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不信任‘男主’的意思,她只是,只是想知道原因……
谢无祭颔首,坦然承认,“见过。”
余抓着软枕微微使力,小声道:“我在你身上闻到了她的气味……”
谢无祭没有立刻回应她,小锅感觉得到他在盯着她,静静地看。
天色已渐渐转暗,窗外已变成为雾蒙蒙的一片,屋内未曾点灯,少年倚着背靠背光看向她,似乎过了很久,他低声笑开,薄唇翕动,吐出的话语有些冰冷,“对,因为我差点杀了她。”
谢无祭唇角微微掀起,她似乎为了他吃味了?
“啪嗒”一声,余手中抱着的软枕应声落下,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慌乱,‘男主’说什么?
他要杀了鹿灵?
谢无祭走近床榻,不等她反应,就将她圈在怀中,少年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她。
“哎,你惯来嗅觉灵敏,难道没有发现鹿灵身上的怪异之处?”谢无祭捏了捏她的指尖,软声道。
余被问得一愣,她当时的注意力似乎全数被鹿灵身上的甜香所吸引,脑中所思皆是二者之间的关系故而没有……
谢无祭见她不答应,戳了戳她的小揪揪,长指挑起她的下颌,直言道:“她是妖。”
余松了手,有些骇然:“什么??”
谢无祭揽着她的腰,继续道:“她欲勾引我,被我识破。”此话实则不假,只不过鹿灵敢做这事的时间得倒退八十载。
可余不知事实真相,闻言学着话本中学到的话,叉腰怒骂:“呸,狐狸精!”
谢无祭忍俊不禁,答:“嗯,是只狐妖。”
余:“……”
“那……她是怎么混进来的啊?”若余没记错的话,凡人似乎并不待见妖族,青云宗的护山大阵禁制一切妖魔进入。
“这只狐妖许是为人豢养的妖宠。”
余豁然瞪大眼,“豢养?妖族还能被人所养?”
“妖族没有自己的地域,同阴魂一般,是三界不容之物,他们无法修炼成仙,同样……”谢无祭顿了顿,又道:“妖族也不被魔族接纳,只能依附于魔族,成为低下的妖宠。”
余听得这番解释,对鹿灵勾引阿祭的恼怒之余,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怜悯,从鹿灵危急时刻出手救下她这一点,看得出这狐妖鹿灵心眼许是没那么坏,只是自己先入为主,因为阿祭身上的甜香,对她的初次印象不太好。
谢无祭不知余内心的想法,他所想的是,既已向余挑明鹿灵的身份,及人族和妖族之间化不开的恩怨,只盼她往后能多留几个心眼,小心这些狡猾的妖族。
余脑海中快速滑过沈如晦的脸,发问:“难道是你爹……不,沈家主养的妖宠吗?”
谢无祭劝解的目的已达成,垂首吻了吻她的额角,淡声道:“不知,你日后小心避着些便是。”
余满口答应,“好……”
*
“茨渠。”
“属下在。”
“这几日你盯着季云,若他再行事‘不稳妥’,直接诛杀。”
少年白玉般的指尖捻着黑羽蝶,眼睫低低耷在眼睑上,冷然的嗓音直击茨渠的识海。
茨渠不解:“尊上,您不等从他手中夺取那物后再行……?”
“不必。”谢无祭嘴角噙着笑,眼底温度尽失,慢慢说:“他似乎比本尊所料想的更有些用,照这个情形下去,沈家不日便会把控在他手中。”
颀长的指尖一下一下点着案几。
少年面容隐在黑夜中,漆亮的凤眸静视着黑羽蝶,周身仿佛陷落在栖古长夜中。
他无意于掩盖伪装沈云霁这件事,一直放任余误会下去。
他道:“天绝谷幻境…… 是个不错的葬身之地。”
黑羽蝶在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后,霎时化为一团黑色的齑粉,顺着他的指尖滑落,落于尘埃。
魔魂因疗伤沉睡十数年,只余年少时的分魂被无上捡回青云宗,浑浑噩噩渡过十五年,而巫山秘境一遭他忆起前世今生所有的记忆……
好在她又回到了自己身边。
长芜曾偷了她百年的喜欢。如今又让他如何接受余是为了沈云霁而来。
魔魂是她唤醒的,雷劫是她替他挡下的。
她渡化的雷劫之力可助他化解吞噬魔种的力量。
她说喜欢他,她同他双修,她替他挡下所有危险,永远护在他身前。
所以,沈云霁绝不能成为他的阻碍。
谢无祭靠在椅子上,一坐便是半夜,直至天光破晓,他才侧眸温柔地望向榻边少女的睡颜,说出口的话,语调温柔极了,“你是否为我而来呢?”
满室清冷,无人回答。
只有少女轻微的呼吸声。
少年瑰丽的脸庞泛着病态的白,微微上挑的眼尾泛红,浅笑吟吟:“我知道了,是。”
作者有话说:
应该看得出来了吧……我在为虐儿子铺垫中。
狗祭是真狗,但也是真爱女鹅TUT
PS:【叉腰,快夸我更新的早!】
第70章 挡七十刀
“咔哒――”
灵力击打在窗棂的位置。
余正托腮撑在罗汉榻上, 百无聊赖地数着棋盒里的棋子,被这突然的响动打断了专精的思绪,撑着下巴的手一歪, 胳膊肘向外翻去, 棋盒散乱,黑子落了一地。
人倒是没磕伤,手上的筋扭了, 小锅吸了口起, 秀眉皱了起来, 道:“G?谁啊!”
