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车晗芳不说话啊,曹玉峰诧异挑眉,“难道,你真对我余情未了?”
这种屁话,车晗芳反驳的劲儿都提不起来。
“你借势享了四十年富贵,于后宅事很精通,不若随我上京,待我安顿下来,为你寻一夫婿。放心,你说结为异姓兄妹的戏言,我当真的,日后你只当是我妹妹就好。缘分难得,我定为你找到归宿。”曹玉峰突然就自信起来,自己上辈子的首辅有水分,但进内阁总是凭自己的本事,还有两个女人为自己争风吃醋,虽然结局惨烈,但也并非没有享受过。
车晗芳心知这是拿她当资源,准备交好某某的时候,把自己这个义妹嫁过去拉拢人呢。车晗芳笑道:“也好。你少打歪主意,老娘既然敢出门,就不怕你弄鬼。真要惹毛了我,我不在乎鱼死网破。”
曹玉峰宽容得笑笑,不在意这些狠话。
见车晗芳离开船头,曹玉峰才放松收紧的身体,他刚才也怕车晗芳一言不合,把他推进水里,江水湍急,又是冬日,落水会要命的。还好,还好,车晗芳虽手段狠辣,但终究只是内宅妇人,争的不过是名分、财富。
车晗芳如今是男装打扮,自言与曹玉峰同窗,互称兄弟。一路顺江而行,到了屯溪换船的时候,曹玉峰起床突然发现自己的行礼不见了,猛然一摸胸口,幸好身份文书一直贴胸口放着,不然连自己身份都无法证明。
曹玉峰悚然而惊,立刻出门找人,车晗芳果然不见了,去问船家,船家笑道:“你兄弟去岸上买食水了,说你晕船,还要给你带药呢。”
这种鬼话曹玉峰一个字都不信,车晗芳这是卷了金银细软自己跑了。呵呵,满嘴跑马,一个字的真话都没有。
第152章 重生在夫君位极人臣前6
南隆侯府,西院,书房。
安宁提笔默写,一笔端正的楷书,边写边想,偶尔记不起来了,就停笔仔细思考,想好了,再继续往下写。
郡主悄悄推开门,想看看女儿在干什么。
事实上,没有“悄悄”。郡主即便在府里出行,也是声势浩大,身后跟着一群丫鬟。
安宁听到动静,停笔抬头,起身绕过书桌行礼,“娘~”
“噢哟,我的乖乖,怎的这么多礼,又在用功啊。”郡主总是这样,实在太溺爱孩子大了,安宁乖乖任由她抚摸脸颊,“乖了,乖了,比你那三个哥哥不知强多少倍。来,来,娘炖了燕窝雪蛤,你多吃点,补补。”
“娘,我年轻,哪能享用这些,您和爹爹多用些才好。”
“都吃,都吃,咱家又不是那等寒酸门户,一碗燕窝而已,吃得起!下回娘给你买血燕,那才大补呢。”
“这样的好东西,合该孝敬外祖才是。”老南隆侯早就捐躯沙场,祖母走得更早,安宁的祖辈只有外祖父和外祖母。
“他们哪儿缺这些。”
“知道长辈们不缺,不过是我们做晚辈的心意。”安宁一边说着,一边把炖盅端出来,先舀一碗递给郡主,才给自己盛。
郡主喝着女儿侍奉的燕窝,比吃什么龙肝凤髓的美味。呜呜呜,老话说的没错,女儿就是贴心。想想三个臭小子,天天猴子一样乱窜,哪儿像女儿不仅文文静静漂漂亮亮,还孝顺懂事。真想再生个女儿啊!
