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呢,看来你哥哥不在这里,怎么办呢?”女孩四下张望,忽见南边竹林里走来一人,“咦,那是你哥哥吗?”
定睛辨识半日,忽然意识到不对,脸色也变了,“我还有事,先回家了。”
茵茵抬脚欲走。李纤凝忽然攥住她手腕。
茵茵诧异望道:“你做什么,你快放开我……我真的得走了。”
李纤凝看着地面,“对不起……”
茵茵猛然醒悟,一切为时已晚。
经历了昨日的折磨,花露高烧不退,人昏昏沉沉,讲一些梦话。竹郎不愿请大夫,自己配些不知是什么的药,吃了一点儿不见起色。
李纤凝抱着她,心沉到了谷底。
茵茵被关在月儿生前的笼子里,自从被掳来,她哭闹了几场,嗓子哭哑了,饭也不吃,仅仅一夜,精神和她头上的白花一样,枯萎了。
李纤凝很想同她说说话,但是她对她抗拒得厉害,只要她一开口,她就会疯狂的咆哮辱骂她。
李纤凝心里明白,相比于竹郎,她更加痛恨她。
早上竹郎下来送饭。茵茵不肯吃,像头困兽,反应激烈。竹郎嫌她吵,强喂了迷药。李纤凝怀疑她的饭里也掺了迷药,否则为什么吃下之后她的脑子迷迷糊糊,身上的力气像被抽干,没多久便软绵绵昏倒。
巨大的呼喊声惊醒了李纤凝,她听见有人喊茵茵,必是她的家人来寻她。李纤凝心中狂喜,回喊道在这里,茵茵在这里。喊了半天,没人搭理她,声音反而渐行渐远。
李纤凝急坏了,试图追上去,这时才惊觉,原来她的身体沉睡着,动也动弹不得,刚刚的呐喊发自心里,而非口中。
李纤凝眼皮动了动,没等睁开,又一次陷入沉睡。
害怕她们出声招来人,一连三日,竹郎天天给她们喂药。李纤凝镇日处在迷昏之中,意识飘荡于无垠黑海。偶然间,黑暗中射进一束光,照亮波光粼粼的海面。
李纤凝忽然看到李含章涉海而来,竹郎跟在其后面,狞笑着举起屠刀。李纤凝急得大叫,“爹爹,爹爹——”
原是梦。
李纤凝大汗淋漓醒来,喘息片时,听到头顶似有脚步声,伴随着嗡嗡的说话声,听声音不止一人。
“救——救命——”李纤凝试图呼救。声音咔在嗓子眼儿里,囫囵不清,还没有方才她惊厥之中喊出的那一嗓子响。
李纤凝焦急万分,她听到声音渐渐远去了,艰难地抬起手臂叩击木板。药力未消,叩击的力道微弱。注定无法为人所察。
不出片时,李纤凝听到脚步声远去了。
一丝风轻拂过面颊,带起发丝飞扬,接着更凛冽的风沿着缝隙吹了进来,灌满了李纤凝的两条袖管。
风里有竹子的香气,还有浓稠的湿气,李纤凝估摸着一场大雨将至。
果然下雨了。
竹郎回来时全身被雨打透,头发湿漉漉的黏在头上,身上直冒冷气。精神却亢奋异常,两只眸子炯炯发光。
“原以为今夜没戏了,不承想老天都在帮我。”
此时迷药的药力已失,她们三个全是苏醒的状态。
意识到获救无望,茵茵精神涣散,已经不似先前那般看到竹郎救大喊大叫,而是倚在竹笼一角,不停地用头磕竹子。
“你想干什么?”李纤凝紧张起来。
“我想干什么你不是很清楚吗?”
竹郎说完这句话,走到茵茵的笼子前,打开笼门,捉住她的一只脚踝,将她拖向自己。
茵茵吓坏了,手抓着竹栅栏死活不肯松,哭声震耳。
“不要碰她!”李纤凝扑到笼子前,“让我代替她!”
