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汉子拉着她的手,扭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颤动的眸光代表了他此刻内心不平静。
妇人满脸困惑,凑上前去挤着他,疑惑道:“什么, 大惊小怪的……这、这,他们……”声音渐渐变小,尾音带着颤抖。
她只来得及瞧见了一高一矮两道红色身影, 钻入了对面荒废已久破宅院。
“死、死鬼, 他们进了, 进了那里!”妇人吓得当即转过身, 颤抖着微胖的身子恐惧道。
“婆娘,你说话小声点!”汉子赶紧捂着她的嘴巴,警惕地看向再度紧闭的废宅大门,神色复杂。
妇人瞪直了双眼,眼角滑落泪水,似悲痛地点了点头。
确定那边再无动静,汉子才移开了妇人嘴上的手,稍稍拉开了一点门缝,他的瞳孔中映着两人来的方向,血色一路蜿蜒……
“婆娘,八年前的事,也许有人发现了……”
麻衣汉子捏着门扉的手不断收紧,身子因逐渐激动的情绪不可遏制地颤抖着,“婆娘……”
身后的妇人却没有应答。
汉子察觉不对,立刻转身看去。
少年悄然无息地站在院中,白衣及地,衣袍层层叠叠,随风如雪浪翻滚,精致的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眼底却一片冰寒。
那双如玉雕的手正捏着一柄尖刀,抵在瑟瑟发抖不敢说话的妇人喉间。
汉子目眦欲裂,后退两步倒在门扉上,“你!是何人!放开我婆娘!”
白衣少年凝视着他,嘴角的笑意加深,“可否说说,八年前苏家发生了何事?”
那双浅淡的琥珀色眸子,丝毫没有表面的恬淡之意,满是蚀人的阴寒。
*
阴暗逼仄的宅院深处,杂草破砖而出,寂静无人声,偶尔听闻几声鸟雀的叽喳声。
曾经恢弘大气的内院堂屋,蛛网密布,墙皮剥落,红柱坍塌,一副经年失修的样貌。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停在破败的堂屋门前,瘦小的女孩担忧地看向身侧站得笔直的年轻男子,张了张嘴,“跌……”
刚冒出一个音节,男子淡淡地瞥了小女孩,喊了句,“枫儿。”浅色的麻布衣衫被血浸透,干涸的血液黏在肌肤上,一身狼狈。
同样身染鲜血枫儿捂着嘴眼神慌乱,重重地点了点头,闷声道:“哥哥……”
男子神情没有丝毫异样,低垂着眉眼,静静地伫立在看似破败的门口,似乎在等待里间审判。
“哼,成事不足的废物,还不快滚进来给老夫跪下!”
随着一道中气十足的怒喝,破败的内堂大门骤然打开,激起飞灰无数。
露出了内里的别有洞天,一男一女,和一具干瘪的尸体。
堂内正首的位置坐着一位须发皆黑,面容却遍布褶皱的耄耋老者,他未冠发,发丝全数披散于肩,着一身黑色素面罩衫,一直垂坠至地面。
那具干瘪的尸体就倒在他脚边,整具尸体仿佛一瞬间被吸干而死,形容恐怖。
而他的身侧则站着一名妙龄女子,杏面桃腮,香娇玉嫩,穿着淡青色双插纱裙,挽着美人髻,一双美眸勾魂夺魄,看似落在身边的老者身上。
仔细些瞧着,这份倾城姝色与堂下的枫儿隐有相似之处。
老者那双如鹰隼般的眸子正紧紧攥着先后踏进堂内的两人,周身威压倾泻而来,直冲瘦高的麻衣男子。
赫然是渡劫以上的修为!
后者被远高于自己的强大威压笼罩,嘴角溢出殷红的鲜血,半跪在地,强撑着行礼赔罪道:“林儿无能……请父亲责罚。”
“砰!”老者亦是始终未曾露面的苏暮,狠狠拍着案几站了起来,怒斥道:“你还知道自己废物,你说说――!你做的这叫什么事?”
