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看好戏的下人,见王妃出来,一个个的眼神里好奇都差点写在了脑门上。
如今的摄政王府,谁不知道摄政王妃只是名义上的主子,实则都是桂嬷嬷在管事?
看着没有丝毫恭敬的下人,凤夕若冷笑一声:“桂嬷嬷以下犯上,从今日起逐出摄政王府。”
这句话一出来,不等众人反应,明月便立马皱了眉头,压低声音:“娘娘,不可……”
王妃娘娘方才这招,的确算是把桂嬷嬷给拿捏住了,但以这桂嬷嬷的身份只怕是……
众人也纷纷愣住,怎么都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出现这样的惊天大逆转。
不是桂嬷嬷想翻身农奴把歌唱,借此机会压下王妃娘娘一头?
不然干嘛让她们一路跟过来看热闹?
怎么现在会……
桂嬷嬷显然也听到了后面的动静,绿豆小眼狠狠地眯了起来,起身朝外面走去:“王妃娘娘,你这是想做什么?老奴犯了什么错?王妃娘娘竟然二话不说,便要将老奴逐出摄政王府?”
她声音高亢,句句质问,宛若受了天大的委屈!
凤夕若冷冷一笑:“就凭我是主子,你是奴才!”
桂嬷嬷深吸一口气,只觉得眼前这一幕无端的诡异。
那位贵人不是说今日她只管拿捏这病秧子王妃,她绝对不敢说半个不字,不然她也不会故意放这柳枝往秋水院里凑,可怎么觉得……
一定是她的打开方式不对。
想到自己在府里的地位,又想到那位的吩咐,桂嬷嬷也冷笑一声,肉眼可见的硬气了起来。
“王妃娘娘,你虽是主子,但好歹老奴也是伺候过宸妃娘娘,照顾过王爷的老人,便是王爷都尊老奴一声嬷嬷,王妃只是因为老奴无心冒犯,便要将老奴逐出府去,老奴不如今日磕死在这!”
“磕死?”凤夕若勾了勾唇角,抚掌一笑:“那你去罢,宸妃也殁了,王爷也生死不明,你既然这般思念他们,正好可以跟着照顾?”
桂嬷嬷:“……”
众人:“……”
万万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是这么一个走向。
眼看着事情就要僵住,一道浑厚的声音突然从秋水院外传来。
“属下陈桐,求见摄政王妃娘娘!”
男人明显用了几分内力,粗犷的声音穿透院墙,仿若洪钟。
凤夕若双眸微垂,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
来得正好。
桂嬷嬷一听这道声音,眼睛瞬间一亮。
她是府里的老人,旁人不知道她的功劳,陈桐是知道的!
明月见凤夕若这般眼神,又看了看桂嬷嬷得意洋洋的模样,语气当即就变得不确定起来:“王妃娘娘,陈统领怕是不会让您做这样的决定的。”
只她说这话时,唇角分明勾了嘲弄的弧度。
凤夕若瞥了眼虽然还是脸色惨白,但明显“活”过来的桂嬷嬷,嘴角露出一丝嘲弄,“无事,让他进来。”
只见陈桐身着一身黑色的武者服饰,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抬脚间,地面的积雪生生被砸下一个大窟窿。
原本簇拥在一起的下人们纷纷主动让开,个个脸上带着惶恐,似乎怕极了这个彪形大汉。
刹那间,四周鸦雀无声。
唯有汉子脚下的积雪,咔咔作响。
随着陈桐一步一步上前,明月的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她感到一种说不出的窒息感。
现场只有凤夕若,看着眼前这个额头上带着狰狞刀疤的男人,目光平静,神色如常。
上回相见是因为飞虎军形势危机,故而没有太多注意他的模样。
而陈桐踏进院子的第一步,凤夕若便知道这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属下陈桐,见过王妃娘娘。”陈桐刚行完礼,便被桂嬷嬷扑上来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陈统领,快,你快要给老奴做主啊,王妃娘娘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打杀了老奴啊,老奴如今还不如追随了宸妃娘娘去了啊……”桂嬷嬷哭天抢地,一把鼻涕一把泪都往陈桐身上蹭。
凤夕若看着陈桐黑色衣裳上明显多出来的一抹晶亮,微微别过了头。
不好意思陈桐,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陈桐的黑脸更黑了,但他还是没有推开桂嬷嬷。
见此情景,众人也惊了。
就在他们以为陈桐真的是来给桂嬷嬷做主的时候,只听得陈桐冷冷道:“既然如此,桂嬷嬷就去死吧。”
众人:“???”
桂嬷嬷:“??!!”
凤夕若:“……”
凤夕若:啊喂,陈桐,事情不是那么玩儿的啊,你过来是要配合我演双簧的啊!