竹郎歪头看她。
想到自己可能遭受到的暴力和伤害,李纤凝以为自己会害怕,会颤抖,事实上她的心无波亦无澜,平静的像没有感情的草木。
“为什么要等,为什么要压抑对我的欲望,难道不是越早得到越好?”
竹郎勾唇一笑,“你别急,你有别的用处。”
李纤凝不知竹郎所谓的用途是什么,一分神的当儿,竹郎用力一扯,茵茵已经尖叫着落入他怀中。
竹郎把茵茵带上去一个时辰,又下来取走了李纤凝。
花露始终昏睡着,无知无觉。
上到上面,李纤凝终于明白竹郎为什么说上天也在帮他了。
外面风雨交加,雨势极沉极重,间或打两道闪,滚过隆隆雷声。
厚重的雨气蔓延到室内,李纤凝感觉身上潮湿了,随时随地要长蘑菇。
房间里,茵茵被反绑在椅上,她身着柿子红襦裙,头簪杜鹃花,稚气的脸庞上画着与年龄不符的艳丽妆容。
因为害怕。身上簌簌抖个不停。
房间里有只狗笼,是竹郎专门为李纤凝的准备的,
他命令她,“进去。”
李纤凝岂肯受此大辱,瞪眼拒绝,“你休想!”
竹郎才不管她愿不愿意,拎起来强行塞到狗笼里。狗笼狭小逼仄,李纤凝的四肢被折叠,连伸展的余地都没有。
她大骂,“死变态,淫贼,不得好死的畜生!”
竹郎不以为侮,“骂完了?接下来像狗一样看着吧。”
第51章 蛾眉月篇(十四)泥犁
竹郎来到茵茵身旁。
他操着无比温柔手势,解开她身上的绳索,轻轻抱起她,放到床上。女孩瑟瑟发抖,眼睛惊恐地圆睁着,没有办法反抗。
闪电凌空劈下,短暂地照亮了外面的一切。大风摇憾着竹林,竹子个个弯了腰,东摇西摆,随时欲折去。大雨倾泻如注,砸在大地上、竹叶间,哗啦啦哗啦啦的噪声充斥耳膜。
更兼有焦雷,接二连三滚过屋顶。
竹郎听着那雷雨声,眸间漾着兴奋的光。
茵茵被恐惧攫取,浑身颤抖得厉害。
“茵茵在害怕吗?”他轻轻抚弄她的发丝,鼻子凑上去,嗅她新濯过后发间淡淡的木樨花香,“茵茵不知道,你越是害怕,阿叔越是喜欢。”
茵茵嘴角抖动着,说不出话,落下两行泪。
竹郎连忙擦拭去了,“不是说了不准流泪么,叫泪水冲花了妆容,茵茵就不漂亮了。”
湿热的舌头由下至上舔过茵茵的脖颈,来至耳旁,蜷曲着探入耳廓,“茵茵还不知道吧,打从三年前第一次见到你,阿叔就在幻想这一天了。幻想你小小的身体在我身下挣扎,尖叫,叫声美妙如仙乐……今日得偿所愿,全托了阿凝的福,是不是,阿凝?”
