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重阳佳节
“阿嚏!”
武幸揉了揉有些痒的鼻子,打了个喷嚏,是谁想她了么?小满姐姐?
出来这么久了,小满姐姐应该会很担心她吧?等回去的时候要不要给她带什么东西回去呢?不过自己也没有钱,都是花的先生的,拿先生的钱买东西送给小满姐姐会不会不太好?
武幸惊奇的发现,自己与原来似乎有些不同了,才到了圣教不到两个月时间,经历的事情却比在村子里时四年还要有趣得多,在村子里时,无论是爹娘还是旁的邻居亲戚,都不喜欢她,更没人对她好,她也不喜欢那里,离开了以后也更没有丝毫想念,现在却有一点点的想念小满姐姐,想念她做的所有好吃的。
她是不是已经学会了这些情感?还是只是因为她太想跟普通人一样,而产生了错觉?
一只暖洋洋的大手摸在她的头上,打断了她的思路,暖流顺着手掌心流淌在头顶,不一会儿刚刚洗过澡湿漉漉的头发就都干了。
先生用内力帮她烘干了头发,给她披上衣服系上衣带,“秋日阴寒,头发擦干衣服穿好,不要再得风寒了。”先生道。
“我让他们自行活动了,离天黑还有几个时辰,有没有什么想做的,我可以陪你去。”
单独和先生一起逛街?武幸有点意动,不过,“我想练字,出来这么多天,好久没有练字了。”要做到先生期望中的样子,才能一直跟在先生身边。
先生失笑,小丫头出来还能想着练字,心性不错,“没有带笔墨纸砚,买了带着上路又麻烦,练字乃长久积累,不必急于一时,我带你出去走走吧。”
武幸点头,跟先生一起下楼,玄真观是道门正统,门下弟子多乐于行侠仗义,除恶扶危,以至于丹阳地界治安极好,连个小偷小摸的都没有,到处一片繁荣热闹的景象。
他们此刻便是在圣教在此地的一个小据点,前院是一个掩人耳目的绸缎庄,后院便是他们住的地方,并不隐蔽,算是圣教中弟子偶尔外出办事时的暂住之所。
本来以宋宁也的想法是把何书客赶走,据点再不重要那也是圣教的机密,怎么能让一个外人住进来?程砚秋却觉得没什么,不愿多生事端,免得何书客又要想什么歪招来纠缠。
所以一下楼,便看到两人站在那里,一人嬉皮笑脸,一人面容冷淡。
“我就知道先生肯定要出门逛逛,我来过丹阳好多次,可以给你们引路啊!”何书客笑嘻嘻道。
宋宁也现在已经养成他说什么都要反驳的习惯了,反射性讽刺道,“先生见多识广,用得着你来引路。”
“好了,要跟着就来,聒噪。”先生不禁有些头疼,在圣教时还好好的,怎么一遇到这个何书客,宁也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整日跟小孩拌嘴一样跟他吵架。
几人出了门,路上行人如织,来来往往熙熙攘攘,街边到处都是卖小吃和小玩意儿的,武幸一眼不错的看着,怎么这么多人?在曲塘镇时可从没见过这么热闹,不过她好像也没去过镇上几次,也许是她太过于没见识。
突然前面围了一大片人过去,武幸伸长了脖子往里看,可惜身高有限,看到的都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屁股和腿,先生见状抱起武幸,提气脚尖借力飞上了屋顶,“这里看的清楚些。”
武幸这才看到里面是有人在变戏法,一个穿着褐色短打的汉子敲着锣,另一个赤着膀子的汉子高高的抛着花球,五六个花球在他手里灵活的上下翻飞,让人眼花凌乱,飞着飞着他突然将花球高高抛起,手中拿起几个竹编的小箩筐摆在桌上,花球一个个落下,正好都落在箩筐里,众人不禁纷纷叫好。
不过六个花球,却只有四个竹筐,武幸不由得有些奇怪,另外两个花球呢?