桂嬷嬷彻底吓傻了,整个人摊在雪地里,鼻涕泡“啵”的一下破了,“不是,陈统领,你在说什么……”
陈桐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眼里没有多余的感情。
如果是在前几天,他或许会拦一下,但是经历了那天的事情后,他如今眼里只有眼前的人。
王爷没有回来之前,她便是这摄政王府最大的主人。
想到这儿,陈桐手指弯曲成爪,作势就要朝桂嬷嬷脖颈抓去。
凤夕若嘴角一抽,连忙阻止,“陈桐,住手!”
大哥,事情不是这么玩儿的好吧!
第18章 囚徒困境玩起来
她的声音不大,似乎随时会被淹没在这漫天风雪里,可陈桐却感到了顷刻间的窒息。
那是来自上位者与生俱来的威压,以及睥睨天下方有的气势。
又是这样的感觉。
和在主子身上感受到的一样的感觉。
陈桐心颤动得厉害。
“王妃娘娘……”他抬起头,“这人……”
凤夕若看着陈桐一脸只要自己再说一句,他绝对会像捏死蚂蚁一样弄死桂嬷嬷的模样,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经过两天前之事,这府里如今本就人心惶惶,若是他再直接来上这么一招,只怕用不了多久,这府里的下人就要杯弓蛇影,人人自危了。
而那些想要找摄政王府乱子的人,自然也就有了可趁之机。
凤夕若垂了垂眸子,转头吩咐明月去里头搬了把椅子,“既然陈统领今日也在,不如咱们就当着王府众人的面,公开审审此案罢?”
这身体弱的,站会儿就想喘,怕不是有什么基础病吧?
明月回来的时候,手上还多了一件斗篷。
陈桐见状,当即皱了皱眉头,就要叫人去搬火盆过来。
凤夕若听到,连忙伸手拦住。
她是病弱,不是病入膏肓。
由她帮着穿戴好后,凤夕若见陈桐依旧是皱着眉头嘴角抿紧,大有一副王妃何必多比一举的模样时,不由得便淡淡一笑。
转头看向跟着桂嬷嬷一同进来的蓝色衣裳的丫头:“柳枝偷的是你的簪子?”
“是。”蓝色衣裳丫头被冷不丁地一问,小心翼翼地看了凤夕若一眼后,立马又垂下了头,心脏狂跳。
没有人说柳枝拿的是她的簪子呀?王妃娘娘怎么知道?
凤夕若点了点头,转而又看向了柳枝,“你刚刚说你没有偷?”
回到冰天雪地,身上衣着单薄的柳枝又开始打颤,但她还是咬了牙,吐出两个清晰的字眼,“没偷。”
“这就不好办了。”凤夕若叹了一口气,身体往椅子上靠去,双手抚上眉心,状若头痛。
桂嬷嬷一听,眼睛顿时一亮:“这簪子就是从柳枝枕头底下搜出来,而且还有人曾经看到柳枝将这个簪子拿去问价嘞!”
凤夕若:“哦?如此看来,是人证物证俱在了。”
“这是自然,老奴办事,向来讲究公平公正!”桂嬷嬷抬高下巴,加大声音。
“没有,我没有,你们胡说!”柳枝激动起来,眼泪滴滴答答落下,“娘娘,我真的没有……”
凤夕若没有瞧她,继续点头,“那这就好办了,陈统领不如让人帮本王妃将那作证的丫头找来罢。”
桂嬷嬷先是一惊,猛地看向凤夕若,但很快她就冷静下来。
这些人她早就打好了招呼,且看这位病秧子能够如何,到时候打的还不知道是谁的脸。
陈桐也是一个做事情迅速的,很快,就有人将两个身着绿色衣裳的丫头带了进来。
一个说是看到了柳枝去拿簪子问价的,一个是当场看到过柳枝从枕头底下找出簪子的。
凤夕若点了点头,转头吩咐明月:“去准备三间空房子,她们三个一人一间。”
准备三间空房子,这是要做什么?
明月愣了一下,倘若今日之事真是陷害,那以桂嬷嬷的有恃无恐,只怕这些“证人”怕早就和桂嬷嬷串通好了。
若没法子破局,今日不仅救不了柳枝,反而对王妃娘娘不妙。
下意识的,明月朝凤夕若看了过去。
结果发现对方那叫一脸的气定神闲……
等到三人被分别带进屋里,凤夕若缓缓起身看向陈桐:“陈统领,不如再和本王妃一起去看场戏如何?”
