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章抓着绞痛的胸口跌回椅子里,愤怒又颤抖的呵斥:“你居然知道却一直瞒着我……林颂不是林家人……林颂……”
宋斐然慢慢走到他身边,将他的办公椅转过来面向自己:“爸不问问我什么时候知道的吗?”
林玉章盯着她嘴唇发紫,颤抖着说不出话。
“从你盘算着把林家交给林颂开始,我就知道。”宋斐然充满恶意地笑了:“你不知道我忍得有多辛苦,我就是在等你把合同走完,把林家拱手交给林颂。”
“我太想知道,你这样防备着自己的女儿,算计来算计去,要是知道自己居然把林家产业交给了一个陌生司机的儿子会怎么样?”宋斐然居高临下地欣赏着他的崩溃、绝望、濒死的表情:“这太有趣了,不是吗?”
“你……”林玉章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仿佛从喉咙里抠出一句话:“你害林家落进别人手里……对你有什么好处?”
“怎么是我害的呢?是你亲自写的合同。”宋斐然低头轻飘飘说:“我可以不要林家产业,但你要是算计我,那就毁掉算了。”
林玉章气得感觉血涌在喉咙里,心脏痛得呼吸不过来。
宋斐然甩开他的手说:“二哥,明天把董事长旁边的办公室收拾出来,给董龙老先生,毕竟这公司马上就要是他儿子的了,说不定要改姓董呢。”
林明君脸色也很难看,一个字不说的站在那里。
林玉章突然挣扎着从椅子上摔了下去,死死抓着胸口昏了过去。
“爸!”林明昭和林明君慌忙跑过去,扶起他发现林玉章还在发抖却没呼吸了。
“快快叫救护车!”林明昭大喊。
伸手要去抓地上掉落的手机,宋斐然抬脚踩了住。
王卓就站在门口,门神一样守着那扇门。
林明昭痛哭起来大喊说:“林斐然他好歹把你养大!你要他死吗!他快死了!叫救护车啊!”
宋斐然却站在那里冷冷的扫视着他们,没有一丝怜悯之意,她就是要他死。
“三妹!”林明君拉住她的手臂,低声说:“他真死在这儿咱们也会受影响。”他的手机落在研究基地了。
宋斐然想说什么,抬眼看见了玻璃门外着急赶来的纪安,她先一步飞了回来,纪安估计才从机场赶回来。
门从里面锁着,他在外面进不来,一双眼担心地望着她。
她抬起了脚。
温书玉还趴在地上哭,董龙想趁乱去扶起她,却被她歇斯底里的推开:“滚开!你为什么要出现!你为什么要害我害自己的儿子!”
董龙僵站在那里喉咙发苦,知道解释再多也没用,“对不起……”他的老母亲在宋斐然手里,他不能不来。
林颂一直没有动,没有说话,他只有手指在发抖。
“姑姑……为什么要这样?”林越去扶母亲,绝望地落着泪:“妈妈她没有针对过你……为什么你一定要当众这样羞辱她?你会逼死她……”
“逼死她?”宋斐然看温书玉,“被当物品去联姻没有逼死她,自己的小儿子被大儿子卖到奴隶岛没有逼死她,小儿子不人不鬼的被救回来被舌头断了没有逼死她,我几句话就逼死她了?”
她讥讽的笑出声:“人类在打破基因枷锁进化,有些人却还为了贞操妇道要死要活。”她看也不想再看温书玉:“而她的儿子是她妇道的捍卫者,发现她偷情生下同母异父的孩子就想尽办法除掉这个孩子,事情败露就觉得她非死不可,逼死的不是我,是她的父亲、丈夫、儿子。”
温书玉惊愣愣地呆坐在了那里。
玻璃门外,纪安试图开了开门,没打开。
林明君和林明昭在给老东西做心脏复苏。
救护车应该要十几分钟后才到。
宋斐然抬脚朝门口走去,一直沉默的林颂突然快步迎上了她,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紧得要命。
系统101忙提醒她:[宿主,男主黑化值迅速上涨,现在是百分之八十……]
林颂抬手“咔哒”一声将办公室里所有百叶窗帘门帘全部关上。
电动窗帘发出嗡嗡声下降关闭,办公室陷入一片昏暗。
[百分之九十……]101马上说:“宿主要小心……”
没等它说完,林颂突然掏出枪“砰”一声射穿了董龙的胸口。
宋斐然心头一跳,在尖叫声中听见101说:“黑化值百分百!宿主小心!”