敲锣的汉子咣咣咣的过场一圈,扯着嗓子喊道,“猜花球喽,一文钱猜一次,猜对就送一个大风筝!”
台子上放着好几个半人高的风筝,有祥云图样的,有喜鹊图样的,还有蜈蚣和蝙蝠图样的,细细的竹骨构成支架,风筝纸上色彩鲜明亮丽,花花绿绿的好看极了,吸引了不少人的兴趣,不过一文钱,连个肉包子都买不到,猜错了也没什么关系,围观民众跃跃欲试。
一人抢先举着手从人群中挤过来,气喘吁吁的高声道,“我猜左边第一个里面有三个花球!”
台上抛花球的汉子遗憾的对他摇了摇头,周边一阵嘘声,那人灰溜溜的付了钱钻进人堆里,又有好几人去试了,一个看上去七八岁的男童拿着家人给的一文钱上了台子,“第二个两个花球!第三个两个花球!”
“这位小公子真是眼力过人,聪慧非凡,去挑一个风筝吧。”敲锣的汉子笑呵呵道,那小男孩顿时咧开嘴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露出缺了颗牙的嘴巴。
小男孩带着风筝欢快的下了台,跟自己的小伙伴举着风筝嬉闹起来,清脆童稚的笑声经过武幸的脚下。
“放风筝喽!菊花黄,菊花香。九月九,饮菊酒。人共菊花醉重阳……”歌谣的声音经过了几个巷子飘荡回响传到武幸耳边,她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么热闹人这么多,先生一定要带她出来逛,原来已经是九月九的重阳佳节了。
每逢佳节倍思亲,那小满姐姐想她,她想小满姐姐,也就不奇怪了。
何书客站在屋檐下往上扔了个什么东西,武幸一眼没看清,先生已经伸手挡在她面前,接住了那个纸包,打开一看,是几块重阳糕。
“小阿武,这可是我在丹阳城找到的最好吃的重阳糕,你可得谢谢我,多在先生面前说说我的好话呀!”何书客摇着手笑的露出一口大白牙。
程砚秋笑骂道,“这种话也当着我面说?”何书客摸着脑袋不好意思的嘿嘿笑,转身又跑没影了。
捻了一块重阳糕送入口中,程砚秋把剩下几块放到武幸怀里,“唔,味道还不错,吃吧。”
武幸嗷呜咬了一口,软糯香甜,绵软可口,味道确实不错。
第31章 路遇玄真(封推加更)
吃完了重阳糕,台子上的汉子又开始表演起其他的戏法来,武幸不想看了,便扯扯先生的衣袖,“我们下去吧。”
先生抱着她飞下来,宋宁也正在下方等候,先生随意问道,“何书客人呢?”
“刚刚看到玄真观的人在附近,跑了。”宋宁也道,看他表情似乎有些遗憾的模样,仿佛巴不得何书客被人抓走。
程砚秋也只是随意一问,点了点头便没有再放在心上,何书客若是能逃掉,晚上自然会见到,若是逃不掉,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几人又在街上逛了一会儿,路上遇到卖茱萸的孩童,便也花几文钱买上两支,别在衣襟上。
“瞧一瞧看一看喽!公子,买一个给孩子玩啊!”
小贩热情的叫卖,程砚秋停住了脚步,拿起了一个憨态可掬的布老虎把玩着,问武幸,“想要吗?喜欢哪个?”
武幸没玩过玩具,好奇的拿起拨浪鼓转动了两下,拨浪鼓发出叮咚两声,声音的震动传到手心有些痒痒的,她放下拨浪鼓又拿起一个风车,呼呼吹了口气,风车便转动起来,风车上的花纹转起来连成了色彩艳丽的三个圈。
虽然没玩过,不过只是有一两分兴趣,试过了就不想要了,放下风车,对着程砚秋摇了摇头,程砚秋笑了笑,拿起两个一模一样的红色布老虎付了钱,塞给武幸一个。
武幸抱着布老虎有些懵,先生怎么突然送她这个?
