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嬷嬷重新坐回去,不敢再在朱颜面前提起孩子的事情了。过了一会儿,她见朱颜频频看向门口,嘴角的笑容渐渐扩大,却并不戳穿小丫头的心思。
一直到掌灯时分,李澄明才姗姗来迟。一来便带来一个让朱颜心里十分不痛快的消息。
“皇后已为我选定太子侧妃人选。虽说成亲一应事务不用太子妃费心,但太子妃好歹担着正妃的名头,宫里的规矩还是要好好学一学,好为新人做榜样。”
李澄明一番话如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朱颜心里对他生出的悸动。她眸子里的星光渐渐暗了下去。良久,她才缓缓抬起头来,对上李澄明的视线,作出一副无赖的样子说道:“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你怕我给你丢人就休了我啊!”
第54章 孩子换休书
“一个孩子,换一纸休书。”
“你说什么?”朱颜掏了掏耳朵,“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李澄明走近她,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重复他刚才说过的话,“一个孩子,换一纸休书。”
朱颜这下算是听明白了,“你是说,如果我给你生个孩子,你就给我休书?哦不,得是和离书!”
李澄明自顾自宽衣解带,朱颜见状狗爪子似的凑上去帮忙。“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说话要算话!”
李澄明“嗯”了一声,仰面躺在床上,“一言九鼎。”
今夜的朱颜特别配合,被李澄明颠来倒去难得的一声不吭。咳咳,除了忍不住的时候会嚎几嗓子,张嘴在他的肩膀咬上几口。
李澄明心里嗤笑:“果然是小孩子,这样的话也信。”他不由得想起了宋嬷嬷的话,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在东宫一众人眼里,太子又开始了毫无下限的宠妻模式。
有时二人正在用早膳,太子突然就盯着太子妃筷子上的菜不动了,太子妃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将菜喂给太子。
有时青禾刚给太子妃打上唇脂,太子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身后,一把将太子妃抱到镜匣上,胭脂水粉簪子首饰哗啦啦掉了一地,青禾却不敢去捡,慌忙眼观鼻鼻观心退下去并体贴地关上门。
太子从太子妃嘴上的唇脂开始吃起,从镜匣辗转到卧室,脚步腾挪间,呼吸加重,衣衫减去,不一会屋里便传来太子妃羞恼的呻吟声。
等青禾再次得到吩咐进去的时候,太子妃的衣服零落一地,人窝在被窝里像只倦怠极了的猫儿一样,而太子妃口中的“衣冠禽兽”穿戴整齐,唇角带着餍足抬脚离去。
太子妃还慢慢地接替了李琛在书房的工作。研磨、铺纸,剪烛花、添桐油......从生疏到信手拈来,太子妃的眼睛里也从东宫的一草一木,到满满都是太子。太子妃的口头禅,也从生冷的“李澄明”不知不觉间换成了娇滴滴的“明哥哥”。
......
人逢喜事精神爽,经过李澄明几个月身心的深度滋润,朱颜发现自己的身量竟然有所增长,高兴得她站在李澄明身侧来回比划。“明哥哥,你看,我以前只到你脖子这里,现在已经到了下巴这里了!”
“确实,阿颜不知不觉长高了这么多。看来,还是多多运动有益。”李澄明低头吻上去,朱颜蓦地后退一步,羞红了脸,“他们,他们都看着呢!”李澄明一把将人拦腰抱起来,“那咱就找个看不见的地方。”
寝宫里,朱颜被啃得渣都不剩。李澄明目光灼灼盯着她锁骨处的凤鸟印记。“阿颜,你这印记越发清晰了。”朱颜趴在他身上微微喘气,这李澄明太坏了,自己躺着不动,全程靠她来撑。她的腰都快累断了。好不容易能开口说话了,她才毫不在意地说道:“我知道啊!”
李澄明脑海里一闪而过最近听到的那个传闻,忽而笑道:“阿颜,累了吗?”
朱颜不疑有他,不忿地斜睨了他一眼:“你说呢?你试试看你累不累?!”