“让你解决谢家那些弟子,你非要同那谢锦薇演什么捉贼的戏码!”
“上次就险些被青云宗的岑欢发现真相,现下你又联合外人将青云宗内门弟子引了来,你是嫌老夫死得不够快吗?!”
“咳咳咳――”
见状苏暮身边的美娇娘嗔怪地觑了眼下首的苏林,贴近老者替他顺着气,温声道:“老爷,莫要气坏了身子,得不偿失。”
苏暮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刚被自己吸干修为的那具尸体,心知自己的修为提升来之不易,只得强压怒气,双眸深眯,阴狠地瞪着垂首听斥,缄默不语的苏林。
“爹……爹爹,你不要再说二哥哥了。”苏林身旁的枫儿维护苏林道:“都怪枫儿嘴馋企图对青云宗那名弟子动手,才会、才会让二哥哥暴露的。”
这番话说得似乎在理,其实细细推敲之下,全是漏洞,可惜盛怒之时的苏暮根本没有精力细想。
“还有你,苏小枫。”苏暮忽而转向她,语气放缓了些许,但仍显生硬,“枫儿,为父不是让你不要随便露面?你为何要对那青云宗的小弟子出手?”
“你要什么人的修为都可以,绝不能动青云宗之人,可明白?”苏暮犹觉得不够,细细斟酌道:“那青云宗掌门高蕴是出了名的护短,若是这边的事情遭青云宗插手,苏家绝无逃脱的机会。”
“爹爹,我们背后不是还有沈家吗?”苏小枫抬眼,面上带着理所当然的疑惑,不解地问:“我们替他们做事,就连大哥哥都在他们手中,他们怎会不护着我们?”
“小枫。”美貌女子神情变得严肃,责怪道:“勿要乱说。”
苏小枫扁扁嘴,满是干涸血迹的小手卷着衣角,悄然看了眼身旁的苏林,见他毫无反应,心下悄然松下来。
“沈家与青云宗固然有一战之力,然他们未必会为我们做到这等份上,更何况……”苏林沉沉叹了口气,喟叹道:“此次来涂华城的都是内门弟子,更有掌门高蕴的亲传弟子季云亲自带队……这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老爷……”美貌女子扶着苏暮的肩,轻声唤着。
苏暮抬头回视,目光有些惘然,一瞬间好像在透过她看着谁。
很快他的眼神就恢复清明,似下了决定一般,回握她的娇手,宽慰道:“阿柚,若是青云宗来人彻查,你就带着枫儿去沈家投靠他们。”
阿柚掩着面痛哭道:“不、老爷……妾身只是一只狐妖,沈家不会收留我的。”
“当年你救了沈家大夫人一命,她、她一定会帮你的。”苏暮顿了顿,眼神中带着懊悔之色,怅然道:“更何况还有然儿在那,他会照看好你们母子。”
“若、若我有幸逃过这劫,我会将你们母子接回来……”说完这些,他仿佛失了力气一般,颓然坐下。
阿柚美眸含泪,捂着嘴颔首。
“父亲。”待苏暮吩咐完,一直未再说话的苏林突然开口道,“那我呢?”语气平淡,似乎没有带着任何希望一般。
所有人的退路他都安排好了,可唯独没有他的。
“哼!你一个妾生子还想要什么退路?”苏暮轻蔑地笑笑,眼神古怪,阴冷一笑道:“林儿啊,这事曝光后你以为苏家还能有后路?总需要一位苏家直系子弟去承受州牧的怒火。”
“你大哥这些年在沈家为我们铺路吃够了苦头……所以,还是你去吧。”
苏暮这番说得好像还是施舍给他的机会一样。
“是……父亲大人。”苏林像是接受了他的决定,再次闭嘴不语,垂于衣袖内的五指慢慢收拢。
只因为他不是苏暮所爱的女人生的孩子,苏暮便如此不在意他。
真是何其可笑。
对于他现在这个态度,苏暮似乎满意了些,他躺直向后靠着椅背,眼下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谢家那些弟子尚且活着,你寻个机会,悄无声息地将他们从此处送走。”
“是,父亲。”
“还有褚阳城……那些人的尸首都处理干净了吗?”他断断不能惹上两个州牧的怒意,不然到时候苏家之人怕不止是被废去灵根,也许就连一只狗的命都不能留下来。
这些年苏暮靠着夺取他人的修为才堪堪到达渡劫,还远远不如这些修真界金字塔尖的人物,只能靠着帮沈家做某些腌H的事来换取利益与庇护。
“回父亲,早在岑欢上次登门前就处理干净了。”
苏林答得毕恭毕敬。
“嗯。”
“这处迟早要被青云宗那些人查到,阿柚你先带着枫儿离开吧。”苏暮忽然想到些什么,忙拍着阿柚的手问道:“阿柚,你的那些阵法对他们可有用吗?”