另一个布老虎被放到宋宁也怀里,程砚秋吩咐他保管好,宋宁也应了一声,他自然知道这个是要给谁的。
只是一个穿着黑色斗篷,拿着剑的青年,身高腿长,宽肩细腰,面无表情,手里拿着个布老虎,怎么看怎么滑稽。
天色渐晚,已近黄昏,武幸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又饿了,重阳糕小小几块,只是吃个味儿甜甜嘴,还是不及正经吃饭好。
武幸想吃饭,程砚秋自然欣然同意,他也想尝尝丹阳的菊花酒了,几人到了丹阳最大的酒楼,刚坐下点了菜没多久,就看到何书客跑来。
他欣喜道,“我估摸着到饭点了,就来这里找你们,果然找到了!”
宋宁也凉凉道,“没点你的份。”
何书客坐过去讨好道,“别呀,宋哥哥,我跑了半天了,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坐到宋宁也旁边他才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武幸和宋宁也怀里各抱着一个布老虎,两个布老虎长得一模一样,总不可能是武幸想要玩两个一样的,那另一个是宋宁也要玩的?
他忍俊不禁道,“宋哥哥哟,你这都多大了,还玩这个呢?”
宋宁也道,“玄真观的人来了。”
何书客嗤笑道,“你可别吓唬我啦,我才不信。”
他刚刚绕了好几圈,都快出城了才把人甩掉,他们能这么快发现他在这儿,怎么可能嘛!
“修罗扇!”
一声怒吼惊的何书客差点从凳子上掉下来,扭头一看酒楼门口果然出现了几个穿着黑白相间道袍的人,为首的人正是那个脸红少年,此刻少年满脸怒容咬牙切齿指着他,道,“元师兄,他就是修罗扇!”
“元师兄?元和尘?玄真观如今的首席大弟子都出动了,看来你今天这一关是难过咯。”宋宁也不怀好意道。
“另外的三个人,我在长芦的茶馆也见过,他们几个是一伙的!”少年高声叫道。
宋宁也原本幸灾乐祸的脸色瞬间难看了下来,“谁跟这家伙是一伙的。”
“宋哥哥,看来今天这一关,你也不好过呀!”何书客嘻嘻笑起来。
宋宁也不想理会他,站起身来,长剑直指那少年,意有所指道,“这位小少侠,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有何证据说我们是一伙儿的?”
少年被他的气势吓到,原本高昂的气焰消沉了下来,小声道,“我见到了!”
“哦?你见到了?不知你哪只眼睛见到了?”宋宁也将剑横在身前细细抚摸,仿佛是在做什么战前准备,颇有种你敢回答我就敢刺瞎你眼睛的感觉。
少年不敢再答,僵立在那里,他身后的元师兄轻斥一声,“和真!不可无礼!”少年如蒙大赦,忙不迭的躲到他身后。
师弟可能见识少,没看出来,眼前几人可不是何书客能使唤的动的人物,青年身上的火焰纹黑斗篷,一看便知是阴月教内地位不低的头目之类,那青年对身后的男子恭敬有加,那男子又身着书生长衫,更不用说,定是阴月教内地位超然的玲珑书生程砚秋了。
何书客浪荡江湖几年,不过小打小闹,何时结识了这样的大人物?
元和尘心下疑虑,何书客天资出众,年轻气盛,只是走了歪路,若是被他们抓回去管教两年,说不能还能带回正途,若是他搭上了阴月教的船,恐怕将来江湖上又会多出一个祸患来,此次必须要把这贼子抓回去不可!