“好,那便让明哥哥试试!”
某人猛地跟她调换了位置,低头噙住她高耸的雪白山头,一只手刻意地将那山头往嘴里推,另一只手则不安分地在她腰肢间肆意揉捏......朱颜忍不住发出羞人的声音。
接下来的时间,她感觉自己像案板上的鱼,时不时被人掀臀抬腰,翻来覆去地折腾,直到最后身体某处被一股股黏腻腻的“料子”充盈填实,她才得以安生下来。
朱颜与李澄明过着蜜里调油的日子,沈卿云的婚后生活也滋润充实许多。虽然她之前嫁过宋王,但齐尚书夫妇难得开明,同时也因着沈丞相的身份,对沈卿云颇为尊重。没有因为宋王一事对她冷言冷语。
宋王也不甘其后,热闹的春节刚过,便娶了陈贵妃旁支的一个外甥女陈明华。陈明华豆蔻年华,人如其名,明艳照人,活泼开朗。只不过与陈家预备嫁与太子做侧妃的陈明韶相比,身份低了一些。陈明韶为嫡,陈明华虽然也为嫡女,她的生母却是姨娘抬上来的位份。
朱颜得知沈卿云生产这日,早早拿了春节期间做好的小衣服去了尚书府。轿子经过惠安坊,几个小孩子蹦蹦跳跳唱着童谣。朱颜只觉有趣,令青禾放慢了速度,渐渐听清楚那童谣唱的是什么。
“红泥墙,画凤凰,凤凰画在红泥蔷。
红凤凰,黄凤凰,凤凰于飞空欢唱。
凤凰出,天下变,破瓜枯做花甲颜。
真妖魔,假神仙,清音一曲天下安。”
听着听着,朱颜只觉右眼皮突突跳个不停。她撩起轿帘问道:“青禾,京都最近可发生过什么怪事?”
青禾凑近轿子,低声说道:“回主子,京都这段时间偶有妙龄少女失踪,作案之人十分狡猾,作案手段十分残忍。听说那些少女死的时候面部如六旬老媪,身体似刚与人,”青禾干咳一声,尴尬地说,“那少女似刚与人欢好过。”
好吧,朱颜承认自己被恶心到了。“不过听起来,这事不像是正常人做的。不会是妖怪之类的吧?”
青禾“嘘”一声低声规劝道:“主子,这话咱们主仆之间说说就行了,在外人面前可不要提起。当今皇上最忌讳这些怪力乱神的事了。所以这些案子至今才一直没有进展。”
朱颜只当这事是个插曲,并未放在心上。却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因此事殒命。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沈卿云生了个大胖小子,小小的人儿眉眼像极了齐昀。齐尚书夫妇乐得合不拢嘴。朱颜看着粉粉嫩嫩的一团肉团子,想抱又不敢抱。
沈卿云打趣她:“阿颜,你与太子成婚已久,怎么不见你肚子有动静?看你这眼睛都要长在姐姐这孩子身上了。抓紧时间自个儿生一个!”
朱颜但笑不语,将自己缝制的小衣服交给沈卿云,又拿出一只小巧精致的金丝镶嵌玉石平安锁,笑嘻嘻地说道:“姐姐,这衣服我也是第一次做,做的不好你可不要笑话。”
沈卿云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连连道谢。在她的印象里,朱颜可是不会做任何女红的人。饶是她嫁人以后,也是被李澄明宠的无法无天,更不会动手做什么东西,眼下她竟然亲手为她这个姐姐的孩子做了新衣,单这份心意,是任何东西都比不了的。
朱颜依旧专注地盯着婴儿摇床里的小崽子,并不知道沈卿云望着她的眼神里多了些赞赏和称许。
沈卿云垂眸暗想: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朱颜一颗真心待他人,所以才会赢得兄长倾心相待吧?而且她与允之相处起来也是轻松自在。
想到齐昀,沈卿云嘴角含笑,脸庞也不知不觉染上了绯色。朱颜回头看过去时,就看到沈卿云一副思春的模样。她露出会心一笑,坐到她身边,轻轻握着她的手说道:“看姐姐的神色就知道,姐姐与姐夫现在定是伉俪情深,琴瑟和谐。”
沈卿云将自己另一只手覆在二人交握的手上,说:“太子不是对阿颜也百般宠爱?”
