心的珠珠儿,竟然遭遇魔爪,她愧对父亲母亲!
可以她现在被架空的处境,又能做些什么呢?
“顾侍郎,你可有法子?”
顾延翊即刻道:“皇后娘娘,下月祭天大典,越王定会以祖宗礼法之由,亲自主持,到时,只要咱们逼裴寂出手,同越王鹬蚌相争,那局势定会朝着咱们倾斜。”
祭天大典,由“天子”主持,越王若想顺利登基,通过祭天大典,便是最直接的法子。
魏云清思咐了一番:“可裴寂不傻,他绝不会冒此大险。”
顾延翊脸上扬起一抹狠意:“皇后娘娘不必担心,此事微臣自有办法。”
“只是届时,需要皇后娘娘助微臣一臂之力。”
顾延翊临走前,魏云清有些怅然的对着他道:“裴寂三日后的升迁宴,本宫希望顾侍郎能去。”
“到时,记得帮本宫好好看看珠珠儿,看看她过的好不好……”
与此同时。
文渊阁里,裴寂瞧着各州县上报的折子,面色深沉。
江南一带这次发大水,灾民情况愈演愈烈,临近数州已是无粮可调,更甚大批流民北上涌入长安,各州县如今俱是焦头烂额。
江南道御史封文显被他连夜召集进京,共同商议筹款赈灾事宜。
“大人,户部拨出的五十万两银子,属下已经用以在灾区临近一带向富户买粮急运灾区,可又要赈济灾民,又要修堤,杯水车薪……”
裴寂沉思一瞬,便立刻道:“我立刻请旨,封你为钦差大臣,前往江浙一带筹款购粮,赈济灾民过冬。”
封文显从文渊阁出来时,他的常随尚忠已经等候多时了。
瞧着赶去工部衙门的裴寂,他真心实意的敬佩道:“尚忠,此人年纪轻轻便位极人臣,其手段雷霆,今后尚不可估量。”
他是三年前,被裴寂一手提拔上来的孤臣,那年这位首辅大人也还只是正四品大吏,便孤身一人下江南,查处江南库银贪污一案。
如今再见,他已是位极人臣,把持着南方一带近乎全部的兵力,这一年,他也开始插手北方的军政要务……
“哥哥。”
清脆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定眼一瞧,便立刻惊喜的上前:“薇儿,你怎么来了?”
封薇将手里的食盒递给封文显:“哥哥,你好不容易回一趟京,也不回家,薇儿只能……”
说到这儿,她的眼角已经有些湿润,封文显瞧着也是心疼,他自幼与妹妹相依为命,如今难见一面,也是十分伤怀。
“诶?那是什么?”封文显无意间看到封薇身后的侍女手里还有一方食盒,便有些好奇。
封薇显得有些娇羞,她窘迫的低下头,脸颊微微发红:“哥哥……首辅大人他……他还在吗?”
封文显看着家妹如此小女儿家的姿态,便了然一笑,指了指前路:“去吧,首辅大人刚刚才去了工部,想必还走不远。”
封薇眼中迸发出惊喜,立刻便行了礼,快步向前跑去。
裴寂手里押着一封折子,正欲跨进工部衙门,身后却传来一道稚嫩的女声。
“首辅大人!”
这声音叫他顿住了步子,刚回身,却一个不妨,被一女子险些撞到,他下意识将人扶起来。
只见少女急促的呼吸着,微圆的脸庞透着天真,看样子是跑急了。
封薇也是一惊,双颊倏然涌上一抹绯红,整个人都显得局促不安。
一旁的李义却看的心惊,首辅大人一向最讨厌女人的触碰,当然除了府里那位。
果然裴寂眼神发冷,抬手便甩开了她的触碰,还皱着眉掸了掸衣袖,不偏不倚,就是封薇刚刚触碰过的地方。
封薇始料不及,趔趄了几下才站稳,她瞧着面前男人俊美的容颜,脸却是愈加的红了。
“大人,这是臣女亲手熬的胡椒猪肚汤,很是暖胃……”
眼瞧着少女已经慌张的拿过食盒,递了过去,李义赶忙打圆场着接过:“封姑娘,大人还有要务。”
当晚,过了三更天,裴寂才同工部一众官员商讨完毕,刚起身,就听到李义道:“大人,刚刚封姑娘送来的汤……”
裴寂挑了挑眉:“封姑娘?”
原来他压根儿不记得刚刚那女子是谁,李义只能提醒:“是封文显大人的家妹。”
裴寂点了点头,瞧了一眼那食盒:“扔了。”
第13章 你可是羽毛做的?
第二日傍晚,永安巷裴府外宅。
裴寂昨夜整晚未归,魏云珠瞧着四下无人,才小心翼翼拿出一张皱巴的字条。
她摊开看了看,这是昨晚顾延翊塞给自己的,上面只是一个地址。
可魏云珠明白,这是可以和他传信联络的地儿。
她瞧着那字条,骤然间用力将之揉进自己的掌心,那日的惊吓,叫她此刻都没有回过神来,她甚至有些惧怕再迕逆裴寂。
容巧此刻走了进来,她笨拙的端着一盆花,瞧见魏云珠双眼微红,便急切的问着:“姑娘,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