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锦道:“你为什么不想要那些真正的荣华富贵啊?那真的不是好东西吗?”
阿诚的反应,也确实让黎锦感到困惑。
大夏风气开明,女子不仅能世袭做官,也能与男子一般通过科举及第求得功名。
黎锦现在没了官职,她还真有些想从白身考出功名来。不过她现在顾忌太多,便暂时没法安心去做。
如果阿诚愿意陪伴黎锦一起的话,她大概就能立刻打起精神、出力去做了。
阿诚摇摇头,道:“阿诚能陪着将军就很知足了。去考科举的话,考不上还好,真考上了,岂不是要疏远将军么?那也太没意思了,阿诚一点兴趣都没有。”
黎锦甚至用上了略带些撒娇的口气,说道:“怎么就算是疏远嘛?一起考不好吗?”
阿诚道:“不好。”
黎锦问道:“为什么不好?”
阿诚道:“背书、写文章太麻烦了。”
若是别人这么说的话,黎锦或许就信了,但若是阿诚这么说,她就不信。
黎锦觉得阿诚现在说的这种话,应该都是借口。他拒绝黎锦的提议,应该有其他的理由,只是不想对她说而已。
到底为什么呢?这便暂时不是黎锦所能知道的了。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这应该是阿诚的秘密吧。
但黎锦虽然不知道阿诚保守的秘密是什么,却可以接上别的话来,继续闲聊。
黎锦道:“可以考武举嘛。力气大、武艺高强就行了呢。”
阿诚摇摇头,道:“武举也一样要考写文章的。”
黎锦奇道:“真的吗?这么麻烦啊。”
被阿诚一提醒,黎锦又隐约地想起了相关的知识来。
她从前似乎是知道武举要考的不仅仅是武艺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就莫名其妙地给忘掉了,记成了只要武艺高超就能考上的考试。
不过,黎锦本来也不太想考武举,虽然她还不确定要不要考,但心里也一直是倾向于考文举的。
她当然不是觉得自己可能考不上武举才不想考文举的,恰恰相反,她觉得自己肯定能考上,所以完全不想考。
文举比武举难考。考的人多,选上的少,这反而更容易让黎锦抱有热情。她感觉,在这方面出头才更显能干。
阿诚苦笑道:“将军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武举是既要考‘武艺’,又要考‘程文’的啊。”
黎锦道:“啊?‘程文’是什么?”
黎锦天真而无知的提问,让阿诚听得长长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无奈地拉长音,道:“将军……”
黎锦道:“怎么啦?”
阿诚道:“将军真的打算考科举吗?怎么会连‘程文’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黎锦狡黠地一笑,道:“也是,也不是。”
阿诚道:“‘也是,也不是’又是什么意思?”
黎锦道:“阿诚若是陪我,我就考。阿诚若是不陪我,我就不考了。”
阿诚叹了口气,道:“将军果然是不想考的。”
黎锦道:“差不多吧。”
阿诚道:“果然是这样。阿诚就说,想考科举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什么是‘程文’……”
黎锦又笑道:“其实是知道的。”
阿诚猝不及防,一脸惊诧,道:“啊?”
黎锦笑道:“我想没话找话吧。聊天时,若是我什么都知道,又有什么好聊的。”
阿诚无奈地摇摇头,道:“将军不要再作弄阿诚了。将军说的好多话,阿诚都根本不知道怎么接啊。阿诚可是很笨嘴拙舌的。”
黎锦道:“这有什么,阿诚喜欢怎么接就怎么接嘛。要是阿诚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给我讲讲‘程文’是什么吧。”
阿诚道:“‘程文’就是做试题啦,差不多就是‘笔试’的意思。”
黎锦道:“武举也要考笔试吗?考什么内容呢?莫非也是写八股文章不成?”
“比那种简单得多吧。”阿诚道,“武人的文化水平大多不高,让他们写八股文章是有些难为人了。就考‘策‘’论’而已。”
黎锦问道:“‘策‘是什么?’论’又是什么?”
阿诚道:“‘策‘就是做问答题,一般是从兵书中出题。’论’是写议论文章,一般是从四书五经中出题。其实这个阿诚也不是很清楚的,毕竟阿诚自己也没有去考过科举。”
黎锦道:“若只是从兵书中出问答题的话,听起来不难。但若是从四书五经中出议论文章的题目的话,听起来倒有些难了,不知道我能不能答得上来。”
阿诚略想了一下,便道:“若是根据阿诚对将军的了解,将军作答这样的题目,应是轻而易举才对。”
黎锦笑了,道:“你怎么知道?”
阿诚道:“因为将军吉人天相啊。将军但凡会回答那么一两题,待到将军考试的时候,他们问将军的,便必定是那道题目的。就算将军一道题目也不会,轮到将军考试回答的时候,也应该有什么方法通过才对。”
黎锦依然笑着说道:“哪里便那么容易了?没学过的东西,怎能凭运气通过?”