朱颜“嗯”了一声,岔开话题。不多时,齐昀回来了,朱颜同他打了招呼,准备离开时,齐昀突然问她有没有听到最近的传言?
朱颜拧眉:“什么传言?”
齐昀看了沈卿云一眼,见她点了点头,说道:“大盛朝建国之初,福华寺方丈空菩大师曾预言:百年内,大盛会有凤凰之女出世。得凤凰之女者得天下。但凡事总是相伴相生,凤凰之女出世之时,亦是邪崇现世之日。”
朱颜突然想起今日在街上听到的童谣,右眼皮又突突跳起来。只听齐昀又说道:“空菩大师预言的后半句是:凤女生,则邪崇在;凤女亡,则邪崇灭。”
朱颜定定地看着齐昀,问道:“齐大哥为何要跟我说这些?”
齐昀垂下头思忖片刻,才重新抬起头说道:“前几日,少卿在我这里喝醉了,不小心说漏了嘴。你与他倾心的那个女子,身上都有凤鸟印记。他,很为难也很痛苦。”
朱颜哭笑不得:“你说我哥?他竟然会相信这些莫须有的东西?哈哈,太可笑了吧?”
齐昀也不相信,可最近发生的种种诡异案件都指向这个多年前的预言。“阿颜,你可听说过最近令刑部焦头烂额的那些案件?”
朱颜点点头:“方才在来的路上听青禾说了。”
“你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一看就不是人做的。”顿了顿,朱颜大惊失色,“你是说,这是邪崇做的?!”
齐昀微微颔首:“除了这个解释,我们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朱颜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心不在焉、忧心忡忡,她在想这个空菩大师到底是何许人也,还有那个福华寺,她一直都是听说,还未曾去过。
让朱颜没想到的是,去福华寺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第55章 遇僧
大盛久未下雨,太后决意前去福华寺祈雨。
太后耄耋之年尚且如此,其他有诰命在身的官家家眷也不甘于后。沈卿云因刚生完孩子身体不适合颠簸,皇后要主持后宫事务不便出行,朱颜这个太子妃理所当然要陪着太后一同前往福华寺。
传闻福华寺在大盛建国之初便已建成百年之久,虽为皇家寺院,却也偶尔对普通百姓开放。寺院坐落于深山之上,与栖迟山呈南北相望之势。素有“南有栖迟仙山,北有福华宝寺”之说。
一行人浩浩荡荡自皇宫出发,侍卫侍女随行在马车前后,马车轱辘轱辘,所过之处荡起一阵烟尘。
“咕噜噜――”一阵不和谐的声音响起,朱颜渐渐疼得皱了眉头。
这个时候闹肚子,真是丢人又不方便。可人有三急,又不能让屎尿憋死。朱颜忍了又忍,扛了又扛,终于败下阵来。
“青禾――”她低声唤了青禾,说自己要去方便,但又不能因为自己耽误了大家的行程。青禾会意,压低声音同驾车的侍卫耳语几句,那侍卫神色蓦地一紧,随即又松弛下来,郑重地点了点头。
因为是来祈福,朱颜并未着华服,穿了一身素净利落的衫子。她和青禾悄悄离开车队的时候甚少有人注意到。
官道两侧视野开阔,二人往一旁走了一段距离才找到一处高大浓密的灌木丛。青禾在一旁把风,朱颜羞红着脸撅着屁股解决自己的生理需求。
青禾听着身后“刺啦――噗嗤――”交替的响声,心里暗暗着急。太子妃怎地在这个时候拉起肚子来了呢?希望两人一会能来得及追上车队。
很久之后。朱颜两腿酸麻,刚起身便两眼一黑差点栽倒。青禾听到动静赶紧回头,将朱颜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搀扶着她慢慢朝官道走去。
青禾遥遥看去,连车队荡起的一丝尘土也看不到,沮丧地说道:“主子,看来我们得走着过去了。”
福华寺青禾也并没有去过,但听说就在栖迟山相对的方向。二人一路打听摸索,朝着路人所说的近路抄道而行,渐渐偏离了大路。
远远望见深山里一座古刹高高耸立云端,飞起的檐角在周围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的一片密林里若隐若现。
前路崎岖陡峭,朱颜和青禾相互搀着踉跄而行。走了不知多久,一道弯弯曲曲、长满绿色苔藓的山道出现在二人面前。朱颜松了口气,冲青禾说道:“原来咱们没有走错嘛!这不有路嘛!”
