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长熙这边全都闷着声地往外面跑,跟了一路杨天颖也猜出了大半原由
“卫希出事了?”
傅长熙给他一句话说得心浮气躁。
“闭嘴杨子荆。”
杨天颖挑眉。
“出事也要算我头上?”
傅长熙说:“换你算谁头上?”
杨天颖眼神暗了下。
“自然全有份,一个也别想好生活着。”
傅长熙心说自己跟个疯子较劲什么。
一行人火急火燎往漳州赶,恰好在半路上和追涂希希的人狭路相逢。傅长熙一眼认出那是天行一丘之貉的手下,然而他还没动作,殊途和小崽子先下了手――流星已经指出了当初追他们的人就是这几个。
傅长熙和杨天颖出来低调,带的人不多。相对来说还对面的人多一些。然而一对上,身手好坏立刻就明了了。
完事后,殊途提着那名不肯说出自己名姓的将军到傅长熙面前,说:“骗我说人他没抓到,我不信。”
傅长熙:“我也不信。杨司长,你说怎么办?”
杨天颖淡漠说:“带进监察司牢房里住几天呗,我手底下的人最喜欢嘴硬的了。”
这头一堆人为了卫希折腾,谁都没想到,涂希希和蒙罗汉趁着傅长熙和杨天颖兴师动众跑出盛京城门之际,混进了盛京里面,又趁着杨天颖不在的时候,混进了侯府里面,
老侯爷看到她和蒙罗汉站到自己面前,惊吓地急忙让人把这两人先藏好,才惊魂未定地派人出城去追傅长熙。
傅长熙追了一天一夜,听到下人的回话,呆愣了半天,再三确认后惊魂才终于落了下来。殊途黑着脸,当下上马默不吭声地往回赶。傅长熙也不拦着,他坐在马上,不紧不慢地往回头。
半晌,自己忍不住笑出声。
他真的见过好多姑娘家,有漂亮的有才气的也有灵动讨人喜欢的,可像卫希这样脑子里只想怎么把事情办好的属实头一个。
她怎么就不知道让自己去救她?
这么危险,稍不留神就会出事――他甚至认定这一路涂希希肯定在路上碰上自己了。但她完全没让自己发现。
也许是因为发现了杨天颖跟着?
反正横竖都是没想着要让自己知道她没事,她只想着要先回侯府,确保她带回来的人平安无事。
杨天颖见大势已定,因为卫希他还是慢了一步。
他朝傅长熙拱手道:“恭喜乾阳兄,这事眼看着要成一半了。”
傅长熙撩了他一眼,说:“让子荆兄的如意算盘泡汤了,真是抱歉。”
涂希希在侯府等了一天,第二天睁眼先发现殊途坐在了自己床边。
她一骨碌坐了起来,觑着殊途的脸色说:“我可以解释。”
殊途阴恻恻地说:“我不听。”
涂希希:“不听算了。反正我没事。”
殊途哼笑,说:“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向小侯爷解释吧。他这一路跑出去可吓惨了。我一句话都不解释,就想让他知道你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涂希希:“……你是不是人?”
殊途反问:“你自作主张让流星先回来的时候,你就是个人了?呵。”
涂希希确实想过殊途会生气,但在那个时候,任何人的脾气都是次要的,她的决定下得理直气壮。
……她以为自己理直气壮,但当真见着了傅长熙,她的底气全不见了。
殊途盯着她起床洗漱,催了几次让她别磨蹭。一刻钟后带着人出来找傅长熙。
傅长熙正在和老侯爷说话,见姐弟俩一前一后进来,目光就盯在了走在后面的涂希希身上。她好像很紧张,也有点害怕,时不时抬头往外面看两眼,却没有往他们这边看。
“大人,老侯爷。人我带来了。”
老侯爷招呼说:“你们俩都过来吧,坐这边。”
傅长熙不近人情地开口。
“涂希希过来。我有话要问。”
老侯爷:“你吓人家姑娘做什么?”
傅长熙挑眉。
“我前日被吓坏了,提心吊胆跑了一整天,怎么没人说始作俑者吓我做什么?”
老侯爷:“……大男人斤斤计较像什么样。”
傅长熙:“我就这样。我问个话怎么了!”
涂希希看他嗓音都上来了,连忙滚到他旁边。
“……您问。”
傅长熙深吸了口气,指着身边的椅子。
“坐。”
涂希希如坐针毡。
傅长熙侧身,面对着她。
“当初你怎么答应我的?我说你得要替我查清真相。”
涂希希点头。
“我很努力了。”
傅长熙问:“拿到线索就丢给流星,让人给我送过来,就算查清了啊。你卫希就是这么做事的?”
