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被围攻的两个护卫也赶上来了,和拦她们车的匪徒战成一团。
突然,安宁看到一个火折子从小抽屉里掉出来。
“脱衣服!外衣给我!”安宁拉着摔懵了的彩蝶,一起脱下外衣,摸出火折子点燃,从窗外扔到路旁树林中。
车帘、布幔也扯下来,金钗、步摇、镯子都包进去增加重量,点燃了扔得更远些。
两边都是树林,只盼着能烧起来,吸引旁人注意。
然后把车门、车窗插上,关死。
安宁不开开门,焦急又无助得缩在车里等着。车外刀兵碰撞的声音、呼和喊杀的声音一直没有停歇。
安宁手中还握着最后一根簪子,自从上次在宫中用簪子划伤了越国公府公子之后,安宁每次出行头上必定戴着类似的簪子。可是,簪子在匪徒的刀剑面前,又有什么用呢?
“姑娘,您别做傻事,还不到那一步……”彩蝶握着安宁的手哭求,她现在才反应过来。
安宁低头一看,簪子抵着自己的下巴呢。安宁把簪子拿远些,没心情解释。
“佛祖!道祖!满天神佛!诸天仙君,保佑,求你们保佑。”
“姑娘,你听,是不是有马蹄声。”小声哭泣的彩蝶停止抽噎,突然抓着安宁的胳膊问。
“有吗?有吗?”安宁侧耳倾听,好像有?好像没有?真的,人紧张到这种地步,根本分辨不出来。
好在,也不需要她分辨。外面有人大喊:“何方小贼,居然胆敢在此伤人。”
安宁心中庆幸,“来援兵了!”可还是不敢完全放松,万一是个过路人呢,万一他势单力孤呢!刚刚扫了一眼,匪徒可是有六个人的啊!
“师兄,我来助你!”安宁又听到一句。
外面的对战声停了,安宁也不知道是多久,时间过得格外漫长。
“萧姑娘,请出来吧,匪徒已经尽数拿下。”外头有男人说话的声音。
安宁不敢开口,更不敢下车,仿佛这车是夜晚的被窝,妖魔鬼怪都被隔绝在外。
“萧姑娘,贫道乃天福宫人,是忘机道友让等来寻你的。”窗外有人解释。
马车还是没有丝毫动静。
“师兄,你慢慢说,别吓着人。我先去把火灭了,天,不能烧起来啊。”
“拿衣服打火!”
“附近没有河啊。”
“我先去前面把草割一割,树是活的,烧不起来。”
听到他们这样讲,安宁才肯相信,这些真不是第二波匪徒。
马车门被慢慢打开,彩蝶先战战兢兢得爬出去,见到这些人的确是道长打扮,有几个还很面熟,终于哇得一声哭出来:“姑娘,是天福宫的道长!真的是!”
安宁这才把金簪反握在手中,簪头缩进袖子里,慢慢爬了出来。
“萧姑娘受惊了,平道昙阳子,受忘机道友所托,来送姑娘。”一位留着山羊胡子、面容清秀的三十来岁道长,手中还提着滴血的长剑。
“多谢道长!”安宁立刻行礼致谢。
道长后退两步避开,“此为天福宫地界,应该的,姑娘可有受伤?不如回山上歇息一晚。”
安宁看看倒在地上的人,她的护卫和车夫都不同程度受伤,正躺在地上呻吟。
“多谢道长援手。还请道长派人到南隆侯府报信,到京兆府报案,此事,我家一定追究到底。”安宁强撑着表态。
昙阳子道长带了好几位师弟过来,有人去追安宁的马回来,有人去给伤患做简单包扎。匪徒已经死了三个,剩下三个被结结实实捆起来。
打火的人很快回来,“幸好来的及时,没烧起来。”
被匪徒放跑的马也很快被找了回来,昙阳子道长这边都是男子,马车又坏了,道长轻咳一声,问“萧姑娘,可还能驭马?”
