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色昏昏,窄短的走廊极快走到了尽头。
“既然你原本的名字叫戚灵修,”韶宁的脚步停在房门前,“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就用韶宁和戚灵修的身份。”
就像入幻境那样,他们的故事掀开下一页,从最初开始叙述。
“好。”在她走之前,他问:“从现在开始,不包括今夜吗?”
知道韶宁挂念着那边独守空房的魏枕玉,戚灵修不再笑,望向她的眼睛中带着哀怨,“总有一个人要被冷落,我不想要成为那个人,至少在今夜不能吧。”
想着她说的重新开始,戚灵修没有提以往的日子。但是当他是二十七时,他一向直来直往地争宠。
大抵是因为被偏爱,毕竟第一世的苗疆少年和独行人世的太初,从来都没有任性的权利。
“你不答复,就由我说的算。”在韶宁给出答复之前,戚灵修已经揽住韶宁的腰,将她拉入屋内。
他的热烈直白让她有些招架不住,她被打横抱起,走向热气袅袅的浴池。
半截身子入水的韶宁不得不伸手挽住戚灵修的脖颈,“你提前养好了魂魄吗?”
“嗯。”水面泛起微波,他轻车熟路地解开衣裳,“白玉京没有你,全是一些讨人嫌的东西,我就早些出来了。”
这具人偶的身体很完美,至少制作的时候很满意。但显然这具身体的取悦对象不是自己,戚灵修抬眸,用眼神询问她喜不喜欢。
她扭过头,红着脸未答。那厢戚灵修已赤脚下水,俯身吻上她的唇。
他对她的称呼换成了缠绵的‘妻主’。韶宁捂脸,他的声音不大,压得很低,贴在她耳朵就没停过。
浴池的水换了一轮又一轮,戚灵修随手拿了件衣服,帮她披着往岸上走。
韶宁身上的水还没有擦干,他再次倾身覆了上来。
“好想你。”
夜色渐浓春思荡,红被翻浪,榻上交颈似鸳鸯。
云散雨歇,韶宁身上的汗被擦净,戚灵修拥着她,两个人耳鬓厮磨,亲密贴着说话。
韶宁的瞌睡来了又去,她被折腾得困意不剩多少,懒着身子听他说话。
戚灵修说起白玉京今日发生的事,韶宁讶异惊鹜这几日心思还算正常。他认真地准备好了再造天地所需的物什,阵法已布好,只差烛龙之目和水镜。
戚灵修说说停停,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惊鹜的年纪。
韶宁想了想,“他睡了这么多年,其实内里还是个冲动叛逆的少年,是不是又惹事了?”
戚灵修未正面答复,只说:“魔神年纪稍长,行事肆意不计后果,是该有个人管住他。”
“我也管不住。”她有点丧气,“你有什么办法吗?”
他仔细思索,献计:“算起来,小魔神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妻主为他找好了人家吗?”
其他人吹不吹枕边风不知道,反正他会吹。
韶宁面露难色。
魔族族内允许多妻或多夫,不过古魔神很是深情专一,对魔后一往情深。
但他几个孩子就不一定了,两个大些的儿子整日在外头花天酒地,女儿的夫侍也不少。
小魔神当时年纪尚幼,不知道长大后是个痴情种还是花心大萝卜。
但是她一想到惊鹜不服管教一身反骨的破样子,不由发愁:“可是哪家的好姑娘愿意要他?”
“总要试试,等魔族复生后,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姑娘。就算在本族找不到,去外族看看也不错。”戚灵修为她擦干额间的细汗,“成了家,他兴许会懂事许多。”
韶宁犹豫着点头,其实在她心里头惊鹜年纪还小,虽然人个儿挺高的。
可能是姐姐对叛逆弟弟的纵容,她觉得他还是当初那个屁事不懂的小萝卜,除了玩泥巴过家家什么都不会。
她入梦前都在发愁,是不是也要像江怀慕的母亲那般,给自家弟弟找几本书开窍?
在这种事上,她帮不了他。
就算惊鹜没吃过猪肉,也得让他看看猪跑,以便拱其他家的嫩白菜。
第199章 两神恶斗,小狗受伤
第二日起时已是日上三竿,大把日光照亮了整间屋子。
韶宁踢了踢被褥,翻身抱紧旁边的戚灵修。
她在犹豫要不要起,他已经顺势拦揽住她,迷迷糊糊道:“再睡会。”
他们两个是会一起赖床的德行。
本来韶宁还有起床的心思,听闻此话,又躺了回去。
再睡会吧。
昨夜台阶上积了厚厚的雪,等至半夜的魏枕玉意识到韶宁不会回来后,一夜辗转反侧,到天明才浅浅入眠。
他睡了一个时辰左右就起了。
今日难得天气好,一轮明日高高挂在树梢之上,映照着雪堆,照得人眼睛疼。
魏枕玉扫去台阶的积雪,想着把闷了几日的屋子晒晒,踏入韶宁所在的屋子时发现他们还在睡。
衣服丢得乱七八糟,昨夜闹得很荒唐。
他抿唇一语未发,端来洗面水时韶宁方睁眼。
她睡在戚灵修怀中,顶着乱糟糟头发坐直身,“魏......枕玉。”
身后的戚灵修半梦半醒,起身环住韶宁的腰,“有客人吗?”
