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师?你们回苏州啦?”
“对,我让微微明天联系你。”
等沈卿辰挂了电话,发现余微微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沈卿辰看着她安静的睡颜,情不自禁地抬手轻抚她还微微发烫的脸颊,一腔温柔流于脸上,又小心翼翼地把人抱起来放到床上,生怕惊了她的安睡。
第二天余微微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
沈卿辰闲适地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看书。
余微微抱着头从床上坐起来,宿醉后一脸痛苦面具。
“醒了?”
“嗯。几点了?”
“九点半”,沈卿辰把书合上,慢悠悠地说:“昨天何以安打电话给你。”
“她说什么了吗?”
“她说杜宇川要去深圳了,心里难受想找你聊天。”
“我说什么了?”余微微的语气透着深深的不自信,“我没说什么吧?”
“你让她跟杜宇川分手,跟你过。”
“啊?”余微微崩溃地用两只手去薅自己的头发,“我怎么会说出这种鬼话?”
此刻,沈卿辰跟余微微的悲欢并不相通,他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她脸上五彩缤纷的表情,暗搓搓地在心里报了她昨天“不要男人”的一话之仇。
“我手机呢?”
沈卿辰把手机递给她,余微微赶紧躲进卫生间给何以安打电话赔罪去了。
但何以安这位姑奶奶的怒气哪是那么容易平息的?
“我要去吃酒醪糟。”
“好。”
“我还要去吃糖粥。”
“好。”
“我还要去吃蟹粉捞饭。”
“没问题。”
“你今天一天都要陪我,不能带沈卿辰。”
“这个……我去跟他说说看。”
沈卿辰傲娇得像个难哄的巨婴,“我要一起去!”
余微微柔着声哄着他:“以安心情不好,我们女孩子说体己话,带你不方便。”
沈卿辰心想我还需要你来体贴呢,你却要抛下我去体贴别人?
“那你也不许去!”
没辙,余微微只能带着巨婴一起去山塘街跟何以安汇合。
何以安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沈卿辰,这么大个电灯泡,越看越碍眼,真是忍不了!
“你怎么来了?微微都陪你一整个新年了,陪我一天也不行吗?”
“行啊,这不是来陪你了吗?”
何以安翻了个白眼,“装什么傻,你在这儿微微能专心嘛。”
沈卿辰一副“我就不走,你能奈何我”的表情。
服务员送来他们点的糖粥,酒醪糟,红豆桂花小圆子,还有绿豆汤。
沈卿辰一看,都是J甜的,这心里是有多苦?别的也就算了,绿豆汤透心凉的,直接被他没收。
“这个你别吃,太凉了。”
何以安不干了,这厮也太豪横了,微微吃个东西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沈卿辰,微微想吃什么吃什么,你凭什么干涉她?”
“凭我是她老公。”
何以安被噎得不轻,只能大口大口吃红豆圆子解气。
余微微给沈卿辰使眼色:让着她点儿,人正伤心呢。
难得跟老婆出来逛个街,老婆却坐在别人旁边,对别人嘘寒问暖,沈巨婴心里能舒坦么?气得不行,头一转,看窗外去了。
何以安一碗圆子吃的见底,胃里塞满了,心里也没那么空了,整理整理情绪,手中拨弄着勺子,语气悠悠的。
“微微,我昨晚尝试说服自己用恋爱脑去搞事业,用事业脑去谈恋爱,搞不好还能事业爱情双丰收,总好过现在进退两难。我觉得我昨晚已经说服自己了,真的,但今早起来又破功了,我还是接受不了。”
“没关系,那就先允许自己接受不了,极度的坦诚就是无坚不摧,你已经很勇敢了。”
“勇敢有用吗?他还是要走的。”
“你相信命中注定吗?”
何以安点头,“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你是想告诉我,我跟他是命中注定不能在一起吗?”
余微微温柔地帮她把刘海拨弄整齐,“不是,据说人与人之间见面的机会是有定数的,假如你们缘分未尽,即使是一时失去,也会以另一种形式回归,得之有道,随缘不变。”
“真的吗?”
“嗯。”余微微笃定地点头。
“那我……放他走?”
“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何以安凄惨一笑,悲伤一瞬间就成了泪波。
“没了。”
余微微心疼极了,轻声细语地哄着,帮何以安把眼泪擦干。
“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会陪着你。”
第8章 极度坦诚便是无坚不摧
何以安心里痛快些了,但是平白无故地让沈卿看了笑话,有仇不报可不是她的作风。
何以安抱着余微微的手臂,枕着余微微的肩膀,两个人跟连体婴似的紧紧挨在一起,故意气沈卿辰。
“看到没有,这个女人,我的!我吃亏就吃亏在不是个男的,否则有你什么事儿?”