安宁动了动湿哒哒的鞋子,脚下全是血,黏糊糊,敌人的、自己人的。方才也怕,但大敌当前,没心思放在怕上,现在是后怕,后背一阵阵冒冷汗、腿也软的不行,非常想往地上缩。
牙齿磕碰了几下,安宁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能。”
第157章 重生在夫君位极人臣前11
不出意外,安宁在天福宫的客院歇下不久,郡主就风风火火过来了,老远就听到她愤怒的咆哮,一会儿骂京兆府没本事,天子脚下令不法之徒如此猖狂,一会儿咒袭击安宁的人祖宗十八代不得好死。连天福宫都没逃过扫;射,说他们该早些到,免得自己的宝贝女儿受惊。
郡主推开房门,又像烧开的茶壶突然被浇了一瓢冷水,盖子不再被顶得噗噗直跳。
“娘的乖乖,有没有受伤,娘带太医来了。”郡主小心翼翼打量女儿,生怕她有个什么不好。
“没事,一些擦伤。”安宁很镇定,把手伸出来,任由太医把脉。
太医摸完左手摸右手,郡主把手里的帕子凝成麻花儿。半响,太医才道:“无碍,安心修养便可。”
郡主收到太医的眼神,立刻做惊喜状:“阿弥陀佛,我儿吉人自有天相。”
佛号一出,陪着郡主来的几位坤道脸色都不太好看。
郡主借口要找太医讨几位珍贵药材,退出房间。到了院子里,太医才小声道:“姑娘身上有撞伤、擦伤,这些外伤由医女验看、擦药即可。难处在旁的地方,一是巨力击打之下,可能伤到头,出现头晕、恶心之类症状,不可随意移动,静养为上。二是受惊严重。郡主,您见多识广,非是臣危言耸听,世上也有惊惧而亡一说。”
郡主的脸立刻沉下来,顾忌到女儿就在屋内,没有高声喧哗,只压低声音道:“太医费心,不论什么珍贵药材,不论什么名医名士,太医但凡提出来,我必寻来,只要能治好我儿。”
“敢不尽心?”太医一拱手,先下去配安神药。
“娘的乖乖,你放心,那些大胆狂徒已经被收押进京兆府了。娘派人盯着呢,肯定给你给交待。你安心歇着,万事有娘呢!”郡主嘴里没有半句指责的话,小心翼翼安慰女儿。
安宁点头,“娘,我没事儿。”
“嗯嗯,娘就知道你最勇敢了,没事儿,没事儿。”郡主连连点头,一副你说什么我都不反驳的样子。
安宁也不多说,她真觉得自己你没事儿,不就是一次刺杀嘛,多大点儿事!
很快,从家里带来的仆人就端了汤药过来,安宁接过试了试温度,一口而尽。
郡主亲自接过空碗,赞叹:“乖乖真是长大了,再不怕喝苦药。你且忍忍,娘给你带了雕花梅子,待会儿含一粒在嘴里,保证就不苦了。”
一碗热热的汤药下肚,药效慢慢发挥,安宁才恍然自己之前是紧绷的。安宁刻意放松身体,让自己不再保持防御、警惕的状态,效果不是很明显。安宁只得说话转移注意力,问:“彩蝶怎么样了?车夫和护卫呢?”
“那丫头好着呢,只受了轻伤,咱家不是刻薄人,她也在天福宫里养着呢。”
“车夫和护卫是不是死了?”安宁追问。
“没有!没有!车夫胳膊上拉了个大口子,陆铁身上也有好几处外伤,请医士去瞧了,真养着呢。”
安宁听明白了,“萧白没了?”
郡主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郡主竭力不让女儿接触生死之事,可女儿聪慧,一眼就看穿了。
“厚赏吧。除了府里原本那份,我再加一份,他家里妻儿我也妥善照顾。妻子愿意守节,给她份内院的差事,再嫁不要带走萧白的家产,我另给她一份嫁妆。萧白的家产都留给他的儿女,儿女若是能干,日后放良,安排差事。”安宁做出安排,才反应过来此时不该自己发号司令,补充问一句“娘,你看可以吗?”
