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铎直接进入正题,“楚原,张忠可在你家?”
“张忠?”楚原一下子愣住了,没想到“肃王”直接问,让他还在犹豫该怎么回答。
“楚原,本王来此处就是查的这件事,且不说本王是陛下派遣的,如若本王有灭口之心,定不会辛苦打听,亲自到这里,定会直接派人踏平这里。”陆南铎用比较心虚的语气说着楚臣尊的话,时不时瞄着一旁的楚臣尊。
不过,说实话,楚臣尊并不喜欢陆南铎这样的说话方式,他虽时常说话不给人留面子,但那只是对准那些恶人。“楚经历大可放心,肃王知道经历在岩总督麾下受苦了,知经历不屑与岩若海一流。此番来访,是要将贪官赶出考场之净地。”
“在,他在。”楚原浑身颤抖着,他盼了多少年,除了张忠知道自己在岩若海手下过得并不如意,终有一人竟也说出了自己的心声,他感激的看了一眼楚臣尊,“臣这就去将张忠请来。”
片刻,楚原拉了一人走来,此人正是张忠,张忠走进屋里,见有两个熟悉的面孔,随即便想起来了,忙上前走到楚臣尊前道:“可是两位恩公在那日救了我?”
“是的,”楚臣尊点了点头。
“张忠,这是肃王殿下。”楚原双手伸向陆南铎。
“肃王?”
第七十六章
“张忠,你是不是发现了屠津友的死因有隐情?”陆南铎看着张忠,眼神略带压迫。
“张忠,你放心,殿下会替我们做主的。”楚原见张忠面露难色,宽慰道。
“张忠,你的妻女在贾一国手上,你可以不说事情,我只问你,你点头摇头即可。”楚臣尊知道张忠的难处,“屠津友的死另有端倪,是吗?”
张忠咬了咬牙,点了点头。
“屠津友是不是被打晕或杀害的情况下,被人丢入河里的?”楚臣尊问的时候看着张忠,他只是猜测,也在急切地等着张忠肯定。
张忠最终点了点头。
楚臣尊松了一口气,如自己所想,心中的雾霾终于稍稍散去了一点。沉思片刻,又道:“张忠,你好好在此处带着,不可到你家或者贾一国那里,他们现在正在守株待兔,你一旦去了,就是自己送上门。我跟殿下商量了,会把你的妻女救出来,保你一家平安。”
张忠终是绷不住了,与妻女分开数月,甚是担心她们的安全,他匍匐在地上,哭了起来,低吟道:“小人万谢肃王殿下。”
陆南铎叹了一口气,对楚原道:“好生看着他。”
两人走出楚原家,陆南铎将玉佩双手递给楚臣尊,楚臣尊接过玉佩,眸子愈渐清冷,看来赵容七这小子没有救错人。
“殿下,接下来咱们直接去拜访贾一国吗?”
