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皇后不太卷——白柠柚【完结+番外】
时间:2024-07-07 14:42:56

  颜鸢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坐到楚凌沉方才坐的位置上,打开了第一道后宫内折。
  第一道内则写的是永宁宫中有一位宫女,已经年满二十五,本该在年初就被放出宫去,因为精明能干而又多延了一年。但就在这一年里,这位宫女与禁卫军中的一名小将暗生情愫,私通款曲,被发现时已经身怀六甲。
  宫女侍卫私通,自古就是从严处置,双双杖毙也是常有之事,内务司当夜就要抓捕这位宫女,无奈被她逃脱,整个宫里翻了底朝天都未能找到。
  直到七日过后,内务司的人在御花园里捞到了宫女的尸体。
  宫女已死,侍卫却不知是谁,这件事便成了无头的悬案。
  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年,案件依旧没有什么进展,内务司上折,询问是否可以将案件就此封存。
  额,这就是……后宫事务么?
  颜鸢看得目瞪口呆。
  这情节堪比街头的话本儿。
  还……怪曲折吸引人的。
  颜鸢抬头看了一眼楚凌沉,发现他支着头颅懒洋洋地看着自己,顿时火速低头,拿了第二本内折,随后是第三本、第四本、第五本……
  不知不觉,时间流逝。
  大雨渐歇。
  月亮高升。
  颜鸢从被迫变成了主动看,天黑了就点了蜡烛继续看。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看完了最后一本内折,只觉得全身上下充满了找人好好说道这些是是非非的欲望……
  当然了,说道的对象不会是楚凌沉。
  她悄悄站起身来。
  楚凌沉一动都没有动。
  此刻的楚凌沉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身形舒展,脊背微弯,身体就像是一尊石像,只留了一片衣角被微风吹得微微翻动。
  月光洒在他的眼睫上,时间如同静止。
  颜鸢呆呆看着他。
  他好像,睡着了?
第72章 他是专程来补觉的吗?
  颜鸢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他面前。
  楚凌沉好像真的睡着了。
  明明是极其不舒服的姿势,但他居然真的睡着了。
  此刻房间里的烛火昏暗闪烁,照射得他的眼睫的影子微微颤动。
  他的眼睛紧闭,眉心微微隆起,身体就像是枯叶,悄无声息地蛰伏在坚硬的黄花梨木椅上。就像是一只防备心很重的野兽,即便已经入睡都保持着警觉的姿势。
  这样的姿势,颜鸢曾经在雪原的深夜里看到过许多次。
  那时候他遭逢刺杀,身与心都是崩溃的,会有这样的姿态也是寻常。但颜鸢没有想过,他在宫里竟然也是这样的状态。
  可这里不是他的家吗?
  他在这里不是活得像个螃蟹吗?
  颜鸢看着他,不知不觉轻轻叹出了一口气。
  正是这口气,让楚凌沉的眼睫颤了颤。
  几乎没有任何铺垫,他骤然睁开了眼睛,眼里闪动着惊惶的眸光,就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噩梦,连呼吸都发颤。
  彼时颜鸢正站在他的面前,还来不及转移。
  于是眼睛对着眼睛。
  僵持。
  颜鸢抿了抿嘴,尴尬找话题:“陛下……可是做噩梦了?”
  楚凌沉仿佛是还弥留在梦中一般,肩膀维持着僵硬的姿势,粗重的呼吸一下一下,凝重中带着凌乱。
  就这样过了好久。
  楚凌沉缓缓抬起头来,眼眸漆黑而又空洞。
  这是睡懵了吗?
  颜鸢小心地看着楚凌沉的脸色,她自己是有起床气的,要是平白无故被人吵醒,她会迁怒所有在床边的人。
  她干咳了一声,果断甩锅:“我……臣妾没有发出响动,是陛下浅眠,自个儿醒的,臣妾并没有打扰的意思。”
  楚凌沉眨了眨眼,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
  颜鸢干巴巴道:“时候不早了,陛下要在望舒宫用膳吗?”
  楚凌沉依然没有反应。
  他的眼睫垂落,像是刺猬收起了浑身的刺,身周上下都笼盖着一层说不出来的乖顺。
  颜鸢看得只觉得全身的寒毛都林立了起来。
  她干笑:“既然陛下没有兴致,那臣妾就不留陛下了,陛下早些回去歇息用膳吧!”
  赶紧走赶紧走!
  颜鸢的脸色如是说。
  又是僵持了一会儿,楚凌沉终于抬起了头来,他看了颜鸢一眼,随后一句话不说走出了书房。
  颜鸢:???
  外头的夜色已经降落。
  雨后庭院传来阵阵泥土和草木香。
  楚凌沉一路低着头,信步走出了望舒宫的院门,抬起头时候刚好看见一轮明月。他依然有些恍惚,仿佛很多年不曾见过月亮。
  “圣上!”
