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惊闻婚讯
东阳离都城极近,不过一日,这消息便传进了谢嫦的耳朵里。
武幸在先生处看过了密报,便赶忙过来告诉了谢嫦,其实她本意只是想让谢嫦不要再惦记常阳的人和事,安安心心在圣教效命,却没想到谢嫦反应这么大。
“你说的是真的?”谢嫦急切的问道。
“千真万确。”武幸连连点头。
谢嫦闻言只觉得天旋地转,踉跄着倒退了两步,摇着头道,“这才不过两月,他怎么可以这样!”
“他的命都是我的,他怎么可以,跟别人定亲……”谢嫦颤抖着落下泪来,神色中已然有些崩溃。
武幸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事,她自己感情淡薄,自然料不到别人的感情会如何充沛,更何况像谢嫦这样,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曾经把整个世界都许给关毓清的人。
都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之久了,为什么谢嫦还是会这么难过呢?
武幸理解不了她的情感,自然也无从劝解,只好叹了口气,想要先行离开。
本来还打算跟谢嫦一起去教中的除夕宴呢,现在看谢嫦这个情况,她应该是去不了了,还是自己去好了。
这可是她在圣教过的第一个年,她还是挺期待的,只是有些可惜,先生跟教主坐一桌,她不能去,只能坐在宋宁也旁边,由云堂的弟子代为照顾。
“你不要太过于伤心了,宴席快开始了,我先走了。”武幸毫无诚意的敷衍道。
原本只顾着自己难过的谢嫦听到这句话突然站了起来,疾行几步按住了武幸的肩膀,厉声道,“不行!你不准走!”
关毓清两年之后完婚,她原本觉得自己还有很多时间徐徐图之,可现在没有了,等到她找机会进入藏书阁学得精妙武功,恐怕关毓清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两年时间,根本不够,谢嫦等不及!
“我为何不能走?”武幸奇怪道,谢嫦抓她的肩膀极为用力,长长的指甲隔着厚重的衣料几乎刺破她的皮肤,武幸对于痛觉不是特别敏感,忍痛能力也极强,看在谢嫦此时正伤心欲绝的情况下,就大度的不跟她计较,不过谢嫦要是误了她去宴席上吃好吃的的时辰,她可是不乐意的。
谢嫦此时仅存的理智已然不多,脑海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催促着她,快啊,只要拿下了武幸,你就成功了一半了!
另一个声音却犹豫着,阿武只是个孩子,虽然早熟些行事奇怪了些,却是圣教中唯一关心你的人,你真的要伤害她吗?
不过是一个认识了几天的孩子,与你的报仇目标相提并论起来,她根本无关紧要!
她从来没有伤害过你啊,她还帮了你,你难道要恩将仇报吗?
她是个怪物,和你一样的怪物,你有什么狠不下心的,难道你不想报仇了吗!?
“不要再说了!!”谢嫦松开抓住武幸肩膀的手,猛地把桌上所有的茶壶杯盏全部扫落在地。
稀里哗啦的声音,破碎的瓷片和茶水洒落了一地。
武幸听话的缄口不言,觉得有些奇怪,刚刚谢嫦的表情,一会儿痛苦一会儿狠厉,一会儿悲戚一会儿阴毒,好像变成了两个人似的。
不说话就不说话嘛,这有什么的,不过宴席的时辰是真的快要到了,武幸不能再耽误了。
武幸转身就要离开,谢嫦闭了闭眼,心中做下了决定,再睁开眼时,眼中已经满是坚定与疯狂。
她侧着头倚靠在门前,洁白的长发遮挡住了她的面容,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她轻声道,“阿武,你有没有觉得,身体有些异常?”
