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声不大,语气是极致的压抑。
他捧在手心的妹妹,不知这三年遭受了多少。
想到这,温重堇手指蓦然收紧,勒得程晏生呼吸困难,脸色擦白。
他也不反抗,不挣脱。
“大哥,当初我娶温年,本就是一笔交易。”目光嘲讽不齿,边说边笑:“这些年她好吃好喝,荣华富贵,还不够好吗?”
要说起善待,他还真是对她够好了。
温重堇秒懂,早该看出两人不对劲的。
他懊恼又悔恨:“你对她做了什么?”
“没什么,她想离婚,我没同意。”
兄妹多年,温年的个性他最了解,不到忍不下去是绝对不会提出离婚的。
温重堇手指发颤,牙根咬碎:“你在报复我?报复我当年让娶她,可程晏生,她多爱你,你怎么忍心伤害……”
“可大哥也没问过我爱不爱她啊!”
“闭嘴。”
温重堇手往下压,程晏生半个身子都快要越出栏杆了。
离坠落下去,只差一步之遥。
他是真动怒了,面目之间满是控制不住的情绪:“信不信我把你从这推下去,反正我如今迟早要进去的,不如拉你垫背。”
说完,温重堇怒极反笑:“我烂命不值钱,你的命可金贵着。”
闻声,程晏生无动于衷。
他幽深的瞳孔,映出男人无比盛怒的模样。
就像是一个笑话。
“大哥,你敢推吗?”
良久,程晏生看着他的脸,一字一顿的道。
他赌温重堇不敢:“我要是死了,程家可不会放过温年,到时候她的罪名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她已经失去哥哥了。”
程晏生最懂杀人诛心:“你愿意看着她痛苦一辈子?”
这一刻,温重堇深深意识到。
看似赢麻了的局面,其实都是程晏生的股掌之间。
他往前走,身后的栏杆有松动。
面对危险,程晏生面不改色,镇定从容得宛如一个没事人。
“程晏生,你可真卑鄙。”
“比起大哥的手段,我还稍逊一筹。”
温重堇气得嗓音都在发颤,眼睛里逼出一股股的雾气,格外深重,他压制的情绪不断的往喉咙涌动,如果可以。
他发誓,一定要让程晏生死。
可偏偏他不能,温年不能因此受到牵连,她是无辜的。
温重堇深吸口气:“我可以伏法,但有个要求。”
程晏生伸出手,掰开他的掌心:“大哥,你别搞错了,现在不是你跟我提要求的时候……”
“放过年年,堇宁山庄我给你。”
堇宁山庄是温父留给温重堇最后的一份产业。
捏住堇宁山庄,等同于捏住温家命脉。
但如今的程晏生根本不屑:“我不缺钱不缺权,堇宁山庄对我来说,可要可不要,大哥你这代价也要看是对谁……”
温重堇明显慌了。
他伸手抓住程晏生的衣服,近乎到了恳求的地步:“算我求你。”
温重堇咬紧牙根:“求你对她好点,别迁怒她。”
程晏生不说话。
他就逼他说:“行不行?”
“咳咳咳……”
程晏生被勒得脸开始发红咳嗽。
温年进门。
看到一幕是温重堇压着程晏生,两人面色各有不同。
身后的栏杆在晃动,随时有坠落的危险。
程晏生笔挺高大的身形站在那,仿佛一个摇摇欲坠的姿态,猛然间,她心都提到了喉咙,面目瞬间急促。
“大哥,你干什么?”
温重堇没想到她会来。
脸上的表情,根本没法在短时间内恢复如常。
程晏生看着他脸色变幻好几番。
轻笑声,脱口而出解围:“没事,我正跟大哥闹着玩呢!”
说着话,他伸手推开温重堇,加深笑意:“大哥误会我两关系不和,说我对你不好,瞧瞧这都是他打的伤,疼着呢!”