竹郎笑望来,贪婪地欣赏李纤凝脸上的悲伤和愤怒。
李纤凝眸间的确充满了悲伤和愤怒。她用力的踢踹笼子,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挣脱出这逼仄的空间,只因身体蜷曲着,她能发挥的力气并不多。
竹郎以这二者为食,她愈是悲伤愈是愤怒他愈是愉悦愈是兴奋。
相较而言,茵茵令他失望多了。
竹郎见识过太多这样的女孩,平时伶伶俐俐,一经蹂躏就变得战战兢兢,柔弱不堪,只会哭泣。
如今茵茵也变成了这样的女孩。这让他觉得索然无味。
一条死鱼有什么意思,活的、游动的鱼才最有趣。
竹郎贴着茵茵耳边说:“这个时辰,茵茵的阿爹阿娘在做什么?我猜他们在相对抹泪,为了你。可是他们绝不会想到,此时此刻你就在相隔不足两里外的我的屋子里。正被我好好疼爱。”
窗外大雨倾盆,穿过漆黑的雨幕,有房屋数间,其实必有一点亮着灯火,数点灯火。那是茵茵的家,明明相距那么近,却咫尺天涯。想到她再也回不去那个家,见到疼她爱她的父母,茵茵发出一声凄厉惨叫,用尽浑身的力气反抗。
竹郎等的就是这一刻。进入的一瞬间,身体像通了电,灭顶的快感激得他浑身痉挛,那些原本潜藏在他皮肉底下,吱吱叫嚣、折磨得他欲生欲死的东西突然间安静了下来,像血蛭吸到了它渴望的血。竹郎感受到前所未有熨帖舒畅。简直要原地飞升。
与此同时,茵茵爆发出惨烈的哀嚎。她的身体被撕裂,灵魂与肉体分离。
她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甚至什么也感受不到,灵魂慢慢升空,化作云朵,浮浮荡荡,飘至天外之境。
李纤凝闭紧眼睛,捂住耳朵,疯狂叫喊:“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
雨帘是那样厚重,女孩子们的呼喊传不出去,抵达不了想要救她们的人的耳中。凄凄的雨夜,飘摇的小屋,罪恶的渊薮。没人来救。各自承受各自糟糕的命运罢了。
竹郎没有停下,女孩子们的尖叫令他感到前所未有地兴奋。
在他的大力贯穿下,汩汩的血从茵茵体内涌出,恰是红莲怒绽。都说红莲是来自地狱的业火,可以烧干净所有带灵魂的事物,此刻为什么不燃烧?
茵茵的声息微弱了。
房间,变得异乎寻常的安静。一股悚然感如冰冷的蛇爬上竹郎的脊梁。
为什么消失了,那道可以为他助兴的声音?
竹郎侧过头,望向狗笼。
笼子里,李纤凝安安静静看着他,黑眸似夜色下的湖水,无波无澜。竹郎在其中看不到他渴盼的悲伤与愤怒。反而,他看到了一抹淡淡的嘲讽。
“为什么这副表情?”
竹郎感到恼火。
“看到她的下场了么,全部是拜你所赐,难道你不应该痛不欲生?”
李纤凝冷冷看他。
竹郎火气“噌”地蹿起来了。他丢下茵茵,冲到狗笼前,冲着李纤凝咆哮,“给我叫给我哭给我用力的哀嚎!你听到没有,不准用这种眼神看我!”
无论他怎样歇斯底里,李纤凝均不为所动。就那么的看着他,嘴角始终噙着那抹讽刺的笑。
竹郎瞬间抓狂,操起桌上的篾刀,挥刀朝狗笼砍去。一连劈了数刀,竹条或碎或断,没了遮挡,刀刃擦过李纤凝的胳膊。衣下绽开一道血线。
李纤凝朝他身后看了一眼,忽然大声问他,“为什么抛尸在竹林里?”
“什么?”竹郎不意李纤凝突然问起这个,挥刀的手顿在半空。
“明明可以掘坑,神不知鬼不觉掩埋了事,为什么要扔在那么显眼的地方?”李纤凝费力仰起头,对上竹郎的眼睛。
竹郎一愕,旋即道:“你不是县丞的闺女么,难道不知道有一个词叫做‘挑衅’?”
李纤凝说:“不对。”
“哪里不对?”
“你不是挑衅官府,相反,你期待官府来制止你。”
“哦?”李纤凝的话引起了竹郎的兴趣。
“准确地说是制止你心里的那个恶魔,我猜,打一开始你们也相安无事了一阵子,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它逐渐壮大,你越来越难压制它。突然有一天,它被彻底释放出来,你沦为了恶魔的奴隶。”
竹郎感到有趣,“这些话是谁教给你的?”
李纤凝没理会他,继续说:“你说你觊觎茵茵三年了,地下室的竹笼不是新做的,至少有一年以上的使用痕迹,以此推测,一个月前的那起奸杀案不是你第一次作案,此前,你也残害过不少女孩吧?假如在周围大肆挖掘,应该能找到不少尸骨吧?而在第一个受害者出现之前,你的人生必然经历了一场变故,是什么样的变故?是有亲人离世了吗?”
