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程晏生面无表情。
董暖沉口气:“这件事情别抖落了,封锁好消息。”
说完,董暖保养极好的面容涌现一抹忧愁:“还有件事,你岚姨跟你二哥要回来了。”
一直面部维持平静的程晏生,终究蹙动下眉。
“什么时候的事?”
董暖说:“听说是这个月月底到。”
宁美岚是程青的结发妻子,两人婚变后,才有的董暖地位,宁美岚跟程青膝下有一独子,判在她名下带出国。
在商界没少跟程晏生较过劲。
明里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暗里是仇人。
这层关系没摆明,外人都道兄弟情深。
董暖警醒他:“所以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跟温年离婚。”
离婚代表着自损道行。
若是别人想要趁人之危太容易。
“我知道了。”
茶壶的水倒尽。
董暖重新沏了一壶新的,架在茶盘上:“性子软一点,别太跟她较真,不说包容,起码要让外人觉得你们没问题。”
想起什么,她又道:“她妈不是爱赌吗?赌者没有心智的,实在不行你上她那吹吹风。”
董暖最后叮嘱句:“不管她有没有跟别的人上床,你都带她去趟医院。”
安全起见。
温年在祠堂跪到早上六点多。
困得双眼睁不开,又红又肿,膝盖骨都疼得直不起。
邦硬的地板,两个膝盖磨出了血肉。
“太太,小心着走。”
只有在程家,她才能享有太太殊荣。
腿肚子软得半点力都使不上,借着佣人的力气,缓缓起身。
商业联姻,程青跟董暖夫妻感情淡薄。
能生下程如仪跟程晏生,也是程老爷子费了老大劲,用药迷了程青几次才办好的事。
程青不爱这房,平日都在老宅住。
程宅就留着董暖跟程如仪,一个月程青过来两三次,温年见他也少。
吊灯底下,餐厅阔气宽大,程晏生坐在左侧。
海港人的早茶很丰盛,是经典的粤系口味。
温年进门时,程晏生看了她一眼,话却是对佣人说的:“扶她上楼休息,拿点药擦一下膝盖。”
她满目憔悴,唇瓣干裂脱皮。
不知是想什么,眼底有些发滞。
连程如仪喊她一声,温年都没听见。
膝盖皮肤蹭得绯红,露出细嫩的肉,火辣辣的疼。
佣人蹲着给她擦药。
“我自己来吧!”自己上手要比借人之手来得快速很多,起码能掌握力度。
温年擦了好几遍,有人端早餐进门。
从投射在地板的身影,她便认出是程晏生。
“没什么胃口。”
温年蜷缩在沙发里,擦药挽起裤腿,露出一截如藕白皙细嫩的小腿。
她穿着保守。
只有程晏生,能透过现象看本质的,知道衣服里藏着何种迷人眼的风景。
“好歹喝两口,待会有事跟你谈。”
他端着白粥走过来,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高挺的身形往下压,将沙发压得深陷,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匿在西服裤里,坐下的动作裤子上拉,露出点白皙的脚踝。
程晏生白衬配黑裤。
黑与白的碰撞,永远一副令人捉摸不透的形象。
一夜滴水未沾,温年却感觉不到饿意。
看到黏糊的白粥,反而涌起反胃感:“有事就直接说。”
“这件事,大家各退一步。”
第5章 送给你看
温年觉得是错觉,她竟然听出程晏生柔化的语气。
一眨不眨盯着他:“怎么个退法?”
“只要你不闹离婚,我可以答应任何要求,包括我们婚姻上的一切问题,往后我会按时回家,并且对你也……”
“想炸我?”
“我有这个必要吗?”
她没见过这般的程晏生,温年本能觉得是诈:“继续说。”
程晏生喉结翻滚,翻得性感:“在夫妻生活上,我会尽量满足。”
“可我现在不需要这些了。”
“温年,好好想想,你离开程家,你母亲怎么办?”
