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澄明笑道：“小丫头，因着这个生气呢？！你速回宴席之处，本王的礼物即刻就要到了。”说完他举步便走。朱颜半信半疑，怀着好奇回了宴席之上。
一众宾客见李澄明和朱颜一前一后返回宴席，正猜测纷纭，忽听丞相府的下人来报说宫里的宋公公带着圣旨来了。 宋承元是圣上身边最为得力的随侍太监，自李乾是东宫太子时便随侍左右，因此两人虽是君臣，亦感情深厚。 沈重诚惶诚恐，带着众人离席跪接圣旨。伴随着宋承元尖锐的声音，圣旨在众人面前缓缓打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沈相沈重之女沈朱颜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今皇四子年已舞象之年，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沈朱颜待宇闺中，与皇四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皇四子为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钦此”
沈重一行人还在震惊中，宋承元笑眯眯地提醒沈重：“沈相，接旨吧！”沈重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内心痛苦地挣扎。晋王当初在大殿上拒绝与嫡长女的赐婚，可眼下他一个大臣却没有胆量拒绝圣上的赐婚啊！他老泪纵横，双手接过圣旨，高呼：“谢主隆恩！”
“恭喜沈相，三喜临门！”
“恭喜恭喜！沈相教女有方，嫡长女是未来的宋王妃，庶女又是未来的晋王妃，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恭喜晋王，喜得良缘！”“晋王可喜可贺啊！”
......
各种恭维祝贺的话吵得朱颜脑子嗡嗡响，趁人不注意，她悄悄回了自个儿的院子，换了身男装，威胁一众下人，如果谁敢把院子里的消息透漏出去，她便把人乱棍打死。下人都是惜命的，也不敢将她离开的消息透漏出去。朱颜便从角门偷偷溜了出去。在众多的马车之中，一眼便认出了晋王府的车辆，便悄悄钻了进去。
宋王李桢被晋王的赐婚书扰的没了兴致，提前离席，刚出丞相府便看到一个男子鬼鬼祟祟地上了晋王的马车。他便不着急走，坐在马车里静观其变。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李澄明才醉醺醺地被沈廷扶着上了马车。掀开布帘那一刻，俩人都愣住了。马车上，靠着轿厢一身男装歪歪斜斜睡着的，不是朱颜是谁？
沈廷用神识探到宋王也在周围，说道：“晋王今日有些醉了，微臣还是亲自送回府比较好。”便一起上了马车。宋王见看不了好戏了，便讪讪地催促车夫离去。
朱颜听到沈廷的声音，瞬间便醒来了。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气氛说不出的奇怪。朱颜拘束地坐着，也不敢开口说话。李澄明微笑着看着她，也不说话。
走了一段路，沈廷嘱咐朱颜照顾好自己，便跳下了马车，独自回了丞相府。沈廷一走，朱颜的胆子便大了起来。她戳着李澄明微醺的脸庞问道：“你说的惊喜就是赐婚书啊？”
李澄明苦笑着说：“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我是想要你心甘情愿的娶我！”“本王在所有皇子里，是唯独一个享有婚姻自主权的。这个权利，本王用在你身上了。”朱颜的心猛地一缩。“我对你，很重要吗？”她凑过去，慢慢靠在他身上，“我只是希望你娶我不是因为我兄长对你有帮助......”
李澄明用一个猝不及防而热烈的吻回应了她的问题。一时间，甘甜凛冽的酒香弥漫朱颜的整个口腔。李澄明渐渐地抱着酥软下来的朱颜，动情地说道：“阿颜，我会对你好的。”“阿颜，答应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就算是为了我。”朱颜一把推开他，“李澄明，你手往哪儿摸呢！”
被夜色笼罩的屋脊上，一头银发的鹤川带着两个崽子隐身看着行驶在长街上的马车。“干爹，好端端的娘亲为什么突然那么凶呀？”知澈仰着头问鹤川。鹤川一脸黑线，回答：“你们阿爹喝醉了，你娘亲大概在教育他。”知澈“哦”了一声，“我以后可不能喝醉，否则也会被自己的娘子打。”德音咯咯笑，“哥哥，你还小呢......”
