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做的排骨，还能有什么问题吗……”阿诚说道，“就算将军让阿诚品尝，阿诚也品尝不出来什么不妙的地方吧……”
虽然阿诚对“负面评价黎锦的手笔”这件事十分抗拒，不过，他还是把夹起来的排骨放进了嘴里。
然后，阿诚陷入了若有所思的状态。
看到阿诚把吃剩的骨头从嘴里夹出来，黎锦也确定了现在的阿诚是可以说话的。
“怎么样？”于是，黎锦便追问道。
“好吃啊。”阿诚一脸疑惑地说道，“将军自己不是也吃了吗？这很显然是谁都会认为好吃的食物吧。将军为什么会如此不自信呢？”
“因为我无法纯粹、客观地评价自己的事情，所以当然自信不起来了……”黎锦垂下肩膀，说道，“我想做的不是‘普通的好吃食物’，而是‘人人都会惊艳的好吃食物’吧。阿诚，你认为，我们的这个排骨，是否达到了会被人‘惊艳’的程度呢？”
“还没有达到。”阿诚轻叹着说道，“但想要达到将军所说的那种标准，本来也不太可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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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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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咱们卖的、是批量炖制的排骨，不是那种精雕细琢的宴会菜肴呀……”阿诚无奈地摇了摇头。
“也对。你这么说，倒还真有道理呢。”黎锦思考了片刻，感觉自己之前表达的内容好像也有些问题。
她又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那么，我换一个问题问吧。阿诚你觉得，排除那些讨厌排骨这种食材本身的人，大部分人吃了这种排骨之后，会觉得美味、满意吗？”
阿诚思考片刻，然后很困扰地说道：“将军想要这个评价啊……阿诚觉得好像不太行。
“阿诚倒不是，觉得咱们的排骨‘不美味’的意思。
“但是，阿诚想了一会儿，觉得多数人吃过后给出的‘美味’评价，并不是将军所期待的那种评价吧？
“会来这种新开业的饭庄吃饭的人，大概比起‘美味’这一特性、会更关心‘方便快捷’的。
“在味道上，他们大概只是抱着‘能吃就行’的态度罢了，并不会像将军一样追求‘食物的极致美味。’
“换句话说，他们口中的‘美味’和‘不难吃’这两个词，是区别不大的。
“在这些人口中，即使统一地获得‘美味’的评价，对将军来说，也不会是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情。
“当然啦，比起‘不好吃’的评价，肯定还是从他们口中获得‘美味’的评价比较好。
“阿诚是这么觉得的。”
阿诚的发言很长，但吐字清晰、语速适中，甚至比起说书艺人的叙述更具艺术美感。
因此，黎锦很轻易就听懂了他的意思。
“阿诚你也这么想吗？”黎锦不安地问道，“我就是担心它不够美味，所以才找你试吃的。但听你的评价，看来这种排骨确实缺点味道啊。”
“阿诚确实是这么想的。”阿诚很无奈地说道，“将军炖制的排骨，虽然也算得上很好吃，但总感觉缺失了什么亮点似的……这到底是为什么呢？难道因为将军炖制排骨的时候，没有放很多香料或是草药之类的调味品进去，因此味道不够‘醒目’吗？”
虽然阿诚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但黎锦思索之后，却觉得对方可能并没有抓住问题的核心。
“‘醒目’这种感觉真的很重要吗？我觉得，过于‘醒目’的味道，虽然会吸引一部分人，但也会赶走另一部分人，作为招牌餐品，似乎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黎锦微皱眉头，又再追问道，“我觉得，加过多香料或草药的思路恐怕不太合适，我们还是换个思路吧。除了‘醒目’的味道之外，你还能发现，这个排骨，它还有哪些缺憾吗？如果你发现了，就描述一下吧。这样一来，也方便我尽快进行改进。”
“如果说‘不够醒目’之外的缺点的话，那就应该是味道比较‘简单’，‘层次感’不强的缘故吧。”阿诚说道，“阿诚认为，这种排骨虽然很香，但更多地依赖于‘排骨’本身的香味。当然不是说排骨的‘本味’很香不是好事，但，这种‘本味’应该是类似‘家常菜’的美味，而非‘商品’的美味。如果是‘商品’的话，阿诚认为应该有更强烈的个性，来表达、衬托它的美味比较好。”
“是吧……我也这么想。”黎锦认可地说道，“可要加什么东西才合适呢？味道简单、层次感就会不强吗？难道真要如你所说，往里加大量的香料、草药之类，做成类似‘药膳’的东西，才会引人注目、火爆起来吗……”
阿诚所说的，也许确实是个办法，但黎锦不喜欢这个方案。