程晏生身姿后靠,拉得嗓音无比低沉悦耳,男人的脸棱角分明,五官深邃立体,一头柔顺利落的黑发。
可话却是阴狠毒辣的。
内心的情绪翻江倒海,她表面维持风平浪静。
“不离婚,我这辈子就完了。”
医院医生下通知的那一刻,温年觉得天都要塌了。
她不是那种多要强的女精英,可以一生丁克。
她爱孩子,也喜欢小孩。
程晏生表情无甚:“以后我可以做安全措施。”
温年直视着一桌之隔的男人,愣怔了好几秒,才稍稍敛回神绪,清醒的捋清他在说什么。
“如果你有顾虑,我再拟一份婚内协议给你。”
温年意识到程晏生是来认真的。
她尽量保持住面容淡定:“我累了,现在我想回我家。”
在程家的每一刻,温年都觉得窒息。
“好,我送你回去。”
她果断拒绝:“不用你送,让卫宗送我就行。”
程晏生很快安排,打电话给卫宗,命令他半小时后务必赶到程宅。
温年是董暖跟程如仪眼皮子底下,被他送走的。
一夜受刑,她走得深一脚浅一脚。
两根形似血肉的腿,宛如注了棉花的木柱子,提起踩下去都是虚空的。
卫宗送她到宋心慈所居住的中山苑。
“温小姐,小心。”
卫宗是从程晏生做律师就开始跟着的,一路来许多年,公事上也算是互相成就,他目光盯着温年下车,直到她站稳。
“谢谢你。”
“程总在跟楦的盛大谈合作,婚变对他而言是很严重的丑闻。”
“卫助理是替他当说客的吗?”
温年的眼睛肿着,笑比哭更难看,索性不笑了。
卫宗平日待她也是公事公办,没必要顾及情面。
再说也没有情面。
卫宗道:“当然不是。”
温年隐忍多时的情绪,瞬间爆发:“那我也直说,钱我会还,婚我也要离,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
她曾经有多喜欢过程晏生,现在就有多痛恨自己。
说完,转身离开,留给卫宗一个孤寂的背影。
得知温年回家,宋心慈迎门来接。
“年年,妈最近想死你了……”
宋心慈的话,像针扎在心口上。
温年一瘸一拐的拽着行李箱进门,把门落好锁,她直勾勾盯住人:“三天前,你是不是找程晏生要过钱?并且不止一次。”
宋心慈被问得茫然无措。
“那个,我刚煲汤……”
温年浑身无力,铆足了最后一点力气,把宋心慈拽住。
“妈,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找他拿过多少钱?”
宋心慈赌性重,爱吃懒做,唯一的弱点就是忌惮女儿。
温年的眼睛揪得她发慌,结结巴巴:“他,他是我女婿嘛,而且程家那么……有钱,我拿点钱怎么……”
“呵呵……”
她忽地松开手,红肿带泪的眸子,渗出深切沉痛。
严厉克则:“以后,你要是再找程晏生要钱,我就死给你看。”
第6章 不缺钱
宋心慈无动于衷。
温年几步走到阳台边,阳台的围栏不过她腰,轻松翻越。
这套房是程晏生给的彩礼,过户在她名下。
是海港城寸土寸金的地段,他很舍得,装修陈设都是真金白银堆积的。
可结婚不到三年时间,宋心慈已经把家里的东西,能卖的卖,能扣的扣。
如今这套房,有的只是空有其表的外壳。
高耸二十六的楼层,温年半丝危险害怕都感受不到。
她眸色猩红,手指墙外:“我说真的,你再敢找他拿钱,我从这跳下去,到时候程晏生别说给你钱,程家还会找你算账。”
“年年,你别吓妈,妈心脏不好……”
宋心慈这才慌了。
吓得连声哭泣,眼泪肆意,溅了好几滴在衣服上。
说起宋心慈也是个苦命的女人,原配被小三挤走。
大哥又向来见不得她赌博,钱财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多数时候,她是从温重堇那拿不到钱的。
温年心软,不舍得再过多责备。
她红肿眼圈,眼皮发跳:“你要是真心疼我,就离程晏生远点。”
“妈知道错了。”
……
得知消息,谢青竹连夜从国外赶回海港。
进门。
宋心慈拉着她,哭哭啼啼:“你跟年年关系最好,帮阿姨劝劝她,她闭门不出,一天一夜没吃没喝,我怕……”
“妈,我没事。”
门被拉开,温年走出来。
谢青竹看到她脸时,好险吓一跳。
巴掌大小的脸庞擦白,唇干撕裂,眼圈乌青,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珠,此时绯红一片。
红得宛如染了一层颜料。
“年年。”
谢青竹呐呐的喊她一声。
向来伶俐聪慧的温年,此刻显得有些木讷迟钝。
她迟疑片刻才应声:“青竹,你来得正好,我想找你帮个忙。”
“好。”
“妈,我跟青竹聊点事情,你先去泡杯咖啡。”
宋心慈也是被她吓着,赶忙退身去厨房忙捣。
温年气短力虚。
谢青竹怒焰烧脸,嘴都绷得变形:“程晏生他还是不是个男人,这些年你吃了多少苦,他凭什么不肯离婚?”
