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话说得是很轻,可殿内其他两人全都听见了。
谢无祭眯了眯眼,未置一词,慢条斯理地穿着外袍,颀长的手指在玄色的衣衫中穿梭。
余踌躇了一会,上前两步,温热的小手握住少年系腰带的手。
谢无祭敛去戾气,抬眸勾唇道:“怎么了?”
见她不语,他微微俯身摸上她的的小腹,柔声哄:“可还疼?”
余摇了摇头,侧首附耳,安慰道:“阿祭你放心……以后你一定不会再如此瘦弱了。”等混元汤的效用上来……阿祭定是能突破元婴的!
谢无祭脸色倏然沉了下来,将少女拉近,揽入怀中,颇有些咬牙切齿:“……我,何处瘦弱了?”
“何处……”都瘦弱啊。
余圆润的杏眸偷偷看向谢无祭紧绷的下颌,突然就哑声了,扭动着身子想要后撤。
不得不说,她越来越了解谢无祭了。
可谢无祭又如何看不出她想说什么,竟是主动顺着她的话,“我似乎还有些不舒服。”
“许是余毒未清。”
他单手解开了刚刚束好的腰带,微松的领口露出了诱|人的胸膛。
“,不如我们继续吧。”
余在被扛起来抱回榻上时,没有想明白为何会演变成这般。
她说的……不对吗?
“阿祭,不行!”她抵着他的胸膛,神情有些着急,“师尊等下回来发现你在剑峰就不好了!”
“无裘师伯一时半会回不来。”
“不,不能冒险!”
谢无祭轻轻蹙眉,调转身形走向殿门,“那回出云峰?”
余点头,挣扎着要跳下来,“好,阿祭你先回去。”
“你不是觉得我‘瘦弱’吗?”谢无祭双手紧箍着她的腰,捏了捏软肉轻笑,嗓音低沉,“还是你怕累?”
余:“……”
她哪是这个意思,完全是怕师尊回来看到两人独处直接废了他……
最后自然是没有去出云峰,她被少年抱回了自己的榻上。
层叠朦胧的床帐再度被放下,轻轻晃动着,直至日头攀升至中空。
*
主峰弟子苑最深处的幽静院子。
“砰――”
房门被人从外重重推开,伴随着女子失了耐心的声音,“季云,我等不了了。”
“岑欢。”白衣少年坐在屋内的书案后,慢慢斟了两杯热茶置于案上,面色平静道:“这里是青云宗。”言外之意,是让她注意不要失了分寸。
岑欢俯身,撑在书案上,染着蔻丹的长甲向下紧紧扣着案面,美眸紧紧攥着对面气定神闲之人,姣好的容颜微微有些扭曲,“无上回来了!你让我怎么冷静!”
“你若再不动作,圣宫也不是非与你合作不可,哪怕苏林是你的人!”
“哼,沈如晦可比你厉害得多!”
季云眼帘垂下,望着茶盏中微黄的茶水不语,碧绿的叶片在里面打着旋,好似风中浮萍。
他提点道:“鹿灵如今躲在沈家。”灵烟要杀的九尾狐族非但没死还躲在沈家的庇护下,灵烟夫人又怎么会再真心实意与沈如晦合作?
岑欢被噎住,话音一转恨声道:“我会禀明夫人让她将余杀了。”
“岑欢。”季云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搁置在书案上,琥珀色的眸中隐透出危险,属于元婴修士的气息全放,“谨言慎行。”
“你!”岑欢面色发白,死死咬着唇,她如何冷静,若是圣子不回圣宫,灵烟夫人不会放过药王谷……那个女人心狠手辣,如此她非但保不住药王谷千年圣名,甚至连爷爷他们的命都护不住……
也得不到他……
季云神色沉静,见她不再激动言语,将另一杯茶递了过去,“我既答应了你,此事就一定会成。”
“你若再打她的主意,我不会让你有机会见到你的夫人。”
岑欢手中虽捏着魔界独有的传讯方式,但季云这番笃定的话仍令她有惴惴焉,不敢轻易和他撕破脸。
她眼神复杂地接过那杯茶,捏着茶盏的骨节发白,而后一饮而尽。
见此季云神情不变,淡淡道:“无上师叔此番不会在宗内停留很久,我会等他走了下手。”
“掌门师伯告诉你的?”
季云睇着她,却是道:“我如何知晓的,重要吗?”
这是不愿再多言的意思。
岑欢饮下茶水后渐渐平复了心绪,头也不回地离开。
季云抬了抬眼皮,淡色的眸中满是嘲意,语调轻缓:“二师妹还是小心点,别让其他同门瞧见我们如此‘亲近’。”
待鹅黄色的窈窕身影走远后,白衣少年垂下眸子,看向用过的茶具。
下一瞬,少年挥袖将其全数化为齑粉,扯了扯嘴角:“蠢货。”
身后的书架传来隐隐的动静。
“福伯,何事?”
