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支。”
驰渊手指捏着烟就这么顿在空中，烟雾被风很快吹散，居高临下地审视她。
两人对望了几秒，元满的手依然没收回去。
还挺执著。
驰渊又看了她一会，挑眉：“真要抽？”
“嗯。”
“也不是不可以，不过看你受不受得住……”
元满一脸问号，她又是不会抽。
她怔愣地瞬间，他猛吸了几口烟，烟雾全然不外泄，低头就堵住了她的嘴，顺便把烟头拧灭在脚下.
浓稠的烟雾从他的嘴里灌进她的鼻腔，唇齿之间全是他渡过来的烟雾，还有他磨人的气息。
元满第一次抽二手烟抽到醉了。
两人再次上车。
元满好不容易才停止咳嗽，幽怨地看向驾驶座。
“你说要抽烟的。”他歪着嘴角说，一边发动了车子。
“连根烟都不舍得给我，太小气了吧，驰总。”之前如纸一样白的脸上有了几抹红晕，不知是被烟抽的，还是咳的。
“嗯，小气了，下次补给你。”
元满白了他一眼。
两人好一阵没说话，前面一个红灯，他停下车。
驰渊偏头看着她，“烟还是少抽，你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除了烟。”
“你不也抽？”她反驳。
他低头笑：“以后也不抽了，一起戒。”
“……”
元满想说没必要，心中又无端生出一点甜蜜，又有点不真实。
她总觉得今天驰渊像换了一个人，他说他喜欢过她，可和他结婚后，她真是一点端倪没看出来，怎么突然就说出来了呢？
正想着这个问题，她手机上叮咚一声响。
打开一看，苏言发了一串文字：
-【满满，你没打我，前两天你老公找我了……】
元满死死盯着这行字，眼角余光还瞄了下驾驶座，他正专心开车。
她回过去：-【你都说了什么？”】
那边回了一个饶命的图片，先给她吃了个定心丸,
-【放心，你的秘密没说。】
下一句，又让她血压升高。
-【不过，他知道你有厌食症，还有夏修筠做的事。】
元满愣了好一会，回了两个字“没事”。
她禁不住转头看驰渊，百转千回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心中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他是不是通情她才这么表白的。
这个念头马上又被她自己否定，她不知道自己居然兀自在车内摇头。
驰渊也注意到了，不过什么都没说。
直到他们到了目的地，一处古色古香的农庄。
他笑着给她开门：“不好意思，驰太太，我们家暂时住不了，先麻烦你在这里住几天吧。”
“为什么家不能回？”她问完对上他的视线，恍然间明白了。
“他们不怕你报警吗？”她颤声问，如果他们在家，岂不是又很危险？
驰渊眼里的温度肉眼可见地低下去，“法外狂徒，哪里会怕。”
他将她在农庄的套房安置下来，转身就要走。
元满想说句什么，停顿的那会，男人已经转身下了楼梯。
他的身影快要没入下级楼梯时又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她：“衣服和洗漱用品我会送过来，你哪里都不要去，另外，最好别接不熟悉的电话。”
元满点头，他站在那等了会，大概想听她说点什么。
“你好好休息。”他看了下腕表，终于说。
“等等……”元满叫住他。
驰渊回头，眼里压着点光。
“叫人把我电脑送过来。”
“哦，可以。”
他盯着她看了会，转身走了。
元满目送着他下楼，在门前发了好一会呆。
他的背影挺直，看起来赏心悦目，却好似从来都是落寞的。
她其实有很多话想说，可惜他赶时间。
第86章 夜聊
元满先打了个电话回公司要求请假，孙嘉志一点没意外，说驰总早就打过招呼了。
请了假，她也没闲着，电脑和日用品送来后，她就杵在桌子前居家办公，末世游戏全新改版后的公测在即，事情很多。
罗洁把各个部分的进度都发了过来，她看这些资料看了几个小时，再抬头天都要黑了。
元满起身下楼活动，进来的时候匆忙，也没仔细看这处农庄，只知道名字叫“溪知”，她住的这处在农庄的西南角，独门独院，下楼都没遇到人，楼下是大片蔫黄的草坪，视野所及之处很空旷，远处貌似还有几只羊在散步。
突然从远处走来一个人影，看轮廓是个女孩，元满下意识蹙眉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影。
年轻女孩三步并两步跑过来，还躬身问她：“小姐，您饿了吗？这里是菜单，您告诉我想吃什么，我们马上准备。”