“可,可,乖乖决断的好,娘都听你的。”郡主看安宁眼皮搭拢,有些累了,自己坐到床边,让女儿靠在自己身上,“乖乖,累了就睡一觉,睡醒什么都好了。”
“嗯。”安宁闻到一股馥郁芳香之气,这是娘身上的味道啊,很多年没闻到过了,梦里都很少梦见娘。
慢慢的,安宁身体彻底放松下来,躺在郡主怀里,真的睡着了。
郡主小心把安宁放在床上,不再掩饰自己的愤怒,急匆匆回京去了。
萧安宁京郊遇袭,立刻在京中掀起巨浪。安宁是代表帝后去探望的,众人把这当成太子妃和离出家的后续、余波,乱哄哄往宫里冲想做第二个太子妃的人家都安静下来,等着看事态发展。
刑部、大理寺各出一人,指导京兆府尽快破案。
又有许多人家被卷入此事,去职流放的官员不在少数,更多无官无爵人士被牵连下狱、砍头抄家。
作为中心人物,安宁这边反而平和异常。安宁知道自己被吓住了,身体和心里都有伤,日日按时吃药,遵医嘱行事,太医让她多晒晒太阳,安宁就不害怕晒黑,请忘机道长教自己习武。
“身子再往下压一点儿,双手平举,嗯,不怕,抖是正常的。”树荫下,忘机道长调整安宁的姿势,让她马步扎得更稳些。
片刻之后,忘机道长看看线香,“可以了,时间差不多了。”
安宁还保持着姿势,道长劝道:“练武非一日之功,不能操之过急,歇歇吧,一直练效果也不好。”
安宁苦笑,“不是我坚持……腿动不了了!”
道长忍笑,过去扶着她,让她慢慢把腿收回来。
安宁一瘸一拐挪到石桌旁坐下,揉着大腿道:“道长,我准备练一练袖中剑、峨眉刺一类,没有武器,簪子也能派上用场。徐国公府有女武师、女护卫推荐给吗不?”
“有,我写信给父亲,让他从北疆寻摸一批女护卫给你。”道长劝道:“其实,我们遇刺的可能性并不大,有护卫保护就好,自己不必这么辛苦练武。”
“道长真这样想,为何天天勤练不辍?”安宁反问。
“我不一样……”道长叹息。
“都一样的。”安宁也跟着叹息,“我知道轻重,没指望自己这吃不得苦的性子能练成高手,只想再遇危难,能有一击之力,脱到护卫到来。能跑得快些、力气大些,不至于抖成筛糠。”
道长轻轻勾起唇角,露出含蓄的笑意。
京城,西城区低阶官员聚居的廉居房中。
“玉峰,玉峰,这可怎么办啊?”一个穿青袍的人在屋里转圈,嘴里不停念叨。
“什么怎么办?与我们何干?我们只是普普通通与谢侯府交往的人,关系疏远,不过点头之交。京兆府查案也要找证据,我等有官位在身,不是那些能拖出去随意拷问的仆从。”曹玉峰提醒同僚,“自己稳得住才最要紧。”
“玉峰说的是,是我着急了。”青衣官人落座喝茶,话是这样说,端茶碗的手还是有些发抖。
曹玉峰看了看着廉租房,如今是他一个人占据着一整个小院,他本计划着搬出去,重新置办宅子。有了上辈子的教训,曹玉峰也不敢索贿、侵占,唉,这辈子只是翰林官,出了名的清水衙门,又哪里有索贿的地方。
老家族人、儒商资助的钱财,并不足以在京城大手大脚。没钱的滋味可真不好受,曹玉峰上辈子被杀,一直觉得是族人连累自己,如今才看清,自己也受族人供养良多。
“玉峰,我还是自请外放吧。”突然,那位青衣官人长叹一声开口。
“能做京官,何必做外官?”曹玉峰蹙眉,这是他提前结交的能臣,上辈子他可是一直在京中熬资历,得帝后青眼,扶摇直上。
