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芸歪了歪头,从一片雾霾后走来,发带松落,黑发凌乱地披散而下,一双眼眸猩红而诡谲,紧紧盯着他看,宛如地狱之门前走来的复仇之神。
季琛见状,冷哼一声,再次挥动长鞭,鞭子在半空中像千万条银蛇吐着红信子,要把长芸吞噬。
长芸瞥一冷记,长剑一握,冥火便蔓延至剑身,刀面映着火光,她快速避开长鞭的同时几个旋身,手起刀落,便将长鞭一节节劈断了。
怎么可能?冥火竟能断他的骨鞭?!
季琛心下一紧,可还未等他回过神来,长芸一道幻影,弓身从他身边穿过的同时,剑在手上打了个旋儿,剑身一停,即刻间一个侧劈而下。
长剑以惊人的速度和劲力从季琛的腹前切至后背,只一瞬间他的上身与下身便彻底被分解,没有肉身相接的横截面血肉模糊,令人作呕。
季琛瞪大了双眼,遽然断气,失去了意识,重重倒下。
他的血还在不断往下流淌,满地的鲜血漫过长芸的脚底。
长芸放下长剑,浓黑如羽翼的睫毛淡淡覆下,半遮血红的眼眸。
“你伤我腰腹,我便将你腰斩,你杀我父皇,我便让你以痛苦与死亡相抵。”长芸冷冷地说。
第57章 重刑处置
她看着季琛的尸首,毫无怜悯,丢下淌血的长剑,就往长恒宫深处走去。
依暗卫所言,父皇被杀害后,季琛为了掩埋罪行,将他的尸体藏在了长恒宫内的一间偏室。
她的脚底印着血迹,每一步踏过的地方,遍布的,是季琛的血。
“吱呀”一声作响,长芸推开门扉。
室内黑暗,长芸将蜡烛点燃。
朱红台阶下,是倚躺着的父皇的尸体,尸体双眼半睁,明明心脏处被人捅了个大窟窿,他的眼神却是坚韧而温和的。
看到这里,长芸终是忍不住了。
向前两步,在父皇面前重重地跪下。
“女儿不孝,来晚了。”长芸哽咽,握住父皇的手。
宗政玺的手早已失去了温度,冷冰冰的,长芸却好似感受不到,将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
“父皇,答应你的事我做到了,但为何我凯旋而归之时,你却不在了……”
泪水映着血瞳,承载着无可奈何的悲凉,一颗颗晶莹地滚落。
长芸将脸埋在他臂腕,肩膀颤抖,泣不成声。
她的哭泣声像一头悲伤的幼兽呜咽,在室内回荡着,令人感到难以呼吸的沉重与压抑……
…
…
长芸走出长恒宫,此时的宫外已站着一队人马。
是苏玉堇他们,还有被押捕的宗政宇、季妃和齐褚。
季琛兵败,反叛的军队终是走到头了。
长芸却紧紧皱眉,好似注意到什么,虽眼睑通红却不改冷厉,她朝迎面而来的萧月问:“罗左相呢,还未抓获?”
她怎会忘记,宫变的起因源自罗左相对季琛的引荐,若不是他和父皇说,最适合领兵援助的是季琛,季琛又怎么会拿到褚南营的虎符,带领南方的旧势,发动兵变。
萧月沉声禀报:“今日发现,左相罗兹于自家府邸饮毒酒自尽了。”
饮毒自尽?
长芸冷笑,不知道他是畏罪自杀还是自杀请罪。只觉他死得太容易了。
她走到被士兵摁压、头戴木枷、手捆铁链的宗政宇面前,以胜利者的姿态俯看着他。
“我军出征的行军路线与时间是不是你那个舅父泄露给陆兵的?”这件事长芸早有怀疑。
“是,又怎样。”宗政宇低垂着头颅,声音嘶哑。
兵败如山倒,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故灰头土脸,死气沉沉。
但长芸并不会如此轻易地放过他,她继续问:“穿过父皇心脏的那把剑虽然是季琛的,但其实,杀父皇的人是你,对吗?”