沈卿辰淡定地喝了口绿豆汤,“哦?是吗?”
“哟呵,你什么语气?不信啊?”
“她梦里和命里都有我,跟我才是命中注定。”
何以安下巴都惊掉了,不可思议地看着余微微,“你跟他说的啊?”
“是你跟他说的。”
何以安眼睛瞪得铜铃那么大,直摇头否认,“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出卖你?”
“你那天给我发的语音,他都听到了。”
何以安大脑飞速运转,脑海中记忆的碎片拼凑完整后,只能靠喝绿豆汤化解尴尬。
“你吃饱了?咱们是继续逛呢还是……”
“继续逛,这才哪到哪儿啊,我蟹粉捞饭还没吃呢。”
沈卿辰自知惹不起这姑奶奶,从凳子上起身,“您请。”
余微微走在何以安后面,被沈卿辰一把拉过来搂着,她自然是要挣扎的,奈何沈卿辰刻意使了劲儿牢牢勾着她的腰,她怎么也挣脱不了,两人微妙的小动作看在旁人眼里,倒是你侬我侬似的打情骂俏。
何以安也觉察出了什么,转头怒视二人。
“你俩干嘛呢?给我松开,松开!本姑娘今天不吃狗粮。”
沈卿辰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想暗度陈仓,偷偷摸摸去牵余微微的手,被她躲开了。余微微还给他做了个口型:别闹。
沈卿辰要炸了!到底谁在闹啊!到底谁才是你老公啊!
老字号的蟹粉捞饭排队半小时起,何以安霸占着余微微陪自己聊天解闷,沈卿辰百无聊赖地只能当望妻石。
看在今天确实冷落沈卿辰很多的份上,饭上桌的时候,余微微亲自帮沈卿辰拌好,递给他,那莞尔一笑的样子轻松化解了沈卿辰一肚子的郁闷。
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沈卿辰已经悟出来了,要想下半辈子跟余微微两人过得踏实太平一点,就得把何以安这位祖宗哄好了,毕竟她们姐妹之间的一句体己话抵得过他一车的枕头风。
等何以安终于吃够了逛够了,沈卿辰见缝插针,“那我跟微微送你回去?我得回家收拾东西,明早要回北京了。”
何以安一听,这语气上没毛病,先送她回家,礼仪上也没毛病,鸡蛋里面挑不出骨头来,咋整?
“好吧,看在你学懂事了的份上,今天就先把微微还给你,以后记住了,小姨子是要拿来奉承的,别跟我那么嚣张。”
沈卿辰打落牙齿活血吞,忍气吞声地当好一个称职的司机,把小姨子送到了家门口。
何以安下车时余微微叫住了她。
“以安,回去好好休息,睡前把一切暂时放下,明天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何以安点头,朝她挥手,“回吧。”
终于把真正的电灯泡送走了,沈卿辰连呼吸都觉得顺畅了一点。
“何以安跟我到底有多大仇?说话阴阳怪气的。”
“因为你毁了她的童年,不过你别在意,关于这一点,她有时候跟我也这样。”
“我毁了她的童年?什么时候?”
“你默默当学霸的时候。”
沈卿辰:“……”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路上车水马龙,余微微这才发现,他们走的不是去陈老师家的路。
“你不是要回去收拾行李吗?”
“明天早上回去。”
“那……你今晚住我这儿?”
“有问题吗?老婆。”
“没……问题。”
说话间,沈卿辰已经把车停在余微微公寓楼下。
一进家门,沈卿辰便把人抵在墙上,迫切又热烈地吻上去,余微微倒没有反抗,手臂缠上他,仰着头迎合着。
“微微,可以吗?”沈卿辰气息微乱,掌心贴着余微微的脖子,将她压向自己,唇瓣相依,两相厮磨,不再掩饰自己的欲望。
余微微稍稍离开他的唇,喘息微促,纤细手臂缠得他更紧,无声地将唇瓣贴上他的作为回答。
沈卿辰的手从余微微衣服的下摆伸进去,沉醉于这凝脂一样的触感,由着两人都渴望的,一点点探索……
屋外更深露重,屋内春光旖旎,情意正浓。舔足的人儿分外满足,抱着怀中人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啄她的颈背。
“你明天几点的飞机?”
沈卿辰不语,只把她更紧地搂向自己。
“问你呢,几点的飞机?”
沈卿辰在她的脖子上重重亲了一口,答非所问道:“我下周没法回来,开年后有几场研讨会,我脱不开身。”
“我知道,你已经交代过了。”
“你怎么一点都没有舍不得我的意思。”对何以安明明就不是这样,一腔柔情似水看得他像掉进醋缸里,尽管知道何以安是个女的!
