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做完手术,她身上疼,体力不支,没一会就哭着在二哥怀里睡着了。
小小的一个车祸在美国不足为奇,只是甘衔清已经有证据证明肇事者是谁了,甚至他去夜场打人的时候还是录音的,所以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他不愿意放过肇事者,甘衔聿也就才放松了一晚,在家里养了一个晚上的伤,就被警察找上门了。
他起初实在是不把甘衔清的狠话放在眼里,就算被带走了,在警局里也懒散得很,直到甘衔清真的委托了律师要将他送进去吃牢饭的时候,甘家那边有点坐不住了。
甘兴业是知道这个二儿子在美国的能力的,他在那边混了近二十年,身份地位在美不容小觑,要让初出茅庐轻浮妄为的甘衔聿难以翻身是易如反掌的事。
所以甘兴业不敢赌二儿子的心慈手软只是吓唬他们,他亲自找了甘衔清,也找了甘望舒,替这个小儿子的荒唐行为道歉,但没有得到谁的回应与谅解。
萧津渡是在甘望舒住院三天后知道她出事故的,起因是他心血来潮要视频,甘望舒担心他发现她在医院,给挂了,但他非要,最后她没辙开了,所以萧总就一眼如她担心的,发现她的背景有些不对劲。
当天萧津渡就飞了美国,第二日到的。
甘望舒见到他深夜风尘仆仆出现在病房的那一刻,脑子嗡了一声,眼泪甚至没有让她感觉到瞳孔泛酸,发热,就顷刻间决堤。
刚好病房没人,他进来时眉头皱得老深,摸摸她身上,这摸摸那摸摸,初夏夜里,他一身的隆冬寒气:“他妈哪个混账撞的。”
她抽泣不断,嘴里念叨着他干嘛要来,她欠他的什么时候能还清。
萧津渡看她那个样子,浑身动弹不得,只有眼泪锲而不舍滚滚落在他手心,梨花带雨的模样简直把他的心碾碎了。
他想说他恨不得自己断几根骨头替她受伤,别说只是坐十几个小时飞机了。
他怕这么说就几乎和表白没区别。
笑了笑,他只能拿自己的笑来哄她:“这不是一眨眼的事儿吗?睡个觉就行了。”
甘望舒被哄了半天才好,但没敢说是因为甘家受的伤,只说是一个普通的事故,甘家的二哥已经在替她处理了。
萧津渡知道每天陪着她的是甘家的二公子小两口,这就算了,还不能让对方知道他的存在,以前关系不和就不说了,关键最近甘氏和萧安又斗得你死我活,虽说甘衔清不参与家里的事务但是这种情况,见面当然不可能。
所以甘望舒总是在甘衔清不在的时候,偷偷告诉萧津渡,让他来。
萧津渡有点不爽快但是也无可奈何,依然乐此不疲地去发展地下感情。
只是他每天到医院探病都要变着花样带一束花过去,每天都不重样。
人走了,花留在病房,持续三天下来,甘衔清已经默认甘望舒有男朋友了,一日他就打着趣问她:“你喜欢的人,二哥相信不会差的。怎么这么久了,不能带出来露个面,让二哥认识认识吗?”
“……”不能。
她干笑,“没有在一起。”
“没在一起,这么上心。”他挑眉,觉得不是很合理。
甘望舒倒是有理有据:“那不上心的人,有可能在一起吗?”
“……”他莞尔,“倒也是,不过我总觉得你在骗我,你们应该已经在一起了。”
“……”
甘衔清前脚一走,后脚萧津渡就来了。
“不是让你回去睡觉吗?你在医院待了一晚上。”甘望舒看到人很吃惊,关了手上的平板电脑上甘氏内部的页面。
最近他知道医院晚上有时候只有看护在,甘衔清不在,他就会来陪她过夜。
昨晚他就在这待了一夜,也不知道有没有眯一会儿,刚刚她告诉他,甘衔清差不多要来了,他就走了。
“我不困。”他惬意地在床边椅子坐下,“在车里呢,看那姓甘的走了就来了。”
“……”姓甘的……
她无奈道,“你怎么可能不困呢,一晚上没睡,不用陪我了,你在这也没用的。”
“怎么没用了,说说话啊,你昨晚在睡觉,咱没说什么。”
甘望舒静静看他,无奈但是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要说什么?”
“我就那么一说,人类一定要说话才能活着吗?”