“好了，娘亲你们已经见过了，我们回去吧！”鹤川广袖一挥，三人随着一团白雾消失地无影无踪。
李澄明沐浴更衣后回到屋子里时，发现朱颜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案几上有一张簪花小字：“言念君子，温润如玉。”他将字条小心收起来，心情无比愉悦。
沈廷对于突然凭空出现在自己屋里的朱颜并不诧异。可朱颜却好奇了。“我突然出现你不好奇？你为什么不好奇？”
沈廷将她按坐在椅子上，说：“我第一次见你时，你遇到了一匹疯马，我原本在心里想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要毙命在马蹄下了，可你却用意念控制了时间，周遭所有一切都静止了。后来你又突然从桥上消失，去了晋王府......”
沈廷从一个白瓷瓶里倒出一盅清透的液体凑到朱颜身边。朱颜动了动鼻子，惊讶地说：“好香呀！这是什么好吃的？”
“今天玩的可开心？”沈廷不答反问。朱颜低下头，说：“哥，阿颜知道错了。”她趁沈廷不注意一把夺过小盅仰头喝完，砸吧砸吧着嘴唇说：“真香！真香！”
“这是凝香露，可遮去你身上的酒气。”
二人说话间，候在门外的辰良突然大声说道：“什么？你们说朱颜小姐不见了？怎么可能，小姐正同公子在屋里说话呢！”
沈廷蹙了蹙眉，抬手在朱颜身上点了点，朱颜身上的男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件鹅黄色的长裙。朱颜惊讶地捂住了嘴巴。沈廷何时会了法术，看着竟然比鹤川还要厉害。她来不及问，沈卿云已带着众多姐妹站在廊檐下。
“卿云给兄长告罪。方才有侍女说入夜还未见到阿颜妹妹人，生怕妹妹对府里不熟悉，一时走丢了去。众妹妹们又不敢叨扰父亲母亲，便央我来找兄长讨个主意。”沈卿云抬眼看了看一身鹅黄衣裙、明眸善睐的朱颜，心里莫名地有些酸意。
沈廷望着自己的嫡妹，心想：她怕也不是真心想让自己悄悄地找朱颜。若不然也不会带了这么多小姐妹一起过来。
沈卿云被沈廷的目光盯的有些心虚。她走向前握着朱颜的手说道：“既然妹妹无事，我们便不打扰兄长了。阿颜， 随姐姐一起回去吧！”朱颜望着沈廷，欲言又止，她还想喝刚才那个东西呢！
沈廷微微颔首：“阿颜，你先回去。”朱颜不甘心地随沈卿云及一众姐妹离开。
“阿颜姐姐，你身上用了什么熏香啊？好香啊！”朱颜想说自己从兄长那里喝了什么东西。可她转头一看三四五六个妹妹姐姐，万一给她喝完了咋办。她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说道：“我没用什么熏香啊，衣服是哥哥刚给的，可能是衣服上的气味，你们得去问他喽！”
“我们可不敢问。”不知哪房的一个庶女小声嘀咕，“这些姐姐妹妹里，也就卿云姐姐和阿颜姐姐敢跟兄长说上几句话。我们平时，都挺怕他的。”
“他和我们一样，两条胳膊两条腿，你们怕他干什么啊？”朱颜乐了。然而她纯粹的笑容落在其他人眼睛里却成了炫耀。一时大家集体沉默，只有众人走路的脚步声。沈卿云打破尴尬，解释道：“大概是兄长每天与案件打交道，妹妹们心生敬畏。”
大家本来是想借着朱颜不在府里，好请父亲请家法的。府中上下皆知，身为刑部侍郎的嫡长子，沈廷对于犯错的家人从不姑息，规矩严格的狠。也因如此，虽然沈廷平日里看着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可谁都怕他。谁知，朱颜并没有出府。笑话也看不成了。一众小姐妹闷闷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阿颜，不是姐姐说你。树大招风。父亲和兄长刚为你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认亲宴，圣上又同你为晋王赐了婚。在，”朱颜的院子里，沈卿云苦口婆心地劝着，突然压低了声音，“在父亲的几房妾室出的子女里，你可是出尽了风头。