长芸的一番问话让宗政宇捉摸不定,他有些慌了,顿了好久才说道:“父皇不是我杀的,是季琛杀的。”
说到这里,宗政宇的思维一个回转,像是找到了一线生机,脱口而出:
“是季琛他自己发起的宫变,他是为了他自己,不是为了我,我本来也不想的。四皇妹,你要相信哥。”
知道事实的季妃别开双眼,在一旁默不作声。
若是儿子和亲哥的立场相背,她会站在儿子这边。
长芸盯着宗政宇许久,忽然,笑了,笑容很灿烂,说出的话却冷酷至极:“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父皇死的时候,只有季琛、宗政宇和季琛的三两忠实部下在场。所以不管有没有亲自动刀子,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罪魁祸首。
宗政宇和季琛共同叛变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宗政宇遇到难事就想和自己的舅父撇清关系、翻脸不认人,这样的人也有脸顺着杆子往上爬,说是她哥?
长芸感到一阵厌恶,按原计划给其定罪:“将宗政宇、季妃、齐褚交给刑部押入大牢。第一日把宗政宇的另一边鼻子割了,第二日把他的十指剁了,第三日将他带到宫门城下,让百官军将看着,举行车裂酷刑。”
父皇的死,六皇弟的腿还有那次狩猎场上针对苏玉堇的谋杀都与宗政宇有关,宗政宇,并不无辜!
“至于季妃和齐褚,就施行凌迟罢!”长芸命令道。
父皇久不治愈的病始终与季妃暗中下毒有关。而齐褚,堂堂褚南军营指挥使,在陆国侵扰芸神边界之时,不但不守边城国土,而且仅为一己私欲,带着褚南守军北上乱宫,助纣夺权。他们,亦并不无辜!
凌迟?将人身上的肉一刀刀割去而致死?
季妃闻言,吓得浑身一哆嗦,立即朝身旁士兵的长矛上撞,幸好被萧月及时拦下。
“带他们下去,立即施刑!”长芸喝道。
自杀未遂,季妃被士兵强行带走,她细白的脖子迸出根根青筋,尖声厉喊:“杀了我!杀了我!宗政长芸!你杀了我——”
长芸长身而立,看着他们被强制带离的背影,脸上没有过多的喜悦,只有肉眼可见的苍白与憔悴。
…
大雪漫天飞舞,寒风呼啸而过,今年的初春似乎比往年都要寒冷,太女的马车急急行驶,最后停在了礼部侍郎的府邸前。
上次与楚穆一别过后,楚穆一如既往地在朝廷上安分守己,扮演着中立且稍向大皇子党倾倒的角色,所以季琛在全城翻找薛贵妃的时候并未重点搜查楚府。
在管家的通报下,楚穆匆忙迎了出来。
太女从马车中走下,她的身上裹着一件厚厚的狐裘,脸色有些冷白,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
楚穆上前一步,恭敬地朝她行礼道:“参见太女殿下。”
“无需多礼,带我进去。”长芸说道。
楚穆在她身前带路,穿过井条有致的长廊,他将长芸带到府邸最里边的院子里。
在院子的正中央,一位女子挽着简单的发鬓,穿着一身素净的长袍,昂首定定看着那白雪皑皑的青松,仿佛失了神。
“母妃。”
长芸轻唤,声音很小,薛灵毓却听见了。
她还以为自己是起了幻听,回过头来,看见长芸的那一刻,有几分感动,亦有几分恍惚。
