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怯的声音越说越低。
“或许,王会念在公主的份上,罚得轻点。”
雪松见她又害怕又倔强的模样,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刚想出言安慰,便被帐外突然进来的人打断。
沧牙进来时刚好瞧见这一幕。
看见榻上坐着的人时,眼睛都瞪圆了。
又见二人举止亲密,眼中似有怒火在灼烧。
大步上前,将坐着的人一把拉起,扯过。
“你怎么会在这?!”
芙因被他掐着手臂用力一扯,整个人都差点往前扑去。
“放开我,我不要你管!”
沧牙掐着她的手更加用力。
“不要我管,那你要谁管?他吗?”
“你如今真是长本事了,都投怀送抱到别人床上了!”
芙因被他口中的话说的怔住,眼眶聚集起湿意,拍打着他的手,
“你胡说什么?放开!”
雪松见沧牙说出这般羞辱人的话,上前拉过芙因,眉心微拧。
“沧牙,你可有想过,你说出这样的话是在毁她清誉。”
“你弄疼她了,松手。”
沧牙看着两人接触的地方,想到自已没发现的这两日里,两人背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亲密之举。
眼里的妒火都快喷了出来。
“怎么?做都做了,还怕别人说?”
芙因的自尊被他踩在脚下践踏,终是死心了,眼里的泪掉了下来。
沧牙见她哭了,心里莫名的不好受,松了手。
同一时刻,雪松担心这样拉扯着会弄疼她,也放了手。
芙因抹着脸上的眼泪,跑了出去。
雪松沉着脸,看了沧牙一眼,追了出去。
沧牙面色铁青的顿在原地,想要去追的脚步动了一下,又停了下来。
手臂上的青筋暴起,狠力的一拳砸在了桌案上。
拳头上被尖尖的木屑刺入,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的流下。
之后的几天,军中的妖兵们明显发现两位统领之间的修罗场。
尤其姓沧的,面色阴沉得像是要吃人!
一点就炸。
一时之间谁也不敢去招惹他,都主动投靠明显更为和善的雪统领。
之后,芙因在军中,每每看见沧牙都避之不及。
就算看见了也当没看见一般,只和雪松说话。
她一心只关注人妖两族的战争。
奇怪的是,他们沿路都看见了一股诡异的浓雾。
浓雾每到一城,城中百姓都会失了魂魄,变得如行尸走肉一般。
他们全速行军,不仅是为了躲避身后的浓雾,更是为了抢在浓雾之前,救下城中的百姓。
身后的浓雾和傀儡对他们穷追不舍
虽然已经尽力,但也只救下了部分百姓。
接连救了几城的百姓之后,虎豹蛇三族不满的声音越来越大。
甚至隐隐有压着沧牙和雪松他们之势,要求杀了这些只会拖累他们行军速度的累赘。
军中妖兵一时分化成两派。
眼看就要大乱之时,一道红黑的身影从天而降。
红瞳嗜血的目光在作乱的妖兵身上一一扫过。
帝王般居高临下的威仪,让人不禁生出臣服之心。
所有的妖兵立刻噤声,齐齐跪拜。
“参见吾王!”
狐宴杀了几个带头闹事的大妖,军中的异议立马消失,只听一人吩咐。
帐内。
沧牙立马上前,将行军的路线和所救的人数一一呈上。
“王,按照您的吩咐,已全力营救人族百姓。”
芙因不可思议的看着地上跪着的沧牙。
“所以?你们不是要攻打人族?而是为了救人族?”
沧牙用看二愣子的眼神,看了一眼芙因。
你可算看出来了。
要营救整个人族,需要的人手众多。
若不是王为了让虎豹蛇三族的人出力,吩咐过不许泄露此事。
他也不至于憋得如此辛苦。
城内。
清语看着拉着自已衣袖的人,细细听她说完。
神色一时有些怔松。
虽然她大概已经猜到了整件事情的经过,但听到狐宴做的这些事时,还是忍不住湿了眼。
声音微微有些苦涩。
“他在哪?”
芙因面上一下难过起来,引着她到了一处灯火通明的殿门前。
清语推门而入,看见里面脸色惨白,昏迷不醒的人时,心中更加疼痛。
细白的手指轻颤,描绘着精致的眉眼,生怕将他碰碎了一般,轻柔得不敢触碰。
“你做的这些为何要瞒着我?”
“为何不听我的话?”
为何要生生受了她一掌,全然不反抗?
床上的人散着白发,静躺着,没有回应。
左手腕处一直戴着的发丝无声的回答了她所有的问题。
“阿语,我想和你在一起。”
“阿语,我心悦你。”
“阿语,为何你要这般对我?”