元满戒备的心思松懈了些，随便点了两道菜把菜单还给她。
等女孩走远了，她沿着草坪又走了一圈，四周的灯光接二连三地亮起来，看远处就成了星星点点，她凝神望着出口，脑中浮现出驰渊走时那个萧索笔直的背影，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忙什么呢。
摸出手机，她的手指才触到屏幕，“苏言”两个大字赫然出现。
她眯眼接起来。
“满满……”苏言小心翼翼地叫了声。
元满边走边“嗯”了声。
“你现在在哪里？要不我请你吃饭？”
“我呀？”她环视了一圈草坪和古色古香的小楼，慢吞吞地说，“我还真不知道这是哪里。”
苏言轻咳：“……等你回来，其实呢，你老公刚刚给我打过电话。”
“哦。”
“他让我和你多说说话。”
元满闻言一顿，没说话。
“我觉得吧，他应该挺在乎你的，那天问了好多你的事情……”苏言竹筒倒豆子般说了那天吃饭的事情。
过了一会，元满叹气：“他说以前也喜欢我的。”
“什么？”
苏言大嗓门吼了一句，这也太魔幻了。
“不是，你们两真是一个比一个会藏啊，怎么就没人先说出来了，要是以前说清楚，你们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吧。”
“没那么夸张吧。”
“怎么没有，受不了你们这群闷骚的人。”
“……你明骚，你牛。”
“等等，他是不是还不知道你喜欢他？”
元满轻笑：“着什么急，我喜欢他这么久，收点利息不应该么。”
苏言大笑她鸡贼，怎么说驰渊以前也喜欢她。
元满很计较地说，他居然说喜欢过我，意思就是后面没喜欢了呗，所以比不上她自己十年的单恋。
两人又说了半天话，元满的心情轻快不少，连带着对周围的陌生环境少了戒备的心思。
之前那个年轻女孩捧着托盘站在她身后，问她要去哪里用餐。
元满接过餐盘回到楼上。
菜的味道不错，她一吃就知道食材很新鲜，难得吃多了点。
刚刚准备把托盘送出去，电话响了。
是驰渊。
他发的视频通话。
元满迟疑了几秒才接起来，屏幕上立刻出现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少顷他转过头正对着屏幕，元满看着他紧抿的嘴角忽然上翘，眼里荡出一点笑意，点点头说：“嗯，看起来还是农庄养人。”
“……”元满不知道他怎么得出这个结论。
驰渊垂下眼扫着手边的文件，随意地问：“吃完饭了？”
“刚刚吃完。”
“拍照。”他头也没抬。
“什么？”
男人这才撩起眼皮盯着屏幕，颇为严肃地说：“餐盘。”
元满恍然大悟，他是想看她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
她别扭了几秒，直接用手机对着已经光盘的餐碟，叫他自己看。
驰渊满意地收回视线，问她味道如何。
她说很好。
聊完吃饭，他眉头紧锁地盯着手头上的文件，元满没出声打扰他，一直举着手机在这端静静地看着，像在陪他工作。
就这么过了半小时，那边的人终于抬起头，他先揉了揉眼睛，然后直直地看向屏幕，眼里有显而易见的疲倦。
他招了招手，像平时揉她头顶一般，很正式地和她说“hi”。
元满只是平常地答应他，我在呢。
男人终于笑起来，眉眼浅浅一弯，慵懒里透着点温柔，是他难得的样子，元满看得愣了一下。
“你在那好好的，过几天，我去接你。”
元满点点头，“嗯”了一声。
驰渊见她这么安静，挑眉：“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家里怎么样了？”说话间，她咬了下唇。
闻言，驰渊也没说话，只是在手机上划拉了几下，元满看到新的消息提示，她缩小视频屏幕去看，他发来好几张照片，别墅门口的，里面的，惨不忍睹，被打砸的很厉害，东西散了一地，地上全是碎片。
她越看心里越凉，这些人像是在发泄，什么都不放过，她眼尖地瞧见地上散落的本子还有一些折纸和小玩意，心突突地跳起来，这些东西怎么会在别墅里？她脑子有点空，呆呆地看着照片，想起当初奶奶家搬过来的很多箱子还放在别墅一楼的杂物房，这箱东西本来是咬扔掉的……
驰渊担心地叫她：“别看了，已经叫人去收拾了。”
“哦。”元满从屏幕里抬头，忐忑地问，“你回去看过了？”
“没有。”
元满稍放下心来，“哦，你让他们把东西复原。”
驰渊顿了顿，他总觉得元满的反应有些奇怪，不过也没多想。
元满岔开话题：“案子怎么样了？”
“马上收尾，就这几天吧，这次周家那位翻不了身了。”
“夏简明呢？”