“回老爷的话,妾身的阵法虽拦不住青云宗那名大弟子,但还是能拖住其他人片刻。”
在如此严肃的气氛之下,阿柚竟掩唇一笑,看得苏暮微微蹙起了眉,她抚了抚他的眉头温声宽慰道:“老爷莫急,方才妾身插不进去话。”
“那季云已带着谢家小姐离开了此处。”
苏暮眼眸倏然一亮,急道:“阿柚,那你不早些说。”
“不对,此处还困着他的师弟师妹,季云定还会再回来的!”
阿柚美眸轻轻眨动,意有所指道:“老爷放心,那谢锦薇身中妾身的媚毒……季云一时半刻还回不来。”
苏暮心领神会,似乎舒心了些,但仍有疑虑,“那青云宗其他人可是被你的阵法困住了?”
阿柚含笑默认。
“阿柚,你真是一块宝贝!”苏暮当即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一张腥臭的嘴就那么当着自己两个孩子的面亲了上去。
阿柚双手抵在他的胸前,不推拒也不迎合,任他所为。
苏小枫害怕地拉着苏林的衣角,口中喃喃道:“爹爹,爹爹。”
过了许久,苏暮似乎累了,挥了挥手令苏林快些去做他吩咐之事,便起身离开了座位,走向后堂,隐于黑暗中。
肃穆走后,苏林周遭的气势一变,缓缓抬起头,眸光落在阿柚晶莹水润的唇上,眼神晦暗,问道:“灵大人吩咐的事情都办妥了?”
阿柚笑了笑,莲步轻移,上前替他按着肩膀,声线比之苏暮在时媚了几分,“那是自然。”
她勾着指尖,抚着苏林的胸膛,似在等他的夸赞,“等灵大人引导圣子寻到天心杵后,我们就可以……”
“嗯。”苏林轻轻抚着她的手,目光却落在苏小枫身上,“枫儿。”
“爹爹,枫儿错了!”
“枫儿不该自作聪明!”
苏小枫很聪明,知道他想说昨夜自己私自去诱导谢无祭一事。
“你吓着孩子了。”阿柚嗔怪一声,吻了吻他的脖颈。
苏林却仿佛想到了什么,推开了阿柚,正色道:“那个余呢?她在何处?”
“哦,那蠢丫头啊。”阿柚被推开也不恼,把玩着指尖,转了转,侧身依在苏林肩膀处,目露惋惜摇头道:“也不知她如何惹到了灵大人。”
“哦?大人要你做什么。”苏林攀上她的指尖,状似无意地问着。
他顺着指尖往下探去,狭玩着她腰间的软肉,眸光渐深,昨晚他虽为演戏,可余那一身诡异的防御术法着实令他心惊。
生生受了金丹后期全力一击,连根毫发都未曾伤到,难道她身上藏着什么法器?