清语脑海中的字字句句,都是他哀凄的声音。
这些声音在此刻变成最扎人心的尖刀,将她的心扎得鲜血淋漓。
血液从心头流出,涌上了喉咙。
被尖刀穿心而过的人生生的喷出一口心头血,将沉静如玉的面庞溅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她慌乱的擦着他面上的鲜血,眼泪不停的涌出,一滴滴的落在他的手背上。
昏迷中的人眉头蹙起,手指突然动了一下。
第144章 娘子,喜欢。
如霜雾一般的眼睫缓缓睁开。
里面的琉璃极为清澈,似缓缓流动的泉水,一眼便能望见底。
狐宴看见守在床边的人时,好看的眉眼先是睁大,里面闪烁着盈盈亮光。
然后弯成了月牙,音色如童声般稚嫩。
“娘子!”
清语见他醒了,慌忙擦去唇角的血迹。
“你醒了,我去叫人。”
起身便要离开。
刚刚走到门边时,便听见‘咚’的一声。
扭头看去,竟是床上的人摔了下来。
狐宴捂着摔疼了的额角,眼里闪烁着泪光,朝她伸出了手。
“娘子你要去哪儿?”
“你又要丢下我了吗?”
清语赶忙跑过去查看他的状况,额角处已摔红了一大块,看得她心疼不已。
“我没有丢下你,我只是想去请医师看看你的状况。”
将人扶到榻上后,在他摔红的地方,轻轻的吹了吹。
“还疼吗?”
金色的眸子里,眼泪将掉未掉。
额上吹来阵阵凉风,痒痒的,长长的眼睫每吹一下,便颤一下。
“不疼了。”
清语吹了几下后,又伸出手,掌心在他额上揉了揉。
“你刚醒,还是再请医师看下,才稳妥。”
“你就在这等我,我很快回来。”
狐宴紧紧抓着她的衣角,攥得极紧,生怕一松手她便会跑了一般。
“我和你一起去。”
清语在他拽着自已衣物的手上拍了一下。
“是医师看你,还是你看医师!”
“松手!”
这话说的语气其实并不重,她拍的力度也很轻。
但榻上的人眼圈立马就红了,抿着唇,声音都带着一丝委屈。
“娘子……你打我。”
“你打死我好了,反正我不松。”
“松了,你就跑了,跑了就不见了。”
他越说越伤心,眼里的泪越聚越多,啪嗒啪嗒的砸落而下。
他这般反应,倒令她有些发懵。
看了看自已的手,她并未使多大的力气。
这么轻轻一下,就将人打疼了?
看着眼前行为说话皆如孩童般的人,心一下便沉了下去。
伸出双手捧着他的脸,仔细的瞧着。
“我问你,你可知我是谁?”
狐宴长睫眨了两下,眼里的泪珠又掉下两滴。
“你是我的娘子。”
清语眉心拧着,神色凝重。
“不对!我问的是我的名字?”
“告诉我,我叫什么?”
狐宴歪头看她,像是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这么问。
“你叫……宁清语。”
“娘子放心,你的名字我记了好多好多遍,不会忘记的。”
还好,他还记得她。
可为何他的言行如此古怪?
简直就像七八岁的孩童一般。
她接着再问:“那你记不记得自已叫什么?”
狐宴眼睛朝上面望了望,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
片刻后,眼睑下移盯着她,告诉了她答案。
“我叫……夫君!”
清语:……
完了!
傻了!
清语松开了捧着他脸颊的手,捂着头。
头疼了半晌,才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虽然不知道因何他的心智出了问题。
但这件事必须得瞒着,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不管是被妖族,还是王城那边知道,都会大乱。
她更担心的是,君情一旦知道他们这边再也对他造成不了任何威胁,只怕会立刻下杀手。
他绝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时机。
现在只能尽量遮掩着,想办法尽快让他恢复。
就在她愣神思考的时候,榻上的人已经离她越来越近。
近到微凉的呼吸都喷洒在了她面上。
“娘子,你在想什么?”
清语微怔着回头,唇上刚好触及他的,两人一时都愣住。
屋内烛火跳动,火焰灼灼的燃烧得正旺。
光线亮到可以清晰的看到对方眼里的自已。
金色的眸子装满了她的身影,薄唇抿了又抿。
好软。
他微微张开嘴,含住了她的唇瓣。
吻的小心又轻柔。
不含情欲的亲吻,反而更加令人悸动。
清语下意识的想要推开他,却被他一把扣住了手腕。
良久后,他松了手,鼻尖蹭着她。
金色的瞳孔微颤着,吐出的呼吸都有些灼热。
“娘子,喜欢。”
他喜欢极了这种感觉。
清语听着他的微喘声,盯着他水光涟漪的薄唇。
刚刚被啃咬过的唇瓣,像是被他吐出的灼热气息烫到一般,连忙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现在的心智就如孩童,连自已的名字都已忘记,又为何独独认准了她?