“接下来?”楚臣尊停了一下,嘴角扯出一抹邪恶的冷笑,“接下来咱们送岩若海一份大礼。”
两人回到客栈后,赵容七已然休息充足,精神看着好了许多,她已经跟那对母女谈过了。赵容七将这些话说给楚臣尊,此母女正是张忠的妻女,由于张忠手握证据,贾一国将张忠的妻女“请”到府上,这一别就是数月,贾一国心狠手辣,即使张忠答应帮忙保守秘密,他也会杀了她们母女二人。况且,贾一国知道肃王快要到达金陵城,届时要是发现他府中还有此母女二人,定会致使事情败露。所以,便不顾张忠死活,直接杀了她们母女二人。却不曾想被赵容七救下,如今贾一国只想着怎么糊弄肃王一行人,怎么掩盖他们贪污的罪证,不管张忠一家人的死活了。
楚臣尊在听完这些事后,已经是傍晚了,他跟赵容七知会了一声,便出了客栈。
他穿了一身便服,挺拔着身躯潜入黑夜之中,走了许久,出了城门,假装在一片城墙出向远处望去似在等人,是不是看向城墙他做的标记处,他在进城之前在城墙上用石头刻了一斜杠和一个横杠,给白泽示意:已进城,在客栈。
他见标记处个有一黑点,心中已知白泽他们已经到了。然后,他就外城外不远处走去,向白泽他们会合。
等楚臣尊回到客栈,找来了陆南铎与赵容七议事。
楚臣尊一身布衣也掩盖不了他身上的尊贵气质,他正襟危坐,手放在桌子上,清冷的眸子充斥着神秘,即使他神色凝重,见到赵、陆二人还是庄重的笑了笑,让人觉得这笑渗人。
忽而,赵、陆耳中传来他低沉而略带磁性的声音:“明日,赵容七你去诈一下岩若海,别忘了,你现在是陆逵长子陆南铎。若是本王用你的身份,岩若海跟你这个世子不熟,定不会把你放在眼里;若是陆公子用本王的身份去,”楚臣尊想了想之前陆南铎之前在楚原家里那般浮躁,定会叫岩若海看出破绽,他肯定不会让陆南铎去,但是顾及陆南铎在场,没有说出他心中所想,“岩若海定会严加防范,什么都查不出来。你去最好,陆南铎是当朝陆逵长子,他不会怠慢,说不定会露出破绽。”
“殿下……”赵容七有些疑惑,为什么会派她去,她才刚来,她的应变能力说不定还不及陆南铎,到时候自己露出破绽怎么办?若是自己疏忽,坏了楚臣尊的计划该如何是好?他就这么信任她?之前不是说肃王与赵渠不和,还时常针对自己?怎会……?
“怎么?”楚臣尊看出赵容七的想法,也知道赵容七在担心什么,他轻轻一笑,“如今,我们三人受陛下之命来到此处肃清考场,本王自会放下一切个人恩怨,况且,越南侯与陆南铎都曾对朝廷有功,本王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若是立场都是为了我西楚王朝,为了黎民百姓,本王说不定还会跟两位成为朋友。”
赵容七倒是没有想到楚臣尊会说出这般话,有些感动,她低着头,已然深深相信了楚臣尊的肺腑之言。
陆南铎笑了笑。也低下了头,手指摸了摸鼻尖,晦暗莫测的眼眸中,闪着漆黑的微光。
第七十七章
赵容七还是跟楚臣尊睡在一间房里,赵容七睡不着,她逐渐冷静下来,想着方才楚臣尊说的话。她很感动,从小到大,她不在师父身边时,一个人独自惯了,从未结交过朋友,一是她怕别人识出她的身份,她不想更多人知道这份仇恨。二是她孤独惯了,脾气有时阴晴不定,不喜与他人深交,甚至是觉得是一种软肋、牵绊。可是,见楚臣尊方才说的那样真切,应该是真的吧?
“此次你跟岩若海套近乎,他肯定会防备你,如果……”楚臣尊顿了一下,可以清晰地听见他咽了一口唾沫,便知他是难以启齿,“如果岩若海识出你的身份,你不要与他硬来,你身上有旧伤,不要莽撞。等着本王去救你。”
赵容七听着这话,不像是客套的话,他一个高高在上的肃王,说出这般安慰人的话,定是酝酿了许久,“是。”
楚臣尊听了许久,又道:“若是岩若海露出破绽,你不要慌,只管记在心中,什么都不要对他说,只管敷衍他,如此你才能安全脱身。白泽他们已经到金陵城了,届时,本王派几个人跟着你。”
赵容七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楚臣尊,又看向上方黑漆漆的屋梁,“是。”
翌日,赵容七更了衣,她穿了一身南天靛青纹纱袍,一根青龙玉钗与青玉冠束着头发,一直留着额前碎发,向两边分去,掩盖了她属于女子的娇小与玲珑,赵容七眉目清明,身着男装便是男子,身着女装,亦可倾国倾城,只是她着男装惯了,举手投足之间让人看不出她的柔弱。她拿出陆南铎的随身配物,挂在腰间,让她看起来更加肃穆。
赵容七听了楚臣尊和陆南铎许多嘱咐的话,才在烛阴、陆吾、穷奇、翻羽以及其他楚卫的跟随下向总督府走去。
岩若海的总督府也在金陵城最繁华的街道南边,总督府是独立出去的,不属于一个胡同,也属于哪一条巷子,芳草街南边尽头就是总督府。
总督府的门头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之前也有一位江苏省总督定居在这里,还是先帝的那个时候。这个门前有两个八尺高的石狮子,石狮子斑斑点点的黑块让它看起来很是沧桑。
赵容七在门前端详了一会,暗暗给自己鼓起勇气,给身旁的翻羽使了使眼色,翻羽会意,大步流星跨上台阶,扣了扣门。
然后,那沉重的大红门厚重的“吱呀”一声开了。一小厮快步走出来,“不知阁下是?”