不乏有不安分的在姐姐这里嚼舌头 ，想挑拨咱们的关系。方才你那些话，姐姐知道你是无心。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们会觉得你是在炫耀。在家里还有父亲兄长护着你，可你若嫁去了晋王府，势必要面临以后的妾室，身为当家主母，说话万不能图一时痛快，被人拿捏到了错处，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好了长姐，阿颜都记下啦。”朱颜嘴上这样说，心里想的却是：反正我成了亲还会和离，原本也没打算在晋王府长住，我才不担心他娶几房小妾，能不能跟我合得来。
送走了沈卿云，朱颜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上了二楼，双脚悬空坐在栏杆上。一旁的侍女宝璐吓得脸色惨白，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小姐，您快下来吧！您得老爷喜爱，又受大公子庇佑，眼下您又被圣上赐婚给晋王，您，您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呀？！”
朱颜宽慰宝璐：“宝璐，你小姐我不是想不开，就是这地儿高，看风景看的远，我坐会儿就下去了。你不用担心，小姐我惜命着呢！”宝璐见她一副劝不动的模样，暗暗垂泪。
“小姐，大公子来了，您快下来！”宝璐失声喊，快要急哭了。朱颜定眼一瞧，“还真是！”她朝楼下俯冲而去，鹅黄色的衣衫在月色下翩翩飞舞。宝璐见朱颜跌下去了，吓得 花容失色， 瘫软在地上。
沈廷见朱颜冲自己飞来，施展仙力在半空将她迎面接住，顺势带她到了屋顶。“想看风景？”他问。“唉，我就是太无聊了。”朱颜耷拉着头，靠在沈廷的肩膀上，“哥，嫁了人是不是就得遵守各种规矩啊？”她玩着沈廷的衣角，想了半天问道：“哥哥将来是不是也会娶很多媳妇，像沈，像父亲那样。”
沈廷斩钉截铁地回答：“不会！”朱颜无意识地接过他的话说道：“那我以后也嫁像哥哥这样的人，长的好看，又专一。”沈廷感觉自己的心猛地一抽，“阿颜，你已经被圣上赐婚给晋王了。以后他少不了要纳侧妃和其他妾室的。”“所以成了亲我就休了他！反正我就是为了永远恢复我的女儿身啊，管他娶几房小妾呢！”朱颜得意地说。“我提前把他休了！省的他给我戴绿帽子！”
沈廷失笑：“那到时候你可成了大盛休夫第一人。”“你把晋王休了之后想好以后的生活了吗？”朱颜歪着头想了半天，说：“我可以跟邵丰学做生意啊，还可以跟着他家的商船走南闯北，看不同的风景。”她又嘿嘿笑道，“不过，这些肯定还要麻烦哥哥出面给邵丰打好招呼。反正我是赖定哥哥了！”
“好！”沈廷满口答应。朱颜靠着沈廷的肩膀不知何时睡了过去。沈廷喃喃自语，“流水下滩非有意，白云出岫本无心。阿颜，不论你的心意如何，这一世，我定会护你平安无虞。”
第32章 宋王大婚
夜莺啼绿柳，皓月醒长空。小满节气的第二日，便是宋王大婚。
丞相府举府上下，大红锦缎盈门，人人脚下奔忙，脸上喜气洋洋。今日，乃是沈府大小姐沈卿云同大盛宋王李桢成亲之日。不同于性格乖戾的晋王李笪，也不同于形骸放浪的九王爷李昀，这位宋王李桢温文尔雅，乃是读书人心目中的楷模典范。是以，坊间和沈府上下均觉得才情样貌皆上乘的沈家嫡女嫁给宋王是最合适不过了。
沈卿云闺房内。
“姐姐，这嫁衣真好看。你穿上更好看！”朱颜上上下下将满头珠钗的沈卿云打量了几遍，艳羡不已。沈卿云扭头看了她一眼，心中五味陈杂。宋王并非她良配，他看中的只是沈家的助力，这一点沈卿云心知肚明。可她心里也知道，父亲素来中立，不会为了她贸然站队。今日之后，恐怕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而朱颜就不一样了，晋王本就宠爱她，兄长又与晋王感情甚笃，朱颜无论在家里还是以后嫁去晋王府，日子都是甜的。