董龙倒在地上,林颂抓着她的手臂再次抬枪指向林越。
宋斐然立刻抓住他的手腕推开了枪。
“砰”的枪声击穿了沙发。
王卓立刻要过来,却被宋斐然止住。
“林颂。”宋斐然紧紧抓着林颂颤抖的手腕低声说:“不要在我的办公室杀人,你现在是大校,发疯也要适可而止。”
林颂黑洞洞的眼睛里是血丝,没有泪水,死死的抓紧她的手臂,一字字说:“杀了他们,今天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过。”他还是她的侄子,他不是野种。
他真的疯了。
宋斐然感觉他的手指快要抓进她的肉里,她快要压不住他再次抬起枪的手。
尖叫声那么的吵。
宋斐然抬手一耳光扇在林颂脸上,他没有躲,只是被打的偏了偏脸,她又一耳光重重打在他脸上。
这一下他卸了身上的所有力气,垂下握枪的手,抓着她的手只剩下发抖。
“冷静了吗?”宋斐然手掌打的发麻,压低声音对他说:“我给你强化,送你到今天大校的位置,不是让你跟我发疯。”
她看见林颂被打落的眼泪,他仍然在发抖,脖子上青筋暴起,扭过头来同样盯着她,又低又绝望地问她:“我不够听话吗?我对你,做的不够好吗?”
他擒住她的双臂,眼睛里的血丝快要布满,“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你早知道我是野种,为什么不告诉我?因为我不够听话吗?”
她可以告诉他的,他做她的工具做得不够好吗?他被她利用从来没有过怨言,他对她那么那么的信任。
一直以为他都以为他和别人不一样,他和她有割不断的血脉亲情,他是她的亲人她的侄子,他和宋庭和纪安,和那些棋子踏脚石不一样的。
她是他的姑姑,他名正言顺住在绿岛,和她紧密相连。
他对世界的安全感完完全全来自于她,因为他觉得哪怕天塌地陷,所有人丢弃他,姑姑也不会丢弃他。
她会接纳他的缺陷、阴暗,安抚他的无助和眼泪,因为她们是至亲。
哪怕她和纪安结婚,他也可以理所当然地留在绿岛,留在她身边,因为丈夫可以离婚可以死,可他和她是一家人,是亲人,是血脉和血脉想通的。
可是突然之间,她亲手割断了这道血脉相连的“安全绳”。
找来他的亲生父亲,做了亲子鉴定……在他最信任她的时刻,猝不及防地告诉所有人,他是个野种。
原来他和其他踏脚石没有什么不同,他还能用什么身份留在绿岛?纪安都可以把他赶出绿岛,他不过是个野种。
而她早就知道他是个野种,甚至计划了利用他野种的身份达到她想要的效果。
明明他那么听话,他愿意配合她去做一切事,他可以把所有东西都乖乖给她。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告诉他呢?是因为有趣吗?当众揭穿他的野种很有趣,用他下贱的身份击溃所有林家人很有趣……
那么她有没有想过,他也是个人,会痛苦的人,会被她一起击溃?
林颂忽然之间明白了,为什么当初林越会把他故意弄丢,因为他是个野种啊,他根本不是林越的亲弟弟。
现在姑姑也要这么对他了是吗?她也要丢弃他。
他无知觉地流下眼泪,试图从姑姑脸上看到一点点,一点点心痛。
可是没有。
姑姑看着他说:“早点告诉你,和晚点告诉你有区别吗?”