“……”
甘望舒从脑袋下抽了个枕头去丢他。
萧津渡笑着接住,再起身去给她枕着,“息怒息怒,我家小祖宗息点怒,你这个腰别动,小心疼。”
“哼。”
“其实,今天我生日,望舒。”
她呆住。
萧津渡笑嘻嘻地凑近:“你瞧你这模样,一根毛的生日礼物都没法给我了吧。”
“……”
“那你就好好养身子,我陪陪你,你不那么孤单了,就是送我的礼物了。”
甘望舒眼眶一阵急切的热流涌动,嗓音裹着哭腔:“对不起。”
“这话什么意思。”他一副不爱听的脸色。
甘望舒是真心觉得对不起,特别的难受:“我本来想着,等你生日,我要送你很贵很贵的礼物,补偿你给我送的那匹小月亮,送我的镯子,给我花的,林林总总的好多钱……”
“你什么情况,跟我割袍断义呢,搞这么清楚。”他脸色不善。
“……”
“再说你哪有钱。”
“……”
“穷困潦倒还要送我很贵很贵的礼物。”他乐道,“马上你生日了,你等我送你吧,我就要送,送到你这辈子都回不了我等额的礼物。”
“……”
“那会儿你就不敢老气我了。”
“……”
萧津渡逗完了她,开心聊起别的。
“你已经离职了,那养好伤能不能回国?”
“差不多,我要住院半个月,再休养个把月,到时候就差不多了。”
“出院我直接接你回国好不好?”
见她看着他,萧津渡略有些不自然地解释,“你一个人在这养伤,我实在不放心。”
“我知道,但我还有点事儿,我办完再走,你不用担心我。”
“还有什么事儿啊?”他颓废道。
甘望舒和他你看我,我看你,最终,他投降了,“你爱待着就待着吧,只要人好了马上回去就行。”
“我这次,绝对不骗你。”
他哼笑一声,“那这次怎么忽然能离开甘氏了?”
甘望舒看着手上输液的针,声音嘶哑: “因为,甘氏女总和甘氏闹得很差,甘家的人为了夺权,做了很离谱的事。”
她语气淡淡地阐述“他人”的故事,“所以她被逼急了,接下来集团可能会出一点事,所以董事长顾不上我了。”
萧津渡笑说:“那个女总也是可塑之才,还真打算把家里的浑水搅烂了。”
“是啊。”她悲凉地说道,“难道被欺负一辈子吗。”
“挺好的,我就欣赏这样的人。”
嗯,她不会白白受这个伤的。
见她没有意思说太多,对甘家始终说不上没感情,萧津渡也就配合着聊起了别的。
难得今天甘衔清的实验室有会议,所以他送了早饭过来后就走了,得晚上才下班。
所以甘望舒说不清这一天是萧津渡在这陪着她,还是她在陪着他。
中午她忽然跟萧津渡说:“你手机可以给我一下吗?我送你个不用钱的礼物。”
“嗯?”他从口袋里掏出来递给她,“给我写‘生日快乐’?”
她噗嗤一笑:“才不是。”
划了划他的软件,发现他里面只有推特没有ins,甘望舒就下载了一个,又注册了一个新账号。
找到自己的账号,她点了关注,再把手机还给他。
萧津渡困惑地拿过手,划拉了下上面显示的那东西,一会儿,盯着“wangs”的账号名,徐徐眯起了眼。
下面,最新的一条帖子是几日前她拍的纽约夕阳,路口就是她出事的那个。
第二条帖子,是他亲自包了送她的花,是一张她偷拍的合影。
再往前,还有好几张他曾经给她拍的照片,在廊北山度假区看星星的那个晚上。
萧津渡忽然抬眸。
甘望舒有些脸红,扭头看着别处。
她是从来不发朋友圈的人,朋友圈就一条白线。萧津渡从来不知道除了打电话发微信主动询问,还能在哪里看到她一丝半点儿的行程动态。
这账号……
这可不是不值钱,对萧津渡来说,好像从此和她永不失联一样,价值连城。
看了半天才发现她的头像是那匹小月亮,简介是“骑着小马浪迹天涯”。
“为什么要浪迹天涯,你浪迹的时候跟我说一声,咱浪到非洲看星星。”
“……”甘望舒笑得不行,“我就随口一说。”
“我可不是随口一说的,我们迟早都要去非洲的,你答应我的。”
“……”
和他就着那个账号的每一条帖子拉扯分析到傍晚了,甘望舒终于千辛万苦把人赶走让他去休息了。
他不情不愿地起身,说让她晚上不要留甘衔清小两口在这,他后半夜要偷偷来。
甘望舒无奈,但是又忍不住笑。
看她笑了,萧津渡那表情跟中了什么大奖似的,两人深深对视几眼,有些心照不宣的不自在,最后他终于不再磨蹭地准备走了。
看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甘望舒总是生理性地不舍,如果不是身子不方便,她应该在今天找借口抱他一下的,圆了他的梦,也让自己了无遗憾。
“萧津渡。”
“嗯?”
他已经临门一脚了,闻声又回眸往里看。
甘望舒:“下次见面,我有事跟你说……两件事。”
“什么事儿?还两件?”他挑眉。
“嗯。”
他回头往里悠悠闲闲走了两步,在病床边居高临下含笑逗她,“是好事吗?”