涂希希瞪大了眼睛。
这是在跟自己秋后算账呢!
她转头看向殊途。
殊途冲她笑。
眼底全是恶意。
傅长熙抹了把脸。
“前日我出城去找你的时候,你路上见着我了吗?”
涂希希有点害怕,哪敢说实话,正想闭着眼说她没见着。就听傅长熙说:“敢说一个没看到,你就死定了。”
涂希希:“……看到了。当时正在城门口,我带着你舅舅,不好暴露自己。所以……”
傅长熙觉得自己再问下去,可能先把自己气死。于是站了起来,说:“我去给你们拿早点,你们陪老侯爷说会话。”
涂希希连忙起身要跟上去。
傅长熙回头按住她。
“别逼我动粗,听话点知道吗?”
涂希希悻悻地退了回来。
老侯爷轻咳了一声,小声说:“乾阳他脾气不好,斤斤计较。性子又急,也不懂得怎么照顾人。你们担待点。”
殊途道:“我倒是喜欢这种性子,我们家没人管得住我姐姐,有个人要是能镇住她。也让她懂事点。”
涂希希不满地说:“别说我了。我都是迫不得已。”
她细细地将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接着小声解释说:“邹启明和殷老爷都被这东西牵着,万一要是落到官府和天行任何一方的手里,他们可能都得死。我不能不当回事。必须尽快将它们送到小侯爷手中为重。”
老侯爷点了点头。
殊途却沉着脸,说:“你这样说,我更后悔当时让你和流星留在漳州了。我在盛京也没做什么。”唯一就是找宋于新去找人,结果也没派上用场。
涂希希笑笑,说:“家里俩老的不是你照顾得好好的吗?这是天大的事。”
殊途一时间竟没找到话来反驳她。
第210章 当年
傅长熙说是去拿早点,却是隔了老半天才回来。涂希希看他脸色好像好了许多,稍微放松了点。
傅长熙小心地将早点摆在她面前,说:“我们要说正事了,你边吃边听。”
涂希希有些不好意思在人说正事的自己吃东西,原本想敷衍一下算了,不想傅长熙特意把东西端在自己面前,敲了敲桌,盯着她嘱咐说:“都是你的。吃不完的我替你吃。”
涂希希噌的脸当下红了个透,她不安地看了另一边的老侯爷和殊途一眼。
殊途轻轻皱着眉。
老侯爷却是笑着的。
傅长熙没事人似的坐正了,说:“她先负责听着。我们说我们的。老头子先来。”
老侯爷面上的笑还没有撤下去,但是神情异常肃穆。
“该说什么我都说过了,不过卫家兄妹在我就说点别的。我们傅家人几代功勋,最早的时候确实真心实意为大盛征战南北,后来也确确实实变了初心。”
傅长熙皱眉。
“变成了什么?”
老侯爷面上多出了许多的无奈。
“权势。”
傅长熙恼怒。
“胡说。”
老侯爷摇了摇头,说:“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不年轻了。人就是这样。年轻那会洒脱,张扬。年纪大些,心思会因为家眷责任收敛一点。但心思会更宽泛。会有一个保全自己在意一切的念想。”
“所以我察觉陛下在防着我,反应过来是我超过他在意的敌国的时候,我就功成身退了。”
说到这,他看了一眼傅长熙。
“这么些年,我时常在想,倘若他没有接手长亭军,而是跟你两个哥哥一样去边疆做个戍守将军,日子是苦了点。但不会遇到你娘,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
他无奈地摇头说:“权势武力都是双刃剑,伤人伤己。我应该很明白这个道理。却还是把这两样东西交给了他。”
傅长熙好像听出了点明堂。
“你还是想说一切都是你的错。”
老侯爷说:“我做错了一次,就不想再做错第二次了。所以我不会把你爹的东西给你。长亭军旧部的事情我自己解决。”
傅长熙说:“解决不了吧?”
老侯爷镇定道:“解决得了。”
傅长熙知道老头的倔脾气又上来了,这时候不管他说什么,老头都不会应他。前阵子他就是这样每天受气。
但是今天和之前不一样了。
他转头看涂希希。
涂希希吃得很辛苦,面前的东西多了点。但她有不想让傅长熙吃她吃剩下的,想让殊途来帮个忙,这个没良心压根就不看自己。
傅长熙看她那辛苦的样子,伸手从她面前的的盘子里拿走了包子,说:“咽下去,给你休息一会,和老侯爷说说话。”
涂希希赶紧咽了下去,侧头看向老侯爷,忽然觉得老侯爷先前不是对着自己说话的,她这样接话太不礼貌了。
老侯爷倒是很坦荡说:“小姑娘要和我说什么?”
