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女子嘤咛一声。李澄明只觉浑身燥热起来,忘情地捧起陈明韶的头,两唇相接,金风玉露一相逢,一瞬间天雷勾地火。
朱颜被赤霄拎着来到临韶殿时,看到的就是红纱帐里,两个交叠在一起、时不时变换各种姿势的影影绰绰的身影。“怎么可能,他,他不是说,无法和别的女人亲密......”
“傻丫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也只有你这么蠢才会相信男人会一心一意对一个女人。”
朱颜浑浑噩噩回到栖霞殿,刚在榻上坐定,便猛地吐了一大口鲜血来。半路消失的赤霄突然出现在她身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赤色药丸。
第59章 你得死
“你走开!”朱颜一掌狠狠拍向赤霄。赤霄不怒反笑,立在不远处意味深长地斜睨着她。朱颜只觉身体内有一股霸道的力量左右乱窜,它试图冲向她的四肢百骸,又似被另一股力量压制着,片刻后安静下来。
朱颜难受地抬起头来,漆黑的眸子隐隐泛红,只是片刻又恢复了正常的黑色。“赤霄!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她连名带姓,咬牙切齿地瞪着面前的银发红袍之人。
赤霄“啧啧”两声,面色瞬间冷下来,朱颜还没反应过来,赤霄已近至身前,一张邪魅的脸放大在她面前,带着邪气的呼吸尽数喷在她的脸上。朱颜紧张地屏住呼吸,双手紧紧地贴在腿上。
“怎地?方才还对本座大呼小叫,此刻又怂成鹌鹑了?”赤霄捏着朱颜的下巴,抬高,逼着她与自己对视,一字一顿地说道:“不过是为了一个蝼蚁一般的凡人,就让你失控到如此地步,别给本座丢人!”
朱颜倔强地对上赤霄,一双眼睛泫然欲泣。赤霄手上卸下一部分力,恶狠狠地说:“赶紧和他做个了断,本座没兴趣看你们这些蝼蚁卿卿我我!”说罢,转身拂袖而去。
朱颜这才注意到昏睡在地上的青禾。青禾醒转后愧疚地说道:“近些日子奴婢精神头不太好,恐怕会有什么疏忽,可要奴婢向殿下禀报,多分一个人来殿里。”
“不用了。”朱颜垂着眼眸,盯着地上的地毯。这百花戏蝶的地毯,是刚入秋那会李澄明派人送来的。说是她总是鞋子不穿就下床,怕她冰着脚,寒从脚气,引了寒病上身。她闭上眼,须臾睁开,朝一旁的天青色花瓶看去,那里有枝红梅开的正艳。半晌,她才长叹口气说道:“我终究是,从你心头的红玫瑰,成了这宫墙之上的蚊子血啊!”
青禾听着太子妃这一番没头脑的感慨,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念头。可太子娶侧妃一事不是太子妃做主的吗?而且太子娶的还是皇后娘娘不甚看好的陈家嫡女。太子在娶侧妃一事上与皇后虚与委蛇拖了小半个年头,因着太子妃一句话才同意了此事。
青禾垂手立在朱颜身侧,心里百转纠结。
“青禾,宝璐到底去了何处?你我主仆一场,我自认对你还不错,宝璐是生是死,可否给我个痛快话。”一直沉默的朱颜突然开口说话。神思正在游离的青禾猛地打了个激灵,犹豫片刻才慢慢开口说道:“此事,殿下怕主子伤心,所以才三令五申要求奴婢守口如瓶。”
“你说罢。”听青禾这般回答,朱颜已然猜到了最坏的结果。“宝璐她,死于一场诡异事件。”青禾继续说道:“奴婢去认,认尸时,宝璐。面部如老媪.......”