  “秋夜寒凉,圣上要小心保暖。”
  不远处的太监快步走了上来,替他披上了斗篷。
  他是身上近身侍奉的太监,胆子要比其他人大一些,一边替楚凌沉整理身上的行装,一边随意询问:“奴才还以为圣上只是去给娘娘送一些内折呢。圣上怎么待了这么久?”
  楚凌沉一言不发,低眉进了轿子。
  太监在外面指挥着起了轿,边走边碎碎叨叨:
  “洛御医已经来催问好几回,好像是他新寻到了方子,说不定陛下让失眠顽疾这次就能治好了。”
  “膳食约莫凉了,奴才已经差人去重新做。”
  楚凌沉坐在轿中一动不动。
  过了好久,他终于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方才,真的睡着了么?
  ……
  翌日天朗气清。
  皇帝留宿望舒宫的事情,已经在一夜之间传遍了宫廷内外。
  颜鸢起了大早,坐在桌前享用早餐,阮竹已经喜滋滋地在房间里转了好几个圈,嘴里还在不断碎碎念着什么。
  颜鸢仔细听了听,发现她在念着:“黄花梨椅子终归太硬的,不舒服啊,娘娘你说是不是?”
  颜鸢的脑海里的画面瞬回,依稀看见了楚凌沉在上面打盹时僵硬的姿势,顿时点点头:“确实不舒服。”
  阮竹顿时激动起来:“对的呀!”
  颜鸢:“……?”
  有了娘娘支持,阮竹顿时充满了干劲儿:“娘娘您先别着急,奴婢这就去一趟内务司。奴婢在织造府里有个同乡,雕花木向来是一把好手,七天之内一定把黄花梨榻给娘娘弄来!”
  阮竹话音未落,人已经跑了出去。
  她应该急什么?
  颜鸢只觉得一头雾水。
  为什么要在书房里摆一张榻?
  颜鸢被阮竹搅得云里雾里,稀里糊涂地用完了早膳。正当她在一小口也一小口抿着尘娘端上来的汤药时,阮竹已经从内务司折返了。
  回来的阮竹面色凝重,死气沉沉,就像是一个被霜打了的茄子,和出去时容光焕发的模样截然不同。
  “……怎么了?”颜鸢问阮竹。
  阮竹抬起头来,满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她张了张口,艰涩道:“娘娘……昨日黄昏时候,是不是去了梅园?”
  颜鸢愣了愣:“嗯?”
  阮竹脸色低沉道:“内务司里的人说娘娘昨日深入梅园,如今谣言已经传遍了……”
  颜鸢顿时想了昨日走出梅园的时候,撞见的那几个鬼鬼祟祟的人,想必就是他们把这事传了开去。
  不过想来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梅园只是一座荒废的园子,既不是宫里明令禁止的禁地,也非禁卫把守要害。
  大门就开在那,难道还不许人进去看一看么?
  颜鸢就索性承认了:“本宫只是好奇去看一看。”
  阮竹顿时急道:“娘娘,那边传闻闹鬼啊,娘娘怎么……”
  颜鸢道:“可本宫没见到鬼。”
  阮竹恨铁不成钢:“这和有没有鬼没有关系,我的娘娘诶……”
  阮竹的脸色铁青。
  因为外面的谣言并不是闹鬼那样简单。
  早在皇后娘娘回宫之时,宫里就已经有所传言,传闻皇后娘娘是受了鬼魅之恩,因此才得到了圣上的青睐。
  人人都知道圣上与定北侯素来不合,出宫前圣上对这位定北侯之女还不屑一顾,何以短短几日就对皇后另眼相看?甚至为了皇后不惜冷落了专宠三年的贵妃娘娘。
  谣言穿来穿去,最后一个消息不胫而走。
  曾经不止一人在梅园周围见到过皇后娘娘。
  阮竹深深吸了口气,她看了一眼颜鸢,低声道:“这梅园除了闹鬼,还有一个传闻。”
  前朝时,那位梅妃其实不是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她之所以可以专宠,是因为她差人从西南那边请来了巫蛊之术,以发丝入药,哄骗皇帝吃下,因此皇帝对她才魂牵梦萦。
  后来东窗事发,梅妃杀人沉湖,皇帝才恢复了神智。但是因为梅园一直闹鬼,便有传闻说梅妃的恶灵犹在飘荡。
  所以后来那些不得宠的妃子,就会偷偷入梅园去找一些梅妃旧物,佩戴在身上,以召帝宠。
  阮竹气得咬牙切齿:“那帮人根本不知道娘娘与圣上在宫外时同生共死的情分,又因见过几次娘娘去路过梅园,自然就分外添油加醋造谣!”
  “……”
  颜鸢目瞪口呆。
  这梅园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
  怪不得阮竹出去了一趟回来,脸都青了。
  颜鸢完全可以想象,外面传闻的肯定比她描述的还要刺激。
  不得宠的皇后一念之差走了邪路,入了梅园招惹了鬼怪,然后用因邪之术勾引得皇帝泥足深陷。
  情节光怪陆离又合情合理。
  比她昨晚上看的内折还要精彩。
  “那帮奴才早晚要被拔了舌头!”