涂希希垂眼看傅长熙。
傅长熙埋头吃,头也不抬说:“说你爹的事。煽情点,争取把老头说哭了。最好让他后悔莫及,悔不当初,痛哭流涕。”
涂希希:“……”
老侯爷笑了下,说:“你爹啊,卫显英。头一次见他的时候,和乾阳现在差不多大。是个难得的实诚年轻人。说实在话,这么多年跟着我的人里面,卫显英是我最喜欢也是最心疼的人。”
涂希希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他爹的死的的确确和老侯爷有关系。要说害死的,也不能说不对。
但她心思一向单纯,觉得冤有头债有主,她该恨的是始作俑者。
“这趟去漳州,我才知道。我爹是因为想救下其他无辜的人材死的。他和邹启明说,潘季辽的死让他明白了他再坚持下去,他兄弟都会死光。”
老侯爷嗯了声,说:“嗯,我知道。你爹很聪明,也很能忍。我当时都忍不住了,我把东西全部都交给了江行。希望江行可以结束这一切。”
涂希希点头。
“嗯,我爹不忍心让您背上一切。毕竟当时要是将所有的事情全部摊开来的话,连江行可能都保不住所有人。整个长亭军包括旧部全部都会被牵连。包括他们的妻儿族群在内。”
老侯爷沉默了很久。
“将士在沙场上出生入死,浴血杀敌,为的是保自己身后的妻儿一生顺遂,功成名就只是其次。他们那些人,谁都不会想到自己会落得那样的下场。我给江行那份东西,是一把诛心的刀啊。”
傅长熙忽然含糊地说:“可能我说什么,老头都不信我能做得到。”
他似乎停顿下来,仔细想了一会,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去,又接着说:“但我真的可以。陈世友磨了我那么几年,我心思早就不单纯。在大理寺见得多了,什么样的官场蝇营狗苟我都懂。甚至,文和帝也磨了我这么多年。这些时日都不会白磨的。”
老侯爷还想说什么。
傅长熙忽然指了下涂希希,说:“长亭军旧部的事,我可以处理。她家的案子就是个开头。文和帝这几年被杨明慧和陈庸这些身边人磨多了,对朝中这些倚仗的大臣不够信任。比起杨天颖,他更相信自己亲自磨出来的我。”
老侯爷嗤笑,说:“说什么相信,圣上哪懂这两个字。”
傅长熙说:“他不用懂这两个字,让他感觉得我对他来说可以掌控就足够了。”
说着他又敲了下桌子,示意涂希希继续吃。
“只要您好好活着。旧部该死的人都收拾干净了,那么您就只能是我的软肋。”
他抹了下嘴,这才抬头看向老侯爷。
“你说小叔造反的证据,你没有。我有。”
他说着朝涂希希凑过去。
“我交给你的腰牌呢?”
涂希希一顿,一下子想起来,连忙从衣兜内把玉佩拿出来。拿出来之后又觉得不好意思,说:“那个……殊途和我说了这是什么,我不太敢随便放,就把腰牌和玉佩分开了。”
傅长熙对她从自己贴身的衣物里面摸出自己的玉佩太意外了,他像是现在才感觉到不好意思。
接过来的时候别开眼,嘟囔说:“你这样我都不想交出去了……”
涂希希:“……”
傅长熙说了不想交出去,还真都不给了。他只是拎起来在老侯爷面前晃了下,说:“我娘的遗物。”
老侯爷疑惑。
傅长熙接着说:“秦先泰的尸体里,我们发现了一枚伪造的虎符。还有一枚……真的,和一枚假的就在幕后黑手手里。”
老侯爷沉思了片刻,随即大变了脸色。
第211章 红夫人案(上)
第一次看到那枚虎符的时候,傅长熙以为那是失窃的另一枚,但对比过了之后才发现那是假的。
那时候他还想不起来这两枚真假的虎符有什么用意。
直到明秀山庄里面他和天行的那一场谈判过后,他才将它们和自己爹娘的死联系起来。
这太意外了。
谁只能想到自己找寻了多年的真相,竟然就这么出现了。
老侯爷紧张得不得了。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傅长熙满不在乎地说:“知道的人多了。天行也知道。啊……要不然这几天盛京怎么能这么安静。”
他忽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关卡,自顾自笑了笑。
躲起来想对策呢。
涂希希恍然说:“难怪那些人那么快就盯上邹家的别墅了,殷家那位老爷和我说这几天去别庄找他们的特别多,有官衙的也有别的人。”
傅长熙抬头看了一眼,见她面前的东西吃得差不多了,说:“可以了。吃不下别硬塞。”
涂希希扫了一眼,看手边也没多少了,含胡说:“我还吃得下。”
傅长熙忽然笑了起来,说:“这么不想让我也吃点?我也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