“阿颜，你也会如姐姐一般穿这红色嫁衣出嫁的。”沈卿云怅然若失。朱颜看她脸色并不好，悄悄地问：“姐姐，你是不是忘不了李澄明那个家伙？”沈卿云惊慌之下要去捂朱颜的嘴，头上带的凤冠差点掉下来，朱颜又赶紧去给她扶正。
“阿颜，圣上已为你和晋王赐了婚，这种话可千万不能再说了！”沈卿云从未如此严厉过。她虽然知道朱颜说这话完全无心，可这无心的话却会给自己带来不小的麻烦。若不然，两年前李桢也不会在祝花楼逼着李澄明同男身的朱颜做出那种有悖人伦的事。
看到沈卿云脸色阴沉下来，朱颜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郑重地点了点头。
“阿颜，晋王是心悦你的。你要相信自己。姐姐的事，已是昨日黄花，以后休要再提了。”沈卿云握着朱颜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她让朱颜离自己再近些，说让告诉她一件晋王的秘密。朱颜听完整个人傻了。她甚至怀疑沈卿云口中说的那个晋王和自己认识的那个晋王不是同一个人。
“可是姐姐......”她还要再问什么，外面喧哗声起，新娘子要出门了。
朱颜突然想起之前听下人们议论宋王府有个极受宠的妾室。她说道：“姐姐，你先走，我换个衣服跟你混去宋王府，他要是敢欺负你，我揍他！”撂下这句话，朱颜一溜烟跑了个没影。沈卿云还未来得及阻拦她，已被侍女扶起向门外走去。
相府门外。
沈卿云一袭大红嫁衣拜别家人，由沈廷背去花轿。她并不知，今日来迎亲的，是昔日心心念念的晋王。直到吕英隔着轿子同她悄悄说起，她才知晓。一行清泪自眼角滑落，自此，她同他，再无可能。沈卿云猛然间想起上轿前朱颜同自己说的话，不由得又担心起来。
彼时朱颜已换了家丁的衣服，混在浩浩荡荡的送嫁队伍里。
“哎，你听说了吗？沈家大小姐一向倾慕的可是晋王，如今宋王竟安排晋王来接亲，不知道是存了什么心思呢？”看热闹的人群里有人如此议论，一旁的人接过话来，“不管人家什么心思，像沈家大小姐这样的身世才学，同宋王倒是顶般配的。”
“也是。沈大小姐嫁给儒学典范宋王，总比嫁给好男风的晋王要好得多不是？”另一人说道。此话一出，引得旁边许多人附和声一片，“仁兄此话说的甚是有理。不过可怜了丞相新认回的庶女，被圣上赐婚给晋王了。”
“虽是庶女，可瞧着也不是等闲之辈。听说这庶女认亲宴上，一首筝曲让宾客们大饱耳福，竞相夸赞......”
“晋王此人也非池中之物啊。咱们且走着看吧......”
如果此时不是担心被人发现，朱颜早想把那些个舌头长的书生暴揍一顿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宋王府，太阳缓缓向西山移去，余晖给众人身上镀上一层金光。谁知这送亲之路庸长而缓慢，天气闷热，似是要憋出一阵雨来。朱颜出了一身汗。好不容易捱到了宋王府，她赶紧趁乱溜开。
暮色已落，整个宋王府张灯结彩，门庭若市，前来道贺的人几乎快踏烂了门槛。朱颜一边逛宋王府一边赞叹府内的低调奢华。逛着逛着，便迷了路。彼时前厅，宴席已起，宾客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好不热闹。沈卿云同李桢已被一群人哄闹着簇拥去了新房。
朱颜在偌大的宋王府兜兜转转，不知道走去了哪些偏僻的地方，竟没看到一个侍女小厮。倒是在一处林子里看到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白鹤。白鹤看到她似乎很激动，一直不停地追着她转。因着鹤川的关系，朱颜突然停下来，白鹤也停下来和她对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