武幸停住了脚步,疑惑的看向谢嫦,她怎么知道自己身体有异常,从刚刚起,她就觉得自己肚子有些痛,不过尚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她还以为是饿的。
不过她已经很久没有饿过肚子了,也不是很确定。
谢嫦轻笑一声,“我在你身体里下了一种蛊,需要每月服用解药,否则便会肠穿肚烂而死,只要你帮我一个忙……”
“不帮。”武幸果断的道。
谢嫦话还没说完,闻言有些惊愕,“你说什么?你不怕死么?”
“不怕,而且若是我能力范围内的帮忙,你只要说,我肯定会帮你,现在你下蛊威胁我,那肯定是我不愿意帮的忙,你才会这样,我不愿意帮的忙,一定跟圣教有关,跟先生有关,我宁愿死,也不会背叛先生。”武幸掷地有声,让人意想不到,小小年纪的武幸竟然如此条理分明。
武幸虽然以前叫做蠢丫,可她并不笨,反而还很聪明,这种聪明让她安全的活到现在,生而知之这件事,她可以为了先生死,却绝不会告诉先生。
若是常人,中了谢嫦的这种蛊,早就痛的满地打滚,祈求谢嫦赐他解药了,可武幸直到现在依然还是面无异色,若不是武幸在这大冬天的雪夜里,痛的额头已经沁出薄汗来,谢嫦就要忍不住怀疑,自己刚刚到底有没有下蛊了。
你只要说,我肯定会帮你。
谢嫦细细品味这句话,有些自嘲,原本这么信任她的武幸,从今往后,却被她亲手毁了这份信任。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人生没有回头路,谢嫦只能一条独木桥走到黑,她冷笑道,“你可真是个小怪物,好啊,你可以不怕,你现在可以死,可是你的先生呢,你的小满姐姐呢?”
武幸沉默了一下,谢嫦已经来到圣教多日,见过先生和小满多次,还有宋宁也和云堂其他弟子,都跟谢嫦接触良久,谢嫦若要下蛊,她有很多机会。
先生或许神通广大不怕蛊盅,其他人呢?
扪心自问,武幸是不希望他们死的。
无论是小满姐姐还是宋宁也,更甚者云堂那些弟子们,都对武幸十分的关心,十分的好。
武幸并不在意这种好是来自于对先生的讨好和畏惧,还是来自于对于武幸的喜欢和怜爱,重要的是,这好意她收到了,她就不能当做没存在过。
第80章 旧年除夕
武幸有些犹豫,犹豫就是松动了。
谢嫦心下大定,松了口气,面上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武幸已经有些动摇,可若是让旁人的安危与先生的安危比起来,武幸一定毫不犹豫的选择先生,略微考虑了一下,武幸道,“对先生有害,我宁死。”
谢嫦从阴影中走出来,走到武幸的面前蹲下,手腕一转,掌心露出一个米粒大小的雪白蛊虫,若不是不会化,可能还会被旁人当成是一片雪花。
她将这小小蛊虫放到武幸嘴边,轻声道,“放心吧,对先生无害,对你也无害,对圣教更无害,我只是,想要学武功而已。”
武幸沉默了一下,将这看起来像是解药的雪白蛊虫吃下去。
直到宴席开始了好一会儿,都没见武幸来,宋宁也皱了皱眉,先生把人交给他看顾,他可不能给看丢了,招了招手唤来一个弟子,悄悄吩咐了几句,那弟子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回来禀报。
“两刻钟前,阿武姑娘独自一人进了藏书阁,至今未出。”
今日可是除夕宴,武幸竟然不来?这种时候都要去练功,可真是勤奋。
宋宁也觉得按照武幸的逻辑理所当然,却又有些奇怪,虽然没说过,但经过不短时间的相处,宋宁也能感觉到武幸是有些偏爱口腹之欲的,除夕宴上好吃的也不少,还有她最喜欢最依赖的先生在,武幸怎么舍得不来?
