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的‘私事’已经不少。”
钟晚抿着唇,没说话。
梁序之看着她,片刻后微张口:“我不会结婚。”
“不管是跟谢家的人,还是其他人,都不会。现在有你,我也不会再有别人。我没有同时找两个女人的习惯,你不用担心撞上任何人,明白吗。”
钟晚心头微动,却说不上听到这话是什么滋味。
她掩饰般笑了笑:“…才明白。”
梁序之有伤行动不便,将她的手拉过来,笼在掌心,一会儿后道:“一年前定的规矩,看来现在得改一改。”
钟晚看向他,手心在温度极低的空调房中居然出了一层薄汗。
梁序之缓声道:“以后有什么想问的就直说。”
“你都会告诉我吗?”钟晚意外地抬了下眉。
“看情况。”
“…好。”
梁序之也没再提让她搬过去住的事,钟晚再次琢磨不透他的脾气。
这半个月他好像都是因为这事晾着她,现在矛盾解决了,却也不让她搬了。
这样倒也好,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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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的拍摄在下午,钟晚也不着急走,梁序之让她回的时候,她便说:“没事,我多在这待一会儿吧。”
也算是安抚他的情绪。
否则这长达半个月的“冷战”,他受伤住院的头两天她都没陪着,在他心里说不定还是根刺。
另外,他们确实也有段时间没像从前一样,平静地独处。
梁序之看她一眼,“算你还有点良心。”
“……”
钟晚心虚地垂下头。
梁序之视线落回到电脑屏幕上。
不打扰他看文件,钟晚把椅子搬去靠窗的位置坐着,打开了手机明天下午的剧本,默背台词。
差不多到凌晨,她有点累了,身子向下挪了挪,靠在椅背上打算休息会儿眼睛,没想到时间久了就直接睡过去。
梁序之合上电脑时,转头,就看见她侧脸靠在椅背上,将外套当被子盖在身上。
窗边正好亮着一盏落地灯,暖黄的灯光映在她脸上,鼻梁像是一道明暗的分界线,长发自肩头垂落,整个人轮廓也变得毛绒绒的。
梁序之没叫醒她,视线在她脸上停了许久。
这半个月烦闷的情绪莫名就在今晚消散大半,也不知是否全然是她的缘故。
又过了会儿,梁序之低声叫她:“钟晚。”
钟晚皱了皱眉,像是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睡着一样,一个激灵坐直身子。
“啊…”
梁序之看到她刚才的表情实在可爱,笑了声:“隔壁房间是空的,过去睡吧,都重新打扫过。”
第37章 Chapter 37
月光洒下一片清晖, 将斑驳的树影留在窗沿。
钟晚将外套挽在胳膊上,起身,嗓音还带着未全然苏醒的睡意。
“我还是回去睡吧。”
她去病床边上, 低头看向梁序之受伤的胳膊和脚踝,探出手,又收回来,“…是不是特别疼?”
梁序之掀起眼皮,看着她的眼睛, 默了须臾。
车祸几天,都没人问过他这个问题。
秦助理虽然上心, 但也都是公事公办, 以完成工作为导向,不会问他这么偏感受的问题。
虽然, 这也没什么可问的必要, 答案显而易见。
但这次骨折的确比念书时被绑架那次要好受很多,当时误了治疗时间, 记得连清创的手术都做了有两三次, 梁穆远和梁承安都只是说‘人救过来就好’。
梁序之伸手,即使裹着石膏也不愿让她细看一般, 又将被子扯过来,盖住腿和那条胳膊。
他敛了目光,轻描淡写地说:“还好。”
指指上方悬挂的透明注射液瓶,“有止痛的药。”
已经过了零点, 钟晚莫名也没那么着急走了, 但留这也是去隔壁睡觉, 于是想了想,又问:“你明天什么时候转去别的医院?”