阿诚道:“阿诚也不清楚要怎么才能靠运气过关。但阿诚就是觉得可以。”
阿诚的回答,让黎锦有些哭笑不得。
她想了想,还是别执著谈论这种问题吧。
不要说考科举本来就是连三分钟热度都算不上,稍微想想而已的事情。
就算真的认真打算考了,那也是以后的事情,到时再来临阵磨枪、或是临时抱佛脚好了。
黎锦换了个话题,道:“阿诚,这些丝瓜老成这样,已经都不能吃了,对吗?”
阿诚叹了口气,道:“确实如此。真可惜了。买下这座宅院的时候,季节已经太晚了。就算当时立刻都摘下来吃,也就那几根而已。眼下,更是一根能吃的丝瓜都没有了。”
黎锦道:“那么,阿诚知不知道怎么把‘丝瓜络’给取出来呢?”
阿诚道:“这个阿诚倒是知道。只要先放着不管,等到老丝瓜实在是被风吹日晒得极干了的时候,外面的壳都干裂了,便会一敲便掉,这时开始处理‘丝瓜络’最好。”
黎锦道:“听起来好漫长啊,那要等到什么时候?能现在先采收一两个试试弄出‘丝瓜络’吗?”
阿诚想了想,道:“那倒也不是不行。既然将军着急,阿诚就先摘一个试试吧。”
说完,阿诚仔细观察了一番,选择了一个深绿色的丝瓜。他掐断丝瓜藤,把它摘了下来。
阿诚道:“处理这个,要到厨房比较便利。阿诚这便与将军一起去吧。”
黎锦饶有兴致地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那就快去吧。”
在厨房里,阿诚把深绿色的老丝瓜放在案板上,小心地用刀在丝瓜上竖着切了几刀。
阿诚下刀的深度看起来都很浅,居然还不到半指。
他就这样小心翼翼地切了五刀,道:“好了。”
阿诚把食指探进一道刀切出的豁口之中,用力抓了几下,让豁口的缝隙明显大了起来。
阿诚忽然把老丝瓜递给了黎锦,说道:“现在,交给将军来剥丝瓜皮吧。”
黎锦疑惑道:“我不会剥丝瓜皮啊。为什么突然让我剥皮?”
阿诚道:“和剥橘子皮差不多,很简单的啦。”
或许难度与原理与阿诚说的也差不多,但黎锦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阿诚突然让自己来剥皮。
阿诚道:“将军先剥着丝瓜皮,阿诚且去拿个盆来。”
黎锦一头雾水,倒也没再产生什么多余看法,只是道:“我知道了。那你去吧。”
剥丝瓜皮时的感觉,与其说是像在剥橘子皮,不如说比较像是在剥橙子或柑子的皮。
虽然不是完全剥不开,但丝瓜皮肉的结合非常紧密,剥起来还是很费力的。
费了一些工夫剥开丝瓜皮,一股丝瓜的浓郁清香便散发了出来。
新鲜丝瓜散发的这种味道非常清爽,令人感到沁人心脾。黎锦也不经意地吸了一口带有丝瓜清香的空气。
剥下丝瓜皮后,能感觉到丝瓜肉里满是丰沛的水分。
或许是因为饱含汁液的关系,丝瓜肉摸起来细细滑滑的。当手指接触到气味芬芳清新的丝瓜汁液时,那手感也让人感到很是舒适畅快。
丝瓜瓤明明是凹凸不平、满是孔洞的,但由于有这些丝瓜汁液滋润的关系,摸起来一点都不粗糙,反而非常爽滑,甚至,让人搓揉的时候感到有些上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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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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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阿诚走了过来,他手里端着一个装满清水的盆子。
阿诚道:“将军感觉怎么样?”
黎锦听不太懂他的意思,迷惑道:“什么怎么样?”
阿诚道:“剥丝瓜皮的感觉怎么样?”
黎锦这才明白,道:“感觉……很滑润啊。怎么了吗?”