黎锦觉得，一旦加入香料或草药，做成“药膳”之后，就丧失了食物本身的自然风味，变得做作、不自然起来了。
“阿诚并不这么认为。”阿诚摇摇头，然后说道，“阿诚认为，将军一定有办法改变这个问题。可惜的是，阿诚没有办法在这方面帮将军出谋划策。”
“是啊……我也没有期待你能在这方面直接帮到我啦。”黎锦说道，“我主要是希望你能提供对应食物味道的意见。比如说，‘这个排骨，它到底都有什么调味上的缺陷呢？’这种感觉的意见。至于‘味道简单’‘层次感不强’这种程度的缺点，如果想不出来，就先放着吧。总而言之，先改变我们能够改变的部分再说。”
“这排骨……有点儿咸算不算？”阿诚犹豫着说道，“阿诚觉得，这排骨有点儿咸。但如果是配饭用的排骨的话，好像不咸、也不太对劲……”
“这排骨很咸吗？”黎锦又尝了尝，心里感到有些迷惑。
在黎锦的味觉里，这排骨味道，应该是“刚刚好”的调味才对。
而且，这排骨明明还没有配米饭呢，在黎锦的味觉中，都已经算得上清淡了。
黎锦觉得，更值得担心的，可能是在食客的口中，这种排骨太过于清淡了呢。
“嗯……其实也不咸。”阿诚有些茫然、焦躁地说道，“可能，只是因为阿诚莫名觉得少了点什么应有的味道，才感觉它显得很咸的吧……”
“我明白了！”黎锦忽然福至心灵地说道，“这个东西显得咸，是因为它味道简单到只有单纯的咸味，没有咸之外的味道。单调，会让仅有的调味显得格外不可理喻。一定要加些别的东西，让它的味道更加柔和、更富有层次感才对！”
虽然是阿诚之前已经总结过的结论，但在这一刻，黎锦忽然理解了阿诚真正想表达的意思。
真有些醍醐灌顶的感觉呢……
想明白这些之后，黎锦感到自己脑子里原本混沌的部分，变得清晰、清楚了起来。
“加些东西啊……但什么东西适合加进去呢？”阿诚不解地说道，“将军不是讨厌做成药膳吗？那要做成什么风格的味道，才会好吃、而容易被接受呢……”
“一时说不清楚呢……总而言之，我去找一找！”突然变得有干劲起来的黎锦，想也不想地猛然冲了出去。
黎锦会直奔“干果店”，不是因为她想到了要去“干果店”买什么东西的需求，而是因为她一时只想到了这里而已。
在跑出去的时候，黎锦甚至都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跑出去。
就是一时冲动，什么都没想就跑掉了而已。
但是，大气也不喘地跑到了“干果店”之后，黎锦调整了一下心情，也慢慢冷静了下来。
冷静下来之后，黎锦也好像弄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了。
于是，黎锦在“干果店”的商品中，迅速寻找了起来。
她很快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无核红枣十文钱一斤。
桂圆干则是十五文钱一斤。
“把这两种干果，一样包上两斤给我吧。”黎锦说道。
“好嘞。”店家十分简单、痛快地答道。
然后，店家迅速包了两纸包干果递了过来。
“盛惠五十文钱。”店家在递给黎锦的时候，也报出了她应该给出的总价。
黎锦连忙数了五十文钱递了过去。
哎，这种小数字、但却需要很多的货币，什么时候才能出新的品种啊？
比如说，做出一枚就价值十文、二十文、五十文的铜钱什么的……
虽然想到了这里，但是黎锦对此并没有深入思考下去。
她只是买到了这两种干果后，就急急忙忙赶了回去而已。
回来之后，黎锦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理、清洗无核红枣和桂圆干了。
“无核红枣”是一种比较珍奇的枣类。
它的外形，和普通的大枣十分相似，但价格要稍微高一些。
最让人觉得“无核红枣”有用、有价值的一点是，它虽然没有核，但风味上却与普通大枣几乎毫无二致，甚至，味道还更纯正些。
“桂圆干”倒是没什么好说的。
一直以来，在哪里都不温不火，可能南方人煲汤的时候会比较喜欢吧？
一直都是北方人的黎锦，就不怎么吃“桂圆”和“桂圆干”了。
这种南北习惯方面的分歧了，黎锦也不在意。
她所做的，就是把“无核红枣”和“桂圆干”清洗干净，然后两种各放了半斤左右过去，重新盖上了锅盖而已。
现在，锅里的事情暂且告一段落吧。
“阿诚你在做什么啊？”黎锦说道，“我看你在切菜？切什么呢？”
“切葱花和香菜。”阿诚说道，“将军别担心，阿诚已经切好了。”
“我并没有要求你切这种东西啊。我甚至没有订货呢。”黎锦惊讶地说道。
“啊？难道阿诚做错了吗？”阿诚不安地说道，“阿诚以为将军会喜欢、或者说，至少会需要的……”
“我当然需要啊。”黎锦说道，“是我疏忽，才会没有订货。你别在意而已，我不是说你画蛇添足、多此一举，恰恰相反，我是想表扬你，想跟你说你做到了我没想到的事情，我很高兴。”
“这样啊……”阿诚说道，“那就好，阿诚误会了。”