郡主看女儿乖乖把补品喝了,叮嘱道:“小姑娘家家,多去外头走动走动,不许天天窝在书房看书。再学一阵儿就歇下,天光不好不能用眼。彩蝶,看着你们姑娘,要是点灯了还看书,立刻来回我。”
丫鬟彩蝶脆生生应了,安宁才送母亲到院门口。
等郡主走远,一直等在门外的下人才进来禀告,“姑娘,去歙县的吴老六回来了。”
“好,快请。”安宁扬声,等在院外的吴老六隐约听到一个请字,只觉不愧是侯爷、郡主的掌珠,待他这样的下人也肯尊重咧。
安宁没有设屏风,只端正坐在上首,吴老六进来行礼,规规矩矩垂着头,把歙县的情况说了一遍。
“打听清楚情况,我就放心了。咱家到底和他有些瓜葛,知根知底才好。”安宁简单解释了一句自己的动机,反□□里人没有不知道的。“辛苦你了,来回奔波,这次从歙县运回来的笔墨纸砚,卖出之后,你多拿一成的利。”
“都是小的分内之事,怎能讨姑娘的赏。”吴老六赶紧推辞。
“我做事向来赏罚分明,你能办事,自然有报酬。不必推辞,收下就是。你是家里老人了,道理都懂,只是我需得再嘱咐你一句,守口如瓶,知道吗?”
“姑娘放心,我吴老六素来嘴紧,主子的事儿,就是家里婆娘也不多说一句。”吴老六赶忙拍着胸脯发誓。既然主家非要赏,他就愧受了。
下人做事要给赏赐,安宁是这辈子刚从皇后娘娘身上学的。娘娘掌管后宫,对能干的太监女官都有额外赏赐。上辈子的安宁却从来没有这个想法,侍奉主人,不是奴婢们该做的事情吗?怎么能要赏赐?赏赐那是随自己心情的随手之举啊。如今想来,真是幼稚。
送走了吴老六,安宁在心里盘算,他们三个都有这样的大机缘。
车晗芳,上辈子自己多么怨恨这个女人,可如今想想,她又有什么错?遇上陈世美,还能凭手腕翻身,做一辈子老封君,歙县老家人人只当她是原配正妻。这样的手段和心性,不值得自己学习吗?
上辈子自己却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陛下新政失败,曹玉峰被清算,这些事情才翻出来。曹玉峰啊曹玉峰,他也是个厉害人啊,不管首辅的水分有多少,但他做官的水平却是实打实的。若非陛下太过无能,他不会轻易倒台。
陛下,陛下如今还只是太子。安宁在心里想,原来陛下也不是天生就能当一个好陛下的,做的不好,同样为朝臣所排斥。
“姑娘,您想什么呢?”彩蝶轻声提醒,安宁从发呆中回过神来。
“哦,想公主呢,我才入宫伴公主读书一个月,感觉学得比以往十五年都多。”入宫一月,学宫中规矩礼仪,看皇后处事手腕,跟着公主学文章典籍。真的,这一个月的切身体会,比以往听别人说多少次都印象深刻。
安宁知道自己的不足,重来一回,消弭了最大的祸患,可她也不可能突然之间文武双全、智计无双。这些都不是父母可以教导的,父亲的爵位都是因祖荫和与纪王府结亲才保住的,母亲也不是教导这些的人。但是,她有现成的、可以模仿的对象啊——皇后。
皇后很厉害啊!当今陛下有头疾,精力不济,皇后娘娘代为处理朝政。以往安宁不懂,以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后来才明白,陛下有疾,太子见过天经地义,皇后理政才是石破天惊。可皇后就这么平静的、润物细无声的成为了朝廷的主心骨,朝臣们也服他。
而今,太子已经大婚,入朝参政,却只管礼部事宜,于军国大事上毫无建树。太子到底有多无能,才会连“理所当然”都守不住。而这辈子的曹玉峰居然还敢往太子身边凑,哼哼!
