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二哥永远会站在我们望舒这边。”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对不起。”
甘衔清摸着她的脑袋满腔温柔地哄,“傻瓜,你就算下次再这样说,二哥也不会怪你,我们望舒就是没安全感,怪二哥这些年自己出国了,留你在国内自己生活,早知道,一定把你一起带出来。我是不希望你当个女强人的,二哥只希望我的小望舒开开心心的。”
她眼泪扑通扑通地滚下去。
甘衔清一点点给她擦着:“不哭了,乖。吃点蛋糕垫垫肚子,晚点你嫂子回来,我们再一起在这吃晚餐。”
甘望舒其实也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女强人,她和驰骋商圈的女老板们大相径庭,只是恰好从事了这份职业。
她无论是不是集团老板,都有属于自己的孤傲,就像早期萧津渡对她的印象,她比较拒人千里之外。
这份孤傲被人踩碎在地上的时候,被人欺骗,甚至想让她的命也化成灰的时候,她自然不可能会想要退出。
她会难过,但是就如刚刚说的,半死不活地退出,算什么呢?
她小时候就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故而踏入北市那座城,到头来她难道要亲眼看着自己明明兢兢业业最后却看见那高楼不过虚妄一梦,亲情钱财全部两手空空。
退出后她要做什么?恨父母,恨家人?
无用的事她不做,从来不做。
本来回国在病房听到那些话后,她更是没打算放弃这个公司的,她一直想要拿回来。
但是这个车祸,这浑身的伤本不该她来承受的。
既然他们如此冷血无情,那她也可以。
这个公司她就不要了,但是……她不会把一个很好的集团留给接下来的人,她自问这两年把甘氏打理得不错,她有能力收拾烂摊子就有能力让高楼再塌一次,那时他们就知道,她不是没有能力,她没有比四哥差。
萧津渡深夜又光临了医院,甘望舒已经在睡觉了。
直到凌晨四点,她迷迷糊糊醒来,感觉床边有人靠着,以为是二哥,就喊了一句,说她疼,想吃药。
萧津渡丢下手机:“什么二哥,是老子。”
“……”
“叫那么亲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甘望舒彻底醒神,“我醒了,没有梦。”
萧津渡给她倒水,又在床头柜找到一片止疼药,扶她起来喂她喝。
“慢点,小心噎着。”
甘望舒闻着他身上好闻的雪松味,心绪与脑子一点点清明起来,吃完药,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软声问:“你怎么又来啦,天还没亮。”
“我睡醒了,没事做。”他放下她,心疼给她掖被子,“能不能睡着,很痛是吗?”
“很快就好了。”她摇摇头安抚他,“止疼药半小时就起作用了。”
萧津渡知道她在哄他,实在是心疼万分,坐到了床边去,轻轻摸一摸她的脑袋,“那我们试着睡一睡,不舒服跟我说,我在这陪你。”
甘望舒浅浅一笑,“你去沙发睡,我们一起睡。”
萧津渡应了,没有和她拉扯太多,只想尽快哄她睡。
甘望舒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话,只知道,有他在一侧陪着她,她一晚上空荡荡的心被填满,药效好像起来得很快,睡得很快,那种极致的安心她格外眷恋。
往后的晚上他总是这样,捡着各种甘衔清不在病房的时间偷摸来,一直到甘望舒半个月后出院,才被她赶回国去。
一出院甘望舒就马不停蹄地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听甘衔清说甘衔聿被扣留在警局已经半月了,大哥也来了美国处理这个事情,只是甘衔清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插手。
因为甘家里外上下的求情未果,这期间,甘家三公子甘衔名带着老夫人的名头来找甘望舒谈关于公司取舍的条件,提出直接拿现金来补偿她以及纽约公司股份。
甘望舒顺理成章地把手头上的股份套现得差不多。
这边在给她做补偿,那边,甘氏报复她的手段层出不穷,尽管人还在美国,甘望舒也经常在新闻上看到 #萧安资本甘氏集团交恶不断# 的头条。
有时候甘望舒都觉得挺好笑的,她和萧津渡仅仅只是认识而已,他们却笃定两人在一起了,而后肆意地利用这段感情来逼她放手甘氏。
她真是对不起萧津渡。
萧津渡那边,最近属于是懒得搭理甘氏了,他只当甘氏疯了,只是偶尔在和甘望舒打电话慰问她伤情的时候总会顺着吐槽一波而已,没怎么放在心上。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甘氏与萧安的恩怨,甘望舒与甘氏的恩怨,甘衔聿的案子,所有事情结束在甘望舒出车祸的第四十天。
那天,#甘氏集团被证监会罚款36亿人民币# 的消息甚嚣尘上,飞上多国头条。
甘衔聿被扣在美无法回国后,甘家老夫人只能把原本送走的第三个孙子再度召唤回来接手公司,然而没多久,就出了这个事。
甘衔名被调查组带走了。
甘兴业原本出院后一直在为小儿子操心,没有精力去管集团事务,这次一出事,他身子差点再次垮下去,一直强撑着去公司善后。
甘氏风声鹤唳风雨飘摇之时,甘望舒悄然落地北市,她乘车去了星阙花园,一到就给萧津渡发消息:“我回来了,你现在有空吗?”