魏枕玉到嘴边的话兜兜转转,最终只对韶宁柔声道:“时候不早了,虞偃在外头等你。”
韶宁脱离戚灵修的怀抱,她风风火火地穿起衣服,踏出房门时院子空无一人。
魏枕玉解释道:“许是因为等太久了,他已经走了。”
此时身在后山练剑的虞偃一无所知。
韶宁拍拍脑袋,看来不能过于贪图享乐。
以往禁忌主和二十七混在一起,老是出各种岔子,虽然二十七最后都能完美解决。
他们两个能在一起不是没有道理,应该算是臭味相投。
面对起床更晚些的戚灵修,他正打着哈欠靠在门边,魏枕玉是一点好脸色都拿不出来。
他把所会的全部杀招想了一遍。
但在白玉京不被韶宁待见那些难熬的日子,魏枕玉跟着两只狐狸学到了很多。
一般是洛殊观去向九尾狐请教,魏枕玉分出一缕神识大摇大摆地听。
九尾狐感受到了,敢怒不敢言。
他对九尾狐的馊主意半信半疑,毕竟它追金蟾这么久,一点起色都没有。
现在看还是挺有用的。
按照九尾狐的说法,韶宁更喜欢大度的男人,以及会卖惨的男人。
但她很难拒绝直白且合理的请求。
魏枕玉伸手替韶宁整理没梳好的发髻,“你想学的那几个防身术法,我昨夜都整理好了,要去看看吗?”
提起昨夜,她有些不好意思,点点头应下了。
戚灵修抱臂冷然地看着他们说话,这个同僚是意料之外的麻烦。
毕竟当初自己只想要魏枕玉帮助韶宁回到修真界,没让他爬上韶宁的床榻,帮助别人暖人家妻主的被窝。
他还真是好心。
......
学完防身的术法,韶宁把单方面决定把小魔神‘嫁’出去的想法说给了魏枕玉听。
明明是让小魔神娶个老婆回白玉京,但是听戚灵修之前的话语,怎么听怎么像要把惊鹜嫁出去。
有韶宁在的时候,魏枕玉都收回了四散的神识。因此他不知道惊鹜的心思,想着为妻主分担劳苦的职责,加入了讨论的行列。
他们列了多种可能性,不仅可能出现惊鹜情窦不开的状况,也可能会出现他喜欢人家,人家不喜欢他的情况。
其实单看外貌条件,若列个美男榜,惊鹜绝对能榜上有名。
要不多给他准备一些彩礼,倒贴给得多了,说不定就有人要了。
想到这里,她方想起还没有问过惊鹜的意见。再想着魏枕玉说每年花朝节都有弟子相亲结姻缘,本来想带着虞偃去瞧上一瞧的。
如果带上惊鹜,他一出现,那些女修还不吓得四下乱窜。
韶宁还在打算惊鹜的姻缘,窗扉被推开,露出松狮犬沾着雪粒子的半个狗头。
它见着韶宁,一时忘了看路,抬脚时把窗台边的药碗踢翻。
绿色的药汁流了一地,泡在里头养伤的黑龙无奈地在地面滚了几个圈,被韶宁捡起来用水冲洗。
黑龙今日比往日更亲近人,它不愿意再住进药碗,爬上了她手腕睡觉。
“上次不就提醒了你窗台边住着一条龙吗?”
不长记性的松狮犬自窗台跳下,跳入韶宁怀中,它站直身子抬头,一眼看见她桌子上勾勾画画的纸页。
“惊鹜长大了,我想给他找个善解人意的老婆。”
手下挼着的松狮犬僵直四条腿,狗狗眼从纸页上移开,目光落到韶宁平静的面容上。
她没有在开玩笑。
风吹进屋内,门开了片刻极快关上,后进来的戚灵修绕开魏枕玉。
他熟练地把韶宁揽入怀中,看向她怀中松狮犬时眸光微动。
戚灵修问:“你要带魔神去花朝节的姻缘会吗?”