以往,安宁不懂,什么皇后、太子,那都是大人们的事,遥远的事,她的生活重心是夫婿不够温柔体贴,小姐妹那句话阴阳怪气。现在才是,飓风起与青萍之末,如今的平静,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彩蝶捂嘴直了:“姑娘,你才十五呢,这调子和五十岁的老嬷嬷一般~”
听着她银铃般的清脆笑声,安宁也乐,仿佛看当年的自己。
“正因年纪小,才要学呢。我做公主伴读,跟着老大人们学,跟着皇后娘娘学。”安宁起身,回到书桌前,铺纸研墨,提笔写下“苟日新”三个大字。
今生,早已是全新的了。
休息了一日,第二天一早,安宁又坐上自家马车,往皇城而去。
公主早已开始晨读,见几位伴读到了,开门见山道:“清明祭祖,父皇、母后和皇兄要去郊外祭天、祭地。我却只能关在宫里,好生无趣。”
“我有宫外新出的话本子,带给公主,也能打发闲暇。”
“尚司局新出了一种络子,在帝都很是流行,若不行请女官来教我们玩一玩?”
“哎,这些都无趣。若是公主愿意,我们去郊外骑马射猎啊,不会骑马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去庄子上爬山、野炊,玩乐一天。”
“不好,不好,祭祖呢,家家都走不开的。”
“哼,是父兄们走不开,又不是我。以往家里祭祖,可没我什么事儿。”
众人都叽叽喳喳议论起来,平时父兄再疼爱,祭祀的大事,也是不允许她们参与的。
“这不公平。”公主拍拍桌子,把众人的视线吸引过来,“咱们女眷,难道就不能祭祖了吗?”
“公主,我问了祖父,礼法所限,当真不行。”说这话的是礼部尚书的孙女,顺带把自己想一起祭祖,被罚抄书的事情讲了。
公主却很坚持,“父皇祭天,母后也要陪祭,我身为公主,反而什么都不能做,岂不是心不诚。我去和母后说一声,若是朝廷礼法不许,咱们也要出门祭一祭别的。都是为国祈福,难道我们的心不如父兄虔诚吗?”
一直没开口的安宁这才文问:“公主准备怎么和皇后娘娘说呢?”
“我刚听公主说为国祈福很受感触,但若是公主私下对陛下、娘娘陈述,未免显得不够郑重,不若写成表章,递到陛下案头。”
方才说话的礼部尚书孙女有些犹豫:“若是被内阁驳回,岂不是让外人看公主笑话。”
“怎么会呢,即便朝臣不许公主跟着祭天,那咱们就去旁的地方祭一祭。如公主所说,都是为国祈福。”
公主一听就明白了。先狮子大开口,如果朝臣不同意,那就退而求其次。朝臣见自己都退一步的,答应的可能性很大。公主很有决断:“这就写奏折,不能去郊外祭天,就去天福宫和宝象寺祈福。”
公主有了决断,立刻让她们几个伴读各写一篇表章,她看过之后,综合每个人的文稿,自己写了一份,大家头挨着头,纷纷出主意修改。几经琢磨,才递到外朝去了。
第153章 重生在夫君位极人臣前7
陛下罹患头疾,常年受病痛侵扰,听闻女儿送了折子过来,心中好奇,叫人拿过来看,只是刚看了几行字,就觉得目眩头晕,无奈递给皇后:“安安长大了,朕却瞧不得。”安安是长平公主的小名,只帝后与太子以此呼之。
“陛下劳心即可,我为陛下念一念吧。”皇后展开折子,念了一遍,又道:“虽文辞通顺,却有粘补之感,想来是她那几个伴读写了,她缝缝补补。”
这形容贴切,皇帝都笑了:“她贵为公主,凡事自有下头人替她办好。只是随同祭天,到底逾制。”
“不过祭祀,并非军国大事。安安头一回上折子,陛下慈爱,且随她也无妨。”皇后仿若不经意一提。
“即便朕同意,朝臣也不会愿意的。”皇帝转头望向皇后,他其实不太能看清,只是维持着姿势,长叹一声:“宣王、李、杨、宋几位先生。”
自有內侍前去宣召,几位内阁中人来议论一阵,自然是不同意。皇帝高居龙椅,并不表态。不表态本身已经是态度的一种。礼法森严,若非皇帝强势,臣子们轻易改动,去背这个违背礼法的锅。