只是不知他们究竟是巧合遇上,还是真的有所牵连?只希望是前者,不要多生事端才好。
元和尘将自家师弟挡在身后,眼含警惕的看着宋宁也,口中却颇为有礼道,“师弟不懂礼数,冒犯几位了,此次在下携几位师弟前来只为抓捕何书客一人,还请几位行个方便。”
“你抓便抓,问我们作甚?难道我们不准你抓,你就不抓了么?”武幸问道,这些江湖人的思维,好生让人难以理解,他们又不是圣教的人,也不是先生的下属,为什么要问这种话?况且问了答了,他们又不听,何必要多费口舌。
一旁的伙计有些战战兢兢的将酒菜送上,刚一放下就立马又跑到一边,不敢靠近。
程砚秋斟了一杯酒,气定神闲道,“你们的事,与我何干?要打出去打,不要扰了我喝酒的雅兴。”
“别呀先生!你可不能不管我!”何书客哭丧着脸就要抱住先生的大腿,被宋宁也伸臂拦下,手臂被人紧紧抱住,宋宁也连忙甩开后退,与人隔了三步才站定。
何书客见状有些幽怨,“我就是死在先生身边,也不想被这些个小牛鼻子抓走。”
宋宁也不耐烦,挥手赶他,“没听到吗?不要扰了先生喝酒的雅兴!”
何书客不敢再纠缠,眼神幽幽的看了他一眼,惊的宋宁也一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才翻身跳下窗,空中飘下一句话,“等我回来!”
几个黑白道袍的少年也赶忙提起剑追了上去。
第32章 两不相干
“浇胸止赖杯中物,快意岂图身后名。”先生赞道。
不知这菊花酒与曲塘镇上的清泉酒又有什么不同,何处惹得了先生喜欢?
武幸没问,也没尝,想必酒大都一个滋味,苦涩相间,甜辣各半,却为何能消得愁?
“等你长大了,便也都明白了。”回去的路上先生道。
白日里热闹的街巷沉寂下来,呜咽的夜风吹过,老迈的榕树上已经有些稀疏的树枝树叶沙沙作响,只剩下被乌云遮住一半的上弦月,落下阴沉清冷的光。
宋宁也看了看深蓝如墨的天空,乌压压的云连成一片,“明日要有雾了。”
洗漱过后,武幸不想那么早躺在床上,反正也睡不着,便去先生房间找先生,还没到亥时,先生也是没睡的。
夜风呼啸,灯火明灭。
先生坐在床边看书,武幸扒着先生的腿爬上去,伸着脑袋看,书上印着方方的格子,白色的圆点和黑色圆点错落在格子间,原来不是书,是棋谱。
“先生会下棋?真厉害。”她又发现了先生的一项技能。
“不过会得其中一二皮毛罢了。”程砚秋把书放下,“棋法阴阳,道为经纬。深念远虑,胜乃可必。棋中道理,穷尽一生未可见全。”
不知多少人将人生做棋局,将天下做棋局,来一场豪赌。
不到最后关头,谁又能知道是输是赢呢?
“阿武睡不着,又想听故事?”先生笑道。
武幸挠头道,“我想问问先生,你说那个修罗扇,能打赢他们吗?”
“他打不打赢与你又有何干呢?才不过相处了几日,阿武便这般关心他么?”程砚秋打趣道,“你是希望他赢,还是不赢?”
武幸扪心自问,她并不在乎何书客的生死,只是一个今日还在说笑的人,不过几个时辰便死了,总觉得有种不真实的荒谬感,她之前见过的死人都是不认识的,若不是她有过目不忘之能,恐怕那些人长什么样子她都忘记了。
若是何书客真的死了,那他就是她第一个死去的认识的人了。
可若是他打赢了,那他便又会回来打扰他们,她不喜欢他总跟他抢先生,宋宁也应该也是讨厌他的,还是不要让他回来好了。
武幸摇了摇头。
程砚秋满意一笑,阿武是圣教的人,还是不要轻易和外人相处出感情好,看来何书客并没有得到阿武一点点的在乎或情谊。
“他赢或不赢都不会死,只是被抓起来关在一处清净无人地,日日听些大道理罢了,玄真观并没打算杀他。”程砚秋这才解答了武幸的疑惑,“更何况他不一定会输,他根骨悟性都是极佳,武学天赋上等,且又比那玄真观的首席大弟子元和尘大上两岁,元和尘勉强能和他打成平手罢了,就算再加上那些武功平平的小弟子,也未必能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