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皙耳垂上，坠着一滴红。
再清冷的人也沾染上几分妖冶。
「姐姐快去看书！我们看完书就出去捉鬼吃，去找藏起来的冥府。」
聂辰弹出来，在洞府里飘来飘去。
回到上界，想到聂寅还活着，他激动得想把自已幻化成烟花，直接炸了。
「不先想办法潜入十象古宗查探吗？」庄青鱼问。
血海深仇，如今仇家近在眼前。
聂辰摇摇头，「姐姐的安全重要，先提升修为要紧。而且作恶者一旦死绝，我也该去轮回了。在这之前，我还想和姐姐一起，见哥哥一面。」
他想，姐姐这样的人，她会为所有受害者争取，向世道索要一个公平的吧。
既如此，不必急。
慢一些也没关系，他想多陪陪姐姐。
也想看这光究竟能否照下来，驱散世间浑浊。
「好。」
庄青鱼起身，魂力化为飘带延伸出去，将洞府内撒欢的聂辰卷回来，放在她肩上，「看书去，别偷懒。」
「不是姐姐你去看吗？」
鬼修又不用考试，他还要看什么书？
庄青鱼没理会他的反抗，魂力飘带将他捆成一枚粽子，带去藏书楼。
一路上，聂辰边挣扎边念叨：
「死者为大，姐姐，我不要看书。」
「你要。」
「我不要！」
……
大陆东北。
偏僻村落一角，长年失修的牌匾被风一刮，摇摇晃晃，重重落地。
掉在地上的牌匾上，赫然三个大字：
凌霄宗。
“你们几个这是什么丧气样，咱们宗门的排面掉地上都不知道捡起来？这样出去，怎么可能招到意气风发的弟子呢！”
崔平朗对着桌边几名少男少女指指点点，把地上的牌匾捡起来，用袖子擦擦灰和蜘蛛网，挂上院门。
“轰！”
被蛀空的院门一起倒下。
灰尘浓得飘到桌边。
“咳咳！师叔你别弄这些了，没用！”
他们凌霄宗多穷，师叔心里没点数啊？
还想招弟子？
进凌霄宗混，真是三天饿九顿！
“嗵！”
刚才说话的少年，脑袋上狠狠挨了一下。
“何秉烛，怎么跟你师叔说话呢？”
走过来的朱定舟打完他，把他拎起来，拎到一旁，自已在桌边坐下。
何秉烛站在旁边，摸摸被打的后脑勺，故作深沉叹一口气。
“师父，我也没说错嘛。咱要不今年先别招弟子，把院子修缮一下吧。得是多有定力的师弟师妹，看到眼前这小破院才能不跑啊？”
他恨不得住方寸屋，都不想住这小破院。
要不是方寸屋时刻需要元力催动，他真想长年住在方寸屋里。
朱定舟听完他这话，看看连大门都垮了的破败小院，再和崔平朗对视一眼。
“怎么说？”
崔平朗不情不愿，抠抠搜搜，“咱俩一人出一半？”
“你以前也不这样啊？”朱定舟简直服了他，“到底能不能大气点，手一拍，你全掏了！”
“你怎么不大气点，我的元晶还要买仙草呢，炼丹拿空气炼啊？”
“我那不是炼器材料贵吗？”
“仙草便宜？你当是院子里的杂草，一抓一大把？”
两人你一嘴我一嘴。
旁边，何秉烛和其余几位师姐师兄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又是这样。
得，又没戏了。
“算了，还是我和师姐师兄们攒钱吧。”何秉烛叹气。
“有道理。”
“唉！”
小辈一句接一句，让崔平朗和朱定舟脸红起来。
飞升上界之后，下界的灵玉在这里根本没用，上界修土干什么都要需要元晶。
元晶，顾名思义，也就是蕴含真元之力的晶石。
这种晶石，既是修仙界用来交易的钱币，也是一种可以直接使用的修炼资源，修土可以直接吸收元晶里的元力。
不过元晶不是那么好赚。
上界的炼丹师和炼器师不少，许多商会也只和长期合作的那些有名望的职业者来往。
他们炼制的丹药和法器，压低价格出售会被针对，不压低价格没有人买。
即使成品低价卖出去，再去买炼丹炼器的材料，也难低价买到。
要是自已出去找寻材料，确实省钱。
可他们现在的修为，说低不低说高不高，也不是哪里都能随意去的。
“唉！”
崔平朗重重地叹一口气，掏兜，把储物袋拍在桌上。
“拿去，咱们凌霄宗祖训，苦谁不能苦弟子！”
意外之喜，让何秉烛几人直接跳起来。
“师叔，还是你疼我们！”
