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明光宫弟子该当如何?”虞偃佯装不懂。
“一般人都是断情绝爱,”最多情的她心虚得紧,“倒不是说穿得花花绿绿的不对,但是我觉得你最近的转变有些过于突然,该不会是雾气还没有完全消解?”
虞偃面上笑很难再挂起来,“原来在师尊眼中,这些只是花花绿绿吗?”
他垂下鸦睫,“弟子完全能确定雾气的余毒全部消解了。”
“那你现在是?”
虞偃:“妖族一般两百岁成年,我身上有人类的血脉,到了成年的年纪。”
韶宁不解,“成年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他沉默片刻,倏尔道:“成年后即是发情,发情期的雄性一般会更加注重外表打扮,以吸引配偶。”
“啊?哦。”她再次想起在千里雾的那个拥抱,“那你的无情道是不是......”
算了,也有动身不动心的无情道修士。
“你就算求偶,也不能在明光宫求呀,”韶宁掰着指头数,数来数去,明光宫的修士少得可怜,就剩她一个女修。
她伸手给他看,“就我一个女修了,其他人不是走了就在外游历,你在明光宫打扮得再漂亮都是无用功。”
“而且你都没出过这个小院子。”
虞偃否定了她的结论,“无需去其他地方,我要的人近在咫尺。”
他一双苍青色的眼眸像是缥缈青山,隔着朝日晨雾,韶宁一时未懂,“啥意思?”
他说完话,施施然地走了。
徒留韶宁一个人坐在石凳上,待枝头滚下第二堆雪,她才迟钝地反应过来。
糟糕!
好像又玩脱了!
她拍拍肩上落下的细雪,做贼心虚地提着裙摆往屋里赶。
魏枕玉手里提着热粥,“宁宁,要喝点粥暖暖身子吗?”
近日他们关系较之前舒缓了许多,她常常外出,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他也就更加粘着她,寻着空子来找韶宁。
她眼神飘忽,这个还没谈好,又出现一个奇奇怪怪的男人。
“不用了,你喝吧。”
魏枕玉跟着她回到屋内,他帮韶宁解了沾雪的外裳,拿来一件新衣裳替她换上。
见她心不在焉地坐在窗边,他阖上窗时问:“怎么了?”
她只说有些小事,魏枕玉未再问,拿来一个小暖炉塞在韶宁手里。
他极力想破镜重圆,再次回到她身边,但是现在魏枕玉做得越多,韶宁越心虚。
她抬手为泡在瓷碗里的小黑龙换了药,用温热的药汤煮着它。
小黑龙趴在碗边缘,显而易见地日子过得滋润,除了前夜松狮犬爬床,把它栖身的药碗一脚踢翻之外。
感受到韶宁指腹落到龙角,苍劫虞抬头去蹭她,悠闲地睁眼,与她身边目光幽幽的魏枕玉对视。
浅绿色的药汤冒着气泡,小黑龙缩进了药汁里,憋气不抬头。
“你吓着它了。”
韶宁看向罪魁祸首魏枕玉,他的心思远不如面上表现出来的风光霁月,心脏里黑漆漆的,具体表现为之前拐弯抹角地抹黑执夷。
为此,她还提心吊胆了好久,生怕执夷把自己叼回去当妻主。
魏枕玉收回眼,他失去了制定毛茸茸禁行令的权利,双生龙的去留也不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只能明里暗里施加威压。
想问她要把这条龙留多久,却问不出口。他将手放在韶宁搭在暖炉上的手背上,感觉是时候加快一些进度。
因为等不了几日,太初就要从木偶化为人形了。
“今夜我可以留下来吗?”
韶宁动动唇,他昨夜也留下来了,就没离开过。
但是都这样问了,今天肯定是有点不一样。
她含糊不清地应声,魏枕玉唇角微弯,动作小心地将她搂进怀中,“我已经很久没有抱过你了。”
除却夜间偷偷地搂抱与亲吻的话。
窗外的雪愈下愈大,渐渐覆盖来时的脚印,小黑龙听着雪落的声音,感觉到坐在窗台边的两个人没有说话。
它谨慎地抬起头,随后迅速低下去,整只龙埋在碗里,一声都不敢吭。
完蛋了,死龙弟弟苍劫偃非要为爱做三,这不等着上神再造一座锁龙井吗?