竹郎面色阴森,“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李纤凝说:“我不知道,是它们自己冒出来的。我说对了吗?”
竹郎阴郁的眸光扫过狗笼,“你话太多了。”
李纤凝又笑了。
竹郎狭长的眸子眯成了一条缝,喘气比方才重了,昭示着心里巨大的不快。闪电快速闪过,他的脸庞在明暗的光影里益发凌厉。
刺啦——
刀扎进肉里,寒浸浸。
李纤凝睁大了眼眸。
竹郎回过头,看了看扎在腰里的那把刀,以及刀柄上那只苍白的手,眸间燃起怒火。
竹郎有随手放刀的习惯,他拿走了桌上的篾刀,桌上还剩一把七寸来长的尖刀。闪电一闪一闪,尖刀明晃晃落在茵茵眼底,仿佛在召唤她。
趁着李纤凝吸引着竹郎的注意力,她拼着最后一口气,摇摇晃晃走下床,拿起了那把刀。
外面下着大雨,她身上下着血雨,滴答,滴答,她踩着点点红梅,来到他背后。一刀刺下的同时她的人像个破风筝一样高高飞起。
竹郎怒不可遏,明明是个愉快的夜晚,一个两个为什么都要来激怒他?
他的心被愤怒填满,拔出腰间的尖刀随手掷在脚下,挥起篾刀对着那挣扎着还要爬起来的女孩一刀砍下去。
“不——”
血泪齐飙。
注定是一个笼罩着死亡阴影的雨夜。
竹郎一刀一刀又一刀劈砍在茵茵身上。茵茵的脸裂开了,胸口绽开了血河,血浆一注注倾出,喷溅在竹郎脸上,腥热可怖。他恍惚又找回了方才的快感,爆发出一连串瘆人的笑声。
李纤凝两只眼睛死死盯着,一瞬也没有移开。
……新鲜的血液的味道充溢在空气中,李纤凝嗅着那味道,五脏翻滚,已经消化的食物沿着食管返上来,瀑布般从她口中喷泻而出。
竹郎终于痛快了,他转过身来,笑望着李纤凝,浑身浴血的姿态仿佛死神降临。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没有注意到李纤凝神态完全变了。
今夜死去的并不只是茵茵,她的一部分也跟着死了。
竹郎走过来,欲对李纤凝做些什么,一阵儿大风猛然卷入室内,吹熄了蜡烛。
外间传来窗子“啪啪”的摆动声,窗子没锁牢,被风鼓开,狂风和大雨一齐刮了进来。竹郎摸黑去关窗,风大太了,他费了一番功夫才关好窗子。
回到室内,欲找出火折子重新点燃蜡烛,雷电一闪,照亮了空空如也的狗笼。
那狗笼方才被他劈烂了大半,李纤凝趁机逃了出来。
竹郎并不担心,也不紧张,笑着说:“阿凝,你又调皮了。”
他原地踱步,预备借闪电的亮光捕捉她。
雷电闪了几次,竹郎几次调整方位。当面像东方时,天空再次划过一道白闪。
眼前的一方天地被照亮,李纤凝站在那里。
她手里持着刀,眼里闪烁着同他一样的光芒。
第52章 蛾眉月篇(十五)月下
花露醒来,喊了一声“阿凝”,无人应答。她爬起来,茫然四顾,不见阿凝,地牢里只剩下她一人。
外面似乎在下雨,时不时滚过隆隆雷声,雷声的间隙里夹杂着女孩子凄厉的叫声。想到那夜惨叫之后消失的月儿,花露眼里盈满了泪水。
“阿凝,阿凝!”她扑到笼门前,用力摇撼。
笼门居然没锁,给她摇开。花露滚出笼子,拖着滚烫的身体,一级一级爬梯子,每爬上一级便要停下喘半日气。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爬到尽头,去推头顶的木板,竟然也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