不过她一个人进了藏书阁,藏书阁在圣教中算是最安全的地方了,日夜巡视专人把守,戒备森严,机关繁多,只要她那边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宋宁也没必要去管她到底来不来除夕宴。
等到杯尽餐饱,宴席散去,程砚秋才想起还有武幸这么个人来,巡视了一圈,没有看到那小小人影,抬手按了按眉心,不知是不是有些贪杯,致使头晕眼花了,皱着眉头问宋宁也,“人呢?”
宋宁也早有准备,早在宴席散去之前,就遣人去问了,此时便答道,“阿武说谢嫦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她今晚住在谢嫦那里陪她,便不回来了。”
武幸一向是最依赖程砚秋,平日里睡前都要黏糊好一会儿撒个娇让他夸两句才肯去睡觉的,竟然为了谢嫦而不回来?
程砚秋将信将疑的看了宋宁也一眼,汹涌的酒意涌上心头,让他的脑子也迟钝了些许,便也没有深究,罢了,反正都是在圣教内,明早便又回来了。
念及此,程砚秋点了点头表示知晓,便一挥衣袖,沿着清冷月辉独自回房。
夜深露重,地面上的积雪经过一天时间的沉淀变得有些坚硬厚重,踩上去细碎的声音咯吱作响,一下一下,在绵密的雪地上留下凹陷的脚印。
藏书阁原本就少有人去,今日除夕,更是除了值夜的弟子外空无一人,武幸一个人从藏书阁出来,在空旷无人的道路上行走,便留下了一路细密的脚印。
这片洁净的雪地上,便沿出了一条又直又长的虚线,虚线的尽头,是一个小小的身影。
谢嫦正在路口等着她,她不会武功,不敢靠藏书阁太近,免得被值夜的弟子发现,当做心怀不轨的奸细痛下杀手就不好了。
不过她也确实算是心怀不轨,想要秘密偷学圣教中的武功秘籍。
武幸沉默着跟着她回到云堂,坐到桌前,开始默写。
谢嫦一眼不错的看着,她虽识字,却不怎么会写,毕竟她的学识都是从哪些村落的私塾里偷学来的,会读能认已是万幸,哪有机会上手写?
此时看着武幸小小年纪,便已经能写出一手不算好看但却工整的字来,心中不免有些嫉妒,为什么只有她的命,如此不好呢?
写了一个多时辰,武幸终于将她记下的两本秘籍写出,吁出一口气,将位置让给了谢嫦。
谢嫦连忙拿起那写满字迹的纸页细细读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错漏,等到看完便失望的皱了皱眉,“只有这些?”
“我虽过目不忘,但将每一页都细细读过一遍,难道不需要时间?”武幸没好气道。
谢嫦便笑了笑,将手上厚厚的纸页收起,“那好吧,明日傍晚,你再来此默上两本。”
“这已经是藏书阁内最好的两本极品功法,你还要怎样?”武幸平静的眼眸透露出几分不可思议。
谢嫦闻言理所当然道,“我自然要全试过一遍,才能知道哪一种最适合我。”
“你就不怕我今日回去告诉先生么?”
谢嫦闻言轻笑,蹲下身轻柔的拂过武幸白生生的脸颊,“你今日不回去。”
“况且你不会说的,”谢嫦转身吹灭了灯盏,自顾自坐到了里间的床榻上,“你已经帮了我了,你现在去说,先生会生你的气的。”
也许等好几年之后,武幸长大了,她会知道事情还有一种解决办法就是撒谎扮惨示弱,可惜她现在还小,还不懂言语也是伤人利器,只能听从谢嫦,坐在椅子上,在黑暗中闭上眼睛,沉默的运行内功修炼。
“放心吧,我只是想学武功而已,只要你乖乖的,我不会做别的。”谢嫦的声音从屏风另一边传来,“你既然不想上床榻来,便坐在那里睡吧。”
隔了一会儿,又传来幽幽一声叹息,谢嫦的声音似香炉上升起的袅袅青烟,脆弱却又不可捉摸,“真没想到,今年的除夕,会是和你在这种情况下度过。”
我也没有想到。
武幸低头沉默着想到,原本她是很期待今天的,这个认识先生后过的第一个除夕,对她而言,有着特别不同的意义,可惜已经过去了,她只能等明年了。
谢嫦转身面对着床的里侧,逼迫自己快点睡去,可今天发生的事让她心神不定,一是两年的时间紧迫,她一定要在两年内练成武功回到常阳,亲口问一问关毓清,到底是为什么,会不会后悔?