魏枕玉扣着韶宁的手,吻上她的唇侧。
她的身子有些僵硬,没有反抗,意料之外地没有厌恶。
魏枕玉与她十指相扣,此刻才是真正的双唇相贴。试探过她不会厌恶后,他加深了这个吻。
他们很久没有亲近过,但是身体都记得彼此的触碰。
韶宁被他带着起身,靠着窗台的腰肢上搭了一只手,以至于窗台的棱角不会硌到她。
她抵在他胸膛的手改为搭在窗台上,情浓深处忽然听见窗台一声响,温热的水点子沾湿鞋袜。
韶宁推开身前的魏枕玉,低头一瞧。
一条小黑龙被摔得眼冒金星,黑肚皮翻天,瘫在地面。
它软趴趴地一声不吭,生怕打扰了上神和帝姬的好雅兴。
第197章 师尊你好,我是我弟
苍劫虞觉得自己需要做些什么阻止丧心病狂的苍劫偃。
他不想被关锁龙井。
正好自己的伤养好了,苍劫偃传输灵力时受了些小伤,还没有来得及养。
待他找到苍劫偃要求互换身份时,对方第一次露出了不情不愿的表情。
“离师尊五步远。”
“不准教她剑法,也不准让她教你弓箭。”
说完这些,为了身份不被戳破,苍劫偃又不得不倒豆子般说出近日来的观察。
“师尊这几日在躲着我,但是前几日她说想吃仙人道的新糕点......”
“我在店家那留了预约,明天卯时去拿。”
卯时,苍劫虞对他服气,天还未亮呢。
变回龙之前,苍劫偃多次提醒自己的兄长,不要对弟媳产生其他心思。
从小到大,他们看上的玩具吃食都是同一件,父母一比一复刻的东西也不行。
看上了那个,就要那个,为此经常大打出手。
后头父母去世后好很多,他们对人间吃食或是玩具没了多的心思。
这应当算是他除族人安危后生出的第一分其他心思,兴许是因为身上的重担子解了,心思也比之前活跃些。
果真是富贵思淫欲。
苍劫偃变作黑龙回到韶宁的窗台,在天亮后得到了师尊的第一顿早安问候。
如果她床里没走出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的话。
魏枕玉。
上神也算是个熟人。
我要给你戴绿帽子了哦。
......
等到苍劫偃走了,苍劫虞还在发呆。
毕竟弟弟难得有心上人。
兄弟明明是两个人,一直以来像是一个人在禹禹独行。
父母去世前希望他们能找到相伴一生的伴侣。
他思虑了片刻,打定主意再观察几天然后决定要不要断了这段孽缘。
苍劫虞挑挑拣拣,想找件素净的衣服穿,但怕韶宁发现自己再次大转性,不情不愿地换上了弟弟骚里骚气的衣服。
点上他的香薰。
发冠也不能落下。
再来个精挑细选的玉佩。
韶宁出门时见着好弟子虞偃买完糕点回宗,她下意识想避嫌,后退正撞上魏枕玉。
魏枕玉扶住她的腰,问:“怎么了?”
虞偃见着他,温和笑着,“师丈,我来找师尊。”
魏枕玉点点头,看出两个人换了个芯子,他没说什么,毕竟这些与他无关。
他有些奇怪虞偃的装扮,但昨夜韶宁支支吾吾地说弟子成年发情了,问他有没有宗门间相亲的活动。
原来如此,虞偃平时克己复礼,和韶宁也没多大接触。
目前看来他们只会帮助韶宁成事,魏枕玉放宽心,任由这两兄弟去了。
苍劫氏就两根独苗苗,他总不能阻止人家求偶。
魏枕玉走了,只剩下韶宁和虞偃干瞪眼。
她带着他走到后山,在虞偃练完一套剑法后道:“为师知晓你的心意。但是为师有很多夫侍,不是良人,你若是真有心思,我带你去其他宗门瞧瞧,如何?”
虞偃未答,先用手中剑挽了个剑花。
他眸光划过韶宁,她正坐着,手里在捏雪人。
“怎么不答话?”她捧着雪人,问。
她的指尖被雪冻得发红,手下动作不停,捏了一个又一个雪人,顺手摆放在桌边。
今天有小雪,细细的雪粒子逐渐变大,落到韶宁身上,像个大型雪人。
不过这个雪人一脸正经,面上不带笑。
或许是因为他。
不过就算是在生气,师尊还是很可爱。
连拒绝的话,都是在为他着想。
想亲近她。
即使有些情绪他从苍劫偃身上感知不到,也能猜到对方的想法。
出于双生子的默契。
他待在药碗里时偶尔会被韶宁抱出去晒太阳,一见眼巴巴跟来的弟弟,他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每次和韶宁说话时,弟弟内心想法只有一个。
想亲近她。
不能被弟弟那几日的心思影响了。
他想着自己换身份,是准备表示‘虞偃’那天的话不准确,编个谎话说‘虞偃’有了心上人,好断了弟弟这份心思。
后来想着弟弟难得有心上人,干脆帮他一把,希望魏枕玉不要迁怒于自己。
毕竟他只是在帮助弟弟追妻而已。
韶宁眼前的虞偃剑尖挑雪,浅蓝色的衣裳扫过雪花,一招一式缓慢却不失力道。
他一面缓慢地舞剑,一面道,“弟子已有心上人,师尊说什么都无法阻止弟子的心意。”
韶宁无奈,“如果是死路呢?”