“!”听闻屋内的动静,一袭素色仙裙的陆时芊自外推开未插上销的雕花窗,露出一张芙蓉面。
“五师姐。”余杏眸眨动,扭了扭自己伤筋的手腕,语气嗔怪可怜, “你吓到我了……”
“诶唷,我看看。”陆时芊了解余的性子, 登时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利落翻身进屋, 抬起余微微泛红的手腕细细察看,面含愧疚道:“都红了……都怪我,本来想与你逗趣。”
余心下微怔, 后知后觉发现,她乃九天玄铁所铸,本应无物能伤她, 怎么还会轻易动了筋?似乎自从那次做混元汤时, 本体异常导致内府撕裂般的痛楚后, 她的痛觉似乎更明显了……
与其说有了痛觉, 不如说她更像个有血有肉的人了。
得了这个认知的小锅浑身一震,条件反射地想要将手缩回来。
“别动,我在替你擦药。”陆时芊心疼地看着她手上的红印,捉住她缩回去一半的手,擦药的动作越发轻柔。
余兴致陡然降下,长睫耷在下方眼睑处,眸光微闪,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陆时芊拿出来的药膏药效惊人,擦上后腕间一阵清凉,不甚严重的红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去,她吁出一口气,“好了……G?”
陆时芊将她腕间的袖摆向上捋了捋,露出皓腕上的暗红色玉镯,讶异道:“这镯子和戒指是八师弟送的吗?”这镯子聚气凝神,看起来是个不可多得的法器。
“嗯……”余被她叫回神,伸手拉了拉衣袖,小脸有些不知缘由的烫。
“这枚戒指也是吗?”
陆时芊指着她右手食指上明显尺寸不合适的黑玉戒指,若有所思道:“八师弟看着冷冰冰的,待你却是极好的,只是可能……”她顿了顿,叹息道:“缺乏经验?怎么送不合适的戒指呢……这明显是男子戴的款式。”
“这不是阿祭送我的。”余垂眸拨弄着指尖的戒环,陡然回想起巫山秘境中阿祭那般虚弱的模样,语调低迷,“当时情况……这是他让我替他保管的。”
见余满脸认真,陆时芊捂嘴咯咯一笑,勾了勾她的鼻尖,揶揄道:“好啦,我可不是来听你诉说你二人之间的□□。”
“是来说八卦给你的听。”陆时芊拉着她的手一道坐于罗汉榻的同侧,故弄玄虚道:“关于谢家长子的事,你听不听?”
谢家长子。
余微微蹙眉,不是说谢允没有儿子吗?
“师姐,你不是说谢家主同夫人感情极好,只有谢姐姐一个女儿吗?”
“对,此事我们年轻一辈本不应知晓,昨夜回去之后我却听到了一些事。”想到那人说的其他话,陆时芊面上的笑渐渐淡了下来,抬手结印布下结界,继续道:“听说谢家主现在的夫人不是当初那个谢夫人。”
“谢允同原配夫人,两人似是有一子,只是不知后来那谢家长子去了何处,谢允也不许他人议论。”陆时芊附在余耳侧,悄声道:“我也是从我爹那里偷听来的,不知真假。”昨夜父亲传讯命她前往安排给世家的客苑,她无法只得听从指令回了去,却在书房外听闻他在同一男子论谢家的事,男子的声音隐隐带着熟悉,语调又很陌生,她没有听出来是何人。
听完不知为何……余的心连带着内府的小锅同时咯噔了一下,她下意识揪紧陆时芊的衣角,轻声问:“师姐,那,那谢家长子的名讳你听到了吗?”
陆时芊皱眉,做苦思状。
余另一手撑在罗汉榻的棋桌上,眸光落在棋盘内的白子上,那是昨夜阿祭与自己对弈留下的残局,她看不懂,就将黑子都收了回来。
“好像是叫……无什么……”
“哦,对!无祭!”陆时芊猛地一拍案,激动道,“谢、无、祭!”
“啪嗒――”余指尖一抖,手中捻起的白子稀里哗啦掉了一地,白子与黑子纠缠在一起。
小锅没有抬头,定定地注视着一团乱的棋子,“师姐,你确定吗?”谢无祭……大坏蛋谢无祭居然是谢家主的儿子?
这凡人同魔族……怎么可能是父子?
“,你怎么了?”陆时芊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侧身双手搭在她肩膀上,关切道:“你别吓师姐……”
余轻咬着唇,缓缓摇了摇头,“师姐,我没事。”她什么都不能说,师父灶王爷叮嘱过的……命书的内容绝不能往外说。
“你……”
余不懂收敛情绪,她的神情很不对,陆时芊心有忧虑,正打算追问却被一道大嗓门打断,“小师妹!你在吗?”