  阮竹气得眼睛通红,目光落到颜鸢身上,满满的关切:“但是娘娘,等下可万万别去梅园了,人言可畏,不要折损了娘娘的福分。”
  颜鸢郑重点头:“等下不去。”
  昨天的食盒才放置了一日,她就算要去查看也不会急于一时的。
  她晚上再去。
  主意落下,颜鸢便心安理得地回寝宫又睡了一觉。
  等到太阳落下,夜幕降临。
  她换上了轻便的衣裳,好不容易支走了阮竹与小鱼,却没想到在院门口与楚凌沉撞了个正着。
  夜色下,楚凌沉的神态冷淡,居高临下看着颜鸢:“怎么,皇后不欢迎孤?”
  颜鸢面瘫道:“自然不是。”
  ……
  颜鸢没有办法,只能把楚凌沉迎进了望舒宫。
  她原本只是想带他去前厅,谁知道他竟然径直走向了书房所在的方向,她无奈只能跟着。
  半刻钟的时辰后,颜鸢坐在自己的书案前,面对着眼前厚厚的内折,死气沉沉地干瞪眼。
  楚凌沉就坐在她面前的椅子上,淡声问她:“昨日的内折看得如何?”
  颜鸢叹息低头:“都看完了。”
  楚凌沉道:“感觉如何?”
  颜鸢实话实说:“……好看。”
  这是实话,那些内折子上所奏之事光怪陆离,确实十分好看,她看得都有些意犹未尽了。
  楚凌沉对她的回答很是满意,他抬了抬手,身后便有太监鱼贯而入,把一摞一摞的内折都放到了颜鸢的书案上。
  颜鸢:……?
  楚凌沉慢慢悠悠道:“既然皇后喜欢看,不妨多看些。”
  颜鸢: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颜鸢在心底哀嚎。
  脸上自然是不能露出烦躁的,她思来想去,开口道:“臣妾……臣妾素来对后院中事涉猎甚少,可能无法为陛下分忧。”
  楚凌沉不说话。
  颜鸢深吸了口气道:“臣妾精力向来不支,每每看多了书都有些头疼,头痛久了就吐血。”
  楚凌沉依然无动于衷。
  颜鸢真诚道:“陛下,臣妾很容易死的。”
  楚凌沉终于抬起了眼眸,他说:“孤需要的是一位合格的皇后,颜小姐如果不能胜任,可以去求助太后。”
  颜鸢:“……”
  颜鸢气得磨牙。
  他这显然是有恃无恐,知道她没有胆子去自寻死路。
  楚凌沉的眼底噙着一抹讥诮:“如果担心身体有恙,孤也可以传洛子裘伴读。”
  颜鸢:“……”
  颜鸢:大可不必!
  颜鸢咬着牙回到了书案前,气势汹汹翻开了第一本内折。
  好看与被强迫看,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更何况她一心记挂着梅园里头那只会埋地笼的鬼,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颜鸢心里焦急,手上把内折的书页翻得哗啦啦作响。
  楚凌沉皱起眉头道:“安静一些。”
  颜鸢满脸歉意:“臣妾手势重鲁莽,要不然圣上还是回乾政殿去休息吧?臣妾保证一定把这些看完。”
  楚凌沉已经闭上了眼睛,摆明着不想与颜鸢多话了。
  不一会儿,他的呼吸就逐渐均匀了起来。
  颜鸢:“……”
  所以他是专程来补觉的吗?
  颜鸢含恨看着眼前的内折,咬牙拿了第一本。
  那些内折很显然是送到慈德宫的,每一份内折的开头语都是,孝慈太后金安,每一份内折的末尾还留着她的前任东家,当朝太后的批注。
  颜鸢看着那些内折,大概可以想象得出太后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杀伐果决,遇上纠纷就正反都罚,遇到狡辩的罚得更重,对于宫女与侍卫私通的事情也一律严惩不贷,但是有一种情况是例外,就是宫女已经怀有身孕。
  这堆内折里头有第二对苦命鸳鸯,侍卫已经被绞杀,宫女却在行刑之前被诊断出了已有身孕。
  太后的朱笔在内折后批了一行小字:稚子何辜,留其性命。
  字迹是簪花小楷,娟秀灵动。
  颜鸢看着那行批注,可以想象出当年收养楚惊御时的孝慈太后,大约也是这样一个心软的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心软的人,却对楚凌沉没有多少母爱。
  真奇怪啊。
  颜鸢隔着烛火看了一眼楚凌沉。
  他还在沉眠,安静得仿佛被夜色吞噬。
  不知不觉,夜已深沉。
  颜鸢看内折又看得入了神,等她抬起头时,发现楚凌沉已经醒了过来。
  他好像每日都是这个时候转醒的,颜鸢已经习惯了,自然而然地招呼:“陛下醒了?”
  楚凌沉眨了眨眼,似乎还有些沉浸在睡梦中,过了许久,他才轻声“嗯”了一声。
  语气平淡,少有的心平气和。
  颜鸢小心问:“陛下已经睡了两个时辰,要回寝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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