阿柚不知他心中所想,指尖一顿,颤了颤,似带着万般的惊恐:“灵大人吩咐我将她困死在四合魅阵中。”
“待过了今日,她必会浴火焚身而死。”
苏林紧紧蹙着眉,目光停止在阿柚滑腻白皙的指尖,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他蜷着掌心,正待说什么,想了想还是作罢。
从她喜欢圣子并企图靠近他起就注定了会不得善终。
*
“唔,阿祭、阿祭。”余只觉浑身被凉丝丝的气息包裹着,如渴水的鱼觅得绿洲,半挂在黑衣少年身上。
因燥热而濡湿了眼眶,杏眼微眯,长睫被泪水打湿,粉腮酡红,她只觉着很难受,又不知道自己在渴求什么,只能无意识地蹭着谢无祭,小嘴一张一合,“要、要你吗?”
谢无祭没有推开也没有搂紧她,只是虚虚搭在她腰际,鸦黑的凤眸对上她因情动而迷离的杏眼,眼神一片清明,诱哄着她:“对,要我。”
雾霭渐浓,乱舞的红绸搭上余的肩,勾起她垂坠的发丝,侵袭着她的肺腑,令她感觉好像躺在一朵棉云之上,白皙的皮肤都晕成了粉色,呼吸炙热,空气中的粘稠度越来越高。
谢无祭知道这是四合魅阵在起作用,他虽不受其影响,可怀中的余呼吸越发紧促。
他并非不能救她,可这么好的试探机会放在面前,不如……
少年微微倾身,放在她腰间的手缓缓收紧,两人本就贴近的身躯几乎黏在了一起,被一圈柔软裹挟着,谢无祭的呼吸一岔,眼神渐渐幽暗,贴近她的耳侧,“,想要我就回答我的问题。”
“为何选择我?”
“你的目的是什么?”
“唔……什么、什么目的?”余看着凑近的白玉脖颈,将滚烫的脸埋进了他的颈窝,来回蹭着汲取凉意,对他的问话充耳不闻。
少年将她从怀中剥了出来,长指蹭刮着她小巧的下巴,挠得心痒,嘴角挂着冷淡残忍的笑意,语调也慢慢冷了下来,“,听话。”
“凶、凶我。”骤然失去凉意来源的余杏眼一瞪,皱着鼻子发泄不满。
他微哂,勾起她的下巴,红眸乍现,施了真言术,再度问道:“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
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青云宗,出现在他身边,屡次试图表明自己想要保护他?
余被魅阵带来的热浪侵蚀着四肢百骸,软弱无力,显得有些病恹恹,她的眼尾泛着红,皱眉道:“没有谁,是我自己、要来保护阿祭的。”
长久得不到纾解,她难受地“呜”了一声,试图讨好眼前的少年,脑袋直往他身上凑,“我喜欢阿祭,我要保护阿祭……”
“好热――”
他敛下眼帘,沉沉思索着,真言术之下她断不可能说谎,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她是真的一心为他……
得了这个认知的谢无祭怔愣住,松了钳制她的力道,任由她再度靠了过来贴着他,眸内红色褪去又见乌黑,长指微颤。
少女的身子柔软暖和,沁鼻的馨香灌入鼻尖,他的体温也在逐渐攀升。
如此下去,后果显而易见。
谢无祭抚着余的背,温声哄了句,“忍忍,我会帮你。”
可小锅现在的思考能力早已告罄,呼出的热气打在他胸前,酥麻战栗,少年的身形猛地一震,心跳蓦地漏了半拍。
他垂目看向怀中的娇软身躯,黑色的凤眸落在她微张的水润唇瓣上,指尖摩挲着红色的薄纱裙,回想起昨夜她扑过来时那柔软又奇特的触感,喉结微滚。
谢无祭几乎不带犹豫地俯身,吻了上去。
凭着本能,少年微凉的薄唇碰上温软的红唇,长舌抵着牙关,勾着她的舌尖,时而舔时而轻咬,霸道凉薄的气息随着他的吻全数灌入她的体内。
谢无祭将她按倒在石床上,缱绻万分地掠夺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