她手边桌上摆放的小雪人开始走动,因为此前韶宁在江迢遥那学过操控小纸人的方法,今日还是自己第一次上手试。
本来想把它教给虞偃的,见他这么犟,韶宁也不方便开口。
“修道者自当迎难而上。”
他收剑,从乾坤袋中拿出早上买的糕点,用灵力护着,是温热的。
“师尊尝尝?你前几天说想吃,我便去买了些回来。”
韶宁没动桌上的糕点,她猜他对自己花了些心思,但是她确实算不上良人,又海又渣。
“你拿回去吃吧。”
她起身离开,雪娃娃在身后跟了一串。
被拒绝了的虞偃没有生气,他面上挂着笑意,避开身后的雪娃娃,恬不知耻地凑近韶宁。
“师尊这术法好厉害,弟子想学。”
韶宁经不起夸。
在千里雾时他就发现了。
她回头,后退几步,距离虞偃远了些,“虽然我不是良人,但是我是个好师尊。”
......
韶宁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个弟子这么笨。
江迢遥没教她几遍,她就会了。可足足教了虞偃一上午,他依旧不会。
求学若渴的弟子下午早早地等在她房门前,等着师尊教导。
虞偃在屋外等得时间不算短,身上落了雪,全然是‘程门立雪’的玄幻版本。
韶宁被他好学的精神打动,他只是一个好学的弟子,他能有什么错呢?
后续的教学顺利很多,她会不少小术法,一一教了。
日落分别时虞偃觉得自己这一招比蠢弟弟强多了,再等几日就能抱得美人归。
前景大好。
他干劲满满地出了院子,想外出买些新鲜小玩意送给韶宁,美其名曰是感谢师尊孜孜不倦的教导。
走到门口,正听见有人敲门。
虞偃开门,明光宫门口站了个异瞳青年,他身着绛衣,笑意很浅。
“我找你们的师尊。”
那青年撑着伞,一眼看穿这只龙的所有心思。
他抬眸远眺,里头还有几个不省油的灯。
邪修?上神?
那个碍事的小魔神没跟在韶宁后头。
就算和木偶那股不安分的意识有些不和,他也能单手把这群妖艳贱货全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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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不能理解二十七和木偶的关系,就想象为快穿文的切片。二十七和那个木偶的意识都是切片,合二为一的现在这只,才是本体。虽然两股意识融合程度不高,会打架。
他和宁宁重新开始,一个以戚灵修的身份,一个以韶宁的身份,在全新的轮回之中。
第198章 在下戚灵修,惹到我,你算是踢到铁板啦
明光宫近几日的雪下下停停,白日最后一场雪停在日落前。天际升起太阳的余晖,不久后再次消沉落下。
韶宁和虞偃分别后,领着捏好的小雪人去藏书阁整理明光宫宗卷。
她总算理解江迢遥看小纸人吃桃花瓣的心情,看它们累得都快散了,很解压。
没过多久,魏枕玉进来帮忙。
韶宁坐着发呆,看魏枕玉和一众小雪人忙上忙下,收拾书册的时候他还得注意脚下的雪人,生怕将其踩碎了。
几只雪人抱着书卷绕近路,自他宽大的长袍下钻出来,放好书后又踩着他鞋面上直接跃过去。
魏枕玉急步后退,差分毫就将这几只踩个稀烂。
看得她眼底眉梢都挂着清浅笑意,觉得这样一直走下去,也挺好的。
待魏枕玉回头,就见她趴在桌子上傻笑,他在雪地把累死累活的雪人们放生,领着韶宁往外走。
被她的好心情感染,魏枕玉唇角弯了弯,欲说话时忽而压直了唇线。
藏书阁外站着的异瞳青年等了许久,他的目光中带着揶揄,揶揄下是无边际的冷漠。
直到和韶宁视线相交,他面上才出现真正的笑意,走到她身侧,“殿下。”
她和魏枕玉十指相扣的手落入戚灵修眼中,他的目光看向魏枕玉,“神主,好巧。”
走在中间的韶宁笑得尴尬,怎么不巧呢,两同事的妻主是同一个人。
“你之前那间房间我还给你留着,现在要去看看吗?”她用眼神示意魏枕玉后,松开了他的手,领着戚灵修往另一间屋子走。
魏枕玉未多言,他低垂着眼眸,孤零零地往房里走。
是他们住在一起的那间房,兴许韶宁今夜还会回来。
韶宁心领神会,她和戚灵修并肩走在一起,一时无话。
不知道是该把他当做二十七对待,还是那具木偶。
他一眼就能知道她所有思虑,扣上她的手,“你想要我是谁,我就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