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芸颔首入了天字一号房。
姜沐言在绿蕉的掩护下,快步上了四楼。
还未走至门口,她便听到了一阵嘤嘤抽泣的哭声,不是很大声,但仔细一听就是小孩子在哭。
姜沐言连忙加快脚步。
“怎么了?”她迈进门槛,还未看到两个小孩就语声焦急的询问了起来,“星星?舟舟?”
“娘!”
萧以星闻声回头,并没有第一时间扑过去抱姜沐言,而是紧挨着萧以舟,湿红着眼睛道。
“娘你快来看,哥哥受伤流血了,好多好多血,爹爹不让我们出去,哥哥都不能去看大夫,怎么办?”
姜沐言疾步走到他们面前,蹲下身子看萧以舟的手。
他小小的手掌裹缠着白布条,露出小半截小手指,掌心处有血渍从白布条里渗了出来。
姜沐言上下看了看萧以舟,发现他全身上下只有右手有伤。
检查完他,她又抓着萧以星上下一番查看,女儿没事,伤的是儿子的手。
“姜大小姐,我给小少爷止血包扎过,但我毕竟不是大夫,且小孩子的手金贵,我担心不及时看大夫处理好,会对手有影响,可公子不在,我又不敢私自带他们去看大夫,只能叫你上来拿主意了。”
青石面带愧疚的给姜沐言解释着。
责怪自己没照料好两个小主子。
他也就转身倒壶茶的功夫,谁成想桌上的白玉盘被打碎,还割伤了萧以舟的小手。
姜沐言一时也拿不定主意,看到地上碎了一地的白玉盘,以及几小滩血渍,已经猜到了什么。
她就觉着白玉盘不该拿来给小孩子玩。
这么大一个,没拿好就算不摔碎,也能把人砸得很疼。
“怎么弄伤的?舟舟,疼吗?”
姜沐言看着乖乖坐好,一声也没哭过的萧以舟,心疼道。
“娘,我不疼,你别担心。”萧以舟摇头,长着小奶瞟的英俊小脸露出了浅浅甜笑。
“娘,哥哥是为了护着我才会受伤的,是我没拿好白玉盘,摔下去割伤了哥哥的手。”
萧以星哭得眼泪汪汪,一双大眼睛红彤彤的望着姜沐言,抽泣着一遍落泪一遍说。
如果不是哥哥及时推开她,她摔在碎片上,被扎伤流血的就是她了。
“妹妹别哭,哥哥没事,流了一点血而已,不疼的,你别哭。”
萧以舟抬起没受伤的左手,轻轻擦掉妹妹白净脸上的泪水。
姜沐言见他这么懂事,心疼的抚摸着他的小脑袋。
明明受伤的是他,他没哭,哭得却是萧以星。
明明该被安慰的人也是他,可他却一脸坚强的小模样,反过来安慰自己妹妹。
“他这伤口割得深吗?”
姜沐言回过头去问青石。
青石皱着眉头点头:“有点深,应该尽快去看大夫。”
姜沐言紧锁的眉头就没松开过,看大夫,她带着萧以舟去,被人看到怎么办?
“青石,你派个人去把大夫请过来,现在就去。”
不能带萧以舟出去,就只能把大夫请过来了。
青石点头,转身下楼去安排人手。
他走后,绿蕉还一脸忧愁,对姜沐言道:
“大小姐,大夫看到你和两个孩子怎么办?”
也不知青石去请的大夫,是普通医馆的大夫,还是哪里的大夫。
虽说大概率不认识姜沐言,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等大夫来了,我不露面,孩子也不露面,把手露出来给大夫诊治就行。”姜沐言道。
萧南瑜的聚仙楼四楼,装潢奢华,各色生活用品也一应俱全。
里间就有床榻,届时让萧以舟躺进去,放下床帐便可。
“娘,哥哥不会有事吧?”
萧以星从凳子上滑下来,蔫儿吧唧的贴着姜沐言,瘪着小嘴儿自责道:“是我不好,我不该玩白玉盘,摔碎了还弄伤了哥哥。”
小家伙自责懊恼的,小脸儿皱成一团,哭得小鼻子都红了,可怜兮兮的。
“星星别自责。”姜沐言摸着她白嫩嫩的小脸蛋,柔声安慰道。
“爹爹那白玉盘就是拿来给你玩的,你没有不该玩,只是我们以后玩的时候要小心一些,伤到自己或他人都不太好,懂吗?”