阿诚道:“没怎么啊。阿诚记得,剥丝瓜皮的过程是很有趣的,因为丝瓜的汁液有美容养颜的成分,剥丝瓜皮的过程,也是对手部肌肤的保养。所以,阿诚才会建议将军亲自来剥这个东西的皮的。如果将军的感觉也还不错的话,那就太好了。”
阿诚说话干嘛这么小心翼翼的?只是让自己干点活而已嘛。
难道阿诚还会担心自己心存不满,然后对他打击报复吗?黎锦这么想着,不经意地歪了一下脑袋。
随后,黎锦很快意识到自己正摆着歪着脑袋的姿势,这点应该有些不那么庄重,便又急忙将头的位置正了过来,摆出了正经的样子。
然后,黎锦才后知后觉地搞懂了阿诚让她做事的原因。
她有些惊奇地点了点头,道:“原来阿诚你是这个意思啊!我就觉得和阿诚平时的行事风格不太一样呢……”
黎锦其实不能算是多么懒惰的人,甚至可能,与一般人相比,还是稍微勤快一些的类型呢。
当然,这里说的“一般人”,指的是中等人家以上的姑娘。穷人家的孩子,无论男女都非常勤劳,黎锦是很清楚的,也不好意思与他们比较。
黎锦会认为自己是懒惰的,其主要原因,就是她身边有阿诚,她总是下意识与阿诚比较的结果。
说起来这也很奇怪,明明遇到阿诚的时候他处境潦倒,只是个流民,但黎锦就是没办法,认真地把他当成“穷人家孩子”来看待。
阿诚这个人,本来一向就非常勤快利落,又时常看不惯黎锦的笨手笨脚,经常在黎锦做事的时候,抢过她手里的东西帮她做。
所以,阿诚刚才居然主动提出要黎锦动手剥丝瓜皮这件事,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在黎锦看来,感觉实在不像阿诚的行为习惯,令她十分迷惑。
现在的黎锦,才搞清楚了阿诚的用意。
剥开丝瓜皮的过程中,丝瓜汁液可以滋润手掌与手指的皮肤,亲自剥开丝瓜皮的人,才能享受到这个好处。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对于这一点,虽然黎锦自己也隐约感觉得到,不过如果阿诚不加以确认的话,她可能就发现不了了。
“不一样吗……”阿诚的表情有些困惑,之后又转为不安,“阿诚都没有注意到这个不一样呢。阿诚觉得,和自己以往的行事风格没有什么不同吧……”
黎锦抱着安抚般的心情,摇了摇头,笑道:“阿诚真是个体贴的人啊。”
阿诚惊道:“将军何出此言?阿诚又没做什么事情,突然对阿诚说这个……阿诚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啊。”
黎锦道:“这是我的真心话嘛。我觉得,阿诚真是一个时时刻刻都很体贴的好人。”
“嗯……啊……将军是只想说这个吗……”阿诚依然有些不明所以,胆怯地摇着头,“那、那就谢谢将军了……但是,阿诚并没有做什么值得被提起的事情,被将军这么评价,会惶恐不安的。”
黎锦平静道:“难道只有做些惊天动地的事情才值得一提吗?细水长流地做一些小小的好事也很不错啊。毕竟,‘一日一钱,千日千钱,绳锯木断,水滴石穿’呢。”
阿诚神色迷惘,道:“将军说的是什么意思?”
黎锦平淡道:“是成语啊。就是说‘每日微小到不易察觉的变化,积累起来也会变得非常惊人’的意思。”
“不……阿诚想问的不是这个意思……”阿诚似乎意识到自己与黎锦脑子里思考的事情完全不在一条线上,态度变得很是无奈,也似乎放弃了解释与沟通。
阿诚摇了摇头,看起来似乎是想把重点放在另一件事情上。
阿诚将端来的水盆暂时放在灶台边上,道:“将军先把丝瓜瓤放在这里,洗一洗吧。”
黎锦点点头,把手中握着的丝瓜瓤放进了盆里的清水中。
阿诚道:“将军可以在水里仔细洗一洗,尽量把丝瓜瓤上多余的瓜肉洗掉,只留下丝瓜络就足够了。”
黎锦又点了点头。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丝瓜瓤,搓洗起来。
丝瓜瓤浸在水里的时候,原本清澈见底的水,也跟着变得浑浊了起来。
清水的状态,由澄澈变得发灰发褐,看起来简直像是泥土或灰尘的颜色。
但是,手上传来的感觉,却令人绝对感觉不到污浊。
正好相反,清洗丝瓜瓤的时候,手上就像握着皂角一样,细滑无比。
并且,每搓洗几下,泡沫就会冒出来,粘在手上、手腕上或是在水中散开。
清洗丝瓜瓤的水,令人感到十分滑腻。仅仅是浸泡在这种水中,黎锦就能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充分得到了滋润,仿佛变得细腻了许多。
就连涂抹猪油或羊油的感觉,都远远没有在这种丝瓜瓤里洗手的感觉好。
虽然动物油脂也能让手产生被滋润、不再干裂的感觉,但是那油腻的手感,实在让人望而却步,很是排斥。
就算在冬天,黎锦也是不喜欢在手上涂抹猪油或羊油的。她宁可手干燥一些。手干燥的感觉也是相当难受,就好像上面附着一层沙子一样,有时一不注意还会被擦破皮而撕裂流血。
但就算是这样,黎锦都不太愿意在手上涂抹油脂,可见对她来说,短暂的不舒服有时甚至可以胜过真实的被损伤的感觉。
幸好现在已经回到了京城,想必干燥情况相比之前应该会好得多吧?
不过,仔细想想,就算是京城,也是天气比较干燥的地区。虽然没有边关塞外那么干燥而寒冷,冬天应该也是挺难受的吧?
黎锦想到这里,又变得焦躁烦闷起来了。
但是,被丝瓜瓤、以及洗丝瓜瓤的水滋润的效果,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就只是滋润与爽滑而已,没有任何油腻的不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