赵容七将玉佩递给翻羽,翻羽又递给小厮,小厮看了之后说了句“请阁下耐心等候”就走向门内,门又关上。
赵容七慢慢踱步在门前青石板上,努力是自己平静下来,她相信自己可以摆平,再者楚臣尊也说过他会保她无虞。等到红门再次打开时,她的心彻底平静了。
“哈哈哈”,一声笑声响彻云霄,一身青缘赤罗裳映入眼帘,此人浓眉大眼,胡子刮的整整齐齐,尤其是一双大眼炯炯有神,他的眼就算是不蹬人也是很大,仿佛要吃人似的。“原来是大丞相的大公子陆骁卫大人。”
岩若海给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立刻将玉佩双手奉给赵容七,赵容七稳了稳心神,接过玉佩,行礼道:“给岩总督见礼。”
“诶,不敢不敢。”岩若海连忙扶起赵容七,“您是陆相的大公子,怎可劳您行礼?”
赵容七听着这奉承的话,心里很是不舒服,因为她感觉这岩若海是只笑面虎,心里不觉提高了警惕。“总督大人抬爱了。小生官职在总督大人之下,自然是给您行礼。”
“陆相的大公子果真是谦谦君子啊。”岩若海咧着嘴道:“走,陆大人快进。”
“好。”赵容七也跟着迎合,笑道:“总督大人请。”
第七十八章
赵容七跟着岩若海走了大约一刻钟,才走到他们要去的地方。这一路上,赵容七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不禁惊吓,这总督府表面上看着老旧普通,谁知竟不识庐山真面目。这府内可谓是别有洞天,只一个花园各种奇花异草都布置的极为巧妙,假山也是随处可见,地上的有鹅卵石路,有琉璃砖路。花园中的木桥、石桥,亭子大大小小遍地都是,一条荷花池贯穿府衙南北,看不到头,河池里的水倒映着清清蓝蓝的天空,可以清晰看到池子里有黑白红金等各种鲤鱼,蝌蚪,鸳鸯,白鹤等一些赵容七识不来的动物。赵容七心中大喊:这简直比得过楚臣尊的府邸了,想当初楚臣尊的府邸让她惊奇不已,如今这岩若海的府衙真是让她叹为观止。
“怎样?陆大人,我这府上的风景还不错吧?”岩若海依旧是眼中含笑,颇有些骄傲与自豪。
“自然,这是小生见过最为壮观的总督府了。”赵容七话里有话,意在讽刺他的骄奢已经快要超过皇宫了。
然而岩若海没有听出来,“贤侄不用羡慕,来日我给贤侄修一座更为气派的府郅。”
“无功不受禄,小生承受不起。”赵容七眼忽然突突直跳,她还想再多活几年。
岩若海只当赵容七是谦虚,向旁边的人使了眼色,屋内的仆人便一一退下,赵容七见状,看了一眼穷奇,穷奇与其他三人对视一眼,也带着人下去了。
还是岩若海先开口了,“贤侄,想必你已经听说这次科考之事。”
赵容七静静地听他说,心里已经准备了许多客套话。
岩若海好似很是为难,“贤侄,你此次来可是陆相让你来?陆相是不是有了什么对策?这几天,我是食不下咽,睡不安寝,焦虑了许久,可是把贤侄给盼来了。你不知道,我知道肃王是皇党,借此机会,肃王定会给相党一次重重的打击……”
赵容七被这一大筐话给震住了,怎么回事?陆南铎的父亲陆逵跟岩若海有来往?岩若海是相党?岩若海方才说话的意思是,这件事陆逵也参与了,而且陆南铎是来给岩若海擦屁股的?等等,等等,不可能,如果是这样,那么楚臣尊应该自己来,岩若海又不认识楚臣尊,楚臣尊想要什么答案,自己来不就行了,为何……?