她的房子最近装修好了,在国外她已经吩咐人全部打扫了一番,也简单地布置了一点家具,有个坐的地方。
虽然她可能用不上这个房子了。
到家几分钟,萧津渡就回复了:“回来了?在哪儿?”
甘望舒:“星阙花园,你要是有时间,现在来一趟好不好?我有事跟你说。”
这个点,下午两点,萧津渡正午休结束准备上班,当然她更重要,上不上班的,没什么要紧的。
“我现在过去,你等我。”他回过来。
甘望舒收起手机准备去煮个茶,但是刚到厨房,电话就响了。
接完电话,甘望舒轻吁口气,给萧津渡回了消息:“别来了,我暂时有事。”
“嗯?”萧津渡都已经取了车钥匙。
甘望舒:“别来,你上班吧。如果晚上我有空的话,我再找你。我没找你的话,你也别找我。”
“你刚回国,有什么事啊?”萧津渡不明所以,“我还不能找你?为什么?”
甘望舒含糊地说她忙完了再跟他说,就出门离开了星阙花园。
和甘衔名差不多,晚了他几天,她也接到相关部门的传唤。
本来以为如果他们不知道她回来了,她见他一面就马上再次出国,这辈子不回来了,目前国内对她来说有些危险,他知道她身份后也不会和她再来往。
没想到他们消息这么快,大概从甘氏暴露出问题开始,这一阵子她的行程都在监控之中了。
甘望舒猜测,大概率是甘衔名被带走几天后终于说到一点有用的信息了,他兴许告诉了调查组,这次甘氏遭受36亿罚款案子是她一手炮制的,他不过是刚接手集团的替罪羊。
或者说到了她更深层次的秘密,比如她最近一直在套现,一直在威逼利诱甘氏给她补偿,她没有拿纽约的股份而是一样折现成大额现金,让甘氏措手不及损失巨大。
她想抽身而出但离开之前在甘氏内部埋了一颗炸弹,她做了很多违法的事就是为了让甘氏陷入硝烟弥漫之中,她完全有这个理由,因为甘家内部斗争白热化了,她是最大的受害者。
互咬这种应当属于禽兽的行为甘望舒一点不吃惊于在甘家人身上出现,毕竟互相残杀都有了,撕咬只是为了生存而已。
彼时的萧津渡出门不成,心情郁郁地坐回了办公桌,在懒洋洋地翻着网页看甘氏的新闻。
这难道就是他家小祖宗前一阵说的,接下来甘氏会出事?
她怎么这么清楚,连甘氏的未来都能预知?厉害了。
下午三点,手机上有个来电打断了他不是很专心的工作,他一直在想,甘望舒为什么让他不要找她。
来电就算了,显示的却是一个他不陌生但是也很特殊的号码。
萧津渡困惑地接起。
“您好,是萧安资本的萧先生吧。”
萧津渡瞄了眼电脑上还没切掉的新闻页面,迷茫至极,他看个犯法的新闻也犯法了?
“怎么了?有事?”
“是这样的,”电话里自报家门是什么调查组之后,对他说,“想请您配合一下调查一起甘氏集团的案子。”
萧津渡轻眯起一双眼:“甘氏集团?他们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不知道我姓萧。”
“是,但调查发现,您和甘氏总裁来往频繁,所以有点小问题想问一下您。”
“甘氏,总裁?”