余微微想着,这人又要开始作妖了,本不想搭理他,但听他委屈兮兮的声音又有些于心不忍,便转过身来面对他,“我舍不得,你就不走了吗?”
沈卿辰无言反驳,只是一直盯着余微微看,好像执意在她脸上找到一丝不舍的情绪,好来安慰自己。
余微微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言语清明理智,语气又像是在哄要糖吃的孩子:“在无解的问题上为难我自己或者为难你都是无用的,对吗?这和舍不舍得没有关系,你明白我的,对吗?”
沈卿辰打定主意要将苦情戏演到底,“我就是想你像疼何以安一样疼我。”
余微微都被气笑了,伸手去捏他的脸,“沈卿辰,你几岁?”
沈卿辰把她的手抓过来放在胸前,“我忙完研讨会就回来。”
“嗯。”
沈卿辰到了北京就打电话跟余微微报平安。
“你到啦?”
“嗯,北京刚刚下了一场雪,小区里有好多孩子在堆雪人。”
“说起来,我好像都没见过大雪,在网上倒是看过很多照片,什么一下雪北京就成了北平,西安就成了长安,搞得我都心驰神往了。”
“来北京,我带你去看雪。”
“是谁说开年有好几场研讨会的?把我忽悠过去,你能抽的开身吗?”
“晚上跟早上都能陪你,不吃不睡也要陪你,如何?”
“别,你可以不吃不睡,我可撑不住。我到时间开会啦,不说了,拜拜。”
沈卿辰还想说点别的,电话已经挂断了,只能晚上电话时再说。
下班后,何以安约了余微微吃火锅,却被余微微用韩式炸鸡引来了家里。
“沈卿辰走啦?”
“走了,已经到北京了。”
何以安八卦之心大起,“唉,书桓走的第一天,想他,想他,想他,这句台词现在是不是特适合你?”
余微微被她的语气弄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什么呀?哪里的台词?”
“情深深雨蒙蒙呀,没看过?”
余微微摇头,“没有。”
两人啃鸡块啃得正起劲呢,余微微的手机微信连着好几条语音过来。
余微微点开来看,又是母亲发的,这几天都是这样,一天连着十几条长语音,看得她密集恐惧症都犯了。
“你妈啊?”
“嗯。”
“怎么了?催你生孩子啊?”
余微微吓得鸡块都没拿稳,掉桌上去了。
“被你吓死了,可别乱说,说什么来什么。”
“那这刷屏是为啥?”
余微微直接点开语音给何以安听。
“我去,你妈这是要给你传授驭夫之术啊?不对,这听着也不像是在管老公,倒像是在管儿子。”
余微微无奈地啃着鸡块,番茄酱没了,又去厨房拿了一瓶新的出来。
“唉,你打算咋办?”
“左耳进右耳出呗,她除了每天给我刷屏,其他也做不了什么,等她觉得掀不起什么浪来,就消停了。”
何以安摇摇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还是太年轻,你妈怎么可能消停呢?”
“别说我了,杜宇川去深圳了?”
“走了,走的彻彻底底,音讯全无。”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呀,去了好几天了,除了到的那天跟我说了一声,这两天杳无音信。”
“可能刚任职,忙呢?”
“沈卿辰会忙得两天都不联系你吗?”
余微微无言了,只伸手去覆上何以安的,无声宽慰。何以安却忽然抬起头,眼里有泪光闪烁。
“不过本姑娘也没空搭理他,把恋爱脑拿来搞事业也没那么难,自打我决定发奋图强,我看那个高高在上的甲方爸爸都觉得可爱了,不就是设计图吗?他让我怎么改我怎么改,谁会跟钱过不去啊。”
余微微默默坐着听,只需要在她眼泪滑落时递上纸巾就好,语言太苍白,何以安现在不需要。
晚上九点半,沈卿辰照例打电话过来。
两人三言两语地聊,虽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哪怕是听着对方的声音做手头上的事也是一种很不错的感受。
“对了,我在你床头柜上那本《四方食事》里夹了一张卡。”
“什么卡?”余微微边问,边去打开那本书。
真的有一张卡,一张银行卡。
“陈老师给我们买房的首付,我把密码改成了你的生日。你看是把你现在这套贷款还掉,还是留着以后看到合适的房子再买都行,由你决定。”
余微微听着,觉得自己手上此刻重约千斤。
“你想好未来一定会回来苏州了吗?你现在的工作除非你想转行,否则多半是调动不了的吧?”
“微微,我知道这个很难,但是我会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