朱颜摆摆手,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青禾躬身退下,走了几步又挺直身板说道:“主子,先前太子殿下一直瞒着您,是担心您的身体......”朱颜垂眸,想开口说话,却突然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她掩住异样,示意青禾出去。
夜阑人静,朱颜辗转反侧,一闭上眼就是李澄明和陈明韶大红锦被里纠缠在一起的身躯。月白色流云纹的锦被下,她如一个初生婴儿一般,紧紧蜷缩作一团,胸腔里发出一阵轰鸣,眼泪无声落下,散在前襟的长发很快湿成绺。
恍惚间,朱颜似乎听到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声落在榻前。她想睁开眼睛瞧一瞧是谁,却觉得疲惫的厉害,眼皮沉重得很。蓦地只觉额前一片清凉,那股难受劲儿缓缓消解下去,朱颜慢慢沉睡过去。
雪后初晴。朱颜撑着两张肿胀的眼皮醒来的时候,隔着纱帐冷不丁看到榻前站了一个人,待看清那人的身量,她迅速从被子里爬起来,赤足下床,对着面前之人恭敬地行了一礼。
“不知太子殿下前来,妾身失礼了。”
李澄明面色一滞,心里原先积攒的慌乱一瞬由莫名升起的愤怒替代。他兀自在一旁坐下,接了青禾奉的热茶,慢条斯理地抿着茶盖,手却在微微发抖。
“起身吧!”他说。“太子妃为本宫选的侧妃,甚是教人满意。”他呷了一口茶,慢慢说道:“侧妃昨晚太过劳累,今日的请安便免了罢。”说完他起身,“本宫今日来便只有此事。”
“妾身晓得了。”朱颜垂眸答道。李澄明斜眼瞧了瞧那双踩在地毯上的葱白小脚,忍住了上前抱起她的冲动,只说道:“你如今是东宫的主母,言行举止均为他人表率,以后,还是不要以这副模样示人了。”
“妾身,谨遵太子殿下教诲。”朱颜的话语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李澄明将视线从她光洁的脚踝移到她面无表情的脸庞,隐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拢起。他在心里咆哮着:阿颜,你倒是反抗啊?!你平日里不就是这副样子见我的吗?!你为什么不反抗,哪怕是没大没小骂我一顿也好!
李澄明等了一会,朱颜依旧是一副恭谨谦卑的模样。只是他没发现,朱颜垂着的眸子里,眸色一闪一闪亮着诡异的红光。
李澄明前脚刚离开,朱颜身子一歪,人便直直朝后栽倒下去。青禾大骇,忙将她搀到榻上。
“青禾啊,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半晌,朱颜才喃喃问道。
青禾脑海里蓦地出现李琛的面孔。她慌忙摇了摇头,“没,没有。奴婢一生效力主子,没动过其他的心思。”朱颜惨白着一张脸,扯了一丝笑出来。青禾撇撇嘴,说:“主子,您别笑了,您这笑瞧着比哭还难看。”
“是嘛。”朱颜背对着青禾,自言自语,“我以前从来不明白自己的心。可当有一日我明白过来它在哪儿的时候,突然发现,我心系的那个人,心里已经没有我了。可我有什么资格自怨自艾呢?明明是我把他推出去的......”
青禾没敢接她的话,只听朱颜魔怔似的一连说了几句“活该!”青禾也在心里替朱颜惋惜,太子殿下对太子妃多好啊,可惜太子妃不能生育。不能生育的妃子,后半生堪忧啊!想到这里,青禾看向朱颜的目光更加深沉可惜了。
傍晚时分,李澄明差人传了话,今晚要歇在临韶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朱颜心里涌起一股悲凉。她站在廊檐下,望着漆黑的夜空,偶有星子稀疏发亮。她无限感慨道:“我才 17 岁啊!才懂恋爱,就失恋了!”
朱颜忍不住想咒骂这可笑的失恋事件,蓦地被一阵黑雾旋进了主殿。这么蛮横霸道,除了赤霄再没有其他人了。朱颜突然大笑起来。
赤霄盯着她红肿的眼睛看了片刻,嗤了一声:“没出息!”朱颜也不反驳,说道:“没出息有什么丢人的?我才 17 岁,有过一次失败恋爱怎么了?对哦,我记得你说你活了万万年,不会你这么大年纪还没恋爱过吧?”
下一秒她“咯咯”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眼泪飚飞。赤霄念在她的难过失常自己也出了一份力,便由着她放肆了一回。
朱颜笑了一会,才把手腕递过去,脸别到一边说:“哝,你轻点,虽然这伤口每次都会自己愈合,可你那又尖又长的牙齿扎下去还是很疼的啊!”