“我非常需要葱花香菜这一类的东西，之前是我疏忽了。”黎锦微笑着说道，“刚才我还想，是不是该立刻冲出去补充购买葱花香菜呢？现在你已经帮我切好了，我没有必要出去买了。我很高兴啊。谢谢你，阿诚，你的想法总是这么周到。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阿诚愣住了。
“将军没有必要跟阿诚这么客气的。”阿诚稍显不安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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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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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诚想说，就是因为将军对阿诚这样客气，阿诚才会总觉得不安的。阿诚希望，将军能更轻松随意地对待阿诚……”阿诚有点忧郁地说道。
“我不是和你客气，我只是实话实说。”黎锦柔和地微笑着说道，“要是阿诚一直都能在我身边就好了。这真的是我的真实想法啊。”
听到黎锦的这番话之后，阿诚沉默了一会儿。
阿诚的沉默，让黎锦感到有些意外。
这是一个让阿诚如此为难的话题吗？黎锦感到颇为不解。
她本以为，阿诚会立刻回答自己的这番话的，但表现却确实与期待不符。
就这样，阿诚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说道：“如果是阿诚能做到的事情，阿诚一定尽量做到。”
这个回答，对阿诚来说是有些奇怪的。
在黎锦的感觉上，与他平时的作风，似乎不太相符。
不过，黎锦对此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觉得，阿诚的反应虽然与她的预期不符，但仍然处于普通的范畴之内，应该不需要担心吧。
况且，此时的黎锦，也确实累了。
精神与□□，都有微妙的疲惫感觉。
与“紫竹小院”相比，“有间饭庄”的厨房要大得多了。
这厨房看起来非常宽敞，即使是两位数的人同时在里面劳动，也算是塞得进去。
厨房的里面，甚至还有一张八仙桌。八仙桌的旁边，又有四把椅子可供坐下。
准备好了此时想得起来的一切之后，黎锦觉得有点无聊。她便先是坐了下来，然后顺势趴在了八仙桌上。
不知不觉间，黎锦也产生了朦胧的睡意。
在她的感觉里，距离中午开业，好像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在这期间，只是靠聊天打发时间的话，实在是太难太无聊了。
不过，这个时间睡觉的话，也实在显得很是奇怪。
黎锦就是因为这个顾虑，不太有勇气睡觉。
她还是会比较在意别人的眼光的。
虽然阿诚并不是会因为黎锦的这种行为而轻视她的人，但黎锦还是会对在阿诚面前展现这过于奇怪的一面，多少感到害羞与排斥。
“将军……是想睡觉了吧？”阿诚说道，“阿诚看到将军在打呵欠呢，果然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吧。”
“打哈欠？”听到阿诚这么说的时候，黎锦第一反应是讶异与迷惑。
自己没有打哈欠吧？阿诚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黎锦刚想澄清这件事的时候，她的脑子里就立刻闪过很多感受到的困倦细节。
于是，黎锦又感觉，自己听到后的第一反应错了。
刚才的黎锦，应该确实因为疲惫的身心，而在犯困状态下吧？
“是啊。阿诚听出将军很困了。”阿诚说道，“这里的桌子刚好能够用来打盹，将军可以试试用它放松哦。”
“这种时候做那种事，也未免太松懈了吧……”黎锦说道，“大白天就‘吃了睡、睡了吃’的，感觉不太妙呀。”
“将军才不是那种‘吃了睡、睡了吃’的人哦。刚才，将军本来就已经工作半天了，还花力气放了鞭炮，疲惫是应该的，将军怎么会在这方面误会呢？”阿诚有些不满地替黎锦辩解道。
听起来，他似乎真的认为，黎锦的所作所为再正常不过了。
黎锦本来不想睡觉的。
但莫名取得阿诚的理解与肯定之后，她又觉得为了不感到羞耻而这么忍耐，实在没什么必要。
“那我……真的要小睡一会儿了哦？”黎锦犹犹豫豫地说道，“被你这么一说，我真的困了。如果不小睡上一会儿的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到睡觉，我还是现在就睡吧。”
“阿诚明白将军的辛苦。”阿诚很直率地说道，“所以，将军现在就睡觉吧。阿诚会守着将军，到午时之前的时间，阿诚也会叫醒将军的。”
于是，这么做虽然解乏、但也感到有些不安，不过黎锦还是在那张桌子前、坐了下来。
在这种时刻，黎锦一度感到淡漠迷茫，但在桌子前坐下的时候，情绪很快就获得了缓解。
本来，黎锦所期待的就是解压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