二是她才刚来圣教不久,几乎谁都不认识,若不是武幸年纪小还好骗一些,她也不容易得手,毕竟蛊虫又不是像无色无味的空气,不好随便下蛊的,也就是武幸才信了,其实她来到圣教至今为止,也只给武幸一人下过蛊,还是冲动之下行事。
隐藏在被褥里的手还有些颤抖,谢嫦的思想却异常冷静,她想起脑袋里出现的那两个声音,并不陌生,在常阳时就出现过,她那时没有在意,现在却不得不重视起来,她好像出现幻觉了?
那两个声音都是自己的声音,只不过,一个是邪恶的,一个是善良的,是代表她自己,分裂成了两个部分吗?
可是善良又能有什么好结果呢?她在常阳周边的村落行医,救了无数人的命,使得众多家庭不会妻离子散,却仍然抵不过一个谢塘后人带来的威胁感。
别人不在乎她是不是善良,是不是好人,他们只想杀了她,以除后患,可她真的是后患吗?
也许曾经不是,但从她在化虚门,在群英荟萃的厅堂前发誓的那一刻起,她势必要成为江湖各大宗门的心腹大患。
“我谢嫦在此立誓,若有朝一日让我出人头地,今日辱我欺我者,虽远必诛!不死不休!”
谢嫦咬着牙在心底念出这句话,随即便感觉到身体内有什么东西叹息一声,悄然消失了,谢嫦怅然若失,却莫名心安,逐渐沉沉睡去。
第81章 磨炼心境
等到第二日,清晨,武幸带着一身的晨露雪风回到院子里。
先生见状挑眉惊讶问道,“回来了?怎么会突然想起到谢嫦那住一晚?”
武幸不想对先生撒谎,但也没办法吐露实情,只好避重就轻道,“阿嫦姐姐不想让我走,我就留下来陪她了。”
程砚秋闻言哦了一声,便轻轻放过了此事,转而道,“我听说你昨日除夕还在藏书阁,勤奋是好,可不要太过于强求,伤了身体。”
武幸答是,点了点头,心中却并不打算听从,一时之间有些愧疚,先生对她这么好,她却不听先生的话,真是该打。
可她还要帮谢嫦背秘籍,只怕从今往后待在藏书阁的时间,会比以往多得多。
心中对先生道了歉,武幸便好受了些许,毕竟她不告诉先生,是为了不让先生讨厌她,这么一想,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程砚秋满意的看着武幸乖巧的样子,虽然嘴上说着让武幸不要那么努力,小孩子要有小孩子的样子,阿武又不是训练营那些工具,而是他想好好培养长大的好苗子小徒弟,没必要像是身后有鬼追着一样拼命的学,可程砚秋还是挺期盼武幸能够学有所成,远超同辈之人,于是问道,“近日里学的如何了?”
武幸想了想,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二层的那些短兵基础武功招式,她都已经看的差不多了,平日里也照着上面演练过,可毕竟没有趁手的兵器,也只能是纸上谈兵,便也无从谈起哪个更好一些,不过私心里,她还是更喜欢扇子和环一些。
至于三层里那些她看过并默写给谢嫦的秘籍,就轻轻带过,不必要对先生讲了。
武幸便照实说,程砚秋听后满意的点点头,心下却又有些担忧,武幸的进展实在有些快了,这样下去,内功基础不扎实,后期走火入魔的风险很大,可武幸又一心学武,必须要想个法子,让武幸不要如此急躁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