陈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颔首上前。
虎虎生风的脚步,带着气吞万里如虎的气势。
院子里原本看热闹的众人,此刻早就没有了看热闹的心思。
只是主子没有让她们走,也不敢再动,一个个望着二人的背影,目光恍惚。
众人隐隐有种感觉,这个王府,今后怕是要变天了。
进到屋里,凤夕若也不问丫鬟的名字:“真相如何,本王妃暂且不问。如今本王妃只说一句话,你且听好。”
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眼珠子滴溜溜转的丫鬟,凤夕若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如果你说出真相,本王妃可以赦免你无罪,其他人杖毙;如果你不说出真相,旁人说出了真相,那么你会被杖毙;如果你们都说出真相,本王妃可以对你们从轻处置;当然……倘若你们都可以坚持原来的证词,那么本王妃就当做你们说的,就是真相,赦免你们无罪。你有一炷香的时间可以琢磨,这番话,本王妃会一字不落告诉你另两个姐妹。”
说完,凤夕若转头就去了另外两间房间,没有丝毫停留。
这一幕,在另两个房间重复上演。
她没有说别的,只将这番话逐个重复了两遍。
见凤夕若这么快就出来,众人顿时抬起头来,目光露出疑惑。
这是,结束了?
麻雀拉屎都没有这么快的吧?
凤夕若没有理会那些神色各异的目光,不疾不徐地往椅子上一坐。
明月将下方各式各样的神色收入眼底,有些担忧地上前,“娘娘,现在我们该如何?”
凤夕若:“等。”
等?
明月怔了一下,心里越发的疑惑。
好在,一刻钟很快到了。
“陈统领。”凤夕若微微一笑,“接下来,需你帮着控制一下场面。”
陈桐神色复杂地看了凤夕若一眼,沉默地点了点头。
今日之事,或许会完全超出自己的预料。
第一个屋子里的丫鬟很快被带了出来,是说自己看到柳枝去找人问簪子价格的丫鬟。
桂嬷嬷见状,暗暗松了一口气,嘴角勾起一丝得意的弧度。
她刚刚还怕这陈桐进去会对那些丫鬟施加手段,如今见丫鬟身上完好无损,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这些个都是她精心培养出来的,还能够被这病秧子三言两语给吓了去?
可让桂嬷嬷万万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一幕,让她彻底傻了眼。
只见那丫头不等凤夕若开口,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声泪俱下:“娘娘饶命,奴婢说,这一切都是桂嬷嬷吩咐的,桂嬷嬷让奴婢说看到柳枝去找人问簪子的价格,别的奴婢不知道。”
凤夕若颔首,朝明月看了一眼。
明月这下终于松了一口气,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了,忙展开笔墨,“娘娘放心,奴婢记得分毫不差。”
这是翻供了?众人瞪大眼睛。
第19章 集体翻供,这打脸会不会来得太快
虽然但是……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可打脸要不要来得太快?
接着是第二个丫鬟,那个说看到柳枝鬼鬼祟祟去拿簪子的,毫不意外,也翻了供。
同样,是桂嬷嬷的指使。
最后一个,则是那个和柳枝她们一同前来的苦主。
就在众人以为,苦主或许会和前两个不一样时,只见她刚一出门就“嘭嘭嘭”地磕起头来,“娘娘饶命,娘娘饶命,这一切都是桂嬷嬷指使奴婢做的,她说奴婢和柳枝她定是要卖一个出去的,倘若奴婢不做,就要发卖了奴婢,奴婢逼不得已才听了她的话。”
这句话一出来,便算是盖棺定论。
毕竟连苦主都翻供了,而且这几个人说完之后,似乎都松了一口气?
可对于这结果震惊过后,众人心里更震惊的又来了,那就是——摄政王妃这是怎么做到的?
唯独陈桐,看着凤夕若的眼神,越发复杂。
别人不知道,他却是见证了全过程。
他第一次听那番话时,还不觉得如何;第二次听时,隐约察觉到了其中的玄机;第三次听到时,已是忍不住毛骨悚然!
试想,若是他会选择什么?
最好的结果,自然是谁都不说。
可是如果他不说,别人也会和他一样吗?
倘若撑到最后都没有说,那些人却说了,那毫无疑问他就会是下场最惨的那个。
所以,在这样的局面下,唯一一种可能就是……每个人都出卖对方,来换取自己的活路。
因为,谁都不想自己是因为遵守了约定反而被打死的那个。
想通这一切后,陈桐觉得自己头皮发麻。
这到底是对人性有多么透彻的明悟!
对于陈桐的反应,凤夕若没有丝毫的意外,嘴角甚至勾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完美的纳什定律,屡试不爽的囚徒困境,这可是她当年用来审讯敌国探子的手法。
便是彼此再信任的人,都会露出马脚,更何况这几个心思不一又自以为是的小丫头?
“陈桐,此事当如何?”凤夕若开口。
陈桐目光闪了又闪,垂下眸子,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弧度:“杀。”
随着这句话落下,院子立马传来一阵欢天喜地的欢呼。
“王妃娘娘明察秋毫!”
“王妃娘娘千岁!”
原本还围观的下人们纷纷磕起头来,一个个几乎喜极而泣。
虽然今日不是她们被桂嬷嬷欺负,但平日里没少受她责罚,原本还要担惊受怕哪天自己就要成为倒霉蛋了,如今突然站出来为她们主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