“周家扣了好多帽子在他头上……”他没说完，元满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夏简明下半辈子也出不来了。
她沉默了几秒，叹出一句“罪有应得。”
徐惜雪这一次终于将她对夏家最后一点表面关系都斩断了。
也好。
她不用再为帮不了夏家而内疚了。
“元满，这些事和你没关系，我很抱歉把你卷进来，不过以后不会了。”
元满设想过他们结婚后的各种局面，确实没想过会有这一遭，也没料到驰渊的困境。
她想到此，淡淡地瞥着屏幕里的人说：“道什么歉，我自己选的。”
“是么？还挺有责任心。”
“那肯定。”
……
元满第二天醒来时，很是恍惚，昨夜和驰渊聊到很晚，几点睡得都不记得了，想到这里，她总觉得不对劲，拿起手机一看才发现视频通话还没挂断。
屏幕那边的男人已经坐在办公桌前，她看了几眼，嘴角裂得老高，昨晚上他们可能是把这辈子的天都聊完了吧，结婚以来加起来都没说过昨晚一半的话，关键聊的什么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早上好。”
男人终于发现她醒来了，抬眼打招呼。
第87章 迟到的恋爱
听到男人清润的嗓音，元满的嘴角裂得更高。
两人隔着屏幕都笑起来。
同时出口：“你……”
又同时停下，互相等了下。
驰渊下巴一抬，示意她先说。
元满笑呵呵地却是问他，刚刚想说什么。
“嗯，算了，还是你先说吧。”驰渊慢悠悠地端起咖啡。
“……那我也不说了。”
元满说完觉得自己太矫情了，心里唾弃自己一万遍。
男人放下咖啡，漆黑的深眸全然专注到屏幕上，像是直接望进了元满的心里。
元满该死的心跳又快起来。
一大早隔着屏幕，他是想干嘛，元满心有不忿，为什么她看到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然而他说出来的话更让她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男人独有的清润嗓音仿佛在她耳边低语，“其实我想说……”他居然停下来要笑不笑地卖关子，“我想说你的头发翘起来了，还有眼……”
“打住，先别说了。”
元满的脸瞬间垮掉，飕飕地冲下床，直奔洗手间。
刚刚起床，她确实怕自己形象尽失。
驰渊低低地笑出声，现在好像看到一点她以前的影子了。他印象中的女孩其实是灵动的，很容易被弄哭，又容易破涕为笑。
他那天在山上还忘记告诉她一件事，其实他第一次见到她在他十岁生日时。
那天驰家人忘了他的生日，他在咖啡店烦闷地坐着，哪里都不想去，后来来了一个哭鼻子的女孩一屁股坐在对面，她爸爸为了哄她给她买了小蛋糕，小女孩立即破涕而笑。他不自觉多看了两秒，这个日子看到别人吃蛋糕，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哪知道那小女孩以为他喜欢吃蛋糕，把那碟黑森林让给他……
他能想象出元满在洗手间对着镜子暗自撇嘴皱鼻子的模样，特别是发现他乱说后，她应该又会冲回来怼他。
预料的一点都没错，不过两秒，冲出去的人已经回到屏幕前。
“我哪根头发翘起来了？”她瞪着屏幕。
驰渊继续笑：“嗯，现在好了。”
元满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不逗你了，其实……有点想你了。”
元满没说话，愣在那里。
对面男人之前还微微上扬的嘴角绷直了，脸上恢复了清冷的神情，他左手抵着下颌，右手漫不经心地转着签字笔。
元满想起曾经有人说过，驰三少一紧张就喜欢转笔，好像说这话的人就是他的好兄弟岑子今。
看破不说破，她轻轻刻了两声，嘴角止不住地扬起：“驰渊，我也很想你。”
这一天的早晨阳光明媚。
她的声音都像是被阳光浸泡过，散发着热力，屏幕那端的男人罕见地轰炸过来几张动感图片，居然都是可可爱爱的求抱抱，求亲亲……
无法想象这是不苟言笑的驰总会发出来的。
别说现在，就算十年前，她也觉得驰渊铁定不会发这么幼稚的图。
恋爱中的人果然是智力下降得厉害。
元满第一次有了谈恋爱的实感。
两人一直磨磨唧唧地聊到驰渊开会，元满看着满屏的粉红泡泡先是兀自傻笑，笑着笑着眼尾就泛出点湿意。
这段婚姻误打误撞，她没想过还会走到互相说想你这里，然而走到这里，她却似乎走到了风口浪尖，前面一团迷雾，她看不清方向，亦没有勇气回头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