“少爷……昨夜您让我盯着剑峰的动静。”福伯欲言又止,小心地看着他的神色,“昨夜确有异常发生。”
“直说吧。”
福伯走至书案前,躬身行礼,“谢无祭似是受了伤被他属下带去了剑峰。”
“那魔族修为已至渡劫,老奴虽有秘法傍身也不敢离得太近,故听得不算清楚。”
季云心中一紧,烦躁的情绪顿时涌上心头,若有所思:“谢无祭受伤了?”受伤了去找余是为何?她又并非药修。
“谢无祭那魔头在余姑娘的殿内留了一整夜,似是与她……”
福伯将头垂得极低,微颤着道:“ 双修了。”
季云气息一岔,汹涌的怒火一齐涌上,清俊的面容低沉的可怕。
作者有话说:
怎么说呢,狗祭觉得能力被挑衅了qwq委屈,再来!
转折点结束了,下一个沈家副本。
小锅跑路倒计时。
ps:狗作者明天要去当伴娘,所以更新可能会全部放到周日双更。
第62章 挡六十二刀
山风卷起一股冷寒之意, 出云峰的竹海微微拂动着,有种晚风萧瑟之意。
谢无祭在驿点落下时,便感受到了出云峰不同与往日的氛围。
出云峰虽为整座青云山脉最北面的山峰, 气候却很宜人, 从未像今日这般……寒凉,就如同主峰顶上千年不化的积雪。
谢无祭眸光微微闪动,遥对着竹楼方向, 微鞠一礼, “师尊。”
“进来。”嗓音冰冷沉静, 辨不出情绪。
谢无祭本以为那人会如同往昔那般不管自己,听闻此话,脚步微顿,敛下眼帘,遮住雾色沉沉的黑眸, “是,师尊。”
竹楼上层那扇已逾一年未有人打开的竹门再次被打开, 银发白衣的男子阖着双目,坐于蒲团之上, 银丝坠地落于皎丝制成的银白长衫上,清清冷冷。
“小祭过来,坐下。”谢无祭尚未说话, 无上仙尊淡色的唇动了动。
谢无祭不卑不亢地走到他跟前,撩起衣摆缓缓坐在无上仙尊对面的蒲团上,抿唇道:“师尊怎回来得如此着急?”这全然与他那日将自己喊进巫山秘境所说的完全不同。
而他能想到令他改变主意的唯有……余, 难道是他察觉了什么?
微风裹挟着一丝似曾相识的味道, 无上仙尊睫羽颤动, 突然睁眼, 霜白的眸子盯着他,不答反问道:“你金丹巅峰了。”笃定的语气。
谢无祭垂眸,与之错开眼,“回师尊,正是。”
空气一瞬间凝滞,无人说话。
师徒二人性子相近,相处方式惯来如此,像今日无上仙尊主动唤他进屋,十五年来少之又少。
无上仙尊漠然的眸光静静打量着谢无祭,没有问他为何修为突然涨那么快却道:“听闻你同无裘的徒儿关系甚好?”
谢无祭发尾滑落在肩侧,微勾起唇角,坦言道:“徒儿心悦余。”
自他话一出口,对面之人神色不变,屋内寒凉的气息骤然更低了些。
无上仙尊突然起身,冰冷的长指贴在谢无祭颈侧,似乎在思虑,目光冷漠,后者泰然自若端坐于蒲团上。
他凝着他许久,无上仙尊移开了长指,背过身淡漠道:“沉迷情爱于你修炼绝无好处,极易催生心魔。”
谢无祭无畏直视他的背影,莞尔:“徒儿觉得这并非是沉迷情爱。”
微风卷起少年的青丝,刮蹭着他如玉的脸,那双漆黑的凤眸晶亮异常,他一字一顿道:“我与二人两情两悦又怎么会催生心魔。”
两情相悦,无上仙尊垂于身侧的手轻轻收紧,倏而松开道:“你……罢了。”
“那日本尊与你说的话,你务必铭记于心。”
“若真到了那日,本尊不会再顾及灵瑶的情面。”
谢无祭盯着那人几乎垂坠于地的银发,神色平稳:“谨遵师命。”
无上仙尊背对着他拢了拢衣摆,坐回了蒲团上,入了定。
谢无祭眼前似乎又浮现那座冷冰冰的大殿,还有他身边那永远灿烂向阳的少女。
“徒儿告退。”
待谢无祭手指触及门栓时,那人的声音传了来,一字一句经过了斟酌。
“小祭,你的修炼天赋绝无仅有,此番既不再受魔种掣肘,便好好修炼净心一道,将来许能压制……”
谢无祭拉开门,望着曜日,迎着竹林风,浅笑着打断了他:“师尊不问为何?”心中暗嗤,天赋卓绝?这究竟是天道恩赐亦或是……对他的枷锁。
无上仙尊沉默许久,知道谢无祭出门转身之际话音才传来,“你自有你的机缘。”混元汤的气味,他不会认错,余华竟将那物给了她。
谢无祭阖上门后,缓步走下楼,耳畔尽是楼梯轻微的吱呀声及风吹竹林的沙沙声,就如他的心绪无法平静。
机缘?倒也不尽然。
未曾与魔魂记忆互通、巫山秘境之前,他亦曾敬无上为师,可……如今呢?