就像在说,反正他都是野种。
他喉咙里干哑,哀求地说:“至少……会让我好受点。”
而她轻轻蹙蹙眉说:“林颂,成熟点。”
林颂的心像被她踩成了粉末,他在这一刻无比确定,他的感受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突然之间他像是回到了奴隶岛,世界上没有人在意他的死活,没有人会把他当成人来对待。
外面的玻璃门被砸了两下,发出很大的声音。
宋斐然迅速的甩开了他的手,卸走了他的枪放回他的西服外套下,上前吩咐王卓:“看董龙死了没有,不能让他死。”又和所有人说:“是董龙抢林颂的枪在先。”
“姑姑不要费心了。”林颂垂下了头,抬手慢慢把脸上的泪擦干,“我会解释清楚,不会给你添麻烦。”
他没有停留,跨步掀开门帘拉开了快要被砸碎的玻璃门。
门外的纪安看见他先是一顿,然后他交出配枪说:“我会在驻地接受处罚。”
他拨开纪安头也没回地走了。
宋斐然站在原地,却也没有多生气,因为如果是她,她一定会杀了现场的所有人。
林颂黑化值满格状态下,也停下了手。
她只要确定还在掌控内就可以“纵容”他的一点脾气。
“斐然!”纪安进来三两步到她跟前,先问她:“你有没有事?”
显而易见,她好极了。
……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林玉章和董龙一起被送去了医院。
纪安也在警察那边报备了林颂开枪的事,这是一件违反军队纪律,非常严重的事。
但好在,董龙没有伤及性命,他下手术台之后说:是他一时情急去抢林颂的枪,导致的走火,不是林颂开的枪。
办公室的监控早就被关了。
在现场的其他林家人,除了还在抢救的林玉章和快疯了似的林明昭,其他人也这样说。
如果是董龙抢枪导致的走火,那林颂就只是保管配枪不力。
林颂直属首相管理,纪安不是他的长官,所以对于林颂的处分还是要看首相。
纪安陪着宋斐然在医院里,他从董龙的口供那里大概得知了,今天在办公室里发生了什么,似乎是……林颂并非林明昭亲生,而是董龙的儿子,斐然找来董龙在今天揭穿了此事,林玉章气得突发心脏病。
斐然给戴雪打了电话,没让她过来。
挂了电话没多久,抢救室的医生就出来说:送来得太晚,错过了抢救黄金期。
林玉章去世了。
纪安看见斐然很轻的笑了一下,然后起身朝痛苦的林明昭走过去,俯下身低头在他耳边低低说了什么。
纪安听不清,只看见林明昭变得惊惧的表情。
斐然就那么站在他面前,随意又轻松的让他变得害怕,和他说:“爸的丧事我就不参加了,大嫂如果想离婚可以找我的律师。”
她甚至有点遗憾地说:“人走得太快了,倒也没太痛苦。”
然后她转身没有丝毫犹豫和留恋的朝电梯走去。
纪安望着她的背影,和林家两兄弟说了一句节哀,快步跟上了斐然。
电梯门关上,带走了斐然和纪安。
林明君心慌地坐在了长椅里,他想还是得送儿子出国留学,三妹……太狠了,他现在对她还有用,如果哪一天他和她闹崩……
他不敢想,可现在又没得选,他只能踏踏实实地跟着她干。
他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大哥,叹了一口气,和他说:“从今以后你就夹着尾巴乖乖听她的话。”
三妹让他闭上嘴别乱说话就别说,不然他唯一的亲儿子林越可就真保不住了。
唉,他早就劝过爸和大哥不要和她过不去,更不要算计她啊!他们还敢趁她不在杀进公司想挑唆她和林颂!
现在好了,自食恶果!她这样的人,对任何人都不会留情的。
……
银白的车子开在宽阔的路上。
车子里很沉默。
纪安几次看向斐然,他很想说点什么,可是他不知道说什么好,让她节哀顺变吗?但她似乎没有一点伤心。
他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
所以他伸手握住了斐然的手,柔声问:“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好吗?”
宋斐然看了一眼他的手,坦诚说:“在想林颂。”
纪安顿了一下,又问:“是在担心他被处罚吗?”
“我晚上去一趟圣殿。”宋斐然说,很显然是为了林颂的事。
纪安很多的话涌上喉头,握紧她的手说:“斐然,你早就知道林颂的身世对吗?”他怕她误会又解释:“我没有怪责你的意思,我只是想……或许可以用不那么极端的方式告诉林颂他的身世。”
林颂原本就在奴隶岛留下了心理疾病,这样揭穿他的身世,对他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他才十九岁,突然之间告诉所有林家人他不是亲生的,是偷情生下的,太残忍了些。