这孩子瘦了,长高了,在战场中磨砺出来的气息更凛冽了,也越来越像她父皇年轻时凭海临风、意气风发的模样了……
长芸看见薛贵妃红肿而空洞的眼睛,连忙走向前来,紧紧抱住了她:“母妃,你别吓我,我是长芸。”
薛贵妃轻推她,半气半觉得好笑,伤感的情绪都少了几分。她说:“你以为母妃傻了吗,本宫怎会不认得自己的女儿。”
第58章 不负山河
薛灵毓微微拉开与长芸的距离,双手轻捧她的脸,一双眼眸透着悲戚却清醒:“长芸,母妃给你说一些话,你仔细听着。”
长芸点头。
薛灵毓接着严肃地说:“你是宗政长芸,是父皇和母妃的女儿,是御前立了近十年的皇储。
不日后你将称帝,这万里山河将托于你手。你要当起这家国重任,替你父皇,将这国家的盛大与繁华延续下去。
这样,你在天之灵的父皇才能得到慰藉,他会一直以你为荣。”
说到这里,薛灵毓有些哽咽,她撇过脸去,擦掉眼泪。
长芸心念一动,眼眶红热,坚定的回答:“我知道了,母妃。”
薛灵毓的泪水滚烫得厉害,却不觉自己单薄的衣着经不起寒冷。
长芸将自己的狐裘解下,严实地披她身上,放柔声音:“担心着凉,我们先回去。”
楚穆在一旁远远看着,见此,顺其自然地将手炉送来。
长芸接过,转手递给薛灵毓后,对楚穆微微一笑:“听太女暗卫说,在他们护着母妃离宫之后,宫外遭到了季兵的追杀,在两军打斗混乱之时,你铤而走险,将母妃带到了自己府邸中的密室躲起来。可谓是有着不凡的勇气啊。”
若楚穆此举被人发现,按季琛的作风,这礼部侍郎的府邸就要成为大火蔓烧三天三夜下的焦土废墟了。
“与反叛之人对抗乃老臣的本分,殿下不必过多嘉奖。”楚穆笑着言道。
“楚侍郎无需自谦。”长芸弯唇,拍拍他肩膀,再次对其表示赞许后,便带着薛灵毓回宫。
…
丑时已到,长芸才从宫内一切繁杂的事务中抽出身来。
楚丹萧月站在长芸身侧,为她挑着长灯。
从长恒正殿到东宫的路径曲曲绕绕,颇多麻烦。
长芸走在这样的路上就不自主地会想到明天还要处理的一堆政务。
她蹙眉捏了捏鼻梁,尽量把这种烦躁的感觉压下去:“楚丹,明天命工部把这路开空阔些。”
“好。”
长芸略感疲惫走向东宫的方向。
远远的就看见了卫澜姬早在宫门前等候。
他柔顺的长发披散,半边于胸前,半边于身后。只因宫中正值服丧期,亦将往日热烈的红袍换上了清冷的素白缎裳,他挑灯撑伞仿佛一直在等她。
这许久没见的日子里发生了诸多大事,此时的长芸已身疲力竭,亦无心多说些什么,只与他擦肩而过,想尽早回寝室休息。
卫澜姬收起失落,却也理解,他轻轻跟着,默默替她撑伞,遮住了细雪。
卫澜姬亦心疼她在战场上劳心劳力半年有余,还需要彻夜赶来面对宫中的变故。就像是今日,她也要熬到这么晚才能稍作休息。
所以这次卫澜姬一点都不折腾了,长芸进殿,殿内开了暖气,他就帮她宽衣。
长芸脱了鞋袜就赤脚踩在黑曜石地板上,他就示意侍从把长芸的鞋子放好位置。
长芸无心洗澡,躺床上就想睡觉,他就说想帮她简单擦拭一下身子,怕她身子粘了汗,夜里睡觉不舒服。
长芸不作回应,卫澜姬便跪在她榻边以适宜且轻柔的手法替她按摩手臂,让她的手放松紧绷的神经线,如此,才能缓解第二天手部的酸软。
按理说长芸会在身子慢慢放松后安稳入睡,但她却闭了闭眼后又睁开,眸子清亮地看着他。
卫澜姬只穿了件打底的白色中衣,眉眼间多了分柔和,关心的问:“殿下是睡不着吗?”