陆时芊嘴角一抽,“涪陵……”
那厢涪陵拍了拍门扉,困惑道:“哎?!你怎么还在门口设结界?”
“不对啊……小师妹什么时候学会设结界了?”外面涪陵的声音没停过,突然情绪激动道:“是不是八师弟又在里面?!”
陆时芊秒懂:“……”
余吸了吸鼻子,与她对视一眼,满脸困惑,她这里设了结界,和阿祭在这里有什么关联吗?
涪陵迟迟得不到回应,开始上手拍门,“嘿!青天白日的,你们别……”
吱呀一声,门被陆时芊从里面打开,结界随之撤了。
涪陵一掌拍空,险些栽到陆时芊怀中,他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怎么是你啊?”
陆时芊气笑了,“怎么不能是我?还是你更希望搅了小师妹和八师弟的好事?”
“你,你胡说什么呢?”涪陵古铜色的肌肤骤然泛红,拧眉道:“身为女子,怎么能说话如此轻、轻浮?”说完他闭了嘴,后悔之意涌上心头,五师姐当初救了他的命,他怎能,怎能……
涪陵懊悔阵阵,抬眸悄悄看她,却见陆时芊俏眉冷竖,哼了一声偏过首,不打算再理这个‘迂腐’的师弟,侧身让他进去。
余正弯腰在捡地上散落的棋子,安静地不像她。
涪陵以眼神询问陆时芊,孰料后者根本不睬他,扭头坐在罗汉榻另一侧。
过了半晌,余终于将所有的棋子捡了回来,黑子入了棋盒,将白子按着记忆中的位置一一摆放,未免阿祭回来还能继续下这盘残局。
待她将所有的棋子收拾完毕,又怔住,纤指揪着衣襟,凝着棋盘,神情不知所措。
她,何时记忆力变得这么好了?
涪陵被二人晾在一旁,迟疑道:“小师妹,你……”
陆时芊亦忧心忡忡地望去。
余敛去沉闷的情绪,生硬地扯开话题:“六师兄,你对师姐太凶了。”
涪陵性子像一团火,见她满脸认真,倏然愣住,转而明白过来,顺着她给的台阶向陆时芊道歉,语调磕巴不失真诚:“五、五师姐,刚才是我的错。”
陆时芊摆了摆手,嫌弃道:“我才不同师、弟、生气呢。”她咬着‘师弟’二字,觑着涪陵似笑非笑。
涪陵哑然,他无论年龄还是入门时间确实都比陆时芊小,这是不争的事实。
涪陵挠了挠头,说明此行的目的:“,无上师叔命我知会你们,幻境提前一日开启,你们今日若无事就不要离开沈府。”
“提前?”
“对,而且由于无上师叔修为过高,唯恐有失公允,此行由秋水长老随我们同行。”
陆时芊直接笑出了声,“这些所谓的世家真是可笑。”
“师姐……”涪陵干咳一声,陆时芊似乎将自己都骂了进去。
陆时芊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
余自陆时芊说出谢家长子很可能就是命书中的大坏蛋谢无祭后,神思恍惚,直到‘秋水’两字将她的神经再度提了起来,忙问:“秋水长老一定要随我们一起进去吗?”若是秋水长老她进去遭遇妖族……那不就是说,一切还会按照命书既定的剧情走……?
涪陵不解:“怎么了?小师妹可是忧心有秋水长老跟着无法得到历练?”
“不,不是。”余内心纠葛不已,只得委婉道:“我担心秋水师叔会遭遇不测……”
话一出口,不止涪陵就连陆时芊都投来疑惑的眸光,涪陵捏了捏眉心,叹息道:“秋水长老乃渡劫修为,在幻境中何人能伤她?”
余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她皱着眉反驳道:“师兄――”
“当时进巫山秘境时,你也是这般说的,以你的修为绝不会最后一个出来,可你最后满身是火躺在那处,都快将我和五师姐急坏了!”
陆时芊否认,“小师妹,我可没为他着急,我是担心师尊会因此受连累而被掌门怪罪。”
涪陵一反常态,眉心蹙起,急问道:“什么满身是火?我当时难道不只是受了伤?”
“是……火啊?”余声音渐渐弱了下来,难道无上师叔没有告诉六师兄?
陆时芊亦未曾料到涪陵竟不知自己当时因何而昏迷。
她思考得比余周全,顿时想到许是无上仙尊刻意不说的。
“什么火啊?你们同我说说。”涪陵瞧二人不语,追问。
余:“就是蓝色的火和三……红色的火。”
她说得委实太过白话,未曾亲眼见过,涪陵也不能确定是什么火,他抬手摩挲着下巴,“这般颜色的火……我可从未见过。”
“这事……我要传讯问问师尊!”
说罢,涪陵撇下余和陆时芊,犹如一阵凤,着急忙慌地离开了。
不过,任谁知晓自己曾经昏迷不醒是因为满身是火都会怵得慌吧?
*
涪陵,陆时芊两人先后离开后,谢无祭仍未回院子找她,余脑中困惑不断,满脑子都是三清神火与蓝色的火焰交织,无上仙尊为什么瞒下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