“贤侄?贤侄?”岩若海说完了看向赵容七,等待着赵容七给自己出谋划策,谁知赵容七却在低头想着什么事情。
“啊。”赵容七猛然一抬头,恰巧撞上岩若海一双洞大的眼,一个激灵,赵容七暗暗握紧了拳头,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慌,不能慌。“哦,我在思考岩总督说的事,这个事情有些棘手啊。”
赵容七脑子飞速转动,该怎么应对这个棘手的人,棘手的事。
“就是说,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听闻肃王快要到达金陵城了,那肃王本就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又来了一个什么保守党的世子,这可真是折煞我也。”岩若海说罢,扶着额头叹气道。
赵容七趁着岩若海说这段话的过程中缓了一口气,浮荡的心稍稍平了下来,不去让自己想其他事情,先把这个笑面虎应付过去再说,“总督大人,这次父亲让我来,不单单是让我解决这件事,还要给总督大人一个提醒:有了命,才会有钱。您这次闹得动静太大了,闹得上边那位龙颜大怒,震怒了好几日,还说如若肃王我们三人不交出点什么,就要我们提头来见。您说呢?”
岩若海显然是信了这话,也是义愤填膺道:“那是自然,贤侄,你是不知道,我手下这帮兔崽子跟不要命了似的,拼了命往怀里捞钱。我曾多次训斥过他们,可以他们非是不听,我,我……”
赵容七听了这话,不禁在心里嗤笑一声,慢慢抬起眼,看着岩若海道:“总督大人,这个时候就别分你我了,这些钱的大部分想必是大部分已经进了总督的口袋了罢。”
岩若海很是尴尬,确实被说中了,他尴尬笑笑,“这不是想着每年多给陆相孝敬孝敬嘛。”
第七十九章
岩若海这话一出,赵容七目光一顿,果然,陆逵,陆南铎,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岩若海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忙不迭地的说道:“瞧我这这张破嘴,真是不会说话。”
“总督大人只要记得,现在咱们是坐在一条船上的,”赵容七笑了笑。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这件事总督大人尽量处理,其他的事交由我来办。倘若最后真的败露,那就丢车保帅。”赵容七说这话其实也是想给言若海一个提醒,他是“帅”,但在陆逵眼里就是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车”。
“好,劳烦贤侄了。”岩若海貌似吃了一颗定心丸,想着时间差不多了,便道:“贤侄,我已为贤侄准备好住所,贤侄现在寒府住下。”
“我只住几日,若是等到肃王进城,我还要跟他们会合,免得他们起疑心。”赵容七如此说来是给自己留条后路。
“好。”
…………
赵容七来到岩若海给她安排的房间,甚是奢华,见房内皆是肤白貌美的侍婢,不禁抽了抽嘴角,果真,色徒不一定是贪官,但是贪官一定是色徒。
赵容七扫视了一眼屋内的侍婢,看向陆吾,示意把她们赶出去。
但是陆吾没有会意,也看着赵容七,挠了挠头,非常疑惑。怎么,是自己脸上有东西?然后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一举动彻底把赵容七逗笑了,“陆吾,你确定你是跟着那么精明的人混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