赤霄将她的手推回去,淡淡说道:“本尊今日大发慈悲,放过你一回。”
朱颜将手收回来,好奇地看了他两眼,笑眯眯地问道:“魔尊大人什么时候有了善心了?”赤霄不搭话,不着痕迹地去查探她体内的珠子,并未发现异常。但在房间里里嗅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他悄悄探查,发现那气息竟然是上神弦思的。
“丫头,你和弦思那小子什么关系?”
“弦思是谁?”
赤霄一抬手于她面前凝出一副图像来。朱颜呆呆地凝视着那画像中的人,久久不语。
那人霁风朗月般,一身白袍,腰间系一块赤色玉佩。正是沈廷腰间的凰磬。
“哥哥?”朱颜失神喊道。“今天你哥哥可来过此处?”赤霄凝眉问道。
朱颜摇摇头,回答:“没有啊,只有李澄明来过。”
赤霄挑眉:“你那小相公?”朱颜涨红着脸瞪着他不说话。
赤霄沉吟片刻开口说道:“如此看来,他们二人之间定然有非同一般的关系。”顿了顿,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朱颜说,“丫头,看在你为本尊贡献鲜血的情分上,有件事本尊好心提点你一下。”
朱颜抿着唇,认真地看着赤霄。只听赤霄说道,“你原是司乐上神祝辞的一魄所化,虽然本尊不知这其中缘由。但祝辞与本尊是宿敌,我们之间势必有一战。为了对付本尊,祝辞怕是会将她的那一魄收回去……”
朱颜听得云里雾里,打断他的话说道:“魔尊大人,您老还是说点我能听懂的话吧!”赤霄语结,说出最关键的部分。
“若祝辞坚决要收回她那一魄,你就得死。”
第60章 秘密
“哥哥说祝辞不会伤害我!”朱颜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赤霄定定看着她,忽而笑了,“此处可有你那相公和哥哥的身上之物?”
朱颜警惕地望着他。赤霄勾唇,邪魅一笑道:“本尊只是想确认一件事,好教某个蠢丫头死心。”
朱颜犹豫了一下,拿起白日里李澄明喝过水的茶盏,又从镜匣里拿出沈廷为她做的那副面具说道:“这杯子是李澄明白天喝茶用的,面具是我出嫁前哥哥给我做的。不知道能不能用?”
赤霄抬起右手,从掌心射出两缕红光,丝丝缕缕冲着茶盏与面具而去,纷纷缠绕在上面。片刻后,在朱颜惊讶的目光中,两缕红线合二为一,慢慢消失在二人的视线里。
朱颜转头看向赤霄。赤霄冷呵一声,说道:“你那相公竟是弦思的一魄所化,这倒是令本尊始料未及。”
朱颜捕捉到赤霄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杀意,紧张地说道:“你,你不能杀他!”赤霄额间的青色獠牙倏地出现在朱颜面前,朱颜吞咽了口唾沫,噤了声。
“你,你不能杀他。”过了会儿,朱颜依旧固执地说。她的身子虽然在发抖,可仍梗着脖子坚持。
赤霄冷嗤一声,感受到她体内的珠子隐隐有不稳之兆,遂收回獠牙,嘴里却不忘耻笑道:“为一个负心之人跟本尊叫板,你是头一个!”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就不劳您老人家费心了。”朱颜咬牙切齿地说道。赤霄面上一冷,青色獠牙倏地再次出现在朱颜面前,她识趣地立刻闭上嘴。
“本尊很老吗?”赤霄一瞬间出现在朱颜面前,捏着她的下巴逼她与自己对视。朱颜疼得下意识去抓赤霄的手,竟阴差阳错看到一段属于梅淮卿的记忆。
看院落是在祝府。一身红袍的梅淮卿灰头土脸地在灶间忙活了半天,结果做出来的饭菜被两个娃娃万般嫌弃。梅淮卿虽然骂骂咧咧,但在做菜这事上尤为执着,鼓捣了很多次,做出来的饭菜渐渐得到两个娃娃的认可……
在朱颜的记忆里,梅淮卿并没有成亲,哪里来的孩子,关系还和他如此亲昵?诧异中朱颜将视线放在两个娃娃身上,正在她要看清两个娃娃的长相时,赤霄轻轻一掌将她打了出去。
朱颜呕了一口血出来,愤怒地抬头对上赤霄喷火的眼睛。
“敢探取本尊的记忆,你倒是万年来的第一人。”赤霄步步逼近,朱颜慌张地一点点后退。“我,我如果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你信不信?”