温年的心仍在跳。
第54章 撕破了脸
她绷着唇角,抬眼去看男人的脸。
程晏生那张俊美面容上,左边都是伤,嘴角呛着很深的淤青色,血液已经凝固了。
可再看温重堇,毫发无损。
她向来知道,程晏生不是那种好惹的人。
眼见温年眼底的怀疑渐深。
程晏生抡拳,一个猝不及防打在温重堇脸上,笑声有点疯批:“大哥,我这也不能白挨打,再说了你冤枉我可不成。”
他直接揪着对方衣服。
发泄似的又是一拳。
“你说什么都好,说我对年年不好,我忍不了。”
温重堇被打得步子踉跄,倒在栏杆旁,头磕破了。
一抹刺眼的血渗出。
他蹭地起身,也就不过两秒的时间,与程晏生纠打一块。
男人跟男人打架,和女人又不一样,那是真伤实痛。
其实比起身手高度来看,温重堇也不输程晏生多少。
“别打了。”
温年拉开温重堇,站在两个高大的男人中间,她眼眶里溢出一些似怒似恼的意味:“晏生,大哥冤枉你不对,我道歉。”
说完,转向身后人:“大哥,你先回去。”
温重堇两边脸颊肿得很严重,蠕唇都生疼。
他咧了咧嘴,没出声。
温年加重音量:“别让我为难好吗?”
温重堇三步两回头,看看她,又看看程晏生,冷凝的目光里,无不是深厚浓烈的警告与强势。
门合上,发出一道轻微的沉闷声。
温年低头垂脸,音质不太明朗:“你先回卧室坐一会,我去楼下帮大哥擦好药,上来再给你弄,刚才的事别让妈知道。”
她的脸,话音都不带任何温度。
像是从喉骨麻木挤出的。
“好。”程晏生发音得不紧不慢。
这场动静闹得不小,温重堇受的伤很重。
温年抱起医药箱,走到客厅沙发边,一声不吭的蹲下身,手脚麻利,开始寻找药膏跟清理伤口的药剂。
她动作越是快速。
温重堇的心跳得越快,情绪越紧绷。
“忍着点,可能会比较疼。”
温年在替他上药时,温重堇低眉垂眼,连看她一眼都有些畏惧。
她心里很不好受:“大哥,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不能怪程晏生的演技不好,要怪得怪温重堇太过警惕。
起争执时,他的衣服扯破了,胳膊那一大块撕裂,温年记得这件衬衫是那年生日,她亲手送的,温重堇向来都很珍惜。
平时舍不得穿。
知道她要来,他特意穿上。
“等回了海港城,衣服我再给你买一件。”温年自顾道。
收拾起药箱,她落座到对面。
温重堇屏住呼吸,静静的看着她全程的动作,以及神态,内心强烈的悔恨,欲要逼疯了他,眼眶灼热难挡。
他问:“你要离婚?”
“嗯。”
吸了口气,温重堇提醒自己一定要保持冷静,他尽量控制到声音足够平稳:“程晏生对你做了什么?”
酸楚委屈,懊恼憎恨在浑身绕了一圈。
温年仍旧面不改色:“他对我一直都挺好的,我要离婚是我自己的原因,跟程晏生无关。”
她抬起脸。
与温重堇视线相汇:“大哥,我有个事想问你。”
来前她一直害怕程晏生跟温重堇翻牌。
既然事情已经败露,也没什么可以继续隐瞒的。
温年:“当年你跟程晏生交换的什么项目,让他肯娶我?”
只是一瞬的事,她捕捉到温重堇躲闪的神色,虽然神情细微,奈何她眼尖。
“一个小项目,正好他看上了。”
“你在躲我。”
温重堇如鲠在喉,良久才挤出一声:“年年,大哥不会骗你的,更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你只要相信这一点就行。”
喉咙是酸冷的。
温年勾起嘴角苦笑:“你们都瞒着我。”
“你大哥没瞒你。”
一把沉润的嗓音从楼道口传来,程晏生不知何时站在那的,他面色轻淡,步调缓慢的走到她身侧。
她的脸被男人高挺的身影掩着。
下一秒,肩膀上多出一只掌心,程晏生在她肩胛骨的位置揉了揉,示作安抚般:“当初我很需要那个项目救急。”
两人一唱一和。
演得十分逼真。
温年心里生疑,但也没有确实的证据。
她直勾勾看向对面的温重堇,不知是他脸痛,还是心里装着事,眉头一直紧缩。
温年抿了抿唇:“大哥,我信你。”
但她不信程晏生,当年的事情她还会继续调查。
“老婆,你说好帮大哥擦好药,上来帮我的,我等了你很久。”
程晏生一副讨好样。
他在外人面前,总是把自己伪装得特别的好,给人一种老好先生的印象。
粗劣卑鄙的一面,只有温年最懂。
他从不温柔,骨子里有的都是冷漠残暴。
温年没反应。
第55章 引诱
“没有比这更真的了。”
……
海港传来信,说董暖去老宅,跟宁美岚大闹了一场。
人当场晕厥,被送进了医院。
原本的计划打乱。
温年第二天就跟着程晏生回了海港城。
临走前,他还特意把那块玉,送交给温重堇:“大哥,你的生日宴我没参加,这块玉就当是我的一小点心意。”
经历过那些事,哪怕是金山银山。
温重堇都觉得是虚伪。
但碍于温年,他又不得不接:“谢谢了。”
“大哥,那我们先走了。”
从清城回海港的一路上,彼此相安无话。
直到车速驶入市区,温年抬了下脸,说:“看完妈,就送我去中山苑吧!”