“嗯嗯。”萧以星连连点头,“星星以后再玩白玉盘会小心的。”
片刻后。
姜沐言坐在榻上,怀里抱着两个小娃娃,又操心起楼下之事来。
她借口更衣不能出来太久。
万一大夫来得迟,萧南瑜又迟迟不回来,难道她要抛下两个孩子先下楼去?
姜沐言心累的闭了闭眼,两头跑还得努力瞒着其中一方,也太累人了。
“绿蕉。”姜沐言唤着守在角落的贴身丫鬟。
“大小姐。”绿蕉小碎步走了过来。
“如若不然,你这次直接跟他们去梨园?”姜沐言放低了音量和绿蕉商议。
“啊?”绿蕉有些惊愕,“大小姐,这么突然?可、可我收拾的包袱没带出来,就这么去梨园,我连身换洗的衣裳都没有。”
“我会让刘泉将你包袱送去梨园。”姜沐言道。
绿蕉见状,知她是心意已定。
她看着大小姐怀里两个可爱的小娃娃,又看看萧以舟受伤的小手,点头应承道:
“好,奴婢听大小姐的。”
“若大夫久久不来,我便先……”姜沐言吩咐着绿蕉,但她话说到一半,垂眸看了看怀里的两个娃娃,担心她要先走的话说出口,两个娃娃要伤心。
绿蕉知道她在顾虑什么,不需要她说出口,便连连点头道:
“大小姐,奴婢明白的,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小少爷和小小姐的。”
姜沐言正和绿蕉低语着,窗棂突然传来‘嘭’的一声响,吓得姜沐言纤瘦肩头瑟缩起来。
循声扭头的她,看到了破窗而入的一袭白衣身影。
修长劲瘦的男子身姿矫健,破窗而入也一点不显狼狈,矜贵优雅的稳稳落地。
他站稳转过身来,姜沐言惊得杏眸微微睁大。
“爹爹!”
萧以星从姜沐言怀里跳下去,像个飞舞的小蝴蝶一样朝萧南瑜扑去。
姜沐言看着被萧南瑜一把抱起的萧以星,收敛起自己心惊的神色,脸上恢复了淡然沉静。
萧南瑜抱着萧以星,看到坐于榻上的姜沐言,也有些讶异的说道:
“你怎上来了?”
“……我倒想问问萧大公子,聚仙楼是你的,你为何不走正门,非要破窗而入?吓我一跳,我还以为进贼了。”
姜沐言是真的被吓了一跳。
若非她此刻所做之事跟做贼也差不多,她就吓得惊叫出声了。
可惊呼声会引来他人注意,她就是被吓到,也不敢叫出声。
且他们是在四楼,萧南瑜这也能翻窗上来?
姜沐言灵光一闪间,想到了一个问题,顺嘴也就问道:
“观萧大公子翻窗的熟练行为,萧大公子可曾翻过谁家女子的闺阁?”
第30章
萧南瑜抱着萧以星走向姜沐言的步伐一顿, 清冷眸子略显惊诧的看着姜沐言。
姜沐言自知失礼,心下懊恼了一瞬。
她怎就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口?
“我……”姜沐言想一笔带过掩饰过去。
“我……”萧南瑜想解释。
“爹爹翻过呀。”
然而萧以星的声音比他们快一步响起。
她湿漉漉的干净大眼看看姜沐言,又看看抱着她的萧南瑜,小脸儿一本正经道:
“娘不让爹爹回房的时候, 爹爹就是翻窗进的, 我看到过。”
萧南瑜:“……”
姜沐言眼角抽了一下, 她真的是……算了算了。
“舟舟的手受伤了,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夫, 或者你要带他出去看大夫?”
再次开口的姜沐言,默默地转移了话题。
萧南瑜的目光立即转向萧以舟。
“爹爹。”萧以舟靠在姜沐言怀里, 小奶音轻轻唤着萧南瑜。
“怎么弄伤的?伤口深吗?”