赤霄冷静下来,见她眸子清亮,没有半分说谎的样子,恼怒地拂袖而去。不,准备地说是化作一团黑雾消失在朱颜面前。
朱颜双腿一软,瘫软在地上。“青禾,青禾。”她有气无力地喊着。青禾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推开殿门进来,忐忑地请罪:“主子赎罪,奴婢方才不知怎地睡了过去。”
“你搀我起来罢,再给我倒些热水。”
朱颜一夜无眠。赤霄那个大魔头没必要骗她。如果沈廷是上神弦思,那他与祝辞彼此认识倒也说得通了。她突然想起之前裴风送给她的那支扶桑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祝辞那里。好像是在祝辞醒来之后。
朱颜霍地坐起来,披了狐裘披风静静坐在镜匣前,望着镜子里和祝辞一模一样的面孔失神发呆。
青禾将燃烬的烛芯剪掉一些,烛火猛地跳动了一下,镜子里的面容更清晰了一些。朱颜自言自语道:“所以,裴风收留朱颜是为了祝辞,沈廷答应让李澄明娶我也是因为祝辞。原来,原来,一切都是我自以为是的假象啊!”
“不,我不能只听赤霄的一面之词,我得当面问问哥哥。”朱颜做了决定,吩咐青禾出去后意念一动便出现在了沈廷的院子里。
“二,二小姐?”辰良被凭空出现的朱颜吓了一跳,手上提着的灯笼差点掉下来。
朱颜神色疲惫地问道:“我哥哥呢?”不等辰良回答,她径自越过他朝屋子里走去。辰良也顾不得规矩礼节了,小跑着在她前面推开门,急急地喊着:“公子公子,二小姐来找您――”
沈廷此时刚从祝辞那里回来,脸庞上还带着暧昧过后的红润。
“哥哥刚才嫂子那里回来吧?”朱颜强颜欢笑问。
沈廷面上有一瞬的尴尬,以手握拳放在唇边干咳一声问道:“阿颜这么晚孤身回府,可是有什么急事?纵使有什么急事,也不可这般莽撞……”
朱颜眸子里泪光点点,她打断沈廷的话,冲辰良说道:“你先出去。”辰良望了望沈廷,得到他的首肯后退了出去。
“哥哥,李澄明和你的关系,与,与我和嫂子的关系,一样吗?”朱颜紧紧抿着唇问。
沈廷面色一僵,半晌才问道:“谁告诉你这些的?”
“一样的,是不是?”话音落下朱颜的泪水便似断了线的珠子,止也止不住。沈廷忍不住上前,抬手想为她拭去眼泪。朱颜却往后退一步,哽咽着说:“我都想明白了。师傅救我是因为祝辞上神,你对我好也是因为祝辞上神……你们,你们对我好都是因为另外一个人……”
“阿颜,你不要这么想。”沈廷想像往日那样将朱颜妹妹一样揽在怀里,可眼下朱颜突然间的疏离让他不知所措。
“李澄明,李澄明答应娶我是因为当初在药王谷我用自己的血救了他,后来不得不娶我是因为我被你们认了回去,沈家的权势对他有帮助;赤霄,赤霄也是因为我的血,才不杀我。我,我……”
“阿颜,赤霄告诉这些的是不是?他还跟你说了些什么?”沈廷顾不得朱颜的抵触,扶着她不停抖动的肩膀急切地问道。
“对!就是这个大魔头告诉我的!可是我不信他的话。因为我记得哥哥跟我说过祝辞不会伤害我!可我身上如果真的有祝辞的东西,还给她也是应该!可,哥哥不该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