“对。”
“我不认识她。”他漫不经心道,“再说甘氏的案子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确切地说,是甘氏总裁自己的,她因为一些特殊问题被传唤了。我们查到你们交往密切,所以需要您配合一下调查。”
萧津渡笑了,云淡风轻道:“甘氏最近还真是秋风大,关键是我不认识什么甘氏总裁,我们两家充其量有点恩怨,但还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你们搞错了。”
“甘望舒,您不认识?”听筒里传来略显困惑也简明扼要的询问。
萧津渡手里的茶杯砸在了电脑桌上。
电话中再度有声音传来:“您和这位甘氏总裁,甘望舒小姐,似乎来往频繁。如果我们上您公司恐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骚动,对您不利,所以想麻烦您亲自来一趟,问几个问题就行了。”
萧津渡沉着声没有开口。
“萧先生,希望您配合,甘小姐在这边等您,我们,也在等您。您不来,天黑了,她都无法离开这个地方,也无法离开北市,无法出境。如果你们是朋友,我想你应该来一趟。”
萧津渡拿下挂断的电话,愣愣盯着电脑上那则新闻一会儿,才拿起刚刚被他丢下的车钥匙起身。
地方没有多远,有人专门在等着他。
萧津渡在询讯室见到了她,那位,他眼里的,蓝小姐。
她穿着一袭夏日水墨色长袖旗袍,浑身裹得严严实实但也风情毕露,一头乌黑直发一如往昔披在纤薄背后,天鹅颈微微往下垂,低着头,面色雪白,闻声扭头,双瞳望来那一刻,秋水波光粼粼涤荡在瞳仁上,盈盈清冷,貌美无度。
活像去年在北郊第一次见他的模样,带了一丝丝的慌张,还有独属于她蓝望舒的清池孤傲。
他的感觉是完全没错的,甘望舒静静坐在那儿和他对视,眼神有些闪烁不安,或者是心虚,但是他没移开眼她也就坚持对望着。
只在旁人不知道的地方,她手指深深陷入掌心,几乎要出血。
萧津渡想起来曾经他说过,“那就多捞点”,她莞尔说,“我也觉得。”
他问过她为什么忽然能离开甘氏了,她说因为甘氏女总和甘氏闹得很差,甘家的人为了夺权,做了非常离谱的事,所以女总被逼急了,集团后面可能会出一点事,董事长顾不上她了。
他还笑说,那个女总也是可塑之才,还真打算把家里的浑水搅烂了。
她说,是啊,人总不能被欺负一辈子。
而他说,他就欣赏这样的人。
结果,她嘴里的那个人,那个他一直看戏般欣赏着对方起起落落风吹雨打的甘氏女总,就是他眼前的人。
那个上位才两年就被家人算计地位危险动荡,被逼急了,只能为自己捞钱,又以身犯险让甘氏一夜蒸发36亿引爆北市金融圈的人,是她自己。
蓝望舒,蓝银霜的女儿,和甘氏女总裁,这两个毫不相干,性子也不相似,能力也不相似,各种看似毫无瓜葛的两个人,是怎么最终重叠在一起的……
萧津渡不敢相信。
两个人隔着询讯室的半个房间,却好像隔着千万重山水,无法跨越。
晴空万里的六月,亦洪流如山如海,暴雨如注。
“萧先生请到这边房间来一趟。”一位警察在他身边响起了似长钟般的鸣声。
萧津渡:“我不认识她,没什么好说的。”
边上几个警察面面相觑,原先开口的那位回过神对他道:“她姓甘,甘氏集团现任总裁,甘望舒,现年27岁,常居住在北郊江南花园,您也在那边有置业,她还有一处产业在星阙花园,您也是她在那儿的邻居。你们经常见面,吃饭,她在国内的行动和您有一半以上重叠,就在一个小时前,甘小姐还给你发了微信,萧先生还不认识吗?”
萧津渡凝神望着她,声色嘶哑:“不认识。”
“抱歉,那我们也需要询问您几个问题。”
“我说了,不认识。”他咬牙切齿,“你们自己有证据就给人定罪,我这儿,无话可说。”
第45章 我够配合了。
萧津渡离开了招待所, 径自回了公司。
调查组的人无法阻拦他更无权扣留他,所以只能尾随他的车子一起进入了萧安大厦,再上他办公室去。
萧津渡自然也无法叫安保来把他们全部请出去。
他倒在办公椅, 抽了根雪茄出来,在几个工作人员面前径自点上。
“自己坐。”他忙里偷闲说了句。
几个人对视一眼,两位坐在了办公桌前, 一位到会客区坐。
“请萧先生配合一下。”
萧津渡没吱声。
“你们真的,不认识吗?那那些你们见面的证据, 你打算怎么自圆其说呢?”
萧津渡夹着烟, 笑了声。
自圆其说?
天知道他此刻是种什么样的心情, 他被骗的事,尚且没人来为他解释、自圆其说,他们却找上门来,要他来作证这段离谱至极的关系其实是真的。
那个人, 他捧在手心这么久的人,其实姓甘,而那个偶尔会在二人口角之中跳出来, 基本作为反面人物出现的一个女人, 是她本人。
萧津渡真有种天旋地转之感。
她骗了他足足一年, 他把心肝都给她了最后发现她是个没心没肺的。
而他们, 好像是来为他报仇的,查到他们来往密切, 来找他, 要利用他嘴里的话来为她的罪作证, 要他把她亲手送进去。
萧津渡真是觉得老天这一手格外可笑, 格外荒谬。
他知道自己就算承认了和她关系匪浅,哪怕说两人是男女朋友关系, 也没什么用,他能说出什么对调查组有用的事情吗?他根本就没有任何相关信息,她姓甘这件事,她尚且是瞒着他的,更别说有关于她在背后如何操纵甘氏的事,他哪里能有证据去给她定罪?
这理由说出来,他们肯定没人信,还真是只有自己丢了脸,丢了感情,什么都丢了。
“萧先生。”调查组人员提醒他回答。
萧津渡轻吐口烟气出来,“是,认识,我俩是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