萧南瑜挺拔的身影几步挪到姜沐言面前。
“我拆开布条看。”姜沐言道。
萧南瑜将萧以星放到她身旁的软榻上坐着, 又伸手去抱她怀里的萧以舟。
他俯身靠近之时,姜沐言闻到了他身上的清冽气息。
陌生的男子气息强势闯入心肺,姜沐言微微一怔, 旋即白皙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晕染上了一层绯红, 白里透红的红比胭脂红还娇艳。
姜沐言连忙屏住呼吸, 微微偏开头,躲避正面俯身下来的萧南瑜。
她杏眸半敛,直到怀里一空,萧南瑜抱走了萧以舟,她才回正了脸庞,但眼帘依然微微垂着。
萧南瑜似乎在查看萧以舟的伤, 她没抬眸去看。
片刻后,萧南瑜抱着萧以舟在软塌另一侧坐下, 两人中间隔着一个小几,她才算是稍稍松了口气。
刚才那一瞬间, 俯身下来的萧南瑜靠得太近了。
就是陆承彦,她也没有离得那么近过。
还有上一次在梨园,她和萧南瑜还一不小心碰头了。
虽然都是意外,可姜沐言却也在心里提醒自己,往后这种意外,可不能再有了。
若被人瞧见,就算她和萧南瑜之间没有两个小孩,也是说不清的。
萧南瑜修长的手掌托着萧以舟的小手,仔细查看着。
见白布条没再往外渗血,估摸着是止住血了,他便没拆开来看伤口。
“就等大夫来吧。”萧南瑜轻轻放下萧以舟的小手,转头对姜沐言道,“带出门去看大夫,太冒险了。”
“嗯。”姜沐言点头赞同。
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谁知道出去会不会遇到熟人。
刚点完头,她又对萧南瑜道:“不要让大夫看到两个孩子的脸。”
“好,放心。”萧南瑜颔首。
关于孩子的简短对话完,两人就陷入了沉默,一时没话说了。
姜沐言不能在四楼留太久。
在离开前,她想到萧南瑜在天字一号房突然离开,还从三楼一跃而下追人追出了聚仙楼,便道:
“你去追人,追到了吗?”
萧南瑜回来的挺快,姜沐言不确定他是追到了人,还是无功而返。
“嗯,抓到了。”萧南瑜望着她清亮的杏眸点头。
“那人就是你要找的胡珣?”
姜沐言倒也不是刨根问底,纯粹就是随口一问而已,否则两人干坐着也是有点尴尬。
“嗯。”萧南瑜再次颔首,并叮嘱道,“往后在京中,你若遇到行径怪异之人,切记小心行事,他们可能不是大燕人。”
姜沐言自幼在京中长大,连祖籍之地都未曾回去过。
她一听萧南瑜这么说,神色便凝重了起来,担忧道:
“莫不是京城要乱了?”
听萧南瑜的意思,和胡珣一起赴京之人,人数不少。
大量的他国人士隐藏身份进入大燕京城,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情。
姜沐言再联想到,两个孩子口中所说,她明年会嫁给萧南瑜之事,越发觉得京中要有大事发生了。
毕竟若按部就班的走下去。
她明年及笄,得过两年才会嫁给陆承彦。
又怎么会明年就急匆匆出嫁,嫁的还不是定亲的陆承彦,而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萧南瑜。
“我也说不准。”萧南瑜的神色也有些凝重,见姜沐言忧心忡忡的模样,他又宽慰道。
“你莫要担心,若情况不好,我会提前告知你,你就安心待在相府,只要不出府,怎么样都不会波及到你。”
京中若真的乱起来,女子只要不出府,一般都不会有事。
姜沐言摇头道:
“我不担心我自己,我出府也不会去危险的地方,我担心的是我爹。”
当朝丞相姜文櫆,说实话,官声褒贬不一,总得来说并不是很好。
京城一旦乱起来,姜文櫆身为丞相,很难不受到波及。
且姜沐言认为,也只有她爹出了事,她的亲事才会出现大变故。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个人很难改变自己的亲事。
就比如她现在跑到她娘和爹爹跟前说,她心悦萧南瑜,想要嫁给萧南瑜。
不论是相爷姜文櫆,还是丞相夫人陆巧,都绝不可能替她退了陆家的亲事,让她嫁进镇国公府。
姜沐言无意识的攥紧了手帕。
她似能预料到,姜家在不久的将来,会迎来一场巨大的风浪。
萧南瑜知晓姜沐言的担忧。
当朝丞相是个权臣,萧南瑜即使驻守边关多年,亦对姜文櫆这个名字不陌生。
“你不必过分担忧,相府定会没事的。”
萧南瑜见萧以舟朝茶杯伸出了小手,他一边安慰着姜沐言,一边端起茶杯,递到萧以舟的唇边喂他喝水。
他语气笃定,似知晓什么内幕,姜沐言忙追问:
“萧大公子,你可是知晓相府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