程晏生不语。
唇角下压,像是忍着一股浓烈的情绪,他心情不好,眼睛里都黑沉得如见不着底的深潭。
温年起唇吐声:“迟早要来的事,早来晚来一样。”
“温年,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们程家乱?”
她似乎微不可闻的笑了下:“你们乱,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心里痛快啊!”
这对于她来说,难道不算是好事吗?
温年闭上眼,黑暗中,声音平静:“我是没你精明,但我也不蠢,你们乱成一锅粥,我就更加离不了这个婚。”
她的目的从来都再明显不过。
她清醒的知道她想要什么,只要离婚。
见到程晏生,程如仪抹了下眼角:“晏生,你自己进去看看吧!”
在电话里,卫宗已经详细做过一次汇报。
董暖跟宁美岚争执不下,被人推进的荷池。
发生这种事,守在医院的人,却少得可怜,程青和当事人更是连面都没露,仿佛一切事不关己。
程晏生沉着脸进去。
又沉着脸出来,前后不过十分钟的样子。
一张俊美的脸上,看不出除了沉以外的端倪,他对门口的卫宗说:“跟程副总说,晚上我约他吃个饭,在万寿楼。”
程家的事,温年不甚关心。
她立在最外边,不插嘴也不多问。
“晏生。”程如仪眼底泛红,好一副委屈样:“你打算怎么做?”
程晏生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衬衫袖子。
轻飘飘的一句:“妈受的什么罪,就让她受回来。”
“那你办事小心点。”
说话间,程如仪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往温年身上扫。
她没抬头,但也知道人在看她。
来医院打了个转,程晏生领着温年回去,温年碍于礼貌,随口问:“妈情况怎么样?严不严重?”
男人冷笑一声,打鼻息间哼出。
“你是在关心,还是想打探消息?”
“你要是不想说,可以不说,我问也只是出于礼貌,没别的意思,况且打探这种消息,对我毫无好处。”
为了洗脱这个污蔑的罪名。
她出声特别的无谓。
程晏生一脚刹车,把车停在路边。
温年好险抓住了扶手,才不至于惯性甩出去。
车厢内没开灯,车顶笼着一颗茂密的大榕树,几乎将路灯的光遮掩得所剩无几,她连看男人的脸都显得很费劲。
更别说去琢磨他的表情。
看着女人因怒锃红的脸,他勾了勾嘴角。
嘲讽又得意。
程晏生坏起来时,那张脸更加的生动,脸部每一处肌肉都牵扯拉动着,“啪”地一声,他开了室内车灯。
眼前瞬间亮堂,温年伸手挡。
男人抵上前,掀开她的手:“不准挡。”
声音落下,似命令,似惩罚。
凭借自己的力气,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温年听话,把手腕的劲软下去,但她倔强的压着唇瓣,仰起脸与他对视。
程晏生抽出一只手,手指从她脸上抚过。
温热,泛起点痒。
“有个交易,要不要做?”
他吐声,气息尽数喷洒在她脸上。
温年眼神冷下去:“你想干什么?”
程晏生说:“长得这么漂亮,不能白长,我要拿到程邵庭的犯罪证据,不管是什么证据都可以,你看着来办,只要让他进去就行。”
她瞬间明白,他要做什么。
他要让她去引诱程邵庭犯罪。
温年不齿的笑出声:“程晏生,你不是有得是手段吗?连一个程邵庭都对付不了了?”
“那是你不知道他有多狡猾。”
嘴里说着话,他打她身上撤离开,满眼的冷漠。
这些年,程晏生没少明里暗里动手脚。
程邵庭回回都能全身而退,其间谁在帮他,明眼人都看得清。
程晏生磨了磨牙根,声音放轻浅几分:“年年,你跟在秦让那那么久,应该不会不知道他的身份吧?他是程邵庭的弟弟。”
闻声,温年猛地吸口气。
她不是震惊,而是恐惧。
“程晏生,你不会还要让我去跟踪秦让吧?”
“你也可以这么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