崔平朗敲敲桌，提醒：“该省省该花花，材料买好点，但别什么都找人力，能自已动手的就自已动手啊。”
“师叔，还是你会过日子！”
何秉烛把储物袋捧到胸口，情真意切，感叹：“我要向师叔学习！”
“边儿去！”
崔平朗推开他，打断他们的谄媚，摆手赶走他们几人。
等小辈走后，朱定舟也掏掏兜，掏出一个储物袋，推向崔平朗那边。
“就这么多，没有了啊。”
崔平朗半点都不和他客气，直接拿起来点数，“没看出来，私房钱挺多啊！”
“什么话！”
朱定舟白他一眼，“这还是我和一诺前几年在十象古宗，当弟子的时候，给炼器堂干活领的。”
“那就不多了，以你们夫妻俩的炼器水平，走他们宗门的门路卖，也不能是这个价啊？”
克扣太多了吧？
那些法器不如烂在自已手里积灰！
“不然呢，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跑出来加入凌霄宗？下界飞升回来的修土，在他们眼里，就跟穷乡僻壤跑回来讨饭吃的狗一样。”
大战过去三百多年，上界势力的掌权人换了又换，代代更迭。
上下两界，传承断开，早就没什么认祖归宗一说。
他们也难找到自家的祖辈。
“他们是没体会到我们那边的元力有多稀薄，等把他们扔到元力稀薄的地方，他们就知道老实了。”
崔平朗收起那枚储物袋，把手枕在脑后，继续说：“宗门就交给他们几个小家伙修缮吧，我们是时候出去，找找修炼资源了。”
既然没钱，只能出去捡老天的馈赠。
朱定舟摇了摇头，“你们去吧，我去断天崖附近，看看那个新建的百兽门。”
近半年，大陆突然兴起一个门派。
就是这个百兽门。
据说里面有数位仙帝，刚建立不久，就有冲击十象古宗地位的趋势。
……
第241章 当晚辈的感觉很好（1）
“百兽门……这些仙帝来得蹊跷。”
庄青鱼挑选书籍时，听旁边几名白狐少女聊起百兽门，她站在书架边安静听了会儿。
等那些少女抱着书离开，她才若有所思，抱着选好的书离开藏书楼。
走在狐村田埂上，放纸鸢一样用魂力飘带拉住聂辰，庄青鱼蹙眉思索：
根据书上对其余势力的记载，大寂灭一战过后，仙尊全部失踪，仙帝强者都不多见。
当今顶尖的势力里，一方势力最多也就十几位仙帝，不会超过二十。
凭空冒出的百兽门，凭空冒出的数位仙帝……
“哪有多少东西是凭空冒出来的，更别说修炼到仙帝境的修土。”
庄青鱼心中记下百兽门这方新锐势力。
「姐姐，你在嘀咕什么？」聂辰从天上降下来，凑到庄青鱼眼前，倒往后飘。
「嘀咕百兽门，总觉与先前凭空消失的强者有关。」
庄青鱼走到空地老树下，御空上树，坐好。屈起一条腿踩在树枝上，另一条腿悬空，开始翻书。
聂辰坐在树梢，仰望蓝天白云。
书是不会看半页的。
「凭空消失，凭空出现。」聂辰摇头晃脑地念，「我也觉得有牵扯。」
「等修为提升上去，我们就去看看。」
庄青鱼一边回他的话，一边将书翻页，逐行逐列往后看。
微风不燥，徐徐吹动树冠枝叶。
阳光透过枝叶间隙，斑驳光影投在庄青鱼脸上。
她像是闲坐凡尘的神o。
“姑娘！你谁啊，这是我的位置。”
树下少年郎抬手遮眼，仰头看向树上，“你有点面生，我以前在族里怎么没见过你，你是隔壁赤狐银狐支脉的吗？”
庄青鱼放下书，朝下看一眼，再看看无际田野。
“这是你的位置？”
听她话音似是反问，树下少年郎气笑，“这片地是我家的，这棵树是我种的，你说是不是我的位置？”
别说，庄青鱼特意往开阔地走，就是想找个清静地方看看书。
没想到找到棵有主之树。
“抱歉，我以为这是棵无主之树。”
庄青鱼动作利落，从树上跃下，翻飞的衣袍缓慢垂落。
“我是白狐族长幺女令狐璇的儿媳，并非狐族，只是来白狐领地借住一段时间。冒昧占地，多有打扰，告辞。”
解释清楚，庄青鱼转身离开。
谷时雨看着她的背影，摸摸下巴，“外族儿媳吗？”
他昨晚出关，确实听奶奶说令狐家的九姑姑回来了，今夜还有篝火晚宴庆祝九姑姑回族。
不过，族长一脉四年前出了灵儿族妹那件惨事。
这个外族真的能让令狐一家接纳吗？
“算了，和我没关系。”
谷时雨一跃上树，靠在树干上，取出书籍往后翻页。