“澜姬,我以前只觉得你是个性烈、泼辣、不安分的,半年未见你怎变得如此乖顺?”长芸总觉得哪里感到奇怪。
卫澜姬没想到她会这样问,愣了愣神,道:“许是澜姬换下了红衣?殿下是不喜欢澜姬这般模样吗?”
长芸知道,卫澜姬看似在东宫被养得一身雍容华贵,天天珠宝金钗往身上戴,但不过也是用来哗众取宠的一种方式罢了,他对金钱与权力其实并不甚在意。
这半年来,卫澜姬居然会安安分分待在宫里,连发生如此大的宫变都没有趁机逃宫,去寻找自己的一份自由。反倒单闯茗韵楼,见了楼主调了兵,一直在想法子调动势力维护着东宫,这着实刷新了长芸以往对卫澜姬固有的看法。
冒着生命危险留下来,他的目的是什么?真的是为了金钱和权势吗?还是不信任,畏惧她事后报复?还有可能是为了……他的弟弟卫凝横。
卫澜姬看着长芸垂眸想事的脸庞,当然不知道她多疑的性格又犯了。
只是看殿下没有回应,他的心也提起来了些。
半年未见,经历过许多,殿下的心也变得更加冷硬了,比从前更难让人接近了。卫澜姬很怕与她离心,故现在事事表示顺从。
他握住长芸的手,低头虔诚地在其手背亲了一吻。
若是说,卫澜姬最大的软肋是他的弟弟……
长芸想到这里,遂故作平淡地开口:“孤见你的弟弟卫凌横很是顺眼,有意愿将其纳入宫中。”
长芸饶有兴致的继续演:“卫凝横好一个少年将军郎,眉目清秀,长相俊逸,却在军营沙场间生生磨砺出了盖世气势,容貌、身材、武艺无一落下的,说是俊俏可餐也不为过。”
卫澜姬的身子有片刻的僵硬,不一会儿才抬起头,勉强笑了笑:“殿下不要和澜姬开这种玩笑。家弟的阴郁之气太重,怕是服侍不好殿下,不像澜姬,愿意为殿下付出一切。”
长芸听罢,若有所思——为了保护他的家弟,愿意付出一切么。
“孤看在你及时调动了太女暗卫来试图救我皇姐皇弟的份上,暂且放过你家弟。”长芸眯了眯眼,盯着他眼睛。
“谢殿下。”卫澜姬道,心底轻轻地松了口气。
长芸勾唇,忽然觉得逗他挺好玩的,索性说道:“干谢有什么用,不做些表示吗?”
卫澜姬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有些惊讶。
还未等他做出反应,长芸忽地伸出手来拉过他的手腕,顷刻间便将他拽至床上,长芸一个翻身就压住了他。
两人的距离不过两毫米,卫澜姬才在低讶之余嗅到长芸身上飘渺而几不可察的酒气。
他的心跳快跳到了嗓子眼,却勉了勉神,强作镇定地附上她的耳边,话语缠绵悱恻:“殿下想要怎么做……”
第59章 释君愁
长芸抬眼看他,一双黑湛眼瞳中,是赤裸的认真与玩味,低低的说:“孤想要你在我身下——yu仙yu死。”
话音刚落,长芸扯下自己发上的红绸缎带子,三千青丝披散而下,她并未在意,而是用发带将卫澜姬的双手捆绑。
她单手扣着他的手,高举过身,放在床头。
另一只手伸出食指,如蜻蜓点水般点过他喉结,顺着喉结一路往下抚至他的胸骨中线。
带着灼热温度的指腹划过他柔软的肌肤,卫澜姬的呼吸顿时变得滚烫而急促。
长芸手指轻勾他衣襟,顿了动作。
卫澜姬脖子以下的地方早已染上绯红,分明还有些羞涩,却偏偏强自沉着,声音娇媚得像个钩子般吊她胃口,对她说:“那么,澜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