皇后见此事不了了之,提议让公主等皇室女眷带头,领百官家眷到天福宫、宝象寺祈福。只涉及女眷,况皇后参与政事多年,朝臣们也不好连着两次驳她,遂同意了。
望着几人退下的背影,皇后抚摸着折子,久久没有开口。
后宫,公主得了消息,有失望也有兴奋,脱口而出,“太好了,我这就与嫂子商议去。”
嫂子……太子妃啊,居然忘了宫中还有太子妃。安宁心里一个激灵,不是她大意,实在是太子妃在宫中实在太低调了。
这位太子妃乃是皇后侄女,太子表妹,上辈子仿佛很快病逝,尔后太子扶正侧妃,便是日后的谢皇后。谢侧妃本身也是侯府贵女,很得太子宠爱,日后还会诞育子嗣。
上辈子太子妃病逝的时候,自己正满心欢喜绣嫁妆,只担心会不会影响婚期;这辈子进宫后,太子妃身怀有孕,但仿佛孕相不好,在东宫静养,连宫务都交还给皇后。
皇后娘娘忙于朝政,把宫务交给女官,又担心女官不好便宜行事,这才让长平公主做了主事人。自己作为公主伴读,跟着学了许多处理宫务的事情。
当真是如流水一般,一茬接着一茬干,一锤接着一锤敲,才有如今的局面。
安宁有幸与公主一道,前往东宫拜见太子妃。
太子妃也才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腹部高高隆起,身形臃肿,只是脸上居然带着面纱。
相互见礼之后,公主立刻问道:“嫂子,你怎么带起面纱来了。”
太子妃抚摸了一下面纱,叹息道:“我有孕之后,脸色蜡黄,又长斑点,偏生在孕中,不能吃药、不能敷粉,只能戴面纱遮挡一二。实在失礼,今日本不该见你……”
“嫂子,你这说的什么话,长斑又不会传染。”公主大大咧咧,“好久没见嫂嫂,我侄儿可听话。”
说着,公主就要去摸太子妃的腹部。
太子妃却像被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她坐在椅子上,退也只是往椅子里缩,只听一声闷响,太子妃的背部狠狠撞在椅子上。
“表姐,你怎么样……你没事儿吧。”公主也吓一跳,从椅子上蹦下来,连往日称呼都蹦出来了。
“没事儿、没事儿,不用,别!”太子妃连连摆手,拒绝公主靠近,最后一声“别”更是尖利到破音,把原本慌乱的公主都吓愣了。
安宁到底是经历过产育的,此时缓步走出,先请公主到旁边坐下,柔声道:“公主,妇人有孕都是如此,太多人围着会喘不过气来的。”
太子妃也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顺着安宁的话说,“是啊,是啊,我身子不适,怠慢你了。”
旁边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太子妃撞到了,既不知道叫太医,也不知道围过来嘘寒问暖。
“娘娘若是不介意,不若我扶娘娘一把。”安宁试探着走过去,把自己的手伸过去。太子妃迟疑了一下,才搭手。
安宁一用力把太子妃扶起来,笑道:“娘娘觉得如何?腹部可以胀痛?背部呢?”
“都好,不痛,背也不痛。”
安宁笑道:“娘娘怀相真好,我见过许多有孕的妇人,都不如娘娘怀相好。”
“真的吗?”安宁感受到自己的手被抓痛了。
“当然,我有许多表弟表妹,还有侄儿侄女,亲自见着几位嫂嫂有孕产育。”安宁更贴近太子妃一些,把她扶正坐好,又给她递了茶。
太子妃接过茶盏慢慢啜饮,安宁笑道:“娘娘也忒谦了,方才离得远没看清,现在一瞧,娘宁的脸哪里蜡黄了,明明白皙水润。有孕还能有这样的皮肤,回头和我二嫂一说,她保准羡慕,恨不得冲进宫来,求娘娘要养颜秘方。”
“不黄吗?我还有雀斑呢?”太子妃环视左右,稍稍把面纱拉下来一些,给公主和安宁看她脸上的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