阳光将树叶影子打在书上，有阴影衬托，光落下的区域亮得格外耀眼。
白光炫目，谷时雨眼前闪过刚才树上光影斑驳那一幕。
如果他不出声打扰，那一幕，当真安宁静谧。
――
庄青鱼找到另一片开阔地，上树继续看书。
本以为这边离农田够远，已经接近狐族领地的边界，不会再有人来。
不料低头一看，树下又出现一只白狐。
“灵儿表妹，有事吗？”
树下，令狐灵仰头看她，“表嫂，这棵树是我的。”
有了刚才白狐少年郎的经历，庄青鱼这次直接跳下树，下树之后再询问：
“族内的树，都是有主的吗？”
令狐灵摇摇头，回答：“不是，但族内每只白狐，都有自已的一棵树。”
这是她们雪丘白狐的风俗，每只白狐幼时，都会种下一棵树苗。树苗伴随白狐幼崽一起长大，长成参天大树。
庄青鱼哭笑不得，低头看她，再问：“表妹，那哪些是无主之树呢？”
洞府哪怕点灯，光线也有些昏暗。
她只想在外面找个明亮安静的地方看看书。
令狐灵想一想，在前面引路，带庄青鱼绕过她那棵树旁边的一棵大树，绕到另一棵树下。
“这棵是哥哥的，这棵是无主的。”
“多谢表妹。”
“不客气。”
令狐灵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说完转身回到她那棵树下，飞身跃上大树，坐下，靠在树干上遥望领地边界。
庄青鱼也跃上那棵无主之树，继续看书。
虽然都没说话，但场面却十分和谐。
比起昨天下午绕山十八圈闲逛，这对姑嫂显然更适合这样安静的相处。
――
时间缓慢流逝。
阳光转暖，昏黄暗沉。
庄青鱼抬手按在后脖颈上，扭动脖子，合上手里的书。
在她耳垂上，由细链坠着的那颗血滴玉石，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摇曳。
收起书，庄青鱼正要下树时，听得耳边一声很轻的询问：
“你说，九尾狐心，有那么好吗？”
两棵树间隔有十丈远，但周围无风无人，金仙境修土的耳力足够听清对方的话。
庄青鱼下树的动作顿住。
想了想，回答她：“九尾狐心是世间养魂圣品，放到外界争夺，足以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令狐灵的头靠在树干上，像个失了魂的绢人娃娃，继续询问：“那你也想要吗？”
“不想。”
庄青鱼抬起头，看向她那边，说得认真：“众生有欲，物欲色欲探索欲保护欲，种种说不尽。
“爱由欲起，而爱足以克制所有欲。
“九尾狐心再好，不及他开怀一笑。
“我不知旁人如何，仅我而言，他眉头蹙一蹙，喊一声疼，我这颗心都要跟着颤一颤。即使不是他的心，其余九尾狐也是他的血亲，我也不敢伤。
“但凡伤他之事，分毫不敢沾。”
庄青鱼说这番话的时候，并未去管耳朵上摇晃的细链。
她没有九尾狐血脉，自然也感知不到另一边的雀跃。
这番话，只是有感而发。
只是想试着喊醒令狐灵。
狐族，在情爱一事上，傻得让人有些不忍直视。
令狐灵坐在树上，有些失神，心不在焉呢喃：“谢谢表嫂陪我聊这些。”
庄青鱼下树，离开前，顺着她看的方向，远远看一眼白狐领地的阵法边界。
“天色晚了，表妹记得早些回，今夜有晚宴。”
“嗯。”
令狐灵应下，心中回想庄青鱼刚才所说的话。
伤他之事，分毫不敢沾……
原来人族也会说出这样和狐族一样的话。
所以，这一切和种族没有关系是吗？
爱从来不会是伤害。
敢伤害的，根本没有爱过。
或者说，不配称之为爱。
令狐灵抱腿坐在树枝上，把脸埋进膝盖，小声抽噎。
太阳落下，夜幕拉起。
令狐皓找过来，站在树下仰头看她。
兄妹两人惜字如金。
“晚宴。”
“嗯。”
第242章 当晚辈的感觉很好（2）
令狐璇回族，震出闭关中的老父母和七对哥哥嫂嫂。
白狐一族的太上长老都出山露了个脸。
庄青鱼，身为令狐璇带回来的外族儿媳，自然免不了被众人来回打量，上下扫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