她试探性的问他。
“你为何如此确定我就是你的娘子?”
“倘若我不是呢?”
狐宴不满她后退的动作,倾身握住了她的双肩。
眼里满是泪光,声音都急了起来。
“你是……你就是!”
“你是我的娘子!是我一个人的!”
他的脑中虽然一片空白,可唯独记得他们成亲的画面。
成亲了……便不会有假!l
除非……她不想认他……
不要他……
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慌感,漫入四肢百骸,令他浑身冰凉。
他将人用力的抱进了怀里。
将头抵在她的颈窝处,深深嗅着她身上的甜美气息。
湿润的水痕划过下颌,滴入温热的肌肤。
“娘子别想抵赖,我们既已成亲了,便不能不作数。”
“你是我的娘子,这一世都是。”
“不……不仅这一世,还有下下世,生生世世!”
清语衣襟处越来越湿,没一会儿便湿了一大片。
她抬起手,在他背上轻轻安抚着。
“好,都依你。”
“别哭了,再哭这屋子都要被你淹了。”
将人安抚好后,她耐心的和他解释,自已只是去取些吃食来,并不是要走。
一会儿就回来。
见他还是不放心,又指了指自已的肚子,说她也饿了。
狐宴这才肯松了手,眼眶红红的看着她,想要下来又被她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垂下的眼眸中满是纠结与失落。
自已若是不听话,娘子会生气。
清语踏出门槛,在他满眼的依恋与不舍中带上了门。
刚一转身,便看见了在廊下等候她多时的人。
怔愣之后,眼眶都有些湿润,声音哽咽。
“外祖父。”
顾老将军满眼慈爱的看着她。
“语儿。”
第145章 尾巴……不能乱看
清语自上次逃出妖界后,便一直在浓雾中寻找外祖父的身影。
等赶到了外祖父居住的地方时,那里也早就如其他地方一样,变成了一座死城。
她还以为……
她忍下眼角的泪意,走上前,看着他老人家满头的白发。
鼻尖微微有些发酸。
“外祖父,我差点以为见不到您了。”
顾老将军回想起前几日凶险的经历,一时也有些感慨。
“确实差一点,不过还好我这把老骨头命不该绝,被人救了。”
“被何人所救?”
顾老将军对着屋内的方向看去。
“搭救我之人,就在里面。”
清语微微怔住,是狐宴……
顾老将军被救之后,听闻了她二人的纠葛,心中实在放不下。
知道有些话必须要说开,这才寻来。
他知语儿和她娘的脾气一样,认死理儿。
若是不给她转转那根筋,只怕她真会守着那点死理儿一条道走到黑。
最后抱憾终身。
二人在廊下边走边说。
“他救我之时,并不知我的身份,只以为我是普通的百姓,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身为妖族,却愿意放下隔阂出手搭救人族,这般的心胸与气度,语儿,你找了位好夫君!”
顾老将军很是满意,夸得赞不绝口。
“这家伙身手好,气势足,配的上我们语儿!也护得住你!”
“若是你母后在天有灵,必感欣慰。”
清语静静的听完,垂下眼睫,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外祖父,母后当真不会怪我吗?”
顾老将军看过来的眼神十分犀利。
“语儿,你这是被心魔困住了。”
“是妖如何?是人又如何?如你母后那般,找了只披着人皮的恶鬼,外祖父索性希望你和真心待你的妖在一起。”
“况且我的女儿我能不知道?她必是和我一样,希望你此生顺遂,得遇良人。”
“现在良人就在眼前,语儿可要把他抓紧了,莫让旁人抢了去。”
清语停下脚步,怔愣的看了外祖父许久。
眼中热泪盈眶,缓缓点了头。
顾老将军见她如此,便知她想通了。
双手叉腰,仰天大笑。
“好!如此我就放心了!”
“我这快要入土的老家伙,总算是了了最后一个心愿!”
清语被外祖父身上的爽朗与笑意感染,面上露出了多日未见的笑容。
眸中阴霾散去,重新洒进了亮色。
心里一直介怀的事终于散去,心底深埋的爱意如抽芽的绿条,不断向上生长。
她拎着手中食盒回来,榻上只剩一尊眼巴巴望着门口的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