被繁茂枝叶密密筛过的光线斑驳的投射在晃动行走的朱颜稚嫩的脸庞上,仔细一看,像极了一句梵语。
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
山道陡峭且湿滑,走着走着,朱颜累的一屁股跌坐在台阶上。“青禾,我们歇一会吧。”
没等到青禾的回应,朱颜扭头向一旁看去,吓了一大跳,林中不知何时起了白色的烟雾,青禾也不见了身影。她慌忙起身,大声喊,“青禾――青禾――”
朱颜神思恍惚间,似乎听到一阵高过一阵的寺院钟声,这钟声一下一下,悠远洪亮,敲的她心里也跟着不舒服起来。脚下一个不留神,踩滑了台阶,人便如夏日淤泥地里的泥鳅一般,滑了下去。
“咚”一声闷响,朱颜昏了过去。迷迷糊糊中,她感觉走进了一个陌生的场景。
深山古刹遥遥在望,清辉倾洒在光滑的石阶上,一只翅尖带黑的白鹤自空中缓缓落下,落地的一瞬便化作人形,墨发白袍,怀里的襁褓中有一个气息微弱的婴儿。
他跪在斑驳的寺门之前,苦苦哀求道:“大师,求您救救她――求您救救她――”
林深寺静。良久,寺门“吱扭”一声打开,一位须发皆白的高僧缓步自高高的门槛跨出步来。他缓缓转动手中佛珠,几不可闻叹了口气道。
“你这又是为何?走不出自己的执念,到哪都是囚徒;人生本过客,何必千千结。”
男子双膝跪地,自怀中珍宝似的取出一物,双手小心翼翼呈上,艰难地说道,“她,她的三魂六魄便在这里。”
高僧居高临下,垂下眼盯着男子手中的凤凰玉佩端详许久,手中的念珠突然毫无征兆的断裂开来,失去束缚的珠子一瞬间在半空中炸开,不受控制地滚去四面八方。沉吟片刻,他一手背后,轻叹道,“随我来吧!”
一炷香后,凤凰玉佩一分为二,男子手中已然多了一个粉糯可人的婴孩。
“这孩子体格与常人有异,心脏天生在右处。”高僧身体踉跄了一下,望着男子手中的婴孩沉吟片刻说道:“如今你我二人性命皆系于此婴孩身上。若她此生无恙,你我皆可保得半条性命,日后或许有更大的修为也不可估量。但,倘若她一念之差......”瞥到窗外有道暗影一闪而过,他沉默了下来。
半晌,高僧掂了掂手中那半只朱红色玉佩若有所思,说道:“本是一件死物,如今得了你的仙力,放在老衲身边一些时日,或许会有另一番造化。”他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只怕这番造化也需因缘际会,方得圆满。”
“大师,您的身体?”男子见高僧眉目间有忧色,不由替他担心。
“无妨。”高僧捋了捋自己的白须,宽慰他说道,“这福华寺对面便是栖迟山,此山与这福华寺呈南北对望之势。以你仅剩的仙力,尚可以随意造境......”
高僧负手立于寺门下,望着匆匆离去的男子的背影,默念道,“山中日月长不知朱颜改,人间岁月短难求红颜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