不知门后那人,三千年来又窥破了多少天机。
*
暮色四合,青云宗各峰之间缭绕的云海染上暖色。
“哎――”剑峰练武场一隅,红衣少女托着下颌,坐在旁侧供给休息的石块上,不练剑,也不做别的什么,就只是望着远处的云海发呆,看着各峰间穿梭游离的仙鹤。
阿祭接了传讯符后走得匆忙,只承诺晚间之前必会回来寻她,可现在眼见最后一丝霞光即将被深沉的夜色吞没,他仍未来。
现下天色都暗了,他莫不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还是……怕便宜师尊将他赶出去?
就在余想着阿祭约莫忙完了便会回来找她时,身后传来了动静,下意识认为是谢无祭。
余连眼皮都未抬,转身投入来人的怀抱,喜色挂上眼梢,“阿祭,你回来了!”
娇软的身躯甫一入怀,来人浑身一僵,大手在她腰际虚虚放着,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余很快也察觉到不对,来人身上的气味清爽说不出是什么味道,但绝不是灵草薄荷香。
她从来人怀中钻出来,看清她是谁后杏眼微怔,向后退了一步,疏离道:“大师兄。”
她眼中疏离陌生刺痛了季云的眼,心思翻腾,极力遏制住想要说出真相的欲|望。
季云不着痕迹地收回手,对着余扯出一抹进退得宜的笑,“你在等八师弟……?”
“嗯,阿祭同我约好了要一道练剑。”余不打算跟他说实情,如今的她在谢无祭的‘教导’下,学乖了很多。
余神色游离,“大师兄是来找师尊的吗?他在自己寝殿,需要我……”她心知大师兄为人谦和,是个好人,可她只是莫名对他产生抗拒。
不知为何,不明缘由。
季云笑容不变,“我是来找你的,小师妹。”
余蹙眉,略带防备地看去,“找我?找我能有什么事?”
两人中间隔了约有一丈的距离,不远不近,余能很明显地看到季云脸上的笑微僵,隐隐有些尴尬。
不过转瞬又恢复正常,快到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季云微微侧身,望向的方向正是剑峰的长老殿,无裘剑尊的住处,语调带着些许惊讶,“无裘师叔和六师弟未与你说吗?”
小锅随着他看去,有些困惑,她该知道什么?
“无裘师叔明日便要启程汾州,渡过无尽海前往蓬莱岛。”
余:“?!”
她没有答话,季云侧眸看去,观其神色,便知晓她真的不知,温声解释道:“蓬莱昨日发出急令至青云宗,一夜之间蓬莱八大长老死了其四。”
蓬莱岛?怎么听着有些熟悉……
余抬手掩嘴,极受震撼:“一夜之间死了四个长老?”她固然知晓凡人脆弱,也亲眼见到崔和豫在她眼前死去,可他毕竟修为低下。
但观青云宗众长老皆至少渡劫期以上,也就是说蓬莱一夜之间死了四名渡劫修士,这如何不令锅震惊!
“嗯,全数死于魔族之手。”
想到无裘剑尊要去蓬莱岛,余不由担心起他的安危,犹豫道:“是什么样的魔族做的……?师尊去那蓬莱岛会不会有危险?”而且听到魔族她的心便一紧,结合那日做的梦境隐隐有了猜测,难以掩饰恐惧的神色,语调有些发颤。
季云轻叹一声,语调缓而低沉:“据说是北魔的高阶魔族,可具体来人是谁师尊他们亦不知晓,故无裘师叔需专程去一趟蓬莱。”毕竟那处地域特殊,关押着那人……
“北魔……”余莫名松了一口气,她不记得书中有没有北魔这个词,只要不是谢无祭……
若是他,师尊必凶多吉少!
忽而她发现季云目光下垂,视线正落在她的手上,静默不语。
余收回了手,衣袖垂下挡住了他的视线:“你在看什么?”
季云琥珀色的眸光动了动,状似无意道:“你的……戒指呢?”
经他这么一提,余这才意识到阿祭给她的戒指不见了,两人黏糊到午时才分开,她刚才一心向着他何时回来,根本没注意到戒指不见了。
难道是昨夜掉在榻上了?
“大师兄我要,要先回去,你若是没有事就先……”想到这余失了留在此处的心情,小脸慌乱,这是阿祭交于她保管的,不能丢!!
季云打断了她,上前两步似想抓她的手,想到什么后又收了回来:“你……很信任八师弟吗?”
余觉得这话就很荒谬,当即回道:“这是当然啊,我怎么会不信任阿祭呢?”
“若是我说,如果他……”他抿着唇,轻声问:“他骗了你呢?”
余秀眉紧紧皱起,‘男主’那般光风霁月的人,又何须骗她!
“大师兄,阿祭不会骗我,你从何得来这个结论?”余顿时有些后悔留在这多听他几句话,有些东西她虽然不明白,但又非蠢人,大师兄这番问话简直荒谬至极,她忍着怒气,委婉道:“我,我有些累了,大师兄自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