“对我来说,是好事,对你,可能就未必,可能只有一件好事。”
“这话说的……怎么有点奇怪呢。对我来说是坏事?你不是已经离开甘氏了吗?还能有什么坏事。”他不懂,各种揣测,“又被高薪招回去了?”
她失笑。
萧津渡抬手指着她:“你可给我有点骨气,我可以在你身上没骨气,那是因为你,我乐意惯着你,你再给我回甘氏去受罪,整天一副忧郁样儿,动不动难受哭,你看我理不理你。”
甘望舒抿唇浅笑,试探性地问:“如果是,你真的不理我了?”
“一定,我这人那么没底线吗?”他一脸冷漠。
甘望舒笑了起来。
萧津渡一看她这明媚的笑就是有恃无恐,大概率故意逗他的,不是他猜测的。
“那好事是什么?”
“等下次见面说嘛。”
“现在就不能说?”
“不能。”
他痛苦地感叹:“那你到时候再跟我讲啊现在说了,不是吊着我吗。”
甘望舒眉梢弯着:“我很快就回国了,你等我。”
第44章 她姓甘,不姓蓝。
在电梯口惊险地遇见甘衔清, 萧津渡认识他但甘衔清不认识他。
见擦肩而过的人一直盯着自己看,甘衔清回眸,略困惑地瞧了瞧那气度不凡的年轻男人。
萧津渡还在看他, 走了几步的甘衔清最终还是停下来问了句:“你好?”
他讲中文,语气不像打招呼,而是在试探性问他是不是中国人。
萧津渡点点头, 不情不愿地略扯了下嘴角,装作路人, 打完招呼就进电梯了。
本来肯定不会给他好脸色的, 一来他姓甘, 他现在真是烦甘家烦得彻底,二来他一直和甘望舒亲密得不行,住他家住这么久,要不是对方真有个女朋友, 他都要发疯了。
虽然他觉得有女朋友甘望舒也不适合一直去当电灯泡,到底不是亲兄妹,但是说又不能说, 那小祖宗一说就委屈, 不敢惹, 算了, 爱咋地咋地吧。
他给他一个好脸色,是因为他们小两口最近确实一直在身体力行照顾着他的望舒, 这不刚下班就来了, 挺好的一个人……
“在电梯口遇见了个人, 一直看我, 我怀疑是你那个,朋友。”一进病房, 甘衔清就对病床上在看平板的人说。
甘望舒心跳差点停了:“是嘛。”她没抬头,装作若无其事,“他白天没来,最近都是晚上来。”
“那我今晚是不是应该蹲一下,看看未来妹夫到底何许人也。”甘衔清开玩笑道,从拿来的盒子里取了一个巴掌大的小蛋糕递给她。
甘望舒装模作样地说:“那我跟他说晚上不要来了,这里有人在守株待兔,危险。”
甘衔清在床边坐下,莞尔,“这么不情愿介绍给我,我就不烦你。今天怎么样,怎么看起电脑了,无聊吗?二哥这几天比较忙,都没时间陪你。”
“不需要陪我。”甘望舒看着放在一侧的平板,一边挖着蛋糕,一边说,“我在做事。”
甘衔清:“工作?还要继续吗?”
“我不能总坐以待毙。”她抬眸,“二哥,不受伤就算了,但是我现在就,这么算了吗?”
甘衔清摸了摸她的脑袋,“二哥不会放过他的。”
“那只是他自己而已,和集团没有关系。”她问,“但终归究底是家里的原因。
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像小时候一样,天真无邪,可爱,慷慨大方对任何人都好,我就是对你好你才会对我这么一个同父异母本来也没什么关系的妹妹好的,我跟你的关系和你跟他的关系是一样的。”
甘衔清和她安静对视,又徐徐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每次你一说家里,就要连累我,把我一并骂进去。”
甘望舒眼眶一下就红了,低下头,水珠滚在蛋糕上,“对不起。”
甘衔清抽了个纸巾给她擦眼泪,语气柔软:“二哥怕你最后损失更多,望舒,除此之外,你如何二哥都会支持你,人长大了就需要有棱角有锋芒,不然二哥不是真的一不小心就要失去你了吗?失去那个,小时候真的对我很好很好的小朋友。”
甘望舒吸着鼻子,泪珠不断。
“不哭。”甘衔清一点点给她擦眼泪,拿拇指抚摸她泛红的眼皮,“说到底,家里人我也不亲近,我比你更早地知道,大家族只有利益,不太有亲情,二哥当年为了出来,不容易,这你是最清楚的。
所以事到如今我更不可能去左右为难什么,去要求你宽宏大量,二哥永远在乎的只有你,二哥也只有你,所以怕失去你。”
她哭着说:“那我不想当那么懦弱的人,我这样半死不活地退出,什么都没有就,那我这些年就是一场笑话。他们求我接手的时候诚诚恳恳,逼我放弃的时候恨不得杀了我,可是我长大了,我不是小时候那个天真的性子了,我不后悔小时候对二哥好,但是现在,其他人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