相比起她的激烈。
温年要淡定从容得多,她甚至连脸都没红。
“程晏生不肯离婚,是怕程氏受牵连。”
谢青竹心疼不已:“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工作赚钱。”
温年嫁给程晏生之前,是本地初中的英语老师,在当校也是顶尖级别的佼佼者。
她不是只会相夫教子的家庭主妇。
精通五国语言,海大毕业。
要论学历资质,她丝毫不比谁差。
而谢青竹的父亲,在教育部门有着一定职位。
没等人开口,温年解释:“我不是让你帮我开后门的意思,你在圈子里人脉广,认识的人也多,帮我留意一下谁家缺私教。”
半月不见,她清瘦一圈。
谢青竹心里恨程宴生牙痒痒:“行,这事交给我。”
温年在家待到第三天。
谢青竹动作麻利,帮她联系好人。
电话里说:“秦先生说让你今天下午就过去他家面试,带上毕业证跟个人证件就行,价格当面谈。”
通过描述,温年大概摸清了那位秦先生的底细。
原住国外,是近期才回来的,十分有钱有势。
膝下有个十三岁大的侄子,通补英德法三语。
温年犹豫了下:“青竹,通补三语价格会很贵的,这个问题你跟他说过吗?”
“说了,人家很有钱,不缺这点补课费。”
“那行,我先联系他。”
第7章 检查
加上微信,简单交谈后,约定在下午三点见面。
温年看了眼腕表,离三点还有两小时。
足够她意烈环,几日连续的操持分神,脸有点挂不住妆。
好在她不是那种需要浓妆艳抹来撑脸的长相,淡妆更出挑。
眉眼弯弯,鼻挺唇红。
膝盖的跪伤未痊愈,穿裤子容易蹭到伤口。
温年难得的挑选条裙子,黑色及膝的小礼服裙,端庄得体。
一条短信蹦出页面:我在你家楼下。
备注老公二字,扎得眼疼,温年点开他主页,把备注换成了名字。
程晏生电话打过来:“你跟我去一趟医院。”
这是董暖交代过他的事情,务必办好。
哪怕是装装样子。
“去医院干什么?”
“你应该清楚。”
温年肩上挎着背包,她听到程晏生扣动火机,点烟的声音,清脆的火机声停止,他沉声解释:“上回的事还没完。”
她讥笑:“怕我乱搞带病吗?”
“配合一下,走个流程。”
他轻飘飘一句流程,温年却是阴影噩梦。
那年人流后,她极少再踏入过医院半步。
人流室冰冷的手术台,以及手指粗的麻醉枪,温年至今历历在目。
幸在这些年都没怎么遇上过大病,小病小痛的她能忍则忍。
“你要是不下来,我上去找你。”
宋心慈在,温年不愿两人再碰面,权衡之下:“我现在下来。”
乌云密布的天,绵雨淅沥沥,惹人心烦意燥。
这个季节的海港,雨水最多了。
银灰色的保时捷Panamera停靠最近的车库入口,海港牌照,一个A带四个一。
程晏生的车牌很好认,且全海港独一份。
开了整个上午的会议,腰酸肩疼,调整好座椅。
他看着温年慢悠悠走近,短到二三十米的距离耗费六七分钟。
她步调慢得像个老太太。
头顶晃着把黑色的伞,将脸部遮挡无遗,身上的裙子在风中飘扬凌乱,裙摆沾上路面泥渍。
黑裙子,黑伞。
程晏生只觉眼前像一道乌云滚过来,眉宇涌蹙。
“上车。”
他身高腿长,跨下车替她拉门。
雨势绵绵渐大,他西服肩膀,头顶的发丝淋到雨。
温年至始神情压着一股愠怒,随声:“非去不可吗?”
换作以往,程晏生是不会有半点耐心的。
他迟疑片刻,语气还算和善:“最好是去一趟,你也清楚妈的性格,她疑心重。”
她去酒吧跟人打架,是她的责任。
温年很清楚自身清白,可在别人眼里,真相模棱两可。
“走吧!”
连续几日都提不起胃口,刚到医院,对消毒水自然的生理反应,强烈袭来。
她捂住嘴发呕。
吞了几口气,温年缓过劲来:“没事了,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