梁序之:“下午。”
钟晚扯扯唇角, “那明天傍晚下戏我再过去,我问秦助理要地址。”
梁序之“嗯”了声。
两人无声对视几秒,他先开口,嗓音沉缓道:“回去休息吧。”
钟晚:“那…你也早点睡,休息好伤也恢复得快。”
梁序之低头,钟晚便往门外走。
经过门口控制灯光的开光时,顿住脚步,又帮他熄灭一盏,只留床头的阅读灯。
病房门轻阖上,梁序之抬眼,看向窗边那盏刚熄灭的灯,而后,视线移向她离开的玄关方向,停留须臾,直到玄关顶上的感应灯也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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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上午,钟晚原本打算在酒店休息,临时被《朱粉壁画》的导演通知,电影最后的制作剪辑即将完成,在筹备定档了,让她有空时配合拍几组宣发用的照片。
她让安妍去办这件事,但尽量把晚上的时间都空出来。
刚敲定好,钟晚的手机又响起,来自港岛的陌生号码。
以为是骚扰或者推销,她挂断了两次。
一会儿后,又有个存过的号码打进来,来电显示是卢文卓。
她愣了愣才接起:“卢先生?”
卢文卓:“钟小姐,有个事我这还是先跟你打个招呼。前两天我跟纪总打了场球,纪为南,之前跟你提到过他。”
钟晚:“啊…我记得。”
卢文卓:“他恰好提起你,应该是在什么酒会上跟你见过面,说是总觉得眼熟,我跟他说了你的身世。”
“别担心,纪总不会跟其他任何人乱说,包括他夫人。有当年和你母亲的那层关系在,他也一定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
钟晚乍然听到这个消息,思维有些卡顿:“…这样啊。”
想起那天跟卢文卓见面时,她也没提过这层身份要保密,事到如今,其实也没什么保密的必要。原本就是上一辈的事,再者说她明年就要离开港岛,跟这些人事物再无关系。
电话里,卢文卓继续道:“纪总想跟你见一面,我把你的联系方式给他了,当然,见不见决定权在你。”
钟晚茫然道:“好的好的…我知道了,麻烦您。”
卢文卓最后提醒了句:“对了,你应该也知道他跟梁虹姗是很多年的夫妻。有些话,我没跟他说过,你最好也别提,不然这场可不好收。”
钟晚:“…嗯。我明白。”
挂断电话不久,那个陌生号码又打进来。
钟晚猜测就是纪为南的来电,她深吸一口气,按下接通键。
“您好?”
纪为南先自我介绍,钟晚表示她记得后,他缓声道:“上次见面只觉得钟小姐看着眼熟,不知道原来是阿茵的女儿。”
他顿了会儿,问:“不知道方不方便,最近有空一起吃个便饭?没别的意思,就是…你应该已经知道,我跟阿茵是一起长大的,她还在世的时候,关系很好。”
钟晚犹豫两秒,答应下来。
她今天午饭时间就有空,纪为南也正好没别的安排,两人约在了离她拍摄场地近的一家茶餐厅。
钟晚例行要给林叔发条消息报备,以免见面后有什么事端。
打开短信界面,才想起林叔在休病假,索性将短信直接发到了梁序之的手机号上。
没多久,梁序之回了个“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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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晚被司机送到约好的餐厅时,纪为南已经提前在包间等了。
钟晚看到这个人,心情相对复杂。
如果卢文茵没有遇到钟重临,也许就会跟纪为南结婚,过上她原本应该有的平淡、富足的人生。
当然,像之前卢文卓说的,如果是那样,现在就不会有她这个人。
她猜纪为南也有同感,因为进包间时,纪为南这次看她时,眼神也有些难以掩藏的矛盾情绪。
钟晚礼貌性地先颔首:“纪总你好。”
纪为南站起身,“你好,先坐吧。”
他语气也是亲和中带着陌生,同样的矛盾,推了推眼睛,道:“电话里你说下午急着去拍戏,这一片我也不算熟悉,让助理选的餐厅,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钟晚笑笑:“没事,我在吃上也没什么讲究。”
侍应生给两人倒了茶,就关上门退出去。