韶宁摇头,“不行,他那凶神恶煞的模样,不知道要吓退多少小姑娘。”
她叹气,自己什么时候变成媒人了。
果然,她得到了夫侍温赐的半个明光宫,也得到了他的媒人属性。
怀里的松狮犬四肢没劲,它趴着身子,抬眼狠狠剜向戚灵修。
剜过了戚灵修,又剜向目光带着探究的魏枕玉。
迟早把他们都杀了。
戚灵修笑得两眼弯弯,猜对了。
他握着她执笔的手,在白纸上一撇一捺地写字。
看见她之前留下的字迹。戚灵修眸中笑意消减,以前她的字,都是自己在教。
“你与他,似乎有些不合。”
韶宁耸肩,“有点,与他分别太久,没想到弟弟长这么歪了。”
其实她是提前知道的,毕竟没穿书之前韶宁追完了整本书。
当时看书,对于小魔神这个最大的反派boss,原著中最多的笔墨都用在了武力值和战斗场面上。
以及对其恶行的批判。
读者韶宁以为一个温赐已经是神经中的神经,未曾想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撒旦一觉起来发现自己掉到了榜三。
精神病院院长一觉起来,发现病得最重的两个穿书了。
小魔神为魔族的复生而烧杀抢掠,当初诛魔战争中魔族遭受了什么,他要一一偿还给仙家,总之二话不说就是杀。
后期因为他戏份的增多,禁忌主出现的次数也多了几次。
大抵就是,披着马甲的魔神潜入仙家门派,却发现同门江迢遥身上有皇姐的气息,一言不发,只提着杀人剑拼死追杀江迢遥。
挡他者杀,劝他者杀,杀人剑砍到发钝。
这个时候的江迢遥虽在仙家有了一席之地,但在修为上和神有巨大差别,莫名其妙地被追杀到天涯海角。
原著只提了几句禁忌主残魂的现状,说这缕残魂即将走向消亡,她在深渊之心中逐渐老去,连和江迢遥对话都很困难,自然无法阻止自己弟弟的暴行。
听完韶宁说话,戚灵修又问:“你不喜欢他吗?”
一旁佯装大度未出声的魏枕玉听闻此言,目光随之落到她怀中松狮犬身上,这是商陆。
这是商陆?
他依旧一言不发,揣摩着戚灵修的用意。
第200章 小狗掉马,回家受刑
韶宁一时答不上来,只道:“讨厌算不上,至于喜欢......”
她扪心自问,看书的时候是很讨厌这个角色。后来穿越了,怎么说都是从自家出去的娃,教得不好家长也有责。
虽然她每次都想捶死他。
“不讨厌,也不太喜欢?”戚灵修问。
他的眸光淡淡瞥过松狮犬,挑衅意味十足。
韶宁沉吟未答,这种犹豫在松狮犬眼中就是默认。
“啊。”她抬起手,见手侧被咬了一道浅痕,而怀里的松狮犬自身上跳下,撞开门跑了。
魏枕玉拉过她的手看咬痕,没破皮才放心,淡淡道:“这狗今日的性子有点怪,不太像商陆的性子。”
他话音一转,状似无意道:“近几日鬼垩楼不太平,他居然还能抽出时间来光顾明光宫。”
韶宁看着手上残余的狗毛,遽然想起某人假扮成松狮犬的事,不是没发生过。
上次得到了一顿教训,韶宁以为他改过自新了,现在看似乎没有。
她把手腕上缠着的黑龙放到药碗中,起身分出几缕神识,神识四散到处找狗。
韶宁找了约摸半个时辰,终于在后院树林积雪中找到了一团黑漆漆。
松狮犬蜷身睡在积雪里,一双狗狗眼盯着一个地方一动不动,似在沉思。
它不开心。
韶宁走到它身后,它仍然未察觉。直到她两只手一抓,把它胖圆的身子抱了起来。
“汪!”
被抱起来时它一瞬间变了狗脸,极力别过头去咬韶宁的手。
她只能换成单手拎着松狮犬的后颈,它被命运攥住了咽喉,无法用嘴攻击韶宁,只能放弃抵抗。
它垂着四条腿,狗眼恶狠狠地盯着她,心情看起来很糟糕。
商陆不会做出这样的表情。
直到她试探性叫了声‘惊鹜’,松狮犬肉眼可见地绷直四条腿,眼神飘忽,满面写着心虚与惊慌。
确认了狗身里的灵魂是谁,韶宁冷下脸,把狗抛进雪里,转身即走。
这回换成她在前面快步走路,后头的松狮犬快步迈着四条腿跟着她。
“汪!”
巨大的落差让它浑身不舒服,原来韶宁发现人不对后,她就会直接把它丢了。
一句话不说,直接丢了。
松狮犬费劲跟在韶宁身后,它小小脑袋装着大大的疑惑。实在是很难理解,为什么商陆能变成狗陪在她身边,它就不可以。
“......汪。”
原来她就是讨厌它。
松狮犬跟了一路,韶宁始终一言不发。她准备去找商陆,好好核对一下悬夜海那夜的人究竟是谁。
它蹿在她脚边,摇着尾巴围着她打转,韶宁没刹住步伐,迈脚把它踢进了雪堆里。
见松狮犬只剩个毛茸屁股在雪堆外,摇晃的尾巴无力地垂下来,韶宁有些心疼,又觉得好笑。
但是她绷住了。
碍于面子她一句话不说,快步走过后院,想去前院找其他夫侍。
忽而被人攥住了手腕,顺势拉入后院空房间。
明光宫失势后,绝大部分弟子都离开了,多的是无人居住的空房间。
这间房结着蛛网,灰尘扑扑,带着浅淡的异味,阴暗到见不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