“我没这个本事,心性修炼不到家。京中大事,动辄伤筋动骨,不是我这等低阶小官能参与的。还是外放吧,做几任亲民官,为百姓做些实事,不负我等读书的抱负。”青衣官人向北拱手,那是皇城帝王所在之处。
“正林,你可想好了?出去容易回来难。”曹玉峰再次提醒。
“这不还有你吗?你才干出众、本事一流,我日后若想调任回京,少不得请你帮忙啊。”青衣官人打趣道,仿佛已经预见了未来他们再次携手。
“当真不再想想?风波马上过去,若是为了避祸,不必外任的。”曹玉峰认不得未来的内阁大员。
耿正林苦笑:“我本事不济,还是不掺和了。”
“人各有志,正林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我在京中会常与你通信,至少让你知道京中大事,不必等着邸报上的过时消息。”见实在劝不住,曹玉峰反应很快,不管什么让耿正林改了主意,但与他交好的大方向不能变。
“哈哈哈,苟富贵,勿相忘。”耿振林拱手,心中已经打定主意,在太子和皇后决出胜负之前,不要回京趟浑水。是的,他对这些风波后的真相,有自己的判断。
如今京城消息纷杂,很多大事要事发生,但为官、为人,必须能抓住最主要的事情。
太子妃和离出家,是最耸动的新闻。其中涉及太子偏宠谢侧妃,谢侧妃被暴毙等等流言大行其道。衡阳郡主之女遇刺,她可是代表帝后去探望先太子妃的。还有徐国公上书今年天气寒冷,草原人提前南下打草谷,是不是变相为女儿撑腰。朝中有两位尚书请辞,朝堂局势越发晦暗。
每一件都是能引发天下动荡的消息。桩桩件件看似纷杂,但其中是有一个线头能串联起来的,最主要的、最大的矛盾是什么?
耿正林有自己的判断!最大的矛盾是帝后不满意太子这个继承人,是皇后与太子的权利之争。
耿正林对自己的判断很自信,事涉皇家辛密,不是他这等微末小官能参与的。还有曹玉峰,玉峰兄啊,刚刚相交,只觉得他与自己脾性相投,他说的许多话如从自己心中涌现一般,是难得的知己。交往越深,越觉得他难以捉摸,这不是至交好友相处的状态。
耿正林最后看了一眼曹玉峰,心想,我不该在京城荒废光阴。
第158章 重生在夫君位极人臣前12
遇刺后第四天,安宁就回宫当差了。
“没必要这赶,歇息好了再来。”皇后娘娘反而担心她强撑,安慰她可以多休息几天。这京城娇生惯养的贵女,被猫抓了都能养半个月。
“才在娘娘跟前儿几天,娘娘就嫌我不成?”安宁玩笑,口气很坚定:“忘机道长着人来得很快,并未受什么伤。”
皇后无奈一笑,“随你们吧。”
这个“你们”就很灵性,刚刚皇后带着安宁去拜见过皇帝陛下,安宁详细描述了这次代帝后探望忘机道长,忘机道长已然开悟,不仅没有半句怨言,反而因此心境圆满,有得道的迹象。
陛下很满意,他心里知道这事儿是太子做得不对,但陛下这些年被头疼病困扰,皇后能干强势,底下的皇子并没有受到很好的教育。太子小时候看着很好,机灵聪慧、孝顺懂事,读书也很受先生们夸赞,只是到了朝堂上,就抡不转。一桩桩一件件,事情接连发生,陛下开始还用心教导,可太子总不能领会。
陛下反而领会了:天子不是教出来的。
陛下捂着发疼的脑袋,想不明白太子的脑回路。徐国公府是太子的倚仗啊!就因他能力不足,陛下当年才再次选择徐国公府联姻,死死把徐国公府绑在东宫的战车上。太子的头疾比陛下的还严重吗?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