安静了半晌,纪为南看着她说:“你跟你妈妈很像。长相倒没有特别相似,主要是气质,跟她年轻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像是想到什么,他默了默,又有几分伤感:“不过,她的时间也只停留在年轻的时候了。”
钟晚垂眼,捧起茶杯抿了口茶:“是啊,也过去那么多年了。”
再说下去怕是将气氛往更伤感的方向推,毕竟逝者已逝,钟晚今天也不是带着和卢文茵旧友一起缅怀的目的来的。
她抬头,斟酌着说:“纪总,您今天叫我来,是…”
纪为南:“我跟卢总也算是认识很多年的老朋友,跟他说起你的时候,知道你是阿茵的女儿,就想着见一面。”
“但后来想想其实也不合适,毕竟阿茵还在世的时候,我跟她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了,虽然,我一直把她当朋友,也没有因为后来发生的事怪过她。感情这事,本身也应该是你情我愿的,我跟她没这个缘分。”
“罢了罢了,我现在一把岁数,女儿都这么大了,不适合提这些陈年往事。”
钟晚看到他此刻伤怀的表情,忽而想起曾经读过的一段话。
许多男人都有过这样两个女人,一个像红玫瑰,一个像白玫瑰。‘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她猜测,卢文茵对纪为南而言,就像是那朵红玫瑰,那一束‘床前明月光’。
不知这对她而言,算是好事还是坏事,但他大概不会为了那束逝去的‘明月光’,擦掉墙上沾了二十多年的‘蚊子血’。
侍应生已经将菜端上桌,钟晚沉默地举箸吃着。
一会儿后,她试探性地提起:“我跟您太太梁女士之前也见过,上部戏在拍的时候,她来探班,还给我带了点心。她人很好。”
纪为南顿了下才笑笑:“是,最近温迪想当演员,她也跟着在你们这圈子里到处走动。她喜欢交朋友,性格一直都是这样,年轻的时候,跟阿茵关系也很好。”
钟晚观察着他的表情,猜测,他也许对当年梁虹姗做过的事一点都不知情,或许,也不知道梁虹姗背着他在外头跟年轻男模特搞外遇。
她思忖片刻,装作很自然地问:“我妈妈她…过世之前,跟您见过吗?”
纪为南想了想,道:“见过,但不常见。拍《茶园》那会儿,她心情就不是特别好。但也能理解。毕竟,她在内地的遭遇…搁在谁身上都不会好受。”
“但毕竟我们关系敏感,很多话也不方便说。还是阿姗当时经常去陪着她,安抚她的情绪,当时应该能让她轻松一点。”
钟晚抿了下唇,没搭腔,低头吃菜。
……
两人都搁了筷子,纪为南看了眼时间,同她说差不多也该走了。
钟晚便还是有些纳闷。
纪为南真就是单纯请她吃顿饭,这种心理她属实不太能共情。
但无论如何,今天都不是个适合谈其他事的时机,她克制地想。
钟晚应了一声,欲起身时,听到纪为南说:“对了,不知道这事我该不该多嘴问。”
钟晚抬了下眉:“您说。”
纪为南:“你和梁家那位…”
“我没立场说什么,但就当我是阿茵老朋友的身份吧。”他也委婉地点到为止,顿了下说:“这种没结果的感情,还是及时止损的好。我自己也有女儿,阿茵当年的事我也是全程都见证了的…女孩子这个年纪,在感情上容易冲动,容易越陷越深,最后受伤的还是自己。”
他揉揉眉心,很真诚的语气:“我是不想再看到悲剧发生了,尤其你还是阿茵的女儿。”
钟晚看着他,片刻后莞尔,只道:“谢谢您提醒。”
纪为南也起身,叹了声气,“走吧。你在港岛如果遇到什么麻烦,也能联系我帮忙,虽然…肯定没现在那位梁先生管用。”
钟晚轻“嗯”一声,再次道谢,抿了下唇,跟着往包间外面走。
这是她到港岛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因为卢文茵的关系而收到他人的善意。
但这个人却是纪为南,卢文茵曾经有婚约的对象,也是现在梁虹姗的丈夫。
真是世事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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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傍晚下戏,钟晚就从秦助理那里要到了梁序之所转医院的地址。
私人医院,就在万泰集团大楼附近,在寸土寸金的位置拥有